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江山美色TXT下载江山美色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江山美色全文阅读

作者:墨武     江山美色txt下载     江山美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七一节 草原危机

    南方洞庭湖水微波荡漾,林木还是苍翠的时候,草原上已经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一望无涯的碧海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茫茫白雪,银白一片。

    漫天雪花飞舞,一顶顶毡帐上落着皑皑白雪,不时的传来笑声阵阵。

    天寒地冻,草原人多是躲避在毡帐内取暖,少有人出来。一女人挑开毡帐走出来,迎着雪花走了几步,举目向银白苍茫的远方望过去。

    雪花纷飞中,远山也只能望见隐约的轮廓,近处更是没有牧民,女子只是望着,过了会的功夫,脸冻的红彤彤,熟透的苹果般。

    可她还是没有回转毡帐的心思,只是凝望着远山,若有期待。

    毡帐又是一挑,一个草原牧民打扮的年轻人走出来,跺着脚,搓着手道:“我说少夫人,这么冷的天,鸽子是不会来了。”

    女子终于转身,抖掉肩膀上的积雪,微笑道:“反正闲着也是没事。莫风,这里你还过的习惯吗?”

    年轻人哈着冷气,“开始的确不习惯,这里实在太冷,我的鼻子耳朵好像都能一股脑的冻掉,可如今我在这里也过了第三个冬天,总算适应一些。”

    “第三个冬天?”女子喃喃道:“原来日子过的这么快。”

    女子当然就是蒙陈雪,年轻人就是莫风。

    莫风穿着羊皮袄,带着羊皮帽,双手环在袖中,羊皮袄上满是油腻,从哪方面来看。他都已经真正的融入到了草原中。和寻常牧民无异。

    蒙陈雪也没有多少改变,要说改变的就是,眉宇间的忧愁已被深深的思念代替。时间过地久了,思念只有更浓……

    莫风偷望着蒙陈雪地脸色,突然道:“少当家实在说不过去。这么久也不来草原一趟……”

    “他忙吧……”蒙陈雪辩解道。

    莫风只能继续唱黑脸,这几年来,他已经习惯了黑脸的角色,他要是不埋怨萧布衣,他都觉得没脸在朵兰面前说话。想起朵兰,莫风嘴角一丝温馨的笑,那已经成为了他的婆娘。他在草原能够安心呆下去。因为觉得这里有他的亲人。可朵兰每次不高兴地时候,都会提及萧布衣,说他可不能像萧布衣一样,一去这久也不回来看望一眼。莫风理解女人的心思,朵兰看到的地方无非就是这毡帐大小的地方,在她的眼中,永远不明白萧布衣的举动。她需要的不过是守着男人牧马放羊足矣,她认为蒙陈雪多半也是如此地想法,她在为蒙陈雪抱打不平。

    每次莫风责怪萧布衣地时候。蒙陈雪总是不由自主的为他辩解,莫风听到耳中,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难过。

    “再忙,总要有个限度吧?他倒好,把我们往草原一丢。成了他马场的专职场主。就说我吧。想当年也曾玉树临风的潇洒过,我要是个妞儿。都会爱上自己,可到如今,莫要说爱,只能守着婆娘说熬,还有少夫人你……”

    蒙陈雪笑道:“我能力有限,只能做这些,我若是真的有本事,就可以跟在他身边了,不然他向来危机重重,跟在他的身边,只能是个累赘。”

    莫风叹口气,“要是天下女人都像少夫人你这样通情达理,我想这天下也就不用少当家这么忙了。”

    “瞧你说的,”蒙陈雪忍不住掩嘴笑道:“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好像布衣他成天……”

    蒙陈雪脸上红晕,欲言又止,莫风搔搔头,还想再说什么,毡帐内突然传来嘹亮的哭声,朵兰的声音传出来,“莫风,快进来,孩子尿了……”

    莫风叹口气,转身向营帐钻去,摇头道:“我也是个爹了,这日子混地……”

    蒙陈雪却没有跟着进去,突然目光一闪,神色有些兴奋。

    天空本是白茫茫的一片,远处突然现出个黑点。

    黑点来的极快,转瞬变大,呼剌剌的一声响,天空扑下了一只苍鹰,双翼一振,煽起风雪阵阵。苍鹰双翅展开,看起来遮蔽天日,羽毛淡青,爪子洁白如玉,立在地上,不怒自威,此刻却只是歪着脑袋看着蒙陈雪,抖抖羽毛,飞雪不能近。

    蒙陈雪没有惊惧,只有欣喜,上前去摸苍鹰的头,轻声道:“小青,你给我带来萧大哥地消息了?”

    苍鹰轻唳声,又是抖抖羽毛,这鹰又叫做海东青,有万鹰之神地含义,颇为难寻。

    鸟贼李客师精通训练百禽,这只海东青却也是费尽千辛万苦才养出来。

    海东青性格桀骜,不易驯服,这只海东青却是李客师在它幼小的时候收养训练,李客师熟悉百鸟习性,如今天寒地冻,普通禽鸟不能使用,这只海东青也就被李客师用来冬季通讯所用。

    蒙陈雪从小青地腿上结下红绸系的一纸卷,却并不着急展开,回转毡帐,片刻之后拎出诺大的一块牛肉,用力抛在空中。

    青鹰展翅飞起,双爪勾出,霍然抓住牛肉,轻唳一声,已经飞到了半空。

    它双爪犀利,翔速极快,转瞬没入天际,蒙陈雪呆呆的望着它消失不见,轻声道:“小青呀,你要是能说话该有多好,我就可以多问你几句萧大哥他现在做什么。这一卷纸上的内容,我看不够呀……”

    虽是如此说,蒙陈雪还是回了毡帐,见到莫风正抱着个婴儿,汗珠子冒下来。

    婴儿不停的啼哭,莫风手忙脚乱的哄个不停,偏偏不能哄住。朵兰阴沉着脸,嘟囔道:“你儿子你都哄不住?”

    “他不是我儿子,他是我爹。”莫风无奈道:“祖宗。你别哭了行不行?”

    朵兰噗嗤一笑。蒙陈雪却伸手抱了过来,轻声拍了几下,婴儿不再哭闹,莫风叹息一声,“少夫人。你怎么哄的?”

    “用心展现你的爱意,用心去哄他。”蒙陈雪把婴儿交到朵兰手上,轻声道:“朵兰,莫风其实应该做别地事情。”

    朵兰撇撇嘴,“那饶了你了。”莫风搔搔头,有些感激,喃喃道:“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对了。少当家当初就这么忽悠过我一次。结果我被马儿尥了一蹶子。”他玩笑归玩笑,见到蒙陈雪手上地红绸纸卷,兴奋问,“来信了?”

    蒙陈雪点头,展开看了眼,兴奋中带着失落,“他入主了襄阳,如今已去巴陵。莫风,萧大哥真的不同凡响……”

    莫风压住兴奋。只是扁扁嘴,“那他什么时候收复草原?”

    “这草原原来是他家的,还收复?”朵兰一旁问,“萧布衣没有说什么时候来吗?”

    对于这个萧布衣,朵兰倒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满是好奇。

    见到蒙陈雪神色黯然,莫风慌忙岔开话题。“朵兰,最近牧场怎么样?”

    “还好,马儿在过冬,明年春天的时候,又有一批可以出栏了。”

    蒙陈雪道:“现在世道不好,襄阳需要马匹,需要我们准备,到时候袁先生会派人运走。”

    “其实到时候少夫人可以和袁先生一块去襄阳,总在草原有什么味道。”莫风突然建议道。

    见到蒙陈雪意动,朵兰也是道:“是呀,塔格,你以前是族内事情多,这才抽不开身子,现在族中好了很多,你也可以再去中原看看了。”

    蒙陈雪犹豫半晌,“到时候再说吧,如今天寒地冻,总要等到明年开春才好。”

    “那就是准备去了。”莫风兴奋的跳起来,“我马上去通知少当家。”

    蒙陈雪有些脸红,“莫风,别闹了,对了,最近马场要用点心,我听克丽丝塔格说,最近可敦很心烦,没有时间顾着我们。还有,听说因为上次雁门地事情,可敦和可汗一直关系紧张。”

    “能不心烦吗。”莫风叹息一口气,“圣上都去了扬州,天下大乱,人人自危,可敦以圣上为根基,隋朝若是乱了没了,她拿什么和可汗抗衡?雁门她摆了可汗一道,可汗当初顾忌太多,又因为各部落不和,一直压下了这件事情。谁都忍受不了老婆给自己小鞋穿,更何况还有那个……戴。”

    “莫风,”蒙陈雪轻声道:“这些话我们说说就好,可千万别传出去。”

    莫风满不在乎道:“少夫人,我们不说,不见得别人不说。这件事我们管不了,也就不要花费心思了。”

    “你懂得什么。”朵兰轻声道:“塔格不是为了可敦,而是可敦以大隋天子为根基,我们多少以可敦为根基,可敦要是倒了,可汗多半会拿我们出气。何况就算可敦不倒,如果可汗为难,我们也吃不了兜着走。得罪了可汗,我们还想在草原呆下去吗?”

    莫风沉默半晌才道:“那我们怎么办?”

    “塔格可在这里吗?”帐篷外一声轻呼。蒙陈雪听出是古伦特的声音,古伦特负责照顾马场,听到他声音隐有不安,蒙陈雪快步走出,“什么事?”

    “塔格,阿勒坦找你。”

    蒙陈雪微愕,“他找我做什么?”阿勒坦是她的叔父,蒙陈雪没有回转之前,阿勒坦一直都是蒙陈族的族长,不过这个族长除了欺凌自己族内的族人外,对外也没有什么本事,这才让蒙陈族一直受到欺压,被挤到赤塔附近的苦寒之地游牧。蒙陈雪回转后,族人立她为主,因为萧布衣和可敦的缘故,威望渐渐树立,众事情都是她来做主。

    阿勒坦虽有不服,却是无可奈何。不过阿勒坦当不会放弃权利,时而暗中算计,蒙陈雪人很聪明,知道均衡各方地势力,又有可敦做后台。倒始终让阿勒坦不能得逞。这次来找,就算莫风都知道,这家伙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古伦特皱眉道:“不太清楚,反正没有好事。他把族内地长老都请来了,好像要对你不利。塔格,我已经把支持你的人都暗中召集了,不怕他反上天去。”

    蒙陈雪点头,沉声道:“好,我们去看看,他这次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萧布衣坐在府中。对面是董景珍,孙少方二人。

    董景珍虽然和萧布衣认识不久,可却是知道抓住机会的人,对萧布衣表现一直都是毕恭毕敬,忠心耿耿。

    萧布衣这时候也缺人手,对他大胆使用,更让他感恩图报。

    “萧将军,我觉得你对唐佑实在太宽仁了些,依照我地看法。不如斩了他,以除后患。”董景珍低声道。

    孙少方一旁道:“难道唐佑现在有什么举动?”

    董景珍摇头道:“那倒没有,他一直都是呆在郡守府,规规矩矩,我派人对他严加监视。”

    萧布衣笑道:“景珍也是为我们考虑。一片赤诚。不过有时候。杀并不能解决问题,我们才是入主巴陵郡。百姓虽是雀跃,可巴陵百官人心惶惶,个个自危。唐佑若死,难免让他们不安,轻则离散,重则引起动荡,实在得不偿失。眼下我们当以让民心稳定为主,多拉拢贤才,巩固民心,等再过一些时日,唐佑就算想反,也不会有人跟他。”

    董景珍沉吟半晌,“萧将军说地也是,那我就让人严加看守唐佑好了。”

    萧布衣微笑道:“景珍做事果断,可堪大任,不妨在校尉中多选人才,以备将来所用。”

    董景珍起身道:“我这就去做。”

    他才走到门前,就听到敲锣打鼓声不绝于耳,由远及近的出来,到了将军府前这才停歇。

    众人都是诧异,早有护卫急冲冲的赶到,大声道:“启禀将军,巴陵郡望敲锣打鼓前来拜访萧将军。”

    孙少方笑道:“萧老大这些天在巴陵多施仁政,这些人想必是感谢来了。”

    萧布衣展颜道:“快请进来。”

    郡望在这个时代是指某一地域的名门望族,萧布衣倒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抢先来拜访自己。

    进来的都是巴陵百姓,年纪不小,胡子花白,随他们进来地还有一块牌匾,上披红绸,三个老者身后跟着几个下人,抬着箱子,挑着几筐东西。

    萧布衣上前施礼道:“不知道乡亲父老来此何事?”

    “萧将军,这是巴陵的一些特产,布和鳖甲,还望笑纳。”一老者胡子半花半白,花白的头发,其意殷切。

    其余的老者见到萧布衣不语,七嘴八舌道:“萧将军,我们都知道你是清正廉明,可这毕竟是父老乡亲的一番心意,还请你笑纳。”

    “萧将军严禁行贿,以身作则,我们也是佩服,不过嘛,这些不过是心意,算不上行贿了。”

    萧布衣含笑道:“父老乡亲抬爱,萧某却之不恭。少方,快让人收下,让人上茶。还不知道几位先生高姓大名?”

    孙少方张罗一切,为首老者施礼道:“多谢萧将军给老朽个薄面,老朽姓谢,名贤,字望之。这几位都是本地地乡亲父老,这是王老夫子,名,字希圣,那位是萧老先生,倒和萧将军是本家,名先,字子野。”

    众老者都是拱手施礼,态度甚恭。

    萧布衣一一施礼,说着久仰,一团和气,却是心中微动,他知道门阀制度下,不同姓氏都有高低贵贱之分。隋朝多郡望,听说东南姓氏,江南华族以朱、张、顾、陆为大,山东高门却以王、崔、卢、李、郑为大姓,而在荆襄一带,就是以萧、谢、王、袁为重,这三个老头子看似不起眼,却代表这里地民心所望,士族支持,当是不能怠慢。

    想到这里,萧布衣态度更恭,含笑道:“各位先生不利于行,其实我来这里,本应我前去拜访。让各位老先生到此。实在是惭愧之至。”

    三老者纷纷点头,十分满意,心道这个萧将军果然名不虚传,你看人家这话说地,让人舒服到心底。

    谢望之含笑道:“萧将军此言差矣。萧将军才到巴陵郡,就重颁均田令,租庸调制,实乃顺应民意,这些日子你操劳不休,我等早是看到眼中,今日前来。还怕打扰萧将军做事。”

    萧布衣请三位老者坐下。自己在下手作陪,态度恭敬,更让老者满意。

    “还不知三位先生到底何事,可有我能效劳地地方?”

    王叹息道:“久闻萧将军仁厚谦逊,我还不信,想那年少成名,难免心高气傲,没有想到今日一见,才知道言有不实。百姓口中之言,还不能形容萧将军谦逊仁厚十之一二……”

    孙少方奉上香茶后,听的直打瞌睡,心道和这些老头子说话实在太累,绕来绕去的没有正题。也就萧老大这种性子才能应对。

    萧布衣倒也不急不缓。含笑道:“王老夫子过奖了。”

    萧子野却是颤巍巍地站起来,“萧将军。你我都是本家,听说萧将军本是皇后远房子侄,如果细论起来,老朽倒可和萧将军平辈相称。”

    萧布衣看着他地一把胡子,干咳道:“萧老先生实在厚爱,只是看萧先生年纪一把,我实在……”

    萧子野大摇其头,“这和年纪无关,祖宗排下来的辈分,老夫岂能逾越。”

    萧布衣只能道:“那我有空,倒要去萧老先生家里坐坐,好好的叙叙。”

    萧子野笑的嘴都是无法合拢,“故所愿而,不敢请也。”

    萧布衣和他们文绉绉的说了半晌,谢望之终于站起来道:“萧将军,其实我来这里目地有四,首先是知萧将军入主巴陵郡,民心所归,代乡亲父老向萧将军表达我等的爱戴之心,这些礼物虽不起眼,却是巴陵土贡,代表巴陵郡百姓的一番心意。其次呢,我们打造了金字牌匾赠与将军,代表巴陵郡望想要追随萧将军左右。”

    他亲手揭开红绸,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耀人眼目。

    萧布衣看到爱民如子四个字,面露感动,深施一礼,“萧某必不负几位先生和巴陵百姓的厚望,可不知第三件事又是什么?”

    谢望之轻声道:“这第三件事嘛,就是我们虽是年迈,可知道这均田令是大事,利国利民,过段时日,如果时机成熟,可替萧将军去附近地澧阳、长沙、衡山、桂阳等郡宣传萧将军地好。想我等对于这些琐屑地事情,还是能做些了。”

    萧布衣大喜,再施一礼,“诸位老先生如此厚爱,真让萧某不知道何以为报。”

    孙少方听到这里,也是精神一振,暗想说了半天,就这几句最让人高兴,萧老大才占了襄阳郡,控制义阳,巧取巴陵,如果再能把附近地各郡收复,那当是声势大振,这几个老头子倒还有些门道!

    “还不知道第四件事情是什么?”萧布衣又问。

    三老者互望一眼,颤巍巍的站起道:“萧将军,巴陵郡如今有贼盗沈柳生在黄闾山出没,扰乱民生,久闻萧将军征战不凡,还请出兵围剿,至于所需花销,都会由本郡乡亲父老供给,还请萧将军铲除巴陵大患,为百姓营造安宁空间。”

    萧布衣含笑道:“这几日我正在考虑此事,既然巴陵父老期待,我当出军剿匪。”

    谢望之等人大喜道:“多谢萧将军!”

    “少方,快去请占卜术士前来,算一算何日出兵大吉大利。”萧布衣吩咐道。

    孙少方点头,“属下这就前去。”

    王不解问,“萧将军出兵,怎么还要占卜?”

    萧布衣含笑道:“王老夫子有所不知,这出兵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们现在人和既有,地利却差,所以要请术士占卜天时,我们三者得其二,当可能一战成功。”

    三老者面面相觑,半信半疑,心中嘀咕,暗想这将军出兵,不依靠兵法,却要算卦,装神弄鬼,难道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

    黄闾山在阅军楼西数十里之外,山脉连绵,沟壑纵横,群盗每次掳掠后,多是聚集在此。

    “沈大哥,我听说萧布衣入主了巴陵,这几天正在拜神请鬼,就要来打我们了。我快马加鞭的回转报信,还请大哥速做定夺。”一盗匪急声道。

    “沈大哥,我听说萧布衣打遍黄河两岸,从未有敌手,我们还是逃吧。”另一盗匪建议道。

    沈大哥本是相貌堂堂,脸上却有道刀疤,显得有些狰狞,此人正是巴陵郡的贼盗沈柳生。闻言并不慌张,沉声问道:“萧布衣拜神请鬼干什么?”

    “他说自己是正义之师,当出堂堂正正之兵。在巴陵城找了个术士算出兵围剿我们的日子,就在明日。”盗匪回道:“他兵士不少,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不如逃了吧。”沈柳生冷笑道:“正义之师,出堂堂正正之兵?那他明日何时出兵?”

    “就在午时,他口出狂言,说午时出兵,扫荡我们后,还能赶回去吃个晚饭,让巴陵郡望在巴陵城最大的酒楼摆酒准备庆功,沈大哥,这小子也太狂了些,不过这么狂的人想必有两下子,不如我们还是逃了吧!”

    沈柳生双眉竖起,怒声道:“逃什么,萧布衣如此狂妄,我当让他铩羽而归。”

    “可我们如何打得过萧布衣?”众盗都问。

    沈柳生冷笑道:“他既然午时带兵过来打我们,那我们就清晨出发,绕道埋伏到巴陵城附近,等他走远,我们趁城中守备空虚,去掠夺巴陵城,看萧布衣回来后,有什么脸面去见巴陵百姓!大伙准备,明晨出发。”

    众贼齐声道:“沈大哥此计甚妙!”

二七二节 做戏

    清晨,林中鸟儿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日头升起,阳光撒下万道光辉的时候,整个林子,黄闾山,远处的河流都明亮起来。

    明亮的林子中走出了千余阴暗的盗匪,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世上少有不劳而获的事情,早起的鸟儿才有虫吃,就算做强盗,也要勤劳一些才有收获。

    沈柳生难得勤劳一次,决定按照计划去取巴陵城。

    在他看来,萧布衣不过是浪得虚名,出兵之前拜神招鬼,完全是神棍所为,沈柳生搞不懂为什么萧布衣能在黄河两岸打下诺大的名声。

    他趁萧布衣出军之时,趁虚而入掠夺巴陵城,就算取不了巴陵城,也让萧布衣大跌面子,说不定到时候他沈柳生号令一声,巴陵百姓一倡百和,云集景从,岂不是大大的美事?

    众人从黄闾山出来,从山旁一侧的林子穿出,准备过了前方的谷口后,绕道去巴陵城。

    反正离午时还远,萧布衣祭天完毕后才会出军,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

    “沈老大,其实我觉得……”一个盗匪欲言又止。

    “你觉得什么?”沈柳生人在马上,随口问道。

    “我觉得萧布衣其实不错。”盗匪说道。

    沈柳生终于扭头望了他一眼,“你***,要造反吗?”

    盗匪讪讪笑道:“沈老大,我们本来就是造反,可大伙也不是天生就想当贼。今年大旱。可狗官却是不顾百姓的死活,拼命征收。大伙吃不饱肚子这才造反,可我听说萧布衣入主巴陵郡后,重版均田令,今年的赋税全免,有无法过冬地百姓还能去官府领口粮,经过核实,如果事情属实,可发过冬的口粮。到明年的时候。租庸调制重新实施,适当的减免征收钱粮,官府鼓励我们耕种,百姓都觉得碰到了好官,以后会有好日子过,我家里的人也劝我回去呢。”

    有几个盗匪大声斥责道:“旺财。你说什么呢,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做了贼,一辈子都是贼!”

    可大部分的盗匪听到旺财的话,却都是选择了默然,沈柳生沉默良久才道:“若萧布衣真的能让大伙过上好日子。我们回转种地又能如何?我带大伙做贼,也是因为活不下去的缘故,可眼下是他来打我们,这个时候做缩头乌龟,那岂是男人所为?”

    几个盗匪又是随声附和道:“沈老大说地极是。是男人就和他萧布衣打一架。他小子这么狂,说中午出战,还来得及的回转吃晚饭,简直是不把我们放在眼中,我们要让他知道狂妄的代价。旺财,你小子做孬种。不要让大伙都做孬种。要想回家种田守着老婆孩子尽管去,没有人会拦你。”

    旺财颇为委屈。嘟囔道:“我不过是说说,可是要真能守着老婆孩子过日子也不错嘛,当贼整日提心吊胆,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日……”

    沈柳生沉声道:“大伙好聚好散,要走的老子绝对不拦。若是还想跟我的人,就不要废话。”

    旺财撅嘴,见到沈柳生发话,不敢多话,可将要到了谷口,旺财突然大叫道:“沈老大!”

    沈柳生嚓的一声拔出了腰刀,厉声道:“你再废话,信不信我砍了你!”

    旺财惊惧地捂住嘴巴,却是伸手向前方指去,只见到谷口处闪出一队人马,为首一人单手横槊,举重若轻,见到众匪止步,淡声道:“沈柳生,你现在才来吗,裴行俨在此,萧将军让我在此可是等候多时了。”

    沈柳生吃了一惊,扭头去望报信的盗匪,盗匪大声道:“裴行俨,你们不是说午时攻打黄闾山?”

    裴行俨笑了起来,“若不说午时攻打,如果能诱骗你等出山?若不是诱使你等出山,如何能将你们一网打尽?可我们说午时攻打你们就以为是午时,那脑袋多半是被门板夹过!”

    他马槊一挥,众匪见到官兵沉凝如山,坚不可摧的样子,以为裴行俨要攻打,都是连连后退。

    没有想到身后又是一声喊,数百兵士从草丛树林中冲出,扼守住盗匪的退却要道,盾牌戳地,嚓的一声,让人心寒。众兵士虽是不多,盾牌手、弓箭手、刀斧手攻防错落有致,严阵以待。

    盗匪前后受困,都是惊慌失措,报信的盗匪大声道:“裴行俨,你们自诩正义之师,原来也不过施展偷袭暗算。”

    裴行俨不为所激,只是道:“兵不厌诈而已。”

    盗匪人虽有近千,可裴行俨带出地骑兵步兵也有千余人,他勇猛无敌,这次双方人数虽是势均力敌,可盗匪无论战斗力还是装备,显然都是和裴行俨相差太远,要击败盗匪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想要将他们全数剿灭,倒还要花费一番功夫。

    裴行俨长槊再挥,身后涌出官兵数百,发了声喊,持盾前行,长枪手在盾牌手交叉随行,裴行俨骑马行在最前,不急不缓。

    沈柳生额头青筋暴起,眼角不停的抽搐,见到官兵越行越近,觉得身后更是难攻,单刀一展,大声道:“冲出去才有活命!大伙杀呀!”

    大多数盗匪都是站立不动,沈柳生身后跟着数十盗匪,闹哄哄的上前。

    双方冲锋渐进,隋兵持盾持矛,错落有致的出击,盗匪手中刀枪都被盾牌挡住,可官兵地长矛却是毫不留情地戳在他们身上。

    一时间惨叫声不绝,鲜血窜出,染红了山野。

    裴行俨虽然不会张须陀的八风营,可对于这种攻防之法也是颇有心得。盗匪各自为战,转瞬倒下一批。

    “降者不杀!”裴行俨马上长槊击出,已经刺穿一名盗匪,振臂挥出,那人的尸体飞到半空,摔下来的时候,血肉模糊。虽然都是杀人,可裴行俨这种杀法无疑要血腥很多,在盗匪心中造成地震骇也是更强烈。

    盗匪见状。连连倒退,感觉到身后寒气更胜,进退维谷,一个个呆若木鸡。

    第一轮冲锋结束后,沈柳生衣衫零落,满面灰尘。却已经退到贼众之前。

    被十数柄长枪刺过来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左支右绌,翻滚回来地时候,已经狼狈不堪,可跟随他冲过去地数十盗匪已然全部毙命!

    裴行俨望见众盗匪的惊惧,沉声道:“萧将军以德服人。你等听着,束手就擒,还能活命,若是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沈柳生持刀大喊道:“你们莫要听他地蛊惑。官兵向来反复无常。我等放下兵刃,死无葬身之地。”

    他这一喊,众匪又都犹豫起来,裴行俨冷笑道:“我要将尔等尽数诛灭又有何难?想当初萧将军击历山飞,破瓦岗,战无上王。哪次不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你们小小的黄闾山盗匪,在他眼中简直和蚂蚁一般。萧将军宅心仁厚,只考虑你等家中还有父母妻儿,这才给你等一个机会。此次错过,再无活命的机会!你等还不幡然醒悟,可忘记家中还有白发苍苍的父母,嗷嗷待哺地儿女?”

    众匪再次犹豫,沈柳生也是脸色阴晴不定,裴行俨突然喝道:“谁能擒住沈柳生,我必有重赏。”

    他话音才落,就有盗匪向沈柳生望过去,不怀好意,沈柳生四下望去,见到官兵铁桶一般,知道逃命无望,匪心涣散,如今大势已去,索性弃刀在地道:“裴行俨,沈柳生今日就信你一回。任杀任剐,悉听尊便,只是我的性命不足为惜,请你放他们回转,沈柳生就算做鬼,也感激你的大恩大德。”案,祭酒已毕,看看天色,正是晌午。

    巴陵百官,本地郡望,城中百姓都是或近或远的围观,尊敬有之,怀疑有之,相信有之……

    萧布衣不管众人的态度,只是向天祭告道:“萧布衣入主巴陵郡,顺应民意,重颁均田令。萧布衣不想杀生,只因盗匪为患,搅乱民众,今日出兵,实属无奈。想盗匪横行,却多是临县乡亲,逼不得已这才聚众为盗,若是出兵后,盗匪能幡然醒悟,放下屠刀,当会从轻处理。”

    谢望之一直在萧布衣身后,听言道:“萧将军宅心仁厚,竟至如斯,只恨盗匪不能聆听萧将军之言,不然有感萧将军的仁厚,说不定会自缚双手前来投降。”

    王和萧子野都是面面相觑,不以为然。心道这盗匪要是这么容易被感化,那就是菩萨了。听闻萧布衣威名赫赫,怎么做事如此婆婆妈妈,此战虽是准备充分,只怕打到黄闾山,盗匪早就跑个精光,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呀。

    萧布衣却已翻身上马,他甲胄在身,长枪在手,端是英姿勃发,众人望见,心中敬仰。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呼道:“萧将军仁者无敌,此战必胜!”

    众百姓听到,跟着欢呼,“萧将军仁者无敌,此战必胜!”

    欢呼声此起彼伏,从萧布衣身边慢慢传开,迅即扩散,很快传遍全城。欢呼声轰轰隆隆,惊天动地。整个巴陵城被莫名地兴奋充斥,所有人都觉得此战不问可知,萧布衣肯定能赢。

    萧布衣望向最先高喝那人,认识那是孙晋,也就是孙少方特意安排,心中好笑。

    百姓有着盲从的心理,只是跟着呼喝,哪里管最先喊的是哪个,这下声势已足,萧布衣人在马上,只想着裴行俨现在如何了。

    他身后跟着千余名巴陵郡的兵士,在欢呼声中,浩浩汤汤开拔出了巴陵城,还不等和乡亲父老,郡望百官告别。前方一骑飞奔而到,大声道:“萧将军,有军情禀告。”

    萧布衣目光远望,眼中露出不易觉察的笑,沉声道:“何事?”

    众人有些慌张,只因为已经见到远方有不少人向这面行来,看其装束,竟然像是盗匪。

    这些盗匪简直是无法无天,不等萧布衣去围剿。居然主动前来搦战,有人已经暗想,萧布衣太过狂妄,你把征战的时间都告诉了盗匪,那还不是让人早做准备?

    几位老夫子双腿打颤,却还是强自镇定。哨兵大声道:“启禀将军,前方来了数百盗匪,个个自缚双手,好像来投降地样子,为首一人,正是贼盗沈柳生!”

    巴陵城前静寂一片。谢望之等人想要相信,却是不敢相信,贼盗真地自缚双手前来投降,这怎么可能?

    萧布衣却是催马上前几步,持枪凝望远方。再过片刻的功夫。贼匪面目可见,果然个个自缚双手前来,谢望之慌忙道:“萧将军,提防降兵有诈。”

    萧布衣却笑起来,“想他们良心发现,幡然醒悟也是说不定了。”见到众人惊惶。只能挥枪道:“列阵准备。”

    众兵士上前。持盾持枪守在最前,众郡望略感安心。沈柳生狼狈不堪,见到萧布衣持枪马上,高声道:“前方可是萧将

    萧布衣沉声道:“正是萧某,来者何人?”

    沈柳生上前几步,跪倒在地,“罪民沈柳生,在黄闾山聚众为盗,听闻萧将军重颁均田令,顺应天意,百姓称颂,宅心仁厚,这才束手请降,只想安分守己,求萧将军给与我等机会,萧将军大恩大德,我等永世难忘。”

    众匪都是跪倒,齐声道:“我等放下屠刀,只求将军给与机会,萧将军大恩大德,我等永世难忘!”

    萧布衣心道裴行俨果然不负所托,马上沉吟,回首望向众郡望道:“盗匪果然被仁义感动……如今幡然醒悟……不知道众老夫子有何看法,若是轻易饶过,只怕百姓不服呀。”

    谢望之却是摇头道:“萧将军,盗匪来降,实乃受到萧将军感化之故,萧将军仁者无敌,竟然让盗匪自缚双手来降,实乃老夫生平仅见。可盗匪诚心来降,若是斩杀,只能寒了观望盗匪之心。若萧将军能饶过这些来降盗匪,虽是稍显仁慈,可却能让巴陵郡匪患消弭,实乃功德无量。若是有人再要不从天意,执意做匪,那可是受到千万人的唾骂,到时再请萧将军诛杀也是不为迟!”

    王、萧子野也是点头,“谢老先生说的极是,还请萧将军三思,从宽处理,避免再起争端。”

    萧布衣凝望沈柳生,沉声道:“既然巴陵郡望为尔等求情,那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饶,暂且将沈柳生等人收押,以观后效,其余从匪,由乡正、里正领回乡里,安心务农,若有过错,当会严惩不贷,再不饶恕。”

    沈柳生等人心中大喜,本来以为必死,没有想到活命,都是齐声道:“多谢萧将军宽宏大量。”

    谢望之见到萧布衣听从他们地建议,心中大喜,觉得此子日后必当能担负众郡望之厚望,又想着盗匪闻萧布衣之名就来归顺,实乃前所未有地壮举。

    敬畏之下,谢望之已经颤巍巍的施礼,高声道:“萧将军爱民如子,仁者无敌,为巴陵百姓造福,老朽等人必当竭尽所能回报。”

    众郡望都是施礼道:“萧将军仁者无敌,巴陵之福!”

    众百姓亦是欢呼,“萧将军仁者无敌,天下无敌……”

    一时间,城内城外,欢呼声一片,萧布衣人在马上,却是轻轻的叹口气,心中道,这仁义的名字,还得靠做戏才行,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萧布衣收服群盗,博取仁义之名地时候,蒙陈雪正紧锁眉头,望着族里的长老,沉默无言。

    她现在正处于一个很大地危机中,为了却是利益二字。

    世人熙熙,皆为名利,二人虽是南北不同,可也还是逃不过名利二字。

    阿勒坦趾高气扬地望着蒙陈雪。大声道:“塔格,这族内的事务由你掌管,可却不意味着任由你胡来。”

    蒙陈雪多少明白他所为何来,却还是问,“我自从接管蒙陈族地事务以来,有哪些事情胡来,还请叔父指出。”

    旁边有一老者皱眉道:“阿勒坦,塔格对族人忠心耿耿,竭尽所能。你这胡乱指责未免有些太过离谱。”

    众人都是点头,纷纷道:“毗迦说地不错,塔格执掌蒙陈族几年,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阿勒坦,你虽然也是族中的长老。可说话要讲道理。”

    方才说话的老者是族中的毗迦,不过这个毗迦却非当初出塞时领路的毗迦。每个族中都会有德高望重地长者被称为毗迦,每逢族中有难以解决的事情时,都会向智者来求助。族中其次就是族长最大,现在空缺,是由蒙陈雪来履行族长之责。族中有事。蒙陈雪要和族中长老和族人共同商议,阿勒坦就是长老之一。

    方才随声附和都是族中的长老,对蒙陈雪这几年地辛苦很是认同。蒙陈雪来到这里,也带了几个手下,古伦特、巴尔图还有莫风。

    莫风虽一直在族中混迹。毕竟还是外人。这种情况下只能暗中出点子,知趣并不多嘴,至于箭头也是一直在草原,蒙陈雪知道他性子火爆,倒没有让他前来。

    见到毗迦和众长老都是支持自己,蒙陈雪心中稍定。暗想只是阿勒坦一人。应无法在族内兴风作浪。

    阿勒坦冷笑道:“你胡来的事情还少了?别地地方可由得你性子,涉及到族中地利益。有损族人的事情,我却不能不说。”

    众人都是诧异,蒙陈雪倒还镇定,“不知道我哪里做的不对,还请叔父指出。”

    阿勒坦冷冷道:“族中有共同牧养地马匹,也有私人的马匹,私人财产我不好说,可共同牧养的马匹我却还是有点发言权。这两年多来,族中牧养地马匹都是塔格你来负责买卖对不对?”

    蒙陈雪点头,“地确如此,至于钱财方面是由众长老过目。”

    一老者道:“数目不会有错,我们蒙陈族这两年多来兴旺发达,实在和塔格苦心经营大有关系。”

    老者叫做郎木莫,掌管蒙陈族的钱财,为人精打细算,又是颇有威望,他说没错,众族人当然不会怀疑。

    阿勒坦却道:“以前有没有错我不清楚,可我现在却知道大错特错,塔格在最近一年内,侵吞族内地财产最少在三倍以上。”

    众人都是大惊问道:“阿勒坦,你何出此言?”

    蒙陈雪脸色微白,只是轻咬着红唇,也不吭声。

    阿勒坦见到众人注目,洋洋得意道:“你们都在草原呆的久了,却不知道如今中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塔格始终都是按照两年前的市价买卖马匹,可据我所知,这一年内,马匹的价格涨了最少五倍到十倍以上!你们说,其余地四倍利润到底去了哪里,难道不是被塔格私自吞没?”

    古伦特却是站起来,大声道:“阿勒坦长老,我不同意你地说法。”

    阿勒坦脸色一扳,“你算老几,和我这样说话?”

    古伦特涨红了脸,蒙陈雪却是示意他坐下,沉声道:“叔父说错了几点,首先一点是,我们卖马的价格也是在涨,到如今比起当初也涨了两倍以上,而非你说的一成不变。其次是卖马所有的收入都是公开透明,由族中长老共同监督,我蒙陈雪若是私占了族内一文钱,让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众族人悚然动容,纷纷道:“塔格,我们相信你。”

    阿勒坦脸色阴晴不定,蒙陈雪又道:“最重要的一点是,从去年开始,可汗就禁止和中原人做生意……”

    “好像你一直在和中原人做生意?”阿勒坦急声道。

    蒙陈雪点头,“可汗虽禁止各部落和中原做生意,却是贱买族中的马匹,高价地卖给中原。你说地马价虽高,却没有几个能有门路卖出去。而可汗对草原人出的马价比两年前还要低,大部分财富都到了可汗地手上,可敦一直为我们鸣不平,我们在可敦的支持下自己卖马有何不可?我们现在卖马的价格远高于可汗收买的价格,我一直都是在为族中之人谋取利益……”

    “你说没有几个有门路卖出去,我却有更好的门路。”阿勒坦冷笑道:“若是由我来掌管马匹买卖,我最少能以你现在卖出价格的两倍成交,只是看你肯不肯为了族中的利益交出这权利。”

    众长老又是心动,这世上钱哪有嫌少的时候,郎木莫怀疑问道:“阿勒坦,难道你真的有更好的门路?”

    阿勒坦拍着胸脯道:“当然,若是买卖马匹的事情真由我掌管,我担保让族内明年获利最少翻倍,还可能更多,而且这里的长老每人都能多分以往钱财的两倍以上。”

    很多人已经意动,蒙陈雪却是冷笑道:“我只怕你在胡吹大气,不要搞的血本无归才好。如今贩卖马匹可以说是刀口舔血过日子,到了中原,有的不等卖出,就已经人财两空。我虽然卖的价格不高,可彼此获利,我只怕……”

    “你只怕什么,你只怕帮不了你的情人吧?”阿勒坦突然道。

    蒙陈雪眉头微蹙,“阿勒坦,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勒坦连连冷笑道:“你别以为自己做事神不知鬼不觉,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肯让我经营族中马匹的买卖,只是因为族中的马儿一直都是被你卖给你的情人。你倒是分毫没有挪用,可甜头都让你情人占去了,那和你占了有什么区别?蒙陈雪,你扪心自问,对着真主来说,萧布衣是不是你的情人,你的马匹是不是一直都是卖给他了?!”

    蒙陈雪轻咬红唇,大帐内一时间寂静无声……

二七三节 均衡

    阿勒坦质疑的很嚣张,族中的人多数却是保持沉默。

    莫风想要站起,却还是终于继续保持沉默,比起几年前,他少了分张扬,多了分沉稳,也知道这时候辩解更是授人以柄,因为他是萧布衣的人。

    可他想保持沉默,阿勒坦却不会因为沉默放过他。

    “塔格,这个叫莫风的人一直和你一起吧?他是萧布衣的手下吧?你们一直都是串通一气榨干蒙陈族的钱财吧?蒙陈雪,你不要不承认,这也由不得你不承认。”

    蒙陈雪不再叫他叔父,直呼其名,阿勒坦也不再称呼她塔格,到了这个时候,彼此都知道没有退让的余地。

    蒙陈雪环望四周族人,见到他们都是半信半疑,若是她才回转到草原,遇到这种诘责,她说不定会举止失措,可到了如今,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

    “阿勒坦,对于你的无礼诘责,我本来无需回答,可为了族人的利益,我必须要人明白一些事情。”

    “为了族人的利益,恐怕是为了你自己的利益吧。”阿勒坦讽刺道。

    蒙陈雪不为所激,凝声道:“首先一点是,蒙陈族的长老都知道,我们的马儿就是卖给草原的马神,也就是萧布衣,不知道你旧事重提,又有什么用心。马神关系草原人的幸福,是草原的卫护,深得草原人的爱戴和拥护,我们和马神交易是荣耀,是保障,远比某些人空口白话说的利益要安全的多。”

    众长老缓缓点头,阿勒坦冷笑道:“你说他是马神。他就是吗?”

    蒙陈雪淡淡道:“可敦和草原牧民都已经承认,莫非你要以一人之力质疑所有人的智慧?”

    阿勒坦脸色微变,只是嘿然冷笑,想着应对之策。蒙陈雪又道:“其次是莫风地确是马神的手下,不过是为了交易方便。他留在草原数载,无怨无悔,甚至都已经扎根草原。他是马神的手下不假,可谁能无视,他对蒙陈族的热爱不比我们差?他到了今天,从未说过一句怨言。难道我们这些真主的子民,不知道感恩,反倒要忘恩负义吗?”

    莫风眼角微微湿润,突然觉得,自己在草原这几年,值了。

    “那你能否认你和萧布衣的关系?”阿勒坦拿出自认为最致命的一击。

    “我何须否认?”蒙陈雪沉着道:“我爱他,不关你事!”

    她说地坚定。众人都是点头。都感觉阿勒坦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阿勒坦涨红了脸,“是不关我事,可关系到蒙陈族的利益,现在有更好赚钱的机会,没有谁会放弃。你不要总拿马神两个字来说事,也不要用可敦来压人,我们要考虑族内的利益!蒙陈雪,今日我们要让族内长老表决。决定到底要不要更多地钱财。”

    长老们又都是迟疑起来,一个长老问道:“阿勒坦,你到底有多大的把握?”

    阿勒坦拍着胸脯,“十成的把握,蒙陈雪。你若是真的为族中考虑。又如何不敢让长老们选择一次?”

    蒙陈雪不理阿勒坦,走到毗迦面前。单膝跪地道:“福祸相依,有时候,更多的人只能被一些眼前的利益蒙蔽双眼,却不能看到跟随而来的陷阱。历经沧桑地毗迦呀,族人如同迷途地羔羊,请你为我们指点明路。”

    众人的目光都凝望在毗迦的身上,阿勒坦暗自皱眉,心道这个蒙陈雪喜欢仗势欺人,先是可敦,又是马神,如今又来个了毗迦,想要掌权,并非那么容易的事情。

    毗迦双眸浑浊,脸上皱纹有如刀刻,望着蒙陈雪,又像什么都没有看到。

    嘴唇蠕动两下,毗迦低声道:“我只知道,打猎的人呀,不会去焚烧森林,获取羊毛的人呀,不会去屠宰羊羔。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利益送上门来,后面暗藏的陷阱却少有人见到。”

    他说完这几句后,缓缓的闭上眼睛。蒙陈雪以手加额,微笑道:“多谢毗迦。”她再次起身地时候,态度已经有了说不出的坚定,“阿勒坦,我现在行使族长职责,就要为族人的利益考虑,我不同意你来贩卖马匹!”

    “你……”阿勒坦气急败坏,“蒙陈雪,我不服!”

    “你当然可以不服,这是你自己的事情。”蒙陈雪沉着道:“不过你要想贩马也并非不可能,那就是说服可敦,说服长老,说服族人让你当上族长,那时候可随你心意。可我在族长的位置上一天,就由不得你胡来。”

    阿勒坦四下望去,见到众长老不为利益所动,离开毡帐丢下一句,“你们总有后悔地一天!”

    他忿然出账,却和一人撞个满怀,那人赫然是可敦帐下地索柯突。

    阿勒坦并不买账,冷哼了一声,忿忿离去。

    索柯突皱了下眉头,缓步踱入营帐,蒙陈雪微愕,迎上前问,“不知道索大人到此何事?”

    “可敦要见你。”

    蒙陈雪心中打了个突,点头道:“好,我马上去。”

    再见可敦的时候,蒙陈雪感觉她额头地皱纹又多了些。

    对于可敦,蒙陈雪还是心存感激。当初虽有萧布衣帮手,可若非可敦帮助,她还不能救助蒙陈族。

    可大隋乱了,可敦当然只有焦急,不但为大隋,还为她在草原的势力可敦和可汗之间的关系微妙,势力此消彼长,谁都知道可敦是可汗的老婆,可蒙陈雪却知道,这不过是有名无实。可敦从来并不是个安分、任人摆布的女人,雁门之围可以看作是大隋的一个转折点。可谁又知道,雁门之围也是可敦和可汗的转折点。

    从那以后,二人已经势同水火,少有见面。

    可敦不想让大隋倒塌,更不能让杨广被可汗抓到,可她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过,大隋坠落地速度远超过她的想像。大隋倒了,她的地位危矣!

    现在可汗之所以没有动她,当然不是为了夫妻之情,而是因为现在草原上也波涛汹涌。

    可敦见到蒙陈雪到来。挥挥手,示意她坐下,这次可敦身边只有索柯突和青衣人在,克丽丝都让可敦支开。

    蒙陈雪心中惴惴,捧着茶杯,感觉像捧着烫手的山芋。

    “雪儿,最近过的还好吧。”可敦终于问。

    蒙陈雪轻声道:“多谢可敦垂询。我这一直还好。”

    帐内静寂下来。可敦喝着茶,索柯突板着脸,青衣人木头一样的站着。

    蒙陈雪早就今非昔比,却知道这次见面非同寻常。

    “我知道,萧布衣和你关系很亲密。”可敦又道:“他最近还好吧?”

    蒙陈雪这次却是犹豫了很久,“回可敦,他还好。他离开大隋的天子,也是逼不得已,怨不得他地。”

    可敦笑起来。“雪儿,我没有说怨他。”重重的叹息一口气,可敦摇头道:“圣上让人捕杀萧布衣,实在是自毁长城。我只恨当时不在圣上身边,不能劝阻。想萧布衣忠心耿耿。为人厚道,又如何会做出背叛圣上的事情?”

    蒙陈雪心中涌起了暖意。稍微心安,她一直担心可敦会为萧布衣的背叛而恼怒,可眼下看来,她还是通情达理。

    “可敦,我替布衣谢谢你地理解。”

    可敦嘴角露出古怪的笑,“你替布衣谢谢我?”

    蒙陈雪有些脸红,“可敦,我说的不妥,还请你见谅。”

    可敦又沉默了良久,“雪儿,我对你如何?”

    蒙陈雪慌忙道:“可敦对蒙陈族恩重如山。”

    “对蒙陈族……”可敦喃喃道。

    蒙陈雪只能道:“雪儿身为蒙陈族中人,可敦对蒙陈族恩重如山,就是对我恩重如山。”

    可敦笑笑,“可眼下,只怕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你们蒙陈族了。”

    蒙陈雪大惊,失声道:“可敦……”

    可敦四下望了眼,“雪儿,我知道克丽丝和你很好,情同姐妹,也知道你和萧布衣关系亲密,好似夫妻。”

    蒙陈雪红晕上脸,不知道可敦到底知道多少,却被保不住三个字弄的心惊肉跳,“可敦……”

    “我一直都把你当作亲生女儿来看待,这才支持你来做蒙陈族的族长,我已经不把你当作外人来看待。”可敦轻叹一声,“但现在有了转变,我对你的喜爱不变,可已经有人要对我下手。”

    “是……是……可……”蒙陈雪感觉手脚冰凉。

    可敦点头,“不错,是可汗。他现在迟迟没有对我动手,不过是顾忌我在草原的威望。去年雁门铩羽而归,他引为奇耻大辱,我当初做了什么,雪儿你也知道。可他就算暂时对付不了我,却可能对你下手,比如说收买你地族人叛你,你不能不小心一些。”

    蒙陈雪脸色微变,“可敦,你说阿勒坦?”

    可敦缓缓点头,“阿勒坦若是被收买,他绝对不会对蒙陈族忠心。”

    “那我该怎么办?”蒙陈雪轻蹙娥眉。

    可敦又抿了口茶水,轻声道:“这世上若还有人能解决你族内危机地话,那已经不是我。”

    “那是……”蒙陈雪恍然,“可敦,你是说萧布衣?可他对草原的事情,又有什么能力?”

    可敦眼中闪过道光芒,“他的能力绝非你能想像,雪儿,如果可以的话,告诉他我对你说的话,他自然会做出决定!”

    蒙陈雪从可敦营帐走出来的时候,心悸的感觉没有被消除,反倒更是心惊,她知道现在无论是蒙陈族、包括她、还有萧布衣的牧场都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而眼下这危机。看起来只有萧布衣能够解决。

    回转蒙陈族,坐在几案前,蒙陈雪想了良久,这才提笔铺纸,想了半晌,才写了几个字,“萧大哥。我……”

    如今草原并不太平,可敦说,蒙陈族有很大地危机。她也有很大的危机……

    她想你来草原,我,也想……

    萧布衣拿着书信的时候,只是望着书信上的最后三个字,我也想……

    他暂时的陷入沉默之中,裴蓓就在他身边,默默地望着萧布衣。

    她在襄阳城接到这封信地时候。第一时间来到了巴陵城。除了传达草原地危机外,还传达另外一个女人对萧布衣地思念,可她并没有埋怨,只是道:“萧大哥,你要去草原了,这个危机其实我们早有预料,一定要解决。”

    “世绩怎么说?”萧布衣问。

    “他也建议你去,如今我们已经控制襄阳、义阳、巴陵三郡。三足鼎立,遥相互望。可攻可守。三郡周边的安陆、武陵、澧阳、长沙等郡都是我们下步要发展的地域,可无论如何来看,我们发展地速度都快了些。”

    萧布衣点头,“他说的对,来的容易。去的也容易。稳固眼下的地盘,积极发展中坚力量才是重中之重。我现在就感觉到管理有些有心无力,知人知面不知心,很多人的投靠或许不过是权宜之意,我们切不过自满自大。”

    裴蓓欣慰道:“萧大哥,徐世绩和你说的一模一样,看来你们倒是英雄所见略同。徐世绩听说草原有危机,建议你去解决,他说如果我们要是除了马匹外,还能在草原扶植一支力量地话,南北夹击,关中可图,而且对我们谋取中原大有益处。”

    萧布衣皱眉,“利用突厥地势力?”

    裴蓓轻声道:“萧大哥,这不过是我们的一点想法。我知道萧大哥不想借用突厥的力量,可有时候你不用,别人一样会用。中原大乱,始毕可汗野心勃勃,绝对不会放弃南下的机会……”

    “你们想说什么?”萧布衣问道。

    裴蓓想了想,“这么说吧,如今中原烽烟四起,可草原也是一样。可突厥和中原北疆交接最广,山西河北都在他们势力威胁范围内,随时都可以南下,若是中原争锋,却让突厥渔翁得利的话,恐怕是大多数人不想。可突厥之所以要虎视眈眈,却因为始毕可汗狼子野心。突厥对中原并非一直敌对,在启民可汗的时候,最少突厥能和我们和平共处。可敦想要找你,用意昭然若揭,她想和你联手对抗始毕可汗。”

    “我就算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萧布衣苦笑道:“她未免高看了我。”

    “不然,若说能有和可敦联手之人,当非萧大哥莫属,”裴蓓分析道:“你是艾克坦瑞,草原的马神,在草原颇有威望,在很多人眼中,象征着维护草原和平,和你联手,首先在草原人心目中就有不可低估的力量。而更重要的一点是,你有好二哥李靖,当初李靖数百骑兵横扫草原,把草原搞地鸡犬不宁,风声鹤唳,若是能让你说服李靖出马,再加上可敦手上的力量,和始毕可汗抗衡并非难事。再说突厥本是游牧民族,族落众多,其中不服始毕可汗的也是大有人在,我想可敦找你,用意浅显了说就是想抗衡始毕可汗,可更深的用意说不定要推翻始毕可汗,另立草原之主。当初启民可汗死后,能当权之人绝非始毕一个,可却倚仗可敦的扶植才当上可汗,眼下可敦既然无法控制始毕,当求废而后立!”

    萧布衣轻叹声,“蓓儿,你想地地确很多。”

    裴蓓笑起来,山花般灿烂,“这些并非完全是我想出来的,而是魏征、徐世绩和我一块分析形式得出地结论。”

    “这么说草原我一定要去了?”萧布衣笑道。

    “当然,无论是为天下,抑或为了蒙陈族,或是为了我们自己,你都有必要前往草原。说谁都会说。可是要做,天底下只有萧大哥你的条件才是得天独厚。再说,你也有太久的时间没有去见雪儿姐姐了,这次有这么好的机会,千万不要错过。”

    她半开玩笑,半是认真,萧布衣哭笑不得。知道女人多半如此,无论大方小气,这种话题总是会提及。

    “对了,如果到了草原。替我问候下雪儿姐姐,还有替巧兮妹妹也问候一声。”裴蓓郑重其事道。

    萧布衣不等说话,阿锈已经急冲冲的走进来,“少当家,又有亲戚找你。”

    萧布衣皱眉,“是谁?”

    这段时间,他被所谓地穷邻居、富亲戚实在搞的疲惫不堪。这长江两岸。萧姓是大姓望族。他有幸也姓萧,自从入主了巴陵郡后,萧姓子弟来找的就是络绎不绝,就算不姓萧,也能七拐八绕的和他攀上亲戚,不过来找的倒都是周郡大姓,萧布衣又以德服人,不好摆架子,应酬起来倒也累人。是以听到又有亲戚前来,不免皱眉。

    “我不认识。”阿锈摇头道。

    “那多半又是什么八杆子打不到的亲戚,”萧布衣摆手道:“说我身体不舒服,暂停见客。”

    阿锈转身要走,萧布衣突然问了句。“他说了姓什么没有?”

    “姓李。”

    萧布衣皱眉。士族见的多了,心道这个姓氏不算有名。“李什么?”

    “李世民。”

    萧布衣愣住半晌,“请他进来!”

    李世民走进将军府地时候,笑嘻嘻的真的和萧布衣的亲人一样。

    萧布衣望着他嬉皮笑脸地样子,实在想不出他若是真的登上九五之尊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眼下这光景,大伙都是今日不知明日事,萧布衣也懒得理会许多,客气的让座,“世民,你不在太原,来这里做什么?”

    李世民坐下来,叹了口气,“其实我来找萧兄也是无意之举,本来我一直都在太原,不过前段日子惹父亲发了脾气,正逢家父心情不好,臭骂了我几句,我也心情不好,也就到江南散散心,路过襄阳的时候,听说萧兄居然入主了襄阳城,不由敬仰万分,本来想要拜会,没有想到到了襄阳才知道,萧兄又是去了巴陵,我这才顺汉水到了巴陵,好在萧将军还没有去江夏豫章,这才能今日得见。”

    萧布衣心道,你倒是心宽,如今天下大乱,盗匪横行,你还有功夫四下散心,倒是能人之所不能。不过目前在他眼中,李世民聪明是有,可历练却是不够,这也情有可原,毕竟李渊这些年一直隐忍,多数在东都,李世民一直在父亲身边,年纪比他萧布衣还小上几岁,想要历练也没有什么机会。听他说什么江夏、豫章,萧布衣心中微动,暗想这小子多半已经看出自己的意图,江夏、豫章两郡都在巴陵以西,顺长江而下先后到达的就是这两郡,他随口一说,想必知道了自己想要吞并江南的念头。

    岔开了话头,萧布衣随口问道:“还不知道令尊为何心情不佳?”

    李世民心中暗喜,就等他来问,“其实家父心情不好倒和萧将军有点关系。”

    萧布衣只能问,“难道是我哪里得罪了令尊?”

    李世民慌忙道:“萧兄实在开玩笑了,不是萧兄得罪了家父,而是家父觉得他得罪了你,终日惶惶不安。”

    萧布衣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只能再问,“世民,还不知道令尊哪里得罪了我?当初在太原相见,我倒和令尊谈地颇为投契。”

    “萧兄,你要答应我,不能怪责家父,我这才敢说。”李世民道。

    萧布衣心道,老子怪不怪又有何妨,你老子老脸皮厚,还怕人怪吗?

    “世民但说无妨。”

    李世民这才道:“其实早在东都见面之时,家父就对萧兄颇为欣赏,知道萧兄绝非池中之物,他日若有风云汇聚,当能化身成龙。”

    萧布衣知道这小子又在胡说八道,先不说李渊是否有这眼光,就算他有这眼光,当初在东都以李渊地谨慎小心,也不会说什么化身成龙的说法,这句话可轻可重,说是造反也不为过。

    “还请世民长话短说。”

    李世民咳嗽声,“我本来听到这话就想跟在萧兄身边,聆听萧兄教诲,可后来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萧兄想必也是知道,再见萧兄的时候,已是在太原。那时候萧兄见到了家父,我,还有家姐……”

    顿了下,发现萧布衣对家姐两字没有任何反应,李世民已经知道任务艰巨,却还是迎难而上,“家父和我对萧兄都是钦佩不已,家姐见萧兄以数千兵士大破历山飞十万贼寇,其实已对萧兄起了爱慕之心!”

    萧布衣一口茶水喝到鼻子里面,咳嗽不停,裴蓓好气又好笑,心道见过脸皮厚的人,可脸皮这么厚的倒是头一次见到。怪不得李世民进门之前就说是萧布衣的亲人,敢情是千里迢迢来做便宜小舅子来了。

    萧布衣咳嗽不停,李世民话却不停,“当时家姐就对家父说出了心思,可家父却是勃然大怒,说自己早就选了千牛备身柴绍,若是让家姐嫁给萧兄,那不让人说三道四,说什么嫌贫爱富?家姐当下就说,这门亲事她本来就不赞同,是家父乱点鸳鸯,她要追求自己所爱之人。家父勃然大怒,说家姐要是选择萧兄,这辈子就不认她这个女儿。家姐无奈离家出走,现在我也不知道去向,这次来江南说是散心,其实也是想找姐姐。”

    萧布衣终于止住了咳嗽,叹息道:“这可真是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那个了。”

二七四节 救命

    萧布衣听到李世民一番诉苦后,转动的念头和裴蓓仿佛,这小子脸皮着实不薄。对于李世民说的一番话,他是一句不信!

    对于李采玉,萧布衣的印象还是停留在恶霸强抢民女的份上,倒不信她为了自己会离家出走。

    说是李采玉为了他离家出走萧布衣是不信,要说为了柴绍还是大有可能。

    依照萧布衣的判断,事情很可能是反过来说,那就是李渊棒打鸳鸯,李世民煽风点火,李采玉受不了老爹老弟的蛊惑,毅然离家出走。

    想到这里的萧布衣,望着李世民的一张笑脸,却没有什么怒意。

    无论如何,李世民最少没有恶意和敌意,萧布衣到现在也多少引以自豪,最少到了现在,他不用看别人的眼色行事,而是太多人想要抱他的大腿。

    管她李采玉李采金的,眼下他要做的事情就是去草原看看蒙陈雪,顺便看看能从可敦那里捞到什么利益。徐世绩把他看作一个神般,看起来推翻始毕可汗轻而易举,萧布衣却有自知自明,知道事情绝非那么简单。

    小心使得万年船,无论如何,他坏了始毕可汗的事情,就要提防始毕可汗的暗算,可敦也不是什么吃素的主,要是为杨广插他一刀都是大有可能,他现在是与虎谋皮,能否得到老虎皮还是被老虎吃掉都是模棱两可的事情。

    其实在他接到蒙陈雪来信的时候,已经考虑到裴蓓说的那些,不过他考虑的更多,可敦想要利用他,他当然也想利用可敦,他没有说出危机,只是不想让裴蓓担心。可他应该以什么面目出现在草原,还是需要他认真考虑的事情。

    李世民并不知道萧布衣的下步动作,还在为联姻做着积极努力、锲而不舍地奋斗,“姐姐离家出走后,我家里人都很担心。我这个弟弟最担心。”

    裴蓓突然道:“我看你现在很开心,而不是担心。”

    李世民说的口渴,才要喝茶,也差点喝到鼻子中,只能苦笑道:“我这无非是黄连树下弹琵琶,苦中作乐了。这位小姐还不知如何称呼,我看和萧兄真的是郎才女貌,不可多得。”

    裴蓓笑笑。“就算不可多得,也还是不如你姐姐的痴心一片了。”

    李世民自从进屋后,就一直在琢磨着裴蓓的身份,倒不好当着她地面太过说姐姐的好。

    萧布衣是君子,可在李世民看来,君子好说话,女人和小人都是不好对付。说不定哪句话得罪了他们,让你功败垂成。

    “姐姐对萧兄当然痴心一片,可不能否认的是,还有不少好女人对萧兄也是痴心。以萧兄的威望、相貌、本事、家世而言,我要是个妞儿,多半也会芳心暗系。”

    萧布衣上波咳嗽才平,这波咳嗽又起,好气又是好笑。心道这小子没羞没臊,乱说一气,择偶的条件说个遍。却从来没有说什么感情,或许在他们眼中,男女之间的基础就是门当户对,至于什么感情方面,那不过是奢侈附带品。

    裴蓓叹息道:“好在你不是个妞儿,不然我嫉妒若狂,只怕会一刀捅了你。”

    李世民脸色有些发白,岔开话题道:“对了,萧兄,我说到哪里了?”

    不等萧布衣回答。裴蓓已经接了话茬道:“你说你姐姐离家出走,你这个弟弟很焦急,然后呢,不知道为什么不去找姐姐,跑到这里找萧大哥什么事?”

    李世民倒不慌张。微笑道:“找萧兄当然有原因。因为我姐姐就是为了萧兄离家出走,以往她不知道萧兄的下落。说不准找不到萧兄,多半去了东都,沿着萧兄东征的足迹走下去……”

    “你好像对我地近况很清楚?”萧布衣微笑问道。

    李世民含笑道:“萧兄从北到南,打遍黄河两岸,我就算是个聋子,也能知道萧兄的事迹,更何况我知道姐姐对你有好感后,对你更是关心。”见到裴蓓瞪着自己,李世民笑笑,“我来找萧兄,其实就是想,姐姐听到萧兄入主巴陵郡后,会不会闻风而到?如果真的如此,那我守株待兔不是更好些?是以我才来找到萧兄,就准备在这里守候家姐。其实家父在姐姐离家出走后就是大为后悔,一次借酒消愁后已经对我说,他十分后悔不听姐姐之言,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机会的话,他定然会同意姐姐的主张。现在他又怕你知道了这件事情,对他不满,难免心中惶惶,萧兄,你可答应了我,绝对不会责怪家

    李世民若有期待的望着萧布衣,终于歇息了会儿。

    萧布衣想把茶杯扣到李世民的脑袋上,“世民,其实你要是不说,这些事我不会知道。”

    李世民大义凛然道:“那怎么行,君子不欺暗室,就是因为萧兄不知道,我才更要说。就算家父、家姐都来责怪我又能如何,就算家人全来怪我又能如何?最少我对萧兄是赤诚一片。”

    萧布衣看到眼前赤诚之人,终于道:“世民,其实我知道地和你说的有点出入。”

    李世民不慌不忙,“萧兄有不解之处尽管来问。”

    萧布衣苦笑道:“我和你姐姐其实见过面……”

    “是呀,那次本来我想带萧兄去拜祭玄霸,可家姐那次执意要带你去,我觉得自从那次……”听到萧布衣不停的咳,李世民有些关心的问,“萧兄,如今天冷,还要小心身体,注意受寒。”

    萧布衣心道,见到你小子就够让人寒心的了,“其实你姐姐对我真的没有什么感觉,我也完全不知道她对我一片痴心,她甚至委婉的向我暗示,我们之间绝无可能。世民,所以以后还请你……”

    “她对你暗示绝无可能?”李世民有些诧异。“萧兄说她拒绝了你?”

    萧布衣点点头,“大概如此。”

    李世民心中嘀咕,却是嘴角含笑,“萧兄,你别的方面我是不敢说三道四。可这情感方面,我却是不敢苟同。女人嘛,多半都是含蓄,怎么可能直接答应你?推辞一下也在情理之中,根据我的经验,这女人说不的时候,其实多半是同意地意思。”

    “那女人要是说同意呢?”裴蓓忍不住的问。

    “那当然也是同意的意思。”李世民毫不犹豫。

    裴蓓目,喃喃道:“看来你实在比我还了解女人。”

    萧布衣也忍不住的笑。“如果按照你的说法,这天底下没有不喜欢我地女人了。”

    李世民洋洋得意,“这个嘛,我说的并不绝对,但也有一些道理。就像最了解你的人不见得是你的朋友,恰恰是你的敌人。而最了解女人地不见得是女人,而是男人……”

    萧布衣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世民,无论如何,总要先找到你姐姐再说,你看如何?”

    李世民也觉得不宜操之过急,恳请道:“萧兄,既然我姐姐极有可能来到巴陵,我还请留在这里等候姐姐,还不知萧兄意下如何?”

    萧布衣含笑道:“世民对姐姐一片赤诚之心,实在让人感动。这巴陵郡诺大个地方,容下你并不是什么问题。蓓儿,去找少方来,让他给世民安排歇息的地方。”

    李世民跟着孙少方离开,颇为心满意足,暗想和萧布衣这种人打交道,就要抓住他脸皮薄地弱点,反正姐姐嫁谁都是嫁,如果能够嫁给萧布衣,依萧布衣的实力,和李家南北联合。这天下也就没有谁可以抗衡。至于柴绍地一点损失嘛,算得了什么,没有了姐姐,大不了再找个妹妹嫁给他好了。

    清晨地时候,李世民盥洗完毕。早早的前往将军府。也想好了今天要谈什么。

    李采玉和萧布衣地关系固然要拉拢,他也是很想借这个机会和萧布衣好好谈谈。彼此增加点好印象。

    可到了将军府,通传进去,倒是很快的让他进入了客厅,但等了许久,萧布衣并没有出现。

    李世民心思转动,脸上却没有丝毫不悦之色,优哉游哉地喝着茶水,四下打量着将军府的布置,发现将军虽是颇大,里面的布置却是简陋。虽然说萧布衣才到巴陵不久,可多少显得有些寒酸,李世民心中暗道,萧布衣这人不重钱财,不重形式,将军府的布置可见一斑,男人一辈子就是为两件事,一是为名,一是为利,即不为利,当是为天下之名了。

    正寻思的功夫,裴蓓缓缓走了进来,李世民也不怠慢,含笑站起道:“蓓姑娘。”

    裴蓓以前虽然认识他,可他却不认识裴蓓,只听说昨天萧布衣叫她蓓儿,他当然不会享受和萧布衣一样的待遇,只称呼蓓姑娘,这样虽不相识,却也显得熟识。

    “你姐姐昨天晚上没有来找萧大哥,你今日来此做什么?”裴蓓冷冷问。

    李世民知道她讥讽自己来的太勤,又损了家姐一句,不以为意,笑嘻嘻道:“其实我今日来,倒不是为了家姐的事情。”

    裴蓓脸色稍缓,“那你为了什么?”

    “我路过襄阳和巴陵的时候,见萧将军重颁均田令,租庸调制,深得民心,这才过来向萧将军取经,学习这两项法令。”

    “那你来的不巧了。”裴蓓突然笑了下,“萧大哥今日不在。”

    李世民微愕,转瞬展颜道:“不知道萧将军去了哪里,怎么也不对我说一声。”

    “他有向你通禀地义务吗?”裴蓓不屑道。

    李世民还是笑,“那倒是没有,可我对萧将军一直都是敬仰,他若有事,我只想看看能不能帮手。”

    裴蓓对李世民冷言冷语,见到他行若无事般,倒也是大为头痛。“萧大哥不在将军府,我还有事,你就先请回吧。”她转身要走,李世民慌忙叫住她,“蓓姑娘。不知道萧将军明日会不会回转?”

    裴蓓摇头,“我不知道。”

    “那他究竟去了哪里?还麻烦蓓姑娘说于我知。”李世民脸上露出恳求之色。

    裴蓓讥诮的笑,“他说不定去了江夏,也说不定去找你的姐姐了。”

    李世民愣住,半晌才道:“蓓姑娘,我知道你一直对我不满,可我也是无可奈何。我是能不找我姐姐,还是能不听家父之言?我看萧将军对蓓姑娘颇为亲密。想来蓓姑娘以后定为正室,家姐若是嫁给了萧将军,定当不会顾及什么名分,俗语说的好,这羊一头也是养,两头也是放……”

    “好在我不是你姐姐。”裴蓓自言自语道。

    李世民含笑道:“蓓姑娘要想做我姐姐,我可是举双手欢迎。我有你这么个姐姐,也是前生修来的福气。”“我如果有你这么一个弟弟,可真的是前世不修。”裴蓓双眸一瞪,“我要是你姐姐的话,我做地第一件事就是掐死你!李世民,我对你不满,不是因为李采玉,而是你不把姐姐当人看……算了,和你这种人说也是白说。”

    裴蓓忿忿离去,李世民不好再拦。摇摇头,“好在你不是我姐姐。”

    他走出将军府,不由有些茫然,心道这萧布衣到底去了哪里,难道是暗中去取江夏,那倒是极有可能。他这次占据襄阳、巴陵实在是招妙棋,最少若论地域的话,萧布衣眼下树敌最少,他再取江夏,顺江南下。整个江南很快就要落入萧布衣的手上!想到这里,李世民心中怅然,暗想萧布衣都已经出手,自己地老子还畏畏缩缩,不敢出头。真是让人失望。

    李世民在想萧布衣到底去了哪里的时候。萧布衣早就在数百里之外地上洛郡。

    萧布衣没有去取江夏,当然也没有去找李采玉。既然决定去草原,他在送走李世民后就只身上路,简略的安排下巴陵的事情,白马长枪直奔突厥。

    巴陵郡有裴行俨、孙少方、裴蓓一干人等,也算让他放心,再加上董景珍一干人等,倒可确保巴陵无忧。

    如今襄阳、巴陵两郡都是他重点发展地对象,只要等萧布衣地威名、仁名传出去,周围各郡,只要并非顽固不化,乱世之中,不再为隋室效力,多半会来归附。

    他晌午出发,过城不入,只是一路向北赶路,一直奔到黄昏,人亦精神,马也神俊,可已经奔出了五百多里,再行了个把时辰,见到月光毫无疲惫之意,自己却是心疼,爱惜马力,当下找了个客栈住了一晚,第二日天明继续赶路,如今已经到了上洛郡。

    上洛郡距潼关已是不远,潼关到巴陵郡足有千余里的路程,萧布衣奔了不到一天就行了大半地路程,月光当可称的上日行千里,不负千里马之名。

    自从他收服月光后,倒少有跑地如此痛快之时,暗想从潼关渡黄河,径直到了雀鼠谷,然后的路途实在是再熟悉不过。

    这近三年来,从北到南,从南到北,他几乎跑遍了大半个中原。萧布衣这三个字,也几乎传遍了大半个中原。

    只是沿途盗匪比起几年前又多了很多,有盗匪见到萧布衣白马神俊,暗自起了抢夺之心,萧布衣不欲多事,只是催马赶路,盗匪见到白马奔腾如飞,转瞬不见了踪影,思绪都转不及,更不要说去抢,不免又羡且妒,望马兴叹。

    早上又赶了一两个时辰,萧布衣稍微放缓了马力,只想着到潼关还有一段路程,按照眼下的速度,黄昏前绝对能到,再赶个一两天,当能到了草原,想到再入草原,和数年前不可同日而语,一时间倒也感慨万千。

    由南到北,天气转寒,少了苍翠,多了灰白,好在并没有下雪,大路并不算难走,只是沿途树木光秃秃的立着。看起来不免有些单调无聊。

    缓行一段时间,萧布衣催马再行,路过一片林子的时候,突然目光一动,见到一人挂在树上。双腿正在蹬着,凄凉中带有诡异。

    萧布衣毫不犹豫,伸手摘弓,嗤的一箭射出去。

    他箭法如神,臂力强劲,离的虽远,出箭却是丝毫不差。

    长箭射断绳索,那人落地地功夫。萧布衣已经纵马赶到,箭是神准,马亦神速!

    那人摔落到地上,突然痛哭了起来,“壮士,你救我做什么,不如让我去死!”

    萧布衣仔细打量那人一眼。见到他书生打扮,衣着并不差,可是东一条西一条的满是血痕,脸上也是青肿,嘴角还带着血迹,看起来倒像被人痛打了一顿。

    “既然救了你,你就不着急去死……”

    书生抬头望着萧布衣,见到他人是俊朗,马亦雄骏,端是英姿勃勃。心中大生好感,却还是摇头道:“壮士,你救了我一时,救不了我一世,你走了,我还是会死。”

    “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萧布衣淡淡道。

    书生望着北方叹口气道:“有时候,活着比死要艰难地多了。”

    萧布衣皱眉,“我有要事在身,给你盏茶的功夫说明情况。我看能否帮你。你再不知珍惜,废话连篇,我亦无可奈何。”

    书生抬起头来,凝望萧布衣,嘴唇蠕动两下。“壮士。你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狼多。胡吕贼人多势众,如今抢了我未过门的妻子,我答应和她同生共死,既然不能救她,眼睁睁的见到她进了贼窝,心如刀绞,只求一死。”

    萧布衣皱了下眉头,心道这还是比较麻烦,自己忙着赶路,早些到了草原,蒙陈雪那也能早点思考对策,要救他老婆,还不知道被抢到了哪里……

    书生又道:“我知道壮士也很是为难,壮士若肯帮手,只求带一封书信给我家中,杜如晦就算是死,也是深感壮士的大德。”

    萧布衣目光一闪,“你叫杜如晦?”

    杜如晦愕然,“壮士认识我?”

    萧布衣沉声道:“你可认识个叫魏征地书记?”

    杜如晦诧异道:“难道壮士也认识魏征兄?”

    他这么一说,显然是承认认识魏征,萧布衣当下拿定主意,为了这个杜如晦,必须要出手救他老婆,这个杜如晦是个人才,这么死了好像可惜了些。

    “我认识魏征,我也听说过你,你说你未过门的妻子被胡吕贼抢走了,可知道他的落脚之地?”萧布衣询问,心中却是嘀咕,暗想还有人叫这名字,难道他爹妈生他下来地时候就有远见之明,知道这家伙天生做贼的命?

    杜如晦摇头,“我不知道。”

    萧布衣问了就知道白问,百无一用是书生,看杜如晦衣着不差,一双手细白的和女人一样,你问他学问行,问他盗贼的下落,那可真是问道于盲。

    “你若是男人,站起来,和我去找你老婆去。”萧布衣沉声道:“若是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我这有把刀,锋锐非常,一抹脖子也是省事。”

    杜如晦叹息一声,“壮士,我并无用处,救不了人,可又怕牵连壮士,这才一心求死。壮士若能救出我未过门地妻子,杜如晦今生永感大德。”

    萧布衣点点头,一伸手,已经把杜如晦拎到马背上,自己也是飞身上马,催马前行。

    杜如晦也是百来斤的重量,见到萧布衣也不魁梧,拎着自己却有如小鸡一样,真乃神力,不由惊喜交集,对营救妻子的信心又多了分。

    “他们向哪里走的你总知道?”“向北。”

    萧布衣点头,一带马缰,月光轻嘶一声,如飞向北行去,杜如晦见到两旁的树木如飞地倒退,吓的紧紧抓住马脖子。

    才行了不远,月光陡然立住,却是平稳异常,杜如晦松口气,听到身后风起,不见了萧布衣地行踪,转瞬见到萧布衣不知何时下马,已经站到路边一个混混面前。

    混混手中正拿着一个鸡腿,油光锃亮,吐沫横飞,见到一人突然到了眼前,吓的妈呀一声,鸡腿落了下去。

    萧布衣伸手接住鸡腿,递到他手上,沉声问,“你可知道胡吕贼落脚的地方?”

    混混接过鸡腿,心中稍定,见到来地是人不是鬼,而且人还长地玉树临风,马又神俊,不由心中起了歹意,暗道这匹马不差,若是牵到市集去卖,也能赚上不少,“你找胡大哥做什么?”

    萧布衣微笑道:“我找他叙叙旧。”

    混混半信半疑,“你算老几,胡大哥他可是这里的老大……”

    他话音未落,萧布衣已经一记耳光煽了过去,混混闪避地念头都没有,就被他打的团团乱转,眼冒金星,张张嘴,哇的吐出口血来,带着两颗牙齿。

    “有我在这里,胡吕贼最多算是老二。”萧布衣冷冷道:“还有,我问你话,你就答,再说一句废话,我就割了你舌头。”

    他习惯先礼后兵,不过有的人总是不识敬,萧布衣珍惜时间,只能用老拳相向。

    混混吓地咕咚跪倒在地,眼泪鼻涕混着嘴角的鲜血流淌,“大侠饶命,我不认识胡吕贼。”

    萧布衣一脚踢过去,混混叽里咕噜的滚做一团,萧布衣已经拔刀在手,冷笑道:“你不认识胡吕贼,我留着你也没有什么用。”

    他佩刀刀柄稍长,刀身也比普通单刀要长上几分,厚重有如砍刀般,拔出来寒光凛然,混混吓的魂飞魄散,大声道:“大侠,我真的不认识胡吕贼,和他们没有关系,但是我知道他们都在附近不远的苍余山!”

二七五节 除恶

    苍余山离这里的确不远,可混混跑到的时候,累的死狗一样,上气不接下气。

    月光也认人,不喜欢这个混混,萧布衣也觉得让他骑马,也是对马的侮辱。索性就拿绳拴着他,一路跑到了苍余山。

    一路上跌跌撞撞,混混惨不忍睹,杜如晦替他难过,本来想为他求情,可对未过门的妻子更是心焦,不知道到了盗匪手中如何,只能双眼一闭,眼不见为净。

    萧布衣将近苍余山的时候,已经早早的下马,略微沉吟就对混混道:“辛苦了。”

    混混口吐白沫,牙齿漏风,陪笑道:“应该的,可大侠,我可真不是这山寨的人。”

    “山上多少人?”萧布衣问。

    “几百号人。”混混苦着脸。

    杜如晦听到这里,脸色有些发绿,心道盗匪不是吃素的,几百号人,一人一拳也够人受了,萧布衣浑身是铁上了山寨也要被人敲扁。他一生学的都是运筹帷幄、安定社稷的本事,双手无缚鸡之力,当初当个候补小官,觉得不能发挥胸中之才,这才辞职在家中闲居。见到的多是文人墨客,这次被盗匪打劫,就如秀才遇到兵般,有理都是说不清,什么谋略统统没有用,见到萧布衣沉吟,以为他在为难,可又想不到办法,心中惴惴。萧布衣和杜如晦想的大不相同。暗想这次是去救人。而不是杀人。

    有时候,救人远比杀人要难。

    如果和杜如晦比治国,他当然远远不及,可要比打斗,他久经历练,终日刀光剑影。对这几百号人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几百人毕竟不能捆在一块和他打,杀了几个头领,余匪惊惧,自然散去。只聚集几百号人地算是小场面,盗匪地能耐看起来也是有限,可眼下的目的是要救杜如晦未过门的妻子。眼下当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还要麻烦你件事情。”萧布衣上下打量着混混。

    混混胆颤心惊。咕咚跪倒,哭着道:“这位爷,我不骗你,我真不是这个山寨的人,你要我上山,那可是要了我地亲命。”

    萧布衣伸手入怀,拿出个银豆子。

    混混双眼发直,“爷,你这是……”

    “借你衣服一用。这是酬劳。”

    混混苦笑,“爷,这天寒地冻……我有命赚钱,也要有命来花才行。”见到萧布衣双眸一瞪,寒光闪现。混混慌忙道:“那多谢爷了。”

    “不客气。”萧布衣把银豆子交到他手上。一掌拍在他的脑袋,混混软软向地上倒去。

    杜如晦吓了一跳。“他死了?”

    “昏过去而已。”萧布衣快手快脚的扒下他的外套,套在身上,吩咐道:“你最好把这混混捆起来,然后独自找个地躲起来,我去山上,很快回来。对了,有什么信物能让你未过门的夫人认识吗?我只怕她不跟我走。”

    杜如晦伸手摸了半晌,苦笑道:“我什么东西都被盗匪搜去,哪里有什么信物?”

    萧布衣打量了他一眼,伸手从他衣服上撕下一条,微笑道:“你穿的衣服她总是记得吧?”他伸掌拍拍月光的屁股,让它离远一些,独自去转,以免杜如晦因为月光被人注意。

    月光独处野外地时候,他就从来没有担心过,试问以虬髯客地身手都抓不到月光,别的盗匪哪里有这个本事?

    安排好一切,萧布衣不再废话,闪身向苍余山奔去,杜如晦望着他背影如电,又惊又佩,暗想这草莽侠士所为,远非自己能够想像。此人做事干净利索,考虑周到,不知道是谁?想到这里的时候,杜如晦才想起来,忙了一通,自己竟然忘记了询问萧布衣的名字!

    萧布衣很快到了苍余山脚,抬头望过去,见到已经有喽在出没。

    对于这种布置,他倒还是颇为熟悉,因为以前他也是做这个买卖,这山寨和他在马邑那里的山寨大同小异。借树木大石遮掩,萧布衣灵活有如猿猴,很快接近山寨内部。

    可见到山上房子不少,一间间的来找也是困难,不由微微皱眉。

    正沉吟的时候,一个声音高喝道:“做什么的,鬼鬼祟祟?”

    萧布衣抬头望过去,见到山腰一块大石后露出个脑袋,原来还藏有个人,那位置极为隐避,他竟没有察觉。

    萧布衣缓缓的直起身子,四下望了眼,见到左近无人,陪笑道:“这位大哥,我找胡大哥。”

    他一身油腻地衣服,那人见了只以为是混混,皱眉道:“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萧布衣缓缓靠近,“我以前一直在潼关,负责那里的买卖人病了,却有急事……山上的兄弟不理我,只让我自己上来找胡大哥……”

    “我们潼关也有买卖,我怎么从未听过?”那人大皱眉头,才要说什么,萧布衣已经苍鹰般跃起,那人才要惊叫,已经被萧布衣一把叉住了脖子,用力带着隐身到了石头之后。

    那人面红耳赤,拼命挣扎,萧布衣在他耳边道:“你敢喊,我一把掐死你。”

    那人眼中露出惊惧,呜呜的声音,萧布衣缓缓的放开了手,却还是摸在他脖子上,冷冷问,“我问你话,你就说,敢报警性命不保,你若说地不对,我回来之后,你还是死。”

    那人惊惧道:“大爷要问我什么事情?”

    “抢来地女人在哪里?”

    那人一指山右。“在那里地几间房子内。”

    萧布衣又是一掌过去。拍晕了盗匪,闪身向山右行去,没走多远,就见到两个化妆地有如老妖怪的女人捧着大红的衣服向一个房间走去。

    房间前站着两个盗匪,稍微询问下,让女人进去。萧布衣心中稍安,暗想看这架势,胡吕贼还要和人家拜堂成亲,来的倒是时候。

    可没过片刻的功夫,房间内嘈杂地声音传来,两个女人披头散发的出来,狼狈不堪。两个盗匪嘿嘿的笑。女人回转身骂。“你这骚蹄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赶快穿上喜服吉时拜堂成亲,什么事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有你的苦头吃!我这就去和寨主说……看你还能反上天去?”

    两个女人轮番骂仗,污秽不堪,骂了会儿,转身忿忿离去。

    守在门前的两个盗匪嘿嘿的笑。一人道:“寨主也是自找苦吃,这种女人上了再说,还搞什么拜堂成亲?”

    另外一人笑道:“这女子水灵灵的样子,谁见了都心痒,要是娶了当老婆。就算少活几年也是值得。”

    先前地盗匪道:“这你可说错了。女人嘛,要是当了你老婆后……你要做什么?”

    另外一人道:“当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见到同伴双眼发直望过去。这才发现原来最后一句是问来人。

    来人一身油腻地皮袄,正是萧布衣,见到二匪手扶刀柄,满是戒备,微笑道:“寨主让我做掉你们。”

    “你说什么?”二人失声道。

    萧布衣窜了过来,刀鞘点出,已经戳倒一人,挥拳击出,打昏了另外一人。

    被刀鞘戳到肚子那人痛入心扉,滚个不停,才要嘶哑喊叫,萧布衣一脚踢在那人脑袋上,那人只觉得钟鼓齐鸣,立时晕了过去。

    萧布衣也不理会二人,听到房中啪的一声响,推门进去,见到房间内站着一个女子,愕然的望着自己,她一手拿着茶杯的碎片,右手腕上鲜血淋淋。

    女人长的颇为端庄,眉目清秀,可这会儿却带了凄然的伤感。

    萧布衣皱了下眉,上前一步,女人凄厉喝道:“你莫要过来!”

    “杜如晦让我来救你!”萧布衣伸手一展布条,女人见到,惊喜交集道:“真的?壮士,如晦现在怎么样了?”

    她迟迟不肯就死,只是还念着杜如晦,总幻想再见杜如晦一面,方才见到来逼婚,知道再没有指望,这才想要割脉自尽,没有想到萧布衣从天而降,心中喜悦不言而喻。

    萧布衣伸手从床幔上撕下一条布来,给女人包扎止血,沉声道:“他没事,我带你下山。”

    突然听到远处有脚步声传来,萧布衣微皱眉头,“你去床底下躲躲,我先杀了来人。”

    “恩公,你小心,他们都很凶恶。”女人倒是听话,虽是担心,却是迅即的跑到床榻旁,钻了进去。

    萧布衣却是轻轻伸手推开了窗口,脚尖一点,已经上了房梁。

    从窗户望过去,只见到妖怪一样的老女人领着一个男子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喽。老女人唠唠叨叨,“寨主,我怎么劝她都是不听,她不穿喜服不关我事。”

    寨主想必就是胡吕贼,长地粗壮非常,一身匪气,脸上满是阴鸷之气。听到老女人诉苦,寒声道:“这些小事你们都做不好,我要你们何用?”

    陡然发现房门前倒着的两个盗匪,胡吕贼脸色微变,霍然冲过去,推开房门望过去,发现窗子大开,房间内空无一人,不由怒不可遏道:“人呢?”

    身后跟着的几个盗匪也是面面相觑,胡吕贼大声道:“蠢货,还不弄醒他们两个!通知人去追。”

    有盗匪去找凉水要泼醒晕过去的二人,有的吹起竹哨,苍余山转瞬鸡飞狗跳。胡吕贼站在房间,怒不可遏,突然目光落到地上地血迹上。

    女人割腕伤了手。鲜血流淌在地上。鞋上自然也沾了些,匆忙地跑到床边,带出了一溜儿带血地足印,一直到了床榻旁才消失不见。

    见到床幔虽是垂下,上面还有道血痕,胡吕贼心中一动。脸上露出狞笑道:“小娘子,原来躲在床下了,这调虎离山地计策也是不差。快出来吧,我的小娘子。”

    他缓缓的抽出了单刀,缓步向床榻边走去,凝劲于臂。他虽是色心上涌,却还没有忘记了倒着的两个盗匪。知道女人绝对打不倒那两个盗匪。这么说另有其人?

    离着床榻渐近,胡吕贼霍然上前一步,伸手掀开床幔,见到女人果然躲在床下,战战兢兢,却只是一人。胡吕贼微愕,突然觉得身后劲风一道,大喝声中,回刀反劈。

    半空中扑下一人。手中寒光闪烁,正向胡吕贼砍来!

    兵刃相交,只听到嚓的一声响,胡吕贼单刀已断。他大惊失色,念头来不及转一下。长刀削断了他地单刀。划过他的脖颈。一股红意冲上双眸,眼前血红一片。胡吕贼觉得自己越飞越高,却看到一个无头的尸身缓缓的向地上倒下去。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砍了脑袋!胡吕贼死!

    人的视觉都有个盲区,就是很少有喜欢抬头向上看看,胡吕贼全部身心都用在床下,哪里想到房梁上还藏着一人。

    萧布衣一刀砍出,断刀断头,伸手扯过床单,抖出兜住胡吕贼的脑袋。妖怪般的老女人这才发出一声惊叫,径直昏了过去。

    她只见到刀光一闪,有人神兵天降般,一刀就砍了不可一世地寨主脑袋,鲜血崩飞,骇地心魂俱散。

    门外的几个盗匪这才冲进来,纷纷喝道:“寨主……”

    萧布衣单刀一摆,一刀砍翻了一人,厉声道:“胡吕贼已死,不想和他一般的闪开。”

    他采用速战速决之法,一方面不想将盗匪全数杀死,二来也不想耽误太多的时间,想到除掉首恶,余众自然不足为惧,威吓一下,必定散去。

    众匪见到他刀法惊奇,转瞬又毙了一人,不迭的退出去,有一个一脚踩在门槛上,连滚带爬的向外翻出。可众人退到了门外,却并不散去,只是围在屋外,呼哨声连连,转瞬的功夫,数十人向这个方向奔过来。

    萧布衣心中冷笑,却也不惧,缓缓回转到床榻前,沉声道:“出来吧,跟我出去。”

    女人有些狼狈的钻出来,见到屋内鲜血淋漓,门外聚着那么多人,本是哆哆嗦嗦的害怕,突然一咬牙,“壮士,你给我一刀吧。”

    萧布衣愣住,“为什么?”

    女人眼中泪水流出来,“壮士前来救小女子,足感大德。可这贼寇众多,壮士带着我必然累赘,我是冲不出去,说不定会连累壮士。还请壮士若能杀出重围,告诉如晦一声,说可卿今生不能和他做夫妻,只等来世。”

    她说完后双眼一闭,却听萧布衣沉声道:“我告诉你,这世上从来只有不怕死地能活下去,求死的向来都能如愿。想见杜如晦,就挺起腰板,走出去,不要让我背着就不是我的累赘。这山上的群盗,如何放在我的眼中?”

    女子见到他睥睨四方,神色说不出地骄傲,心中暗想,此人镇定自若,说不定真能救自己出去。

    她虽是弱小女子,可性格刚烈,不然方才也不会想要割腕自尽,再加上心中实在不舍杜如晦,点头道:“多谢恩公点醒,小女子这就和你出去。只请恩公尽力杀盗,勿以小女子为念。”

    她当先走出去,步履坚定,萧布衣心道杜如晦找地女人果然不错,深明大义,盗匪众多,反倒激发了他的豪气,长声笑道:“你放心,谁动你半分,我砍谁地脑袋。”

    他出了房屋,刀光一闪,用力向门框踢了一脚,整个房屋赫啦啦的倒下半边,轰然声中,盗匪一声喊,觉得眼前这人力大无穷,和怪物仿佛,又退了几步。

    萧布衣已经走到女子身前,持刀笑道:“送客吗。都聚在这里?你们老大已经死了。还为哪个卖命?”

    他伸手一抖,床单散开,胡吕贼地脑袋砰地落在地上,叽里咕噜的滚到了众匪的脚下。

    有匪后退,有匪双目血红,为首一人身形剽悍。怒声道:“你杀了我哥,我要把你们千刀万剐!”

    周围盗匪都叫,“二当家,杀了他为寨主报仇。”

    众人虽是叫嚣,可还是有些畏惧,毕竟胡吕贼身为寨主,功夫绝对不差。被眼前这人斩了脑袋。武功当是不差。

    萧布衣微笑道:“那还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二当家单刀一挥,“谁杀了这两个人,我们推举他是寨主。”

    他声音才落,就有两人一左一右冲来。二当家精神一振,也是跟随冲过来,转瞬间盗匪蠢蠢欲动,散开个半圈,有几人已经瞄向萧布衣身后的女子。

    萧布衣横刀而立,只是冷望。等到二人冲近身前,蓦然出刀。

    刀光只是一闪,二匪伸手捂住了咽喉,翻身向后倒去,二当家见到前方血花窜出。紧接着眼前刀光闪动。暗叫不好,慌忙横刀。人却不停的后退。

    嚓的一声,单刀被削断,二当家胸口鲜血迸出。心胆俱寒之下,二当家癞驴打滚,才是翻了翻,不等起身,就觉得胸口一凉,一物穿出了胸膛,惊骇地望着刀刃穿出,二当家双腿发软,软软的倒在地上。

    萧布衣上前,见到二当家身手快捷,速战速决的掷出单刀结果了二当家,有两匪看出便宜,挥刀去砍女子,女人并不喊叫,慌忙闪躲。萧布衣耳听八方,两步纵回,双手探出,已经抓住二人的胸口。

    二人慌忙挥刀,萧布衣大喝声中,双手用力,砰的一声大响,二匪撞到一起,已经晕了过去。

    萧布衣取过二人的单刀,双刀互斫,当的大响,火花四射。

    “想死地过来!”

    众匪止步,眼中已经有了惊惧,萧布衣上前一步,挥刀作势,众匪发了一声喊,四散逃命,再也顾不上拦截。

    萧布衣身法如同鬼魅,出刀杀人又如杀鸡,实在是他们前所未见。更何况武功最高地两个当家都已经毙命,他们拼命又为了哪般?

    众匪逃窜,萧布衣冷哼了声,弃了双刀,从二当家身上取回自己所用之刀,听到附近有马嘶,并不着急下山,反倒找到了马厩。马厩中竟然还有几匹马,也算是山寨的奢侈物品。

    马虽不错,在萧布衣眼中也是一般,萧布衣选了两匹,扭头问女子道:“会骑马吗?”

    女人点头,萧布衣微笑上马道:“那我们走吧,杜如晦在等我们!”

    女人见到萧布衣出入盗匪聚集的山寨,如入无人之境,不由钦佩欣喜,跟随萧布衣骑马下山。

    众匪都是躲的远远,不敢靠前。萧布衣二人优哉游哉的下山,女子直如做梦一般。等到了山下,杜如晦早早的迎了上来,女人跳下马来,二人相拥,失声痛哭。

    萧布衣望着二人,嘴角终于露出点微笑,暗想这时间虽有耽搁,却也算值得。

    他不催促二人,杜如晦却是早早的醒悟过来,回转身来,就要跪倒,“恩公救我二人性命,大恩大德,永世难忘。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林可卿,可卿,快谢过恩公的救命之恩。”

    林可卿也是敛衽为礼,萧布衣伸手扶住杜如晦,微笑道:“不必多礼,我还有事……”

    “还不知道恩公高姓大名。”女人问道。

    萧布衣笑道:“我叫萧布衣。”

    杜如晦突然睁大了眼睛,失声道:“你就是大隋地右骁卫大将军,萧布衣萧将军?”

    他实在难以相信此人如此年轻,可又不能不信,若非这等人物,如何会打遍黄河两岸?可眼下这将军倒不像将军,若说草莽中人倒像个十成十。

    萧布衣摇头,“以前是将军,现在不是了。”

    听到他承认,杜如晦二人满是激动,林可卿眼中闪过敬仰,“原来是萧将军,怪不得有如此身手,侠肝义胆!萧将军中原称颂,看起来绝非侥幸,就算对我们素不相识之人也施以援手,实在让小女子佩服。如晦才说和我成亲后,就去襄阳城去寻将军。自从萧将军在襄阳城重颁均田令后,百姓称颂,士族赞许,都说此举合乎民意,如晦说,乱世之中,有此英才深谋远虑,将军当为乱世之主……”

    萧布衣笑笑,不置可否。

    杜如晦一旁道:“可卿,我书生之见,你就莫要和萧将军说及了。对了将军,我听闻你一直在襄阳……”

    “如今经常留在巴陵。”萧布衣微笑道。

    杜如晦恍然,“原来萧将军又取了巴陵,这两地一扼南北,一扼长江,萧将军入主,实在是两郡百姓之福。”

    他本来想说这两地地理位置极为扼要,萧布衣轻而易举的取到,可图半壁江山,不过想和萧布衣并不熟识,欲言又止。

    萧布衣又道:“不过我有事前往北方,如今倒是不能相送二位。杜如晦有些失落,“我本以为能追随萧将军,可萧将军既然有事,不好耽误将军……”

    林可卿却道:“如悔,若是萧将军肯让我们追随,我们大可先去襄阳或巴陵等候。”杜如晦目光一闪,转瞬有些患得患失,“我只怕萧将军这种身手,看不上我这种一无用处的书生。”

    萧布衣却是笑起来,“杜先生此言差异,萧某所为,不过救一两人,先生所学,才是治国之策,我早听魏先生说及先生的大才,一直恨不能见,今日出手后,本想邀请你们去襄阳,可只怕耽误你们的婚事,这才不敢开口。若是可卿因此事怪我,我可担当不起。既然先生有意,当请襄阳一聚。”

    杜如晦先是错愕,转瞬大喜,和林可卿同施一礼道:“多谢萧将军!”

二七六节 渗透

    天气虽冷,萧布衣三人相望,心中却是暖意融融。

    尤其是杜如晦和林可卿二人,遇盗匪后大难不死,又有地方投奔,难免心中振奋。杜如晦见到爱侣手腕受伤,隐隐有鲜血渗出,又不由有些心痛。可当着萧布衣的面,不好太过关心,只是握住她的手。林可卿却是缓缓摇头,示意无妨。

    萧布衣这才注意到杜如晦冻的有些哆哆嗦嗦,穿着单薄,不由奇怪问,“你的外衣呢?难道混混跑了?”

    杜如晦苦笑道:“那倒没有,我还不至于那么没用。侠士让我绑住那混混,我看他很冷,就让他穿了我的衣服。”

    “你倒好心。”萧布衣只能摇头,暗想这书生不可理喻。来到那混混面前,见到他虽是盖着衣服,脸上也冻的铁青,见到萧布衣到了近前,混混浑身发抖,求饶道:“大侠,我没有骗你,你莫要杀我!”

    杜如晦一旁道:“萧将军,此人罪不至死,我看还是放了他吧。”

    萧布衣点点头,伸手为混混解开绳索,又把他的外套还给他,在他手上放了两颗银豆子,微笑道:“你受苦了,不过你不骗我,我也不会骗你。”

    混混怔怔接过,搞不懂萧布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布衣缓缓起身,撮唇做哨,长哨未歇,月光已经如飞而到,和萧布衣摩摩擦擦,颇为亲热。

    萧布衣招呼杜如晦二人,“跟我先走。”

    他拍马向北行去,杜如晦心道襄阳在南,你要去北方办事。怎么方便带我们前行?

    只是萧布衣既然救了二人的性命,不要说向北,就算上刀山他们也会跟随,当下示意林可卿上马,紧紧跟在萧布衣的身后。

    混混捧着银豆子,一时间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见到三人远行。渐渐不见,这才确信自己逃脱了性命,突然放声大哭道:“我的亲娘呀。”

    他这一哭,五感交集,到底为了什么,就算他自己都是想不明白。

    三人催马前行。萧布衣并不言语,盘算着什么,林可卿却把发生的一切和杜如晦说了,杜如晦听到萧布衣单刀入贼匪之中,有如入无人之境的时候,不由低声道:“萧将军果然不同凡响,若非这等人物。怎么会让天下盗匪畏惧?据我所知。大隋能有他这种成就之人,也就只有张将军,只可惜……”

    说到这里,杜如晦轻叹声,神色有些黯然。

    林可卿却轻声说道,“如悔……”

    她想要说什么,终于止住,抬头望了萧布衣一眼,轻声道:“不知道萧将军要带我们去哪里。这条路是前往潼关,萧将军地所在是襄阳,我们眼下岂不是南辕北辙了吗?”

    杜如晦饶是聪明,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只是道:“萧将军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

    二人声音虽轻。萧布衣却听的清楚,马上并不回头。微笑道:“我有要事前往北方,不能送你们二人去襄阳……”

    杜如晦惶恐道:“怎敢烦劳萧将军,因为我们的事情,已经耽误了萧将军的路程,这已让我惶恐。其实若萧将军有事,我和可卿径直前往襄阳就好。”

    萧布衣回头笑笑,“可我还是不放心,不是不放心你们不去襄阳,而是怕这路途中又起了意外,如今世道日乱,盗匪横行,孤身一人上路很是危险。带你们去潼关,那有我认识的人,可带你们去襄阳。这样的话,路虽远了些,可毕竟安全很多。”

    说话地功夫,三人已经到了潼关城外,萧布衣随手摘下斗笠戴到头上,压住了半边脸,策马进了潼关,倒还是大摇大摆。

    他现在早非将军,不过据他所知,通缉公文并没有到了潼关,可为了小心谨慎,不想多事,还是遮住脸孔。

    杜如晦林可卿见到他做贼一样,也是心中惴惴,萧布衣拉个百姓问了下福兴记在哪里。林可卿莫名其妙,压低声音问,“福兴记是刺绣行,中原很有名气,主要是经营江南的刺绣,萧将军问福兴记做什么?”

    杜如晦摇头,“方才萧将军说潼关有认识的人,应该是在福兴记吧?可他好像也是头一次来这里。”

    萧布衣见到二人猜测,也不说穿,带着二人径直到了福兴记,掌柜的见到三人前来,亲自出来招呼道:“三位客官,我们这里的刺绣……”

    萧布衣摆摆手,“我不买刺绣,我找十一口。”

    他说的莫名其妙,掌柜地脸色微变,上下打量了萧布衣一眼,“客官可有一文铜钱?”

    二人对答的蹊跷,杜如晦、林可卿相顾愕然,不解其意。萧布衣伸手入怀,掏出一枚铜钱递给了掌柜。

    掌柜不动声色的接过铜钱,仔细的看了半晌,又还给了萧布衣,轻声道:“三位客官请到后堂说话。”

    他前头带头,萧布衣点头,跟在他的身后。

    后堂颇为雅致,掌柜让人奉上清茶,让左右退出后堂,这才沉声问,“这位先生,不知道可有什么吩咐?”

    “还不知道掌柜贵姓?”萧布衣问道。

    掌柜恭敬道:“敝姓陆,陆几道。”

    杜如晦大奇,心道萧布衣不识得掌柜,看样这掌柜也不认识萧布衣,怎么这么听萧布衣的话?

    萧布衣伸手一指杜如晦二人,微笑道:“陆掌柜,这两位是我的朋友,要去襄阳,想请掌柜你帮忙……”

    掌柜问道:“先生,还不知道你是否急迫,若是紧急,我可当下安排车马送他们前去。若是不急地话,可明日随商队前往襄阳,应当稳妥。”

    萧布衣点头道:“那就明日跟随商队好了,他们也不算太急。我把他们交给了你,劳烦陆掌柜费心。”

    陆几道一直没有坐下,闻言恭敬道:“先生言重了,这本来就是我地本分之事。”

    萧布衣长身而起。“如此最好,我还有事,不能耽搁,杜兄,就此告辞。你若信得着我,听从陆掌柜的安排就好。到了襄阳,去找魏征,他等你多时了。”

    杜如晦满头雾水,搞不懂萧布衣和福兴记到底是何关系。

    萧布衣转身想走,突然又是止步,伸手从怀中掏出锭金子,塞到杜如晦的手上。“杜兄和可卿要结连理。我无以为贺,这锭金子权当祝贺,还请杜兄不要嫌弃粗俗。”

    杜如晦惭然道:“那个……你……实在太过客气,我是无以为报。”他为人谨慎,见从头到尾,掌柜只是称呼萧布衣为先生,并不问名姓,也就不称呼萧布衣的名姓。

    萧布衣微笑道:“杜兄才是过于客气了,好了。我不能再耽搁了,暂且告辞,他日再会,不用送了。”

    他说完后,大踏步地走出了后堂。陆掌柜送他出去。也不多话。

    杜如晦、林可卿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等了片刻。陆掌柜回转,含笑道:“两位请随我暂时休息一晚,明日启程前往襄阳。”他前头带路,带二人到了颇为幽静的一间庭院,告退出去,不一会的功夫,丫环送来了盥洗之物,也是周到恭敬。

    等到一切安静下来,杜如晦、林可卿二人死里逃生,历经磨难,只觉这里和仙境仿佛。林可卿疑惑问,“如悔,这萧将军豪放过人,武功盖世不言而喻,还不知道他去北方有何要事,只希望他一路平安就好。”

    “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杜如晦轻叹道:“萧将军非常之人,行事简直神鬼莫测,非我能想像。他救你我的性命,又厚礼相赠,不图感恩,实在是少见的贤人,我若到了襄阳,当竭尽所能为他效力,也盼萧将军早日安然回转才好,可见他去地匆忙,只怕有极为重要险恶的事情……”

    “萧将军孤身一人行事,未免太过凶险。”林可卿忧心问。

    杜如晦却笑了起来,“萧将军虽孤身一人,可你看这潼关地福兴记就应该明白,他路上绝非单身,他做事最为妥当,你放心好了。”

    “还不知道福兴记和萧将军有何关系?”林可卿轻声问。

    杜如晦摇头,“可卿,不是我等应该询问的事情,也就不要妄自猜测。”

    林可卿点头,依偎到杜如晦的怀中,轻声道:“如悔,你自负学问,却一直不被重用。我等早闻萧将军之名,你也早想投奔萧将军,只盼在他这种人物手下,你能一展胸中所学。”

    杜如晦点头,一时间神采飞扬,虽说不要妄自猜测,可心中却也在想,萧布衣到底去北方做什么,他和福兴记又有什么关系?

    萧布衣此刻已经出了潼关,径直赶赴黄河,杜如晦猜地不错,他明面上虽匹马单枪赶赴草原,可绝非单独行动。

    这时候袁家连同同盟地士族豪门的势力若隐若现,萧布衣享受着前所未有地便利。

    只是说福兴记,中原各地均有分号,方便不言而喻,可却少有人知道,只凭袁岚给的一枚特殊铜钱,就可调动中原的福兴记。

    当然除了铜钱,还需要暗语,两者都对,就可以吩咐福兴记的掌柜做事。

    萧布衣虽是入主襄阳、巴陵和义阳,可并不代表潼关就没有他的势力。他在明里,袁岚暗中却是发挥了商人的精明和人脉,不停的对中原各地进行渗透,当然他地渗透并非势力方面,而大多数以生意为主。

    不但是潼关,甚至过黄河各郡,多少也有接应地地点,萧布衣想出飞禽传信方法,再加上袁家联合同盟的士族豪门,无论萧布衣到了哪里,都可以得到前所未有的便利。

    想到杜如晦绝非浪得虚名。到了襄阳后和魏征联手,管理各郡应是轻而易举,萧布衣心中说不出的畅快,策马轻骑,目标却是太原!

    那里,他当然还要停留片刻,去见李靖。商讨草原大计。文述已经是奄奄一息。

    无论是神医还是神棍,见到宇文述地时候都知道,他绝对活不过这几天了。

    床榻前,宇文述的三个儿子哭的和泪人一样,老子虽然还没有死。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和宇文士及都如丧考妣般的伤心。

    宇文士及因为是驸马,虽然被萧布衣伤了,前途毕竟还有公主罩着,还没有两位兄长般地焦急。

    虽然是老三,可他比两位兄长要舒服的多,宇文化及却没有这么好的命,只是在哭。“爹呀。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我们可怎么办?”

    宇文智及也是在嚎,“爹,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宇文述人在昏迷,神驰体外,仿佛又回到南征北战之时,他这一辈子,做了不少大事。可到如今,也是难逃一死。自己这一辈子,到底做了什么?昏迷中,宇文述只是想着这个问题,很多事情他都不记得。却只记得对杨广地唯唯诺诺。他这一辈子没有什么是非轻重之分。只知道杨广说的就是对地,身居高位这些年。一直得到杨广地信任也算是个奇迹,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可要死之前他还是骗了杨广一次,想到这里的宇文述心中苦笑,听到三个儿子地干嚎,宇文述将死之心有了恼怒,这几个不肖地儿子,不想让他死,不过都是为了自己考虑!可这毕竟是他的儿子,他要为他们考虑后路,可他还能有什么应对之策,徐洪客逃了,他变不出个陈宣华,死或许对他来说,也是个解脱。可就算到死之前,他也想不明白,徐洪客为什么要骗他,他是太平道的人吗,他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

    迷迷糊糊之际,听到下人高声道:“黄门侍郎裴大人到。”

    宇文述精神微振,暗想裴矩一直都在张掖等地,这会怎么来到了扬州?

    裴矩缓步走到宇文述床榻前,宇文化及站起来,哭丧着脸道:“裴大人,家父恐怕了不行了,这可怎么办……”

    裴矩轻叹一声,“宇文公为朝廷竭尽心力,身染重病,圣上也是忧心,这次却是圣上要我前来看望。”

    宇文述听到圣上两个字的时候,眼皮子轻微跳动,片刻后终于睁开了眼睛,嘴唇蠕动两下,感觉脸皮僵硬,发不出声来。

    裴矩脸上露出怜悯之意,他和宇文述同殿称臣已久,见宇文述奄奄一息,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意。

    “宇文将军,圣上知你病重,本想亲自前来看望……”

    宇文述的眼角露出两滴泪水,张张嘴,还是不能发声。就算他自己也不明白,他到底是感激还是愧疚。

    “可圣上毕竟不便前来,”裴矩轻叹一声,“因为这不符合宫中的规矩,但圣上对宇文将军颇为挂牵,这才让老夫前来,只想问问宇文将军有什么需求?”

    宇文述振作了精神,双眸中有了点神采,奋起全身的力气,伸手一指宇文化及道:“化及……臣……之长子,侍郎……请告圣上……望……望……圣上……垂……垂……怜……”

    他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句话后,一口痰涌到嗓子,呼吸突然变地急促,可一只手并不放下,只是指着宇文化及,满脸通红。

    裴矩目光一闪,扭头道:“快请太医来!”

    宇文化及上前扶住了老子,嘶声道:“爹……爹!”

    “你……好……自……”宇文述突然没了声息,凝望着儿子,双眸又是流出了泪水,只是神采慢慢散去。

    “太医,快!”宇文化及撕心裂肺的叫。

    太医终于赶到,只是见到宇文述的眼神,心中就是打了个突,再伸手轻轻的摸了下宇文述的手腕,无奈道:“宇文将军已经过世了!”

    “你说谎!”宇文化及一声怒吼,想要去揪住太医。

    “化及……”裴矩轻声道:“不得无礼!”

    宇文化及本是悲愤莫名。却大部分为了自身,听到裴矩的呵斥,突然想到了什么,嚎啕大哭道:“裴大人,我爹过世了,你……”

    裴矩轻叹声,“人谁不死。还请化及节哀,你先为令尊准备后事,我这就回宫禀告圣上。”

    宇文化及脸色微变,突然道:“裴大人,还请借一步说话。智及、士及你们先为爹准备后事,我。我和裴大人有些事情要谈。”

    裴矩不出意外,嘴角带着高深莫测的笑。

    宇文化及和裴矩到了内堂,屏蔽了左右,裴矩轻声问,“不知道化及有什么事情?”

    宇文化及霍然上前两步,咕咚跪倒在地道:“裴大人救我。”

    裴矩皱眉道:“化及何出此言?我和令尊素来交好,你若有什么为难地事情。我绝对没有不帮手的道理。”

    宇文化及鼻涕一把泪一把。爬到裴矩地脚下道:“裴大人,家父过世的突然,很多事情都没有交代……”

    裴矩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他连陈夫人还阳的事情都没有交代?”

    宇文化及连连点头,“正是如此,还请裴大人救我。”

    “那关系到陈夫人还阳的两个道士呢?”裴矩压低了声音。

    宇文化及脸露绝望道:“桓法嗣还在,可徐洪客却是不知道去向。”

    裴矩目道:“他……他难道……”

    宇文化及悲哀道:“我觉得他欺骗了家父,家父忠心耿耿,却是铸下大错。家父正因为得知徐洪客那狗贼逃走,这才一病不起。可家父一直昏迷,什么都没有交代,我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还请裴大人看在和家父一向交好地份上,救我家一命。”

    以往有宇文述在。宇文化及从未关心什么还阳还阴之事。可宇文述一死,宇文化及马上意识到不妙。杨广发怒,绝非他宇文化及能够抵抗。如果不能给陈宣华还阳,宇文一家百来口很可能都被连根拔起。他本来就不算聪明,一直都是活在父亲影子下,优柔寡断,欺软怕硬,更是少有什么主见。方才宇文述过世,他嚎啕大哭不是为了父亲,而是为了自己和一家老小,这时候的他生死攸关,也顾不上许多,如同溺水之人捞着根稻草,不管有用没用,只是抓住不放。

    裴矩凝眉道:“你说还阳一事是假?”

    宇文化及犹豫下才道:“裴大人,我找不到徐洪客地时候就觉得有古怪,通知了家父,结果家父就是一病不起。我又才去质问桓法嗣,他也知道不好,这才说一切都是徐洪客主使,他贪图钱财,其余的事情一无所知。我如今已经把他严加看管,还请裴大人看到家父的薄面上,向圣上多多美言,说明真相,若能救宇文家一命,化及永感恩德,今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裴大人地救命之恩。”

    裴矩长叹一声,“化及,圣上来到江南唯一的心愿就是给陈夫人还阳,他对此事期盼甚久,我只怕向圣上说出真相,他伤心欲绝,悲愤之下,宇文家会被株连九族。”

    宇文化及额头上冷汗直冒,抱着裴矩的脚痛哭道:“裴大人,那可怎么办?你一定要救我!”

    裴矩沉声道:“若要救你也不是没有办法,可你必须要听从我的安排,绝不可擅作主张。”

    宇文化及大喜,连连点头道:“裴大人,我一切都听你的,只要你能救我全家,化及永生不忘你的大恩大德!”

    裴矩从宇文府中出来,径直去了皇宫,只等了片刻,杨广就宣他晋见,才见裴矩就问,“宇文爱卿现在如何了?”

    裴矩脸露悲痛,“圣上,宇文将军他……方才……已经过世了。”

    杨广脸色有些木然,眼中闪过哀恸,无力的坐在龙椅之上,喃喃道:“宇文述死了?”

    宇文述跟随杨广数十年,对他来说,和影子一样。杨广虽然知道宇文述已经年逾古稀,这一病实在是凶多吉少,可真地听到他地死讯,内心承受的打击还是巨大。

    他身边的人一个个逝去,让他心中也是忍不住有了悲凉之意。

    先是张须陀,又是宇文述,他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离他而去!

    不知沉默多久,杨广又问,“宇文爱卿临死之前,可有什么心愿?”

    裴矩轻声道:“他说人终有一死,还请圣上莫要伤心,他最挂记的还是圣上的龙体。”

    杨广眼角流出泪来,轻叹道:“宇文爱卿一生为朕,就算临死都还记挂着朕,可真的算是忠心耿耿。除了牵挂朕之外,他可有什么心愿?”

    “宇文将军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他的三个儿子。”

    杨广点点头,“朕会记得。”无力的挥挥手,杨广乏力道:“裴爱卿,你先退下吧,朕想要静静。”

    裴矩微愕,还是说了声遵旨,出了皇宫后,宇文化及急急地迎上来道:“裴大人,圣上怎么说?”

    裴矩摇头,“圣上伤心令尊之死,暂时没有提及陈夫人还阳一事。化及,你先暂且回府为令尊准备后事,等圣上宣召后,老夫再为你说情。只是老夫吩咐的话,你可都记下了?”

    宇文化及连连点头,可怜巴巴的望着裴矩,“裴大人,宇文一家老少,可都是指望着你,还请裴大人垂怜。”

    他无奈的离去,裴矩微皱眉头,满是心事的回转裴府。

    还没有进入客厅,就先闻到一股浓重地草药味,见到客厅中端坐一人,怔怔地发呆,桌上放着药碗,满满的药没有喝,不由皱眉道:“茗翠,怎么不吃药?”

    裴茗翠缓缓地转过头来,淡淡道:“爹,你回来了。”

    裴茗翠比起离开杨广的时候,又消瘦了很多,容颜憔悴,双眼凹陷,看起来有些凄凉,只是秀眉微蹙,那种骨子里面的忧虑和沉凝,挥之不去!

二七七节 暗涌

    厅堂内,阳光暖暖,可裴茗翠的心中脸上,好像凝结成冰。

    她病的虽然不轻,可更重的却是心病。心病需要心药来治,只可惜,在她看来,她已经无药可治。

    她望着父亲,眼中却没有多少暖意,裴矩虽然是她的亲人,是她的父亲,血浓于水,可她看裴矩的眼神有如看个陌生人般。

    裴矩望着女儿,轻叹一声道:“茗翠,我们有多久没有像今日一样面对面的谈话?”

    裴茗翠轻咳了声,嘴角露出笑意,“很久,久的已经记不住了。”

    裴矩的脸上也露出了感喟,“茗翠,你还没有变。”

    “你也没有变。”裴茗翠移开了目光,望向了厅外,“你一直都很忙,忙的不但无暇和我娘说话,也忙的无暇和我说话,像这次主动询问,我记得这是我这生的第三次。”

    二人陷入了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裴矩脸上肌肉微微抽搐,轻叹一声,“我这次回来,并不想和你吵。”

    裴茗翠淡淡道:“可是我想!我要是不和你吵两句,我如何对的起已经过世的娘呢?!”

    裴矩好像挨了重重的一拳,踉跄向后退了两步,伸手扶住了桌子,眼中没有愤怒,只有悲伤。

    阳光暖暖,可照在二人的身上,好像没有丝毫暖意。

    裴茗翠又是开始咳,用手捂住嘴,竭力不让自己咳出声来,裴矩望见她脸色通红,终于叹息一声,“如果刺伤我可以减少你心中的苦,茗翠,你尽可说出来心中的愤懑。我知道,我这世上若还有对不起的人,一个是你母亲。另外一个就是你!可无论如何,你总是我的亲生女

    裴茗翠还是咳,却不再出言讥讽。眼中也有了伤感。

    伤害本来就是把双刃剑,伤害别人的时候,也在伤害着自己。

    她每次提及往事的时候,心中也有着痛,她是个执著的人,很多事情都是无法忘记。

    “茗翠……”裴矩又道:“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那你去忙吧。”裴茗翠轻声回道。

    裴矩反倒坐下来,柔声道:“我并不忙。”

    裴茗翠终于扭过头来。笑容中满是讥诮,“你终于也不忙了?我记得你从来都是忙的不可开交,就算我出生地时候,都见不到你……”

    她的口气有些冲,裴矩只是静静的听。

    裴茗翠少有如此激动地时候,她和裴矩一样,都很是善于掩盖自己的表情。这本来就是个保护自己的方法。

    “你白天也忙。晚上也忙,一年之中,到家不过几天。我小时候,甚至很难记起你的样子!我只以为你根本就不在意我们母女,我也以为,你根本不是我父亲!”

    裴矩脸上露出痛苦之意,神色黯然。

    “可妈妈却总是说,你是疼我们的,你只是忙。你忙着你的大业,你忙着升官进爵,你忙的终于有了回报,你现在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一直都期冀在你不忙地时候和你说句话。可从来没有那种时候。后来我也强迫自己去忙。只有在忙碌中,我才能忘记母亲离开的痛苦。只有在忙碌中,才能忘记姨娘离开的痛苦。”裴茗翠轻吁了声,讥诮之意更浓,“可如今,你我都不忙了,我却发现,没有什么需要和你说了。”

    裴矩垂下目光,“茗翠,男人总有男人的事情要做。”

    裴茗翠点点头,“是呀,娘亲也总是这么说,到死都是这么说,那你去做你的事情吧。”

    裴矩终于艰难的站起,轻叹一声,转身离开。

    裴茗翠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脸上没有愤怒,只有悲哀,喃喃道:“你很忙,我也很忙,可我们如此地忙碌,究竟换来了什么?”

    她艰难地起身,拿起药碗,将药倒掉,这才回转到自己的闺房中。

    怔怔的坐着良久,房门轻敲了几下,裴茗翠头也不抬道:“进来一个黑影闪身进来,影子一般,“裴小姐,我们找到了徐洪客,带他回来了。”

    裴茗翠目光闪烁,缓缓的起身,“带我去见他。”

    影子前头带路,径直向后花园行去,到了个假山处,轻轻的旋转一处凸起的石头。假山突然裂开,中现一个黑幽幽的洞

    洞口设计的极为巧妙,等再合上的时候,外边看不出任何异样。

    二人沿着一条曲曲折折地甬道走着,甬道的尽头是个好大的石室,四壁油灯,照的颇亮,一人被铁链锁着,铁索一头穿入到石壁之中,极为牢固。被锁住那人神情委顿,不复当初的举止从容,却正是道士徐洪客。

    二人初次见面是在天香坊,那时候地徐洪客风流倜傥,那时候地裴茗翠,意气风发。

    可如今二人再次见面,一个阶下之囚,一个容颜憔悴。

    “徐先生,很久不见了。”裴茗翠笑笑,“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徐洪客勉力的抬起头来,“裴小姐,我也没有想到过,一向以理服人地裴小姐会用这种粗俗的方式。”

    “对讲理的人,我当然以理服人。可对于太平妖孽,我只恨杀之不绝。徐洪客,到底谁让你来蛊惑圣上?”

    徐洪客微笑道:“是老天。”

    裴茗翠也是不恼,“你们的计划简直称得上天衣无缝,趁我不在之际,先弄个假陈宣华进献给圣上。趁洛水袭驾之时,刺杀陈宣华,让圣上心情悲痛,无心朝政。又因为陈宣华之事,让我心灰意懒的离开东都,这才又蛊惑圣上南下。李密率瓦岗众再扼断扬州回转东都的要道,这大隋的江山。看起来,无力回天了。我还是低估了你,当初在天香坊的时候。杀了你,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波折。”

    “我只能说,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徐洪客淡淡道:“杀了我,所有的一切还是会按照天意来执行。”

    “是天意,还是人为?你我心知肚明。”裴茗翠突然叹息一口气,“世人熙熙。皆为名利,我只是不明白,你们如此苦心孤诣,到底是为了什么?”

    “有些事,又怎么是你能够明白?”徐洪客笑道。

    他虽身处绁缧,却是谈笑风生,丝毫不以为意。裴茗翠也不恼怒。却是叹息道:“天意。什么是天意?圣上自雁门之后,再不谈及征伐高丽,你们若真的是天意,只要假陈宣华活着,继续劝圣上行使仁政,大隋江山就能安稳,百姓也就不用受苦。可惜你们实在太过执著,只以推翻大隋江山为己任,丝毫不考虑百姓之苦。大隋倒坍,天下再次纷争不休,又不知道多少百姓会死于乱世,这也算得上天意吗?”

    “百姓现在难道不苦吗?百姓这些年死的难道比乱世要少?”徐洪客冷笑道:“裴茗翠,你莫要自欺欺人了。”

    裴茗翠皱眉道:“最少据我所知。这一年来圣上少动土木。考虑民生,只要有耐

    “谁对他还有耐心?”徐洪客冷冷道:“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大隋不倒,百姓不会有好日子过。”

    裴茗翠咳嗽起来,半晌才道:“只有你一个人绝不能有如此精细地规划,说出和你合谋的都是哪个,我就放你走。”

    徐洪客突然笑了起来,“裴茗翠,你本来不是这么天真的人,到现在你以为我会说出真相?你让我说出天机中人?”

    裴茗翠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徐洪客又道:“我当初去天香坊,可以说三分是去看梦蝶,却有七分想要去找你!大隋中地女人,除了个义成公主,也就裴茗翠你能让我动心,其余的女人,就算是陈宣华,又是何足道哉?她不过是一具比较美丽的骷髅而已……”

    他神色中有了疯狂之意,裴茗翠留意他的举动,微笑道:“原来我们女人在你眼中,不过是具骷髅白骨而已,这话我好像听谁说过……”

    “你当然也是骷髅白骨,但是你是具充满智慧的骷髅白骨!”徐洪客一改一向的温文尔雅,大声道:“在我见过的女人中,你人虽长地一般,但智慧绝高!你若是和我们联手,推翻大隋,当成就天机伟业,可你执迷不悟,实在可惜。”

    裴茗翠又是皱眉,“我和你好像只见过两次,你却好像很清楚我的举动?”

    “若是清楚你的举动,我如何能被你抓到?”徐洪客长吁了一口气,神色瞬间平息了下来。

    “说的也是。”裴茗翠轻轻点头,“你们有什么大业,不妨说来听听。”

    徐洪客眼中闪过丝诡异之色,微笑道:“其实你不该问我,而应该去问萧布衣。”

    “为什么要问他?”裴茗翠满脸不解之意。

    “因为他是天机,而你早就应该知道,”徐洪客缓慢道:“天书中,天机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只有天机才能破解天书,而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机。根据天书记载,萧布衣他……”

    他说到这里,欲言又止,裴茗翠冷冷的笑,“既然你说天意不可违,说出来又有何妨?”

    徐洪客也是冷笑,“我也不怕对你说明,让你知道天意不可违。萧布衣根据天书记载,实为无上王手下第一大将,平突厥,踏辽东,你知道这些,又能奈何得了他?再说这天下一统,实乃历朝历代梦寐以求、万民称颂之事,你就算知道,又如何会去阻挡?”

    裴茗翠脸色微变,“你说天书记载中,无上王将大隋取而代之?”

    “不错,正是如此。”徐洪客斩钉截铁道。

    “那一直以来李氏称王地谣传又做何解释?”

    徐洪客放声长笑道:“裴茗翠,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到现在,我也不怕对你说。李氏称王不过是我们放出地烟幕,李氏实乃无上王大业的阻碍,我们当会设计铲除李氏。”

    “原来如此。”裴茗翠微笑问。“那无上王是谁?”

    徐洪客微笑道:“你觉得我会说?”

    裴茗翠还是笑,可笑容中却有着说不出的阴冷,“在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死。徐洪客,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不说的后果。”

    徐洪客收敛了笑容,淡淡道:“有时候聪明人也会做些糊涂事!”

    裴茗翠缓缓站起身来。离开的时候说了最后一句,“你想说的时候,随时可以找我。”她走入甬道,身后传来徐洪客一声凄厉的惨叫。裴茗翠无动于衷,走出了密室,身后石门合上,隔断了一切声响。影子如影随形。低声问,“裴小姐,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萧布衣呢,现在做什么?”

    “他入主了襄阳城、取了巴陵郡,重颁均田令,租庸调制,百姓称颂。看起来他决意要反了。”

    裴茗翠轻叹声,“可惜圣上中了太平道地诡计,逼萧布衣造反……”

    “或许萧布衣本来就有反骨。如今不过是提前发动?”

    裴茗翠沉吟半晌,吩咐道:“现在地我不是为朝廷做事,只是破解心中的疑团,萧布衣要反,随他去吧。我们如何管得了许多?再说天下大乱。萧布衣不反,还有别人会反。谁能取得天下,还是未知之数。萧布衣若是天机,当知天意,他揭竿而起,难道说……”

    裴茗翠口气中满是疑惑,影子却接道:“难道说他会称王,不然他怎么会逆天行事。他现在羽翼已丰,绝对不会屈居人下,徐洪客说他是什么无上王地大将军,我却不信这世上还有哪个能指挥了萧布衣!”

    裴茗翠点头,“影子,你说的极是。不过萧布衣到底如何,并非我们要考虑的事情。我们一直都在查询无上王地下落,只可惜抓到地都是喽,不明内情。这徐洪客是我们抓住的关键人物,你要小心逼问,把他说地记录下来,一句话都是不能漏掉。这人说话当无真话,我们或许不能拷逼问出他说地实话,可最少能在他的言语中分析出蛛丝马迹。”

    影子点头,裴茗翠喃喃道:“红粉骷髅?”突然心中一动,裴茗翠脸色微变,低声道:“影子,你现在马上发动影子盟的力量去找一个人,监视他的下落。”

    “谁?”影子问道。

    裴茗翠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吐出了两个字,“道信!”

    太原城外的一个乡村里,一家路边的酒肆中,两人对面而坐。一匹白马轻嘶仰蹄,盯着桌上地酒碗。

    雪花飞舞,银装素裹,景色虽美,天气却是冷意入骨,路上不见行人,酒肆中,二人地身边有个红泥小炉用于暖酒,卖酒的老人却是不知去向,因为他收了一锭银子,而这锭银子,足可以让他这几个月不用再卖酒为生。

    “二哥,嫂子还好吧?”萧布衣为李靖满酒,态度热诚。

    李靖望着酒碗,上面暖意融融,“她还好,过几个月就要生了。”

    萧布衣端起酒碗,“那恭喜二哥了。”

    李靖端起酒碗,一口喝干,“谢谢。”

    萧布衣也是缓缓的喝干了酒,想着什么。他从潼关出发,一路上倒没有受到什么阻碍。越到北方,气候越寒,不到太原城的时候,天上已经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雪花。

    他到了太原城,却没有进城,直接去了城西几十里外的一个乡村,然后就碰到了李靖。

    李靖在这里已经等候他多时。

    月光虽然神俊,快捷非常,可毕竟还是不如飞禽,李靖接到萧布衣要到的消息后,早早的来到这里等待,暖好了酒。

    萧布衣喝口暖酒,递到月光面前,月光欢悦不已,一口就将酒水干了,喜悦非常。萧布衣又喂了它三碗酒。拍拍它的头笑道:“一旁去玩吧。”

    月光听话地走开,李靖看着他的举动,突然道:“三弟。我很羡慕你的无拘无束。”

    萧布衣笑道:“我也羡慕二哥你的男儿本色,这世上我佩服的男儿,都是极有责任之感,二哥在所有女人心目中,是个好男人,可我不是。”

    李靖抬头望向远方,半晌又道:“谢谢。”

    “不要说谢了。你这会地功夫,已经说了太多地谢。”萧布衣摇头道:“这可不是我从前认识的那个二哥。要说谢,其实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二哥运筹帷幄,帮我太多。”

    李靖笑笑,岔开话题,“对了。你去马邑地时候。去找方无悔,然后北上。所需人手应该均在紫河准备好了,他会带你找到。我为你准备地人并不多,也就三百勇士,毕竟你不是打仗,一般的用途,这些人应该足够,兵不在多而在精,再说你们也要隐避行踪。人太多了,反倒不利于行事。不过其中有一熟悉草原地形之人,叫做图鲁,你对草原地形并不熟悉,一定要先和他熟悉草原的地利。至于其他特殊的人手。那就是袁岚的事情了。不过我想现在多半也是到了马邑。”

    萧布衣静静的听。眼中露出了感动。

    李靖问道:“布衣,不知道你去草原有什么打算?”

    萧布衣苦笑道:“暂时还没有什么打算。我不是神仙,能说的只能是随机应变四个字。”

    李靖微笑道:“若论随机应变,你实在是不让旁人。不过眼下你千万要小心,因为你要对付之人绝非始毕可汗一个。”

    萧布衣皱眉,“还有谁要和我为敌?”

    李靖沉思道:“三弟,根据我、蒙陈雪和袁岚在边陲地观察,虽然大隋和突厥交易阻断,但可汗贩马从未停止,他明面禁止各族落和中原贩马,却借以压价购买草原的马匹。而关陇、北疆,甚至是河北等地,都有突厥的马匹出没。”

    萧布衣大皱眉头,“二哥,你是说这些地方的士族都在和可汗勾结?”

    李靖点头,“多半如此,所以你到突厥,要对付的绝非始毕可汗一人。如今众人皆有反意,军马在征战中重要性当为第一,所有人都是要借突厥的战马反隋,你如果公然和始毕可汗为敌,破坏了他们的大计,我只怕他们第一个要对付地就是你!我盘算了下,金城地薛家,朔方的梁家,武威的李家都可能和始毕可汗有勾结,就算马邑的刘家,也是蠢蠢欲动。你还记得我们当初草原赐婚遇到的大头领吗?”

    萧布衣心中一寒,“他被二哥你击伤,再也没有了下文,你说及了他,可是认为他也是这几家的人物?”

    李靖点头,“三弟你能想到这点,我总算能放下点心事。大头领武功路数和中原仿佛,我这才想此人多半也是中原的人物。很可能在雁门之围以前,他们就一直和始毕可汗联系,只是我还不知道那人的真实面目是谁。不过根据我的估算,你此刻地武功不差于他,但要提防他们人多势众。去年这时,他们还会隐忍,可到了如今,不用我说你也能明白,张须陀死了,杨广被困扬州,天下大乱,谁先出手当能抢得先机,图穷匕见,他们不会再顾及什么。”

    萧布衣点头,“我此行前往草原,却知道和始毕可汗没有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最好能在暗中助力,让可敦可汗这老两口斗个旗鼓相当最好。可汗后院起火,自然没有心情南下,至于马匹和天下嘛,那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李靖笑起来,“三弟,你果真没有让我失望,不过我要提醒你一点,小心可敦!”

    萧布衣沉默良久,点头道:“我知道。”

    “好了,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做了,水酒一杯,祝你平安归来。”李靖端起酒碗。

    萧布衣一饮而尽,起身要走,突然又止住了脚步,“二哥,我知道你远比我考虑地要多,但是你在太原,一定要小心李渊。我看这家伙极有反骨,这一段时间估计也要反了,我看他一直和你不和,若是造反,恐怕会对你不利。”

    李靖笑道:“我只怕他还不敢,他若是真对我不利,那就树下了你这个仇家。你后发先至,如今势力算是不小,李渊老谋深算,如何会抢先和你为敌?他若和你对敌,你第一招就是入关中,攻太原,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萧布衣笑笑,“反正嘛,小心使得万年船,不过……”他欲言又止,想说李靖多半没事,可话到嘴边,却又缩了回去。

    李靖笑道:“方才你也说了,这天下嘛,还要看各自地本事,没有了李渊,还有张渊王渊,太原之地,处于关陇河北交接,突厥和关中夹击之地,其实不算是个好地方,几乎可以说是四面受敌,由李渊帮你打磨关陇、突厥、和河北的势力,你可轻松先取江南,再图北方……”

    萧布衣笑起来,招呼过月光,扭头道:“二哥,烦劳你代我向嫂子问好,还有,如果算计有变,你随时可到襄阳找我,万勿犹豫。”

    李靖点头,望着萧布衣迎雪而去,转瞬没入无边无际,嘴角露出丝微笑,转瞬又是叹息了口气,缓缓地骑马出村,向太原城的方向行去。

    雪,下的正紧,天下,白茫茫的一片!

二七八节 守望

    苍茫的草原上,万物渺小。

    雪花纷飞中,有快马奔驰。马蹄翻飞,雪花飞扬,一队人马很快的踏过了野鸭湖,已经接近湖后山谷。

    这里夏日的时候,依湖伴山,水草丰美,正是放牧的好地方。冬日时分,湖面早就凝结成冰,冻到湖底,湖面上铺着厚厚的积雪,马蹄轻踏,露出晶莹如镜的湖面。

    来马并不因为冰面而稍减了速度,显然个个骑术精湛,一直奔到山谷处,却终于停了下来。

    谷口布满了鹿角荆棘,容不得马过,听到蹄声急骤,谷中早有人出来,为首一人正是古伦特,身后跟着十数个精壮的小伙子,虎视眈眈,满是戒备。

    见到来人是阿勒坦,身后也跟着十数个族人。古伦特微皱眉头,暗想这家伙来这里绝对没有什么好事。

    最近阿勒坦把族内搞的人心浮动,他总是宣扬着能给蒙陈族带来更多的利益,这让一些人或多或少的有些意动。不过蒙陈雪坚决反对,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可很多人都明白,阿勒坦不会是个轻易放弃的人。

    野鸭湖附近有蒙陈族的几处牧场,这里由古伦特看管,山谷里面有百来个族人照料马匹。见到阿勒坦带的人也不多,古伦特心中稍安,在他的心目中,无论如何,大伙都是族人,还不希望兵戎相见。

    “古伦特,你好呀。”阿勒坦扬声道。

    古伦特以手加胸,施礼道:“阿勒坦长老,你好。”无论他多么讨厌阿勒坦,可蒙陈雪反复强调,要尊重族中的长者,古伦特不能违背。这个阿勒坦是族中的长老,身份不低。

    “天寒地冻,马儿都休息了。还不知道阿勒坦长老来这里做什么?”

    “你既然知道天寒地冻,怎么不让我进去说话?”阿勒坦有些不满道。

    古伦特微皱眉头,“回长老,没有塔格的命令,无关人等不能擅自进入这里的牧场。”

    “你说我是无干人等?”阿勒坦双眉一竖。

    古伦特陪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还不知道阿勒坦长老来此何事?”

    阿勒坦本来怒容满面,听到这里突然脸色和缓起来,微笑道:“我不过是路过这里,想起族内在这养着马儿,就顺便过来看看。对了。古伦特,把这些碍事的东西搬开,我和兄弟们都进去看看。”

    古伦特露出为难之色道:“没有塔格的命令,若不运送马匹,这些障碍是不能清除,还请长老见谅。”

    “你张口塔格,闭口塔格。是不是没有把长老放在眼中!”阿勒坦身后一人呵斥道。阿勒坦带着的都是亲信,都对古伦特露出了不满之色。

    “长老是长老,当然要尊敬,可就算是长老,也要听从塔格的命令!”古伦特身后地兄弟大声说道。

    天寒地冻,雪花飘飘中,两股势力中火光四射。愤怒一触即发。

    古伦特脸露为难之色。阿勒坦却突然笑了起来,回头呵斥道:“都在做什么,我们蒙陈族都是一家人,以和为贵,别人不懂规矩,难道你们还不懂?”

    本来愤怒上前的亲信退后了几步,阿勒坦笑道:“古伦特,他们不进去,让我一个人进去总可以吧?如今不算太平。我不进去看看不放心呀,怎么说我也是蒙陈族的一个长老,平日对这放牧的事情也太不关心了。”

    他苦口婆心,死皮赖脸的要入谷,古伦特这次倒是不好阻拦。半晌才道:“那辛苦长老了。”

    他让人将鹿角挪开条缝。仅够一个人进来。阿勒坦见到他防备敌人一样防范着自己。不由心中大怒,脸上笑意却是更浓。侧着身子走了进来。身后的缝隙转瞬合拢,将剩余的人隔在外边。

    阿勒坦心中冷笑,嘴上却是大笑道:“你们都在外边等着,古伦特,我们去看看牧场的马儿怎么样了。”

    古伦特吩咐精壮牧民也留在谷口,避免发生意外,这才陪阿勒坦走入谷中。

    二人貌合神离,小心戒备,可在谷中转了一圈,阿勒坦除了称赞古伦特牧马的功劳外,并没有挑刺。不过他这一圈倒是把谷中牧场里里外外看了遍,看完后道:“古伦特,你真是一个养马的好手,以前我倒是忽略了你。”

    古伦特暗想,你小子以前只想着给自己捞利益,什么时候想到了族人?

    “阿勒坦长老,这是我地本分之事,你过奖了。”

    “对了,古伦特,你家人都还好吧?”阿勒坦又问。

    古伦特心中微凛,沉声道:“都还好,谢长老的挂记。”

    “这雪儿下的欢,可转瞬又要到了新的一年。可很多人只是看到了雪儿的冰冷,哪里想到开春的时候,万物复苏。”阿勒坦说到雪儿两个字的时候,意味深长,只怕古伦特不懂,伸手一指地面道:“你别看草儿被雪儿压在了地上,看不到青绿,可等到春天来到地时候,草儿就会茁壮的成长,到时候满眼的绿色无边无际,谁还记得冬天的雪儿呢?”

    他把冰雪比喻成蒙陈雪,却把自己比喻成青草,虽是感慨,用意不言而喻。

    古伦特半晌才道:“若是没有雪儿冬天的滋润,这草儿也长不了那么欢吧?这真主给了我们世间万物,每一样想必都有真主的道理。”

    阿勒坦一愣,没有想到沉默寡言的古伦特竟然也词锋犀利,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转,望向了古伦特身上地羊皮袄子。古伦特穿的羊皮袄有些破旧,有些地方已经开线,阿勒坦叹息声,“古伦特,可惜你这牧场上最好的牧民却只能穿着破旧的羊皮袄,若是跟了我,我想天天穿新皮袄也是不成问题。”

    古伦特含笑道:“真主下的子民都有自己的命数,让羊披着狼皮未免不伦不类。”

    阿勒坦脸色一沉。“古伦特,你这是什么意思?”

    古伦特微笑回道:“回长老,我只是想说,我贫苦惯了,这羊皮袄我穿着舒坦,若真的穿上了新地皮袄只怕不习惯。”

    阿勒坦沉声道:“你不习惯,不代表你的爹娘儿女不习惯。”

    古伦特这次沉默了下来,阿勒坦又道:“古伦特,方才我见到这牧场马匹不少,其实如果你能和我合作地话。卖个几百匹也是不成问题。到时候我给你双倍的价钱,你把钱给塔格岂不更好?”

    “这世上什么都可以卖,可就是良心不能卖。没有了良心,真主不会饶恕。”古伦特沉声道:“长老,你若是想卖马,可去和塔格商量,她若是同意。我一文钱都不用收,不是我用双手挣来的钱,我花着不舒坦!”

    古伦特言语铿锵,并不退让,阿勒坦突然大笑了起来,用力拍拍古伦特的肩头,“古伦特。你很好。没有辜负了塔格的信任,你地忠心,我喜欢。”

    他说完后,已经快要到了谷口,闪身出了谷口,带着一帮手下呼哨而去。

    古伦特身边地牧民纷纷问,“古伦特,长老来这里做什么?”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会安什么好心。”

    古伦特挥手止住牧民们的议论。对身边地一个小伙子道:“桑巴,你去我们族中找塔格……”他低声说了几句,桑巴连连点头,上马离开了谷中。古伦特又道:“桑结、卡维你们跟我来……”

    桑巴出了谷中,一骑飞奔。到了族中聚集的地方时。天已经暗了下来。

    苍茫的雪色中,狂风卷起。嚎叫不休。

    桑巴径直找到了蒙陈雪,蒙陈雪正和莫风、巴尔图几个牧民聚集在一起商量事情,见到桑巴,有些诧异问,“桑巴,你怎么来了,牧场那里出问题了吗?”

    桑巴把白日说的事情说了遍,急声道:“塔格,古伦特说,阿勒坦多半不怀好意,请塔格定夺。”

    和众人一起的还有郎木莫,也是个长老,一直负责掌管蒙陈族的钱物,当初在阿勒坦找茬的时候,倒一直坚定地站在蒙陈雪的身旁。听到这里,沉声道:“桑巴,阿勒坦怎么说也是族中的长老,他就算……那我们也不能轻易的怀疑他的用心。说不准……他也是想为族中尽分力呢。”

    莫风冷笑道:“狗改不了吃屎,狼还会吃草?我只怕他已经开始图谋牧场里面的马匹了,这次过来,不过是踩盘子。踩完盘子后,想必很快就要动手了。”踩盘子是道上的黑话,就是说打劫前,要过来打探下地形。莫风虽是在草原几年,可匪气不减,说地还是道上地行话。

    蒙陈雪想了半晌,蹙眉道:“按照常理来说,他不会和我们公然闹翻,这对他绝对没有任何好处。他如果真的要硬夺牧场的马匹,那会被草原人嗤笑,无法在草原安身。”

    众人都是点头,莫风却道:“如果他明里不来,暗中下手呢?”

    “莫风,你的意思是?”蒙陈雪沉吟问,“你说他会让别人暗中对牧场下手?他会这般不可救药吗?”

    虽然说是怀疑,可蒙陈雪知道,这也是大有可能,不由心中焦急。

    巴尔图却道:“塔格,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牧场虽是有所防备,可还要防备别人突袭。这几日,我们要加强各个牧场的防备才好。”

    蒙陈雪点头,无奈的叹息道:“那就明日通知蒙陈族的四个牧场,让所有人加强防备好了……”

    帐外狂风呼啸,天色更黑,蒙陈雪掀开帘帐,一股冷风吹入,让众人身上发寒。

    “天气寒冷,桑巴,你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起来,我和你一块赶赴牧场,商量加强防御的事情。”

    众人点头,却都是忧心忡忡,蒙陈雪出了营帐。回转到自己的毡帐内,坐下来望着一明一暗地油灯,轻咬红唇,怔怔的出神。

    扭头望向马邑的方向,虽知道萧布衣不可能如此之快的到来,这里离巴陵可是数千里之遥,可蒙陈雪只是想,萧大哥,我多么希望你快点到来,雪儿抗的很累。阿勒坦不满我坐在这个位置上,他却不知道,我对这个族长地位置是多么地无奈。

    寒风呜咽,草原被狂风怒雪笼罩,蒙陈雪久久的陷入思念之中。

    这时候,突然一缕笛声透过风声传了过来,若有若无。蒙陈雪侧耳倾听,脸上有了丝古怪。

    她听出来,笛子吹地是一首草原古老的民歌,歌名叫做守望。

    这首歌她儿时在草原,就经常听到牧民歌唱,也听到儿时的玩伴在歌唱,只是这时歌声不在。却变成更为深沉的笛声。

    有父母对儿女的守望。有情人之间的守望,有族人对族中的守望……

    笛声悠悠扬扬的飘来,沉凝深重,就算阴冷地北风都是不能阻挡,蒙陈雪听的入神,喃喃的跟唱。

    雄鹰飞翔的地方,遍地牛羊……

    男儿闯荡的天空,姑娘在歌唱……

    河水清清,牧草青青。柔风在思念中流淌……

    阳光在肩膀,姑娘莫忧伤……

    万马奔腾的草原呀,相思的人儿永远在守望!

    蒙陈雪唱到最后一句地时候,突然感觉到脸上一凉,伸手摸去的时候。才知道不知何时。脸颊上已经流淌着泪水。她守望相思的人儿不在万马奔腾的草原,而在那遥远的南疆。

    布衣。你这一刻可曾想着我,这一刻,你是否感受到我这剪不断的情呢……

    蒙陈雪伸手抚摸秀发,秀发可以剪断,但相思绵绵。

    笛声还是悠扬,叙说着情人之间的想念,蒙陈雪突然对吹笛之人有了分歉然。

    她知道吹笛地人是谁,她也知道吹笛地人的用意,可是她只能不予理会。

    每当她有烦心事情的时候,笛声总会适时响起,每当她冲出去的时候,笛声就会消失不见。

    这两年多来,笛声陪伴她多少个日日夜夜……

    她已经猜出是谁在吹笛,可就算这思念的笛声,也冲淡不了她对另外一个人的思念。

    有时候,爱是两人的事情,可有时候,爱一个人,却不关别人的事情。

    上次文宇周帮她抢回马匹,做了很多,却什么都没有说,只留下黑暗天使四个字,蒙陈雪已经猜到了是他,可她还是没有去找他。自从那晚去找了萧布衣后,她就已经做了决定,她虽然柔弱似水,可真的做了决定,却和深山老竹子般地坚韧!

    伸手从怀中取出了半块玉来,蒙陈雪望了良久,终于又做了个决定,她霍然站起,掀开了帘帐,刺骨的寒风擘面而来,几乎将她倒吹了回去。

    蒙陈雪没有退缩,迎着寒风走出了几步,却是陡然止步,天空阴暗,北风怒号,可笛声却已经消失不见。

    蒙陈雪寒风中立了很久,却是再也听不到笛声,只能颓然而返,不知为何,心中有种惶惶,这种夜晚,似乎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回转到毡帐中,蒙陈雪左思右想,良久这才睡去,她和衣而睡,朦胧之间,突然听到蹄声阵阵,一人迎着风雪冲进来,一把抱住了她。蒙陈雪惊的睁开眼睛,见到眼前那人双眉如刀,嘴角总是有着若有如无的笑意,不由惊喜道,萧大哥……

    她叫声一出,却是霍然惊醒,才发现毡帐内还是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方才不过是一场梦,不由心中幽叹,暗想为什么美梦总是容易醒来?

    可幽叹未毕,蒙陈雪心中陡惊,因为她这次真切地听到蹄声急骤,有一匹马儿正从远方赶来,迅即地接近蒙陈族的部落。

    蒙陈雪刹那间,一颗心砰砰大跳,面红耳赤,豁然站起,却是没有冲出,她多希望来人就是萧布衣,可她又知道,这绝无可能。萧布衣不是鸟。就算他接到信后,马上赶来,数千里之遥,如今也应该是在路上吧。自己自从向南方传警后,不过几天地功夫,还没有收到南方的音讯。

    蹄声也是在远处止住,紧接着嘈杂的声音响起,有杂乱的脚步声向她这里走来。

    片刻的功夫,巴尔图的声音响起,“塔格。你可在休息吗?”

    他声音焦急,可还是守之以礼,不敢轻易地闯进来。

    蒙陈雪疾步走到毡帐前,掀开帘帐,沉声问,“巴尔图,什么事?”

    巴尔图双眸满是焦灼。“塔格,方才一阵风偷袭了我们的牧场!”

    蒙陈雪听到一阵风三个字的时候,脸上再无血色,可心口却是挨了重重的一击般,热血上涌。

    一阵风她当然知道,当初她回转的时候,就和一阵风遭遇过。要是没有黑暗天使帮蒙陈族抢回马匹。那一次他们就损失惨重。可经过文宇周和一阵风一战后,一阵风有所收敛,草原安宁了一段时间,可随后一阵风渐渐又是嚣张,无恶不作,让草原人深恶痛绝。可他们终于又失手了一次,他们竟然去打劫大隋赐婚的队伍。

    打劫大隋赐婚的队伍当然没有什么,一阵风心狠手辣,横行草原。就算可汗可敦都不被他们放在眼中,大隋赐婚队伍当然也不会被他们放在眼中。可他们没有想到过,队伍中有个李靖,那个以三百精兵横扫草原,纵横无敌的李靖。那个时隔一年。草原骑兵提起来还是胆颤心惊的李靖。

    一阵风吹到了高山上,一战之下。几乎全军尽墨,一阵风的大首领听说也死在那一役中。草原人听说了这件事情后,对李靖实在是爱恨交加,一阵风自从那场战役后,再没有了下文,蒙陈雪却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又死灰复燃,而做地第一件事情就是过来抢掠蒙陈族的牧场,他们到底和蒙陈族有什么不解之仇,两次三番的前来找麻烦?

    “牧场现在怎么样?”蒙陈雪愣了片刻,回过神来,急声问。

    牧民听到消息,慢慢的汇聚,巴尔图拉过一人,蒙陈雪认识他叫卡维,一直都是跟随古伦特在牧场做事。卡维身上满是鲜血,大声道:“塔格,一阵风夜里突然偷袭牧场,他们身手都是高强,没有骑马,都是翻过我们的障碍过来……”

    蒙陈雪微皱娥眉,“后来呢?巴尔图,召集人马去牧场看看,对了,马上再找几个人手过来,让他们迅即的去别的马场报警,抓紧提防。卡维,牧场现在怎么样?”

    蒙陈雪虽然吃惊,可是做事沉稳,号令连连地发出去,卡维却道:“塔格,我们这次伤了十几个兄弟,死了两个,可一阵风却死了十来个人,一匹马也没有抢走。”

    卡维满是自豪的说,牧民听了,都是欢呼阵阵,蒙陈雪愕然,半晌才道:“你说古伦特带领你们打退了一阵风?”

    她有些难以置信,因为一阵风毕竟不是浪得虚名,若是这样就被人家轻易的打退,如何能称霸草原?

    卡维点头道:“不错……”四下望了眼,卡维欲言又止,“塔格,古伦特让你放心,明日到了牧场再说。眼下你们要提防一阵风过来袭击我们蒙陈族!”

    蒙陈雪有些心焦,知道卡维藏着什么,暗想既然牧场无事,倒也不着急去找。

    众牧民听说牧场无事,都是松了口气,暗自加强了戒备,可一夜无话,风平浪静。天色才明,雪儿终于缓了些,蒙陈雪带着巴尔图、卡维还有数十个年轻的牧民已经赶赴牧场。

    到了牧场,发现谷口的鹿角荆棘还算完整,不由宽心。

    古伦特早早的迎上来,接众人进了牧场,压低声音道:“塔格,我昨天见到阿勒坦过来,就觉得有些不对,他东看西看,特别留意牧场的布置。我让桑巴去通知你地时候,却将牧马换了个地方。结果晚上一阵风来袭,直扑牧马地所在,我在那里设了伏击,我们又有箭头研制的竹弩,一下子放倒了他们十数个,他们知道不好,惶惶离去,可他们武功高强,我们也拦不住,反倒伤了不少人,又死了两个兄弟。”

    蒙陈雪已经听出了什么,“你说是阿勒坦暗中勾结一阵风?”

    古伦特缓缓点头,“我有这个怀疑,不然怎么阿勒坦昨天白天才到,一阵风当晚就来?我只怕阿勒坦是为一阵风提供牧场的地形,这才让卡维通报你,却不说别的,只怕打草惊蛇。”

    蒙陈雪双拳紧握,秀眸有了愤怒之意,“这个阿勒坦,竟然出卖族中的利益,我若是查明真相,绝对不会放过他!”

    古伦特却是犹豫半晌,“塔格,可我们没有证据,只怕还是奈何不了他。”

    “守卫牧场受伤的族人都有人照顾吧?”蒙陈雪问了句,见到古伦特点头,又问,“那死的十几个一阵风呢,你们可认识他们的本来面目?”

    古伦特摇头,“这些人都是身披红色披风,和一阵风一样的打扮,可面目陌生,不像草原地人物。”

    蒙陈雪还是去看看死掉的一阵风,看了半晌,心中一动,暗想这些人好像都是中原人,可她毕竟不敢肯定,皱着眉头道:“古伦特,你做的很好。你继续守卫牧场,我回去找人商量。”

    蒙陈雪说是找人商量,心中却是一点底没有,这件事一阵风虽然失败了,可毕竟阿勒坦没有落下把柄,她无凭无据,又怎么能奈何得了阿勒坦?

    这个时候的她,无比的想念萧布衣,她知道,她解决不了地事情,萧布衣一定会有办法,可萧布衣,现在在哪里?她还要守望到何时?

    今晚就是除夕夜了,不知道有多少朋友在守望,只希望朋友们新年地守望,万事如意……

二七九节 相聚

    蒙陈雪匆匆回转族中,不等站稳脚跟,就有族人找她去族中议事。蒙陈雪知道有问题,稳定心神,进入营帐中,发现族中有威望的族人均在,都是脸色沉重,阿勒坦却是脸上有着坏笑,不由心中咯噔下。

    阿勒坦趾高气扬的眼睛好像长在了头顶上,见到蒙陈雪进来,叹息一口气,“塔格,我深为蒙陈族遭此厄运感觉到不幸。”

    蒙陈雪不经意的问,“叔父,没有想到你消息很是灵通,我记得你并不在附近住宿,一来一回很费功夫,却不知道是哪个告诉你这个消息?”

    阿勒坦微愕,半晌才道:“还用谁告诉我这个消息吗,现在蒙陈族对这个无有不知了。”

    蒙陈雪本来对阿勒坦和一阵风是否勾结还不相信,可见到他做作的表情,倒信个十成十,心中不由一阵厌恶。

    族中长老听到二人的对话,并不知道深意,也就不以为意。阿勒坦听到问话,心中忐忑,转移了话题,“塔格,你难道不觉得自从你当上了族长后,蒙陈族灾难不断吗?”

    “叔父,你是否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蒙陈雪冷冷的问。

    阿勒坦冷笑道:“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自从你当上蒙陈族的族长后,一阵风就是盯上了我们。上次差点让牧场覆没,这次又是死伤了不少牧民。我觉得,一阵风对蒙陈族不利。很大地原因就是因为塔格当了族长,我在当族长的时候,就从来没有让蒙陈族受过袭击。众位族人,并非我危言耸听,一阵风纵横草原,杀人越货,就算可汗都是拿他们无可奈何。他们作恶多端,若真地是盯上了哪个族落。绝对会把那个族落搞的鸡犬不宁。”

    一个长老问道:“阿勒坦,塔格素来少和人争执,怎么会和一阵风扯上瓜葛?”

    阿勒坦冷笑道:“达木儿长老,你们都太久的没有出去走动,却不知道太多的事情。一阵风盯上蒙陈族绝非无因,塔格,我想你应该最清楚。”

    “我不清楚。”蒙陈雪望着阿勒坦的一张脸。很想冲上去痛打一顿。她实在受够了他的没完没了的捣乱。从私人角度来讲,她甚至想要杀了他,可从族中的角度来看,她还是要忍下去。

    阿勒坦放声笑了起来,“塔格,你不知道?实在是可笑。你自以为可以一手遮天,却不知道天底下没有不透风地墙!你的情人,所谓的马神一直都和一阵风有着深仇大恨。当初他和李靖到了草原,几乎让一阵风全军覆没。这个仇深似海,一阵风既然卷土重来,又如何不会报复?一阵风在草原既然找不到萧布衣和李靖,当然就会找和他们有瓜葛的人来报复,而我们蒙陈族。如今就是首当其冲。成为被他们报复的对象!我们若是还让蒙陈雪做族长,我只怕蒙陈族会有灭族的危险!”

    他危言耸听。众族人齐齐动容,面面相觑,都看出彼此的忧心。

    蒙陈雪冷冷地望着阿勒坦,“这么说你若是族长地话,就能保证一阵风不来骚扰蒙陈族了?”

    “当然。”阿勒坦拍着胸脯道。

    蒙陈雪笑了起来,“那你用什么保证?是准备让蒙陈族重新回到赤塔来保证,还是准备继续用你的嘴皮子来保证。你可以蛊惑我们,难道你真觉得凭你的嘴皮子就可以让一阵风不来侵犯蒙陈族?”

    众长老的心在二人的辩论中动荡,一会觉得阿勒坦说的有道理,一会又觉得蒙陈雪说的不错。一阵风固然不好对付,可如果重新回到赤塔的苦寒之地,他们当然也不愿意。阿勒坦被斥责的面红耳赤,大声道:“蒙陈雪,你不用说那么多,我知道,你死死地握住权利不放,不是对蒙陈族忠心,其中的用意,我想不用多说了吧?”

    他竭力拿一阵风和萧布衣说事,避重就轻,蒙陈雪并不理会,径直走到毗迦的身前,以手加额,单膝跪地道:“草原的智者呀,雪儿不管冷言冷语,不惧寒风狂雪,只因相信苦难不过是短暂,心胸坦荡,心中有爱,光明不远……”她说到这里,虽是声音坚定,可脸颊却已经流下了泪水,只是背对众人,无人见到。

    泪水落入尘埃,消失不见,蒙陈雪抿着嘴唇,没有再说下去,只怕再说下去,会现出声音哽咽,露出软弱。她的地位让她不能示弱,更不能在阿勒坦、敌人面前露出软弱。

    毗迦望着蒙陈雪,浑浊地双眼也有了喟然,缓缓地站起来,拉住了蒙陈雪的手,让她站了起来。

    众人也跟着站起,不由诧异,因为毗迦向来沉默寡言,像今日地举动实在少见。

    “我在草原活着近百年,知道的却是不多。”毗迦有些动情道:“可我却知道,贫瘠的荒漠养不了牛羊,干枯的河流中没有游鱼。免于被豺狼吃掉的方法绝不是送上门谈判,而是要坚定的抓住了自己手中的长枪……”

    众人沉默,心中震荡,阿勒坦心中暗骂,可就算他飞扬跋扈,也是不敢和毗迦辩解,毗迦在族中虽然无名无利,可向来都是族人心中的敬仰、信念和支持。他说的话很多时候就是定论,他可以污蔑蒙陈雪,却是不能和毗迦为敌,因为那就意味着和全族人为敌。他暗骂蒙陈雪的狡猾,却是无计可施,毕竟这个毗迦不能被他收买。毗迦环望四周,扬声道:“乘凉的人呀,怎能忘记上天赐予的树木,吃水的人呀,怎能忘记上天赐予地河水。谁还记得,是谁把我们带出了赤塔苦寒之地……”

    “是塔格!”巴尔图高声喝道。

    “是谁让我们衣食无忧?”毗迦又问。

    这次应的不止是巴尔图和莫风。众族人也是纷纷道:“是塔格……是塔格!”

    “是谁让我们不受外族地欺凌?让蒙陈族在草原有了立足之地?”

    营帐内轰然声响,“是塔格!”

    “那又是谁起的最早,睡的最晚,关心着蒙陈族的一点一滴,不辞辛苦,永不抱怨?是谁放弃了中原的舒适,千里迢迢赶赴赤塔,不顾自身安危。要拯救族民于水火?”

    “是塔格!是塔格!!!”

    声音轰然传了出去,蔓延了整个族内,惊天动地,风雪飘扬。

    毗迦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满是褶皱的手轻轻的放在蒙陈雪地额头,柔声道:“蒙陈族的女儿呀,你的辛苦没有白费。你的勤劳有目共睹。你的忠诚有心的人都不会怀疑。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明镜,固然会被蒙蔽一时,或许有些人头脑一时被利益冲昏,但是你更要看到,眼光雪亮的人更多!有些人只能看到眼皮底下地事情,有些人却是想地更远,不要因为一时黑暗动摇你向往光明的信心,黑暗到来的时候,总是狂风苦雨。可阳光普照的时候,永远都是无声无息!”

    阿勒坦气的脸色铁青,蒙陈雪脸上笑容却花儿一样的绽放,望着众族人望着她的目光,满是殷切。蒙陈雪那一刻突然觉得。所有的委屈已经算不了什么。

    阿勒坦忿然出寨,蒙陈雪回转毡帐。莫风、巴尔图和朵兰都是悄悄的跟在后面。

    蒙陈雪这次交锋又取得了胜利,族人地欢呼声还未平息,可莫风等人心目中都有着怒气。

    “少夫人,我觉得这么让下去总不是办法。”莫风压低了声音道。

    蒙陈雪只是沉默,朵兰也道:“是呀,我对那个阿勒坦实在是忍无可忍,方才在营帐的时候,我恨不得掐死他,这样忍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巴尔图沉声道:“如果真的是他勾结一阵风,抢劫马场的话,那不处罚他,族人也是不能容忍!”

    蒙陈雪轻叹一声,“你们的眼中只有一个阿勒坦吗?”

    三人愕然,莫风皱眉道:“少夫人,你想说什么?”

    蒙陈雪蹙眉道:“从今天地情形来看,你们说阿勒坦和我们比拼,拥护他地人多,还是拥护我们的人多?”

    “当然是拥护塔格地人多,这是有目共睹。”朵兰毫不犹豫道。

    蒙陈雪望向三人,“阿勒坦不是不知道这点,可他三番两次的对我的威信进行挑衅,他本来不是这么没有脑袋的人,我只怕他背后还有别人出面。而用阿勒坦来对付我,不过是个试探,我们若是把全部精力放在他身上,就有些本末倒置了。”

    巴尔图脸色微变,“塔格,你是说,可汗开始对付我们了吗?”

    莫风失声道:“原来如此,我说阿勒坦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

    三人都是脸上变色,蒙陈雪这时候,反倒沉静非常,“可能是可汗,也可能是别人,可根据我的感觉,我们现在处境危险非常,一不小心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阿勒坦的趾高气扬不过是个表象,若是我们被他激怒,对他动手,若是无凭无据,又被人抓住把柄,蒙陈族大乱不远,那么我们苦心经营很可能毁于一旦。我们都是站在可敦的立场,他们动我们,只怕要开始对可敦动手了。我一直求助毗迦,只是不想让授人以柄。他们既然用阿勒坦对付我们,我们就用毗迦应对,他们暂时对我们还是不能奈何。”

    蒙陈雪说到这里,皱紧了眉头,莫风等人也是皱眉,这才明白蒙陈雪的忧愁所在。

    毗迦说的不错,每人心中都有明镜,可有时又被蒙蔽,每个人看到角度又不同,有些人只能看到眼皮底下的事情,有些人却是想的更远。莫风等人只对阿勒坦地挑衅气晕。几乎失去了理智,可蒙陈雪还能保持清醒。

    莫风长吁一口气。叹息道:“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少夫人能当上族长,我却不能,原来族长也不是那么好当。”

    众人都是笑,可都能见到笑容下的忧心,莫风良久才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一直让阿勒坦骑在我们脖子上拉屎?”

    蒙陈雪安慰道:“莫风,你不要急。对付这种人地最好办法就是当他是牛粪般晾着,时间久了。他自然没味,他一直都想激怒我们,可我们不怒,烦心的就是他!再说,我们还有棋没有用。”

    莫风眼前一亮,看了眼巴尔图,知道蒙陈雪指的是什么。并不多说。轻轻叹息道:“我只希望这颗棋用到的时候,不要太晚了。”

    等莫风等人出了毡帐,蒙陈雪才露出的笑容又是黯淡下去。

    她这次固然又是取得了胜利,兵不血刃,可危机感越来越强,每个人都有能力所限,她现在却已经是到了能力极限。对付阿勒坦对她来说,并不是问题,可对付阿勒坦背后的支持者。她是有心无力。可汗可以轻而易举的将蒙陈族灭了,可他只推出个阿勒坦,迟迟没有动手,是否还是觉得时机并未成熟?可这种酝酿越久,带来的毁灭也就越是惊人。

    呆呆地坐在毡帐中。不知过了多久。蒙陈雪想来想去想不出一个好办法。这个时候的她忍不住又想到了萧布衣,她一直没有再见萧布衣。可却知道这两年来,萧布衣在中原已经赫赫有名。

    他也应该有名,蒙陈雪暗自想着,只从草原的表现来看,他这一生就绝不能用平淡来形容。只有他才有能力再次拯救蒙陈族,也只有他才能有实力对付可汗,不然可敦也不会让自己找他,可这时的他,到了哪里?这时的他,是否也在想着自己?

    蒙陈雪想念非常,过了良久,伏案沉沉睡去。

    睡梦中,只听到急骤的马蹄声再次响起,那梦里的马蹄呀,自从她知道萧布衣会来到草原,无时无刻都是对马蹄声特别敏感。马蹄声停到帐前,蒙陈雪睁开眼睛,又见到一个人影冲入营帐。

    如刀地双眉,淡然地笑容,两年没见的面容没有丝毫模糊,反倒更加清晰……

    萧大哥,蒙陈雪心中轻呼道,却没有站起,只是怔怔的望。

    她知道这又是梦,这是一个不愿醒来的梦,这是一个她一直能支撑下去的梦,她不想惊呼,不想召唤,只是怕惊醒了期盼的梦……

    不知望了多久,蒙陈雪双眸已经噙满泪水,那里饱含相思,萧布衣突然召唤道:“雪

    对面的萧布衣并没有张口,声音有如在天际,若有如无,十分的轻微,似乎不想惊醒心爱人的美梦……

    蒙陈雪更知道这是梦,咬着红唇,却感觉一只手已经摸到脸庞,温温暖暖,那种感觉如此真切,可对面地萧布衣还是没有动,蒙陈雪突然泪盈眼眶,张口道:“萧大哥,你可知道我多么的想念你……”

    她一出声,不远处的萧布衣已经消失不见,蒙陈雪霍然站起,茫然四顾道:“萧大哥……”

    她知道这梦又是早早的结束,只因为她无法遏制的思念。

    可她站起来地时候,突然双眸一凝,盯在近在咫尺地一人身上。

    那人双眉如刀,虽是身上带有外边冰雪的寒意,可笑容暖暖,让旁人身上只有暖意,那人双眸如星,也是凝望着蒙陈雪。

    蒙陈雪有些茫然,伫立不动,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萧布衣,她已经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如果是梦,那是多么美妙的梦,如果是现实,那是多么美好的现实。

    冬天虽然冰冷,可却冻不凝情人间的温暖,冬季虽然漫长,可又怎么长的过情人的思念?萧布衣热泪盈眶,轻声道:“我知道,雪儿,我知道你的思念。”

    他轻声的一句,满是情深,蒙陈雪感觉到真真切切的言语中的深情,夹杂着冰雪之冷的温暖,不由自主的飞扑上前,一把紧紧的搂住萧布衣。

    她只怕一搂成空,她只怕相思成影,可真切的搂住萧布衣的时候,泪水终于肆意的流淌。

    “萧大哥,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她泪中带笑,欢欣无限,那一刻的幸福充斥胸中,仿佛就要炸裂,可她全然不顾,只是紧紧的搂住萧布衣,肆无忌惮的宣泄着心中的思念。

    萧布衣笑中有泪,感慨万千,那一刻充斥胸膛的只是美好幸福,紧紧的搂住蒙陈雪,除此之外,他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想念。

    可无论是笑是泪,他们总算再次重逢,离别虽然太过长久,可这一刻相聚的温暖,已让冰冷的寒冬黯然失色!没有多少时间码字,抽空就写这些吧,也搞不懂到底是放松还是忙碌,呵呵。

二八零节 挑拨

    阿勒坦最近的日子过的并不舒坦,他的计划受到了阻碍,虽然他早就想到了这点。

    可有的时候,不是你知道结果就可以不做,恰恰相反,他正是因为知道结果,这才要执意去做。

    没有扳倒蒙陈雪是在他意料之中,不过这么多人拥护蒙陈雪倒让他诧异,失败不影响他美美的进入梦乡。醒来的时候,阿勒坦有些冷,下意识的伸手去搂身边的女人,寒冬的天气,每晚他都喜欢搂着个女人睡觉,这能让他感觉到踏实。

    可伸手出去的时候,他才发现身子有些僵硬。

    睁开眼的时候,阿勒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看到的不是暖暖毡帐的顶部,而是一个很大山洞的顶部。

    身边火光跳耀,毕剥的轻响,倒还不算寒冷,可空旷的山洞,远远的山壁让他实在心寒。

    阿勒坦又缓缓的闭上眼睛,心中道,这是个梦,我快睡下去,一会醒了就没事了。

    他闭上眼睛,只想睡过去,可哪里睡的着,地上石头咯的他浑身作痛,一种恐怖油然而生,他已经意识到,眼下不是在做梦。可他本来是舒服的睡在毡帐之内,怎么莫名的到了个山洞之中?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来,寒风掠过了阿勒坦的身边,一个披着红色披风的汉子急匆匆的从他身边走过,又走了十数步这才止歇,大声道:“大头领。果然是他们!”

    红披风、大头领?

    阿勒坦心中泛起了阵寒意,一个声音在心口差点喊了出来,劫持他的是真地一阵风!别人不见得能把他劫持到这里。可一阵风做事诡秘,不要说把他带到了山洞,就算把他带到了地狱都是大有可能。

    一阵风当然有真假之分,比如说攻打李靖那个一阵风多半是真的,可去牧场抢劫马匹的一阵风却是假地。若真的是一阵风,也就不会轻易铩羽而归,丢下十几具尸体,实在是因为那是水货而已。

    可无论是否抢劫了马场。都是搅乱蒙陈族的一个妙计。

    一阵风为什么要劫持他阿勒坦,难道知道他派人假冒一阵风的名头?想到这里的阿勒坦心口阵阵的抽紧。

    大头领的声音有些嘶哑,夹杂着低沉和威严,“真的是他们?”

    汉子点头道:“大头领,我们已经查地一清二楚,的确是他们。”

    大头领和手下听起来心知肚明,语含怨毒。阿勒坦却是一头雾水。什么是他们,难道他们知道是自己叫人冒充一阵风?

    “好好的去准备,这笔帐我们一定要好好算算。还有,始毕那面……我……可敦……”大头领低沉的声音又是响起,可最后几句含含糊糊,非常低细,好像咬着舌根说话,阿勒坦离的有些远,并没有听清。

    汉子应了声。快步的退下,山洞又陷入沉寂,阿勒坦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只怕别人发现他清醒过来。

    “阿勒坦醒了没有?”大头领突然问。

    “好像还没有。”有人答了句,就在阿勒坦的背后。

    阿勒坦吃了一惊。身躯不由微颤。那人感觉倒是敏锐,大声道:“大头领。他醒了!”

    沉重地脚步声响起,踩在阿勒坦身上般,一个披着红色披风地人走到他的面前,毡帽遮住了额头,衣领挡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眼,寒光闪烁,让人琢磨不透心意。

    阿勒坦张大了嘴,忘记了闭眼,扭头望过去,这才发现自己穿的单薄,四肢被捆的牢实,和粽子仿佛。

    “你醒了?”大头领哑着声音,“阿勒坦……”

    阿勒坦忍受不住沛然而来的压力,突然大叫一声,“莫要杀我!”声音回荡在山洞中,凄厉非常。

    他喊出一声后,压抑少了许多,眼泪鼻涕跟着压力释放,满脸狼藉。

    大头领听到他的喊,动也不动,神经仿佛铁打的,阿勒坦更是心寒,知道这杀了太多人才练出来的冷静。

    “大头领,我和你……井水不犯河水……”

    “真的?”大头领舔了下嘴唇,好像要喝血。不知怎么地,手上多了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他用冰冷匕首侧面轻轻的摩擦着阿勒坦的脸,阿勒特瞬间只觉得寒气从脸到心,传遍全身!见到大头领一翻手腕,就要切下来的样子,阿勒坦大叫道:“大头领,我不该让别人假冒你们,可我绝无冒犯地心意。”

    大头领地匕首停顿了下,转瞬缓缓的立起。阿勒坦见到他凝了下,以为找到了症结,慌忙道:“大头领,我对你们可向来都是敬仰尊敬,假借你们地名声可都是一时糊涂……不是一时糊涂……是有人让我这么做,我不能不这么做呀!”

    他不是婊子,却在拼命的为自己立着牌坊,只求活命,博得一阵风的谅解。他凭借自己长老的身份,就算蒙陈雪对他都是无可奈何,可也知道对于一阵风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大盗来说,长老这个身份,屁都算不上。

    “有人?”大头领声音干涩,手上青筋暴起。不等他追问,阿勒坦已经不迭道:“是什钵达塔克找人冒充的你们,我只是听命行事,并没有参与。什钵达是可汗的儿子,我怎么敢不听他的话?”

    大头领手上的匕首终于停了下来,停在阿勒坦的咽喉上。

    阿勒坦感觉到咽喉上起了一个个冷疙瘩,大声都不敢,喉结上次错动,满脸的惶恐。

    大头领突然啐了一口,冷笑道:“你们装老子干老子何事。这天底下的坏事都是老子做地又有何妨?阿勒坦,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阿勒坦反倒糊涂起来,“不是因为我们冒充大头领你的名头吗?”

    大头领冷笑起来。“这没有过错,反倒有功。老子正要重振旗鼓,让所有人知道老子的厉害,你们先出头,当是再好不过。不过一出头就折损了人马,未免让人小瞧了我们一阵风。”

    阿勒坦慌忙赔笑道:“这次我们折损了大头领你地威风,下次定然不会了。”

    “还有下次吗?”大头领冷声问道。

    阿勒坦一颗心沉下去,又哭道:“大头领。我真的没有得罪你,你要怎么样才会放了我?”

    “千两白银,三百两金子,外加二百匹马!”大头领马上道。

    阿勒坦张大了嘴巴,“啥?大头领,你……不如让我去死!”

    大头领扬起匕首,冷笑道:“你想死还不容易?”

    阿勒坦慌忙道:“大头领。请容我考虑下。你要的不是小数目,我整个身家也是不过如此。”

    “那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来考虑。”大头领冷冷的说一句。突然山洞外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个汉子也是带着黑巾,冲过来道:“大头领,不好了……黑暗天使……”

    大头领挥手止住了他的下文,带着他到了个角落,嘀咕了几句,沉吟良久。

    这功夫,阿勒坦一颗心砰砰大跳。黑暗天使他当然也听过,那是草原一股很神秘的势力,向来打着苍天地旗号,行侠仗义,铲除邪恶。倒是颇得草原人的赞许。一阵风当然是邪的不能再邪。这两股势力势不两立,斗在一起。倒也正常。

    大头领终于又走到阿勒坦的身边,冷笑道:“阿勒坦,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若是明日还不见你的答复,你知道后果。”伸手一指,吩咐两个人道:“你们看着他,莫要让他跑了。”

    吩咐完毕,大头领喝了声,“兄弟们,是我们报仇的时候了。”

    他一声喊,山洞中地人突然也是跟着喊,刹那间惊天动地,轰轰隆隆,听声势,最少有数十个人。阿勒坦心惊肉跳,不敢多看,心道一阵风不是死绝了,怎么突然又是冒出这么多人?

    大头领呼喝完毕,当先向山洞外走去,紧接着脚步声踢踏,纷杂地向外行去,片刻之后,山洞恢复了冷清。阿勒坦知道性命暂且无碍,只是想到千两银子,三百两金子,一阵阵的肉痛。身边突然有人道:“老五,这人怎么办?***,兄弟们都去找黑暗天使的麻烦,杀来杀去的好不痛快,偏偏我们要看着这死狗,让人烦躁。”他说话的功夫,一脚踢过去,阿勒坦被踢的翻了个身,正好能看到侧面的动静,见到不远处站着两人,都是表情凶悍,不由寒心,不敢多说一句。

    老五应道:“三哥,这冰天雪地去砍杀也是遭罪,哪里有在这吃酒快活?”

    老三皱眉道:“可我们还要看着这孙子。”

    阿勒坦在蒙陈族,那是何等的尊贵,就算蒙陈雪都得叫一声长老,可被二人死狗孙子般地骂,心中没有怒气,只有胆怯,只怕他们不听大头领的吩咐,就算不杀自己,揍自己一顿,那苦头也是难免,噤若寒蝉般只是陪着笑脸,老五笑起来,“大头领去找黑暗天使的麻烦,那里离这里甚远,一来一回最少也要到明天才能回来。这孙子绑的粽子样,还怕他跑到天上去?”

    老三点头,“你说的也是,那赶快拿点酒来,这鬼天气,真地要了人命。”

    二人很快地拎出一坛子酒,呼三喝四的喝起来,阿勒坦心中反喜,只盼这二人喝地不省人事才好。老三比较沉稳,老五却是嘴快问,“三哥,你说我们这次和契骨还有铁勒九族的事情能不能成?若真是成了……”他喝一口酒,没了下文。

    老三皱了下眉头,“老五,你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废话?喝酒吃肉。”

    老五对三哥比较畏惧,果然不再谈什么。只唠唠叨叨说些闲话。阿勒坦那一刻心中却是惊骇莫名,心道一阵风什么时候又和契骨和铁勒九族联系到一起了,这可是个耸人听闻的消息。

    草原是族落集聚地地方。本来以突厥最大,可其余的族落势力也是不小,这其中当以契骨和铁勒诸姓最大,契骨在突厥西北角,地域广阔,向来苦寒,族人凶悍,却少和草原人有争执。而铁勒在突厥正北。地域广袤,现在却有九姓最大,仆骨、拔也古、同罗、斛薛等都算铁勒的大姓。蒙陈族也算铁勒诸姓,实力不济,却不是铁勒九大姓之一,算是铁勒外围。铁勒本来是匈奴人地后裔,凶悍非常。不肯服人。后来在和突厥争锋中,突厥人施诡计,坑杀了铁勒很多族长酋长,铁勒诸部落元气大伤,这才臣服。可臣服是臣服,却从此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到始毕可汗的时候,时刻以铁勒人为忧,当初雁门之围的时候。李靖虽然骚扰不休,可若不是畏惧铁勒九姓趁机作乱,他也不会快速回转。可敦当然知道这些事情,这才积极的拉拢铁勒诸姓,联姻仆骨。救援蒙陈族。就算被拔也古的莫古德王子逼婚,却也不和拔也古族落兵戎相见。还和他们和平共处,实乃都是她拉拢铁勒诸姓的手段。铁勒不满始毕可汗,这才隐隐和可敦联手和可汗抗衡。始毕可汗迟迟没有动静,并不是怕打不过可敦,而是要考虑到和可敦交手,就等于和铁勒诸姓宣战,这才一直隐而不发。

    这种情形微妙非常,一触即发,阿勒坦却也知道,他既然和什钵达,也就是可汗之子有瓜葛,那就是决心投靠可汗。当听到赫赫有名的一阵风居然和铁勒有了瓜葛,而且还牵连上了契骨,不由大惊,只想多听点消息,偏偏这两人说了几句后,再无下文,酒是一杯杯地喝,话都是闲话。

    石壁上的火把毕剥的响,扰人心神,那两人越喝越多,说话的时候,渐渐舌头有些大了,老五当先的睡了去,老三又喝了几口,也是伏案而睡。阿勒坦心中大喜,静静的等候,听到他们胡噜声响起,睡的很沉,这才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他浑身被绑,和粽子一样地滚,蚕一样的蠕动,实在是苦不堪言。可这时候性命攸关,也管不了许多。好不容易滚到火堆旁,阿勒坦将后背躬出去,双手向火中探去,片刻燃了绳子,手上痛的不行。慌忙滚开,用力挣着,终于将绳子挣断,不由喜不自胜,火灼的疼痛也淡了很多。解开了脚上的绳索,阿勒坦稍微活活手脚的血脉,想要去杀了两个盗匪,见到他们嘟囔着什么,又是不敢。想了半晌,顺着石壁向外轻手轻脚走去,沿着石头甬道走了一段时间,终于到了山洞外。

    外边狂风怒号,寒冷非常,阿勒坦却觉得有如春天般的温暖,拔足奔出去,只以为逃出生天,却没有注意到身后一道暗影跟随,飘飘浮浮的好似幽灵般,只是暗影身上是为白色,和雪地融为一体,让人无法察觉。

    阿勒坦才出了山洞,本来烂醉如泥的老三和老五已经站了起来,相视一笑,走出山洞。

    洞口不知何时又立着一人,身着红色地披风,衣领遮住面颊,毡帽挡住额头,赫然就是一阵风。

    老三抱拳道:“萧老大,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一阵风微笑道:“蝙蝠跟踪阿勒坦的下落,我想他很快要去找什钵达,告诉一阵风和铁勒、契骨勾结的事情。接下来的我们当然就是竭尽所能的挑拨契骨、铁勒和突厥地冲突,让他们鸡犬不宁,我们从中获利。”

    一阵风放低衣领,落出淡淡地笑,如刀的双眉,赫然就是赶赴草原地萧布衣。

    “那什钵达会相信吗?”老三沉声问。萧布衣笑笑,“很多事情,无论信不信,都要防备。突厥一直都和铁勒有矛盾,我们做了这些,不过是要激发他们的矛盾。他们越是急于行事,也就越容易露出破绽,更方便我们下手。”

    老三老五并不多说,只是抱拳道:“那一切按照萧老大的吩咐。我们先去做事。”

    他们话音未落,突然都是脸露戒备,一声鸟叫传了过来。极为轻微。鸟叫一声,转瞬又叫了几声,再没有声息。

    三人互望一眼,萧布衣掀起衣领,向二人示意了眼,二人转瞬隐身不见,萧布衣却是立在山洞前良久,寒风鼓动。他地红色披风猎猎飞舞,有如夜魔般。

    双眸凝望远方良久,萧布衣嘴角哂然而笑,缓缓的回转身入了山洞,找了个石椅坐下来烤火,状意悠闲。

    火光闪烁,萧布衣却是倾听洞外的动静。只察觉有人沿着通道进入。他艺高胆大,也不揭穿,只是凝望着火堆。

    突然间有人笑道:“大头领,好久不见了。”

    声音响起,一人离萧布衣已经不远,黑衣黑裤,脸上戴着个眼罩,也和萧布衣般,除了眼眸。几乎一丝不露。那人虽是笑,可却握着腰间剑柄,多少有些紧张,显然也对一阵风颇为忌惮。萧布衣见到对方满是敌意,只是哼了一声。暗道这小子也够胆大。知道是一阵风,居然还敢来找。莫非就是什么鸟黑暗天使?自己来草原假作一阵风在草原兴风作浪,没有想到还没有出手,先碰上一阵风地仇家,实在哭笑不得。他行踪隐秘,没有想到居然被这小子找上门来,倒也出乎意料。

    不过黑暗天使在草原颇有侠名,萧布衣不想和他们为敌,可也不想揭穿身份,一时间倒也左右为难。

    “大头领莫非不认识我了吗?”黑衣人冷冷道。

    萧布衣又哼了一声,哑着声音道:“你化成灰我也认识你,上次我放过你,今日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了。”

    黑衣人放声大笑,“大头领,你不但心够黑,脸皮也是够厚,还不知道上次是谁惶惶而逃……”

    萧布衣突然目光闪动,沉声道:“你身后是谁?”

    黑衣人微愕,转瞬笑道:“你这把戏唬三岁……”

    他话音未落,就觉得身后寒风凛冽,有金刃剌风之声,不由大惊,回身来不及拔剑,双臂一振,当当两声响,以手臂格挡住来袭的两刀。

    他进来之前,已经知道这道路并没有埋伏,却不知道来袭之人哪里冒出来。

    身后两人正是老三和老五,见到黑衣人手臂有如铁铸,不由大奇。可他们也是身经百战,都是经过袁岚千挑百选送到紫河,协助萧布衣做事之人,见状抽刀变式,才要再战,突然目光一动,都是抽身后退。

    黑衣人微愕,不知道这是什么招式,可转瞬就听到身后风声大作,不由心冷。

    来不及转身,双手反架到脖颈后,用力前窜,只听到当的一声响,手臂几欲折断。

    萧布衣终于出手,一刀斩中他的手臂,用的却是刀背。他手中之刀锋锐非常,只怕用刀刃削断黑衣人的手臂。

    黑衣人踉跄两步,不等止步,寒光一闪,一把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之上,萧布衣冷冷道:“我不信你的脖子比你手臂还硬。”

    黑衣人惊骇莫名,却终于不敢再动,他只觉得和一阵风许久不见,这人武功又是强悍了很多。

    老三快步上前,用绳子将他捆的结结实实,萧布衣伸手拎住他,沉声道:“我们走。”

    黑衣人暗自后悔,叫苦不迭,心道自己实在托大,如今落在一阵风地手上,只怕再难活命。

    萧布衣出了山洞,只是走了几步,突然长声道:“这小子在我手上,你们动我一下,我就给他一刀。”

    他一手拎着黑衣人,举重若轻,钢刀压在黑衣人的脖子上,寒光闪闪。雪地突然开始耸动,一些人从雪地中冒出来,满身是雪,方才这里还是半个人没有,没有想到只是片刻的功夫,就埋伏下这么多的人手。萧布衣见到,心中微动,身躯却是山岳般沉凝。

    “放下手中之人,饶你不死。”数十人涌出来将三人包围,手中或是刀剑,或是强弩,光芒闪烁。为首一人声音苍老,也是黑巾罩面。

    萧布衣冷笑一声,挥刀砍落,众人都是大声惊叫,为首之人身形晃动,才要上前,只见到空中黑丝飞舞,霍然止步。萧布衣一刀削了黑衣人的头发,不伤黑衣人,刀法精奇,拿捏之准让众人寒心,“都给我滚开,一阵风在此,容不得你们讨价还价。这一刀不过是警告你们,再有人唣,下一刀就是斩了他的脑袋。”

    他大踏步的前行,众人慌忙闪开,显然这个黑衣人在他们心目中有着极重地分量。

    老者也不能阻挡,只能带着众人紧紧跟随,萧布衣低声道:“你们先走。”

    老三老五点头,快步前行,一左一右地离去,萧布衣却是拎着黑衣人提气急奔。

    这黑衣人百来斤的分量,他拎着跑起来居然快逾骏马,转瞬离众人越来越远。老者骇然,只觉得此人非人,知道绝非大头领的对手,却是不肯放弃,拼命跟随。可萧布衣虽是带着一个人,却把众人撇的无影无踪,天色黑暗,老者只能跟踪雪地足印,再行了柱香的功夫,穿林而过,突然见到雪林一处委顿个人影,不由大叫道:“少主!”

    他飞身扑过去,只以为少主已被一阵风杀死,悲痛欲绝,没想到到了近前才发现,少主还睁着眼睛,眼中露出古怪,老者慌忙给他松绑,急声问,“少主,一阵风没有伤着你吧?”

    少主缓缓站起来,摇摇头,“没有,他把我往这一丢,再不见了踪影。”

    老者也是诧异,搞不懂他们和一阵风仇深似海,为什么一阵风会不杀人。少主却是意兴阑珊,缓步的向林外走去,自言自语道:“这个一阵风很古怪……”

    二人出了林子,等到接应的众人,转瞬都是没入黑暗之中,萧布衣却是闪身从暗处走出来,望着众人远去,眉头微皱,喃喃自语道:“黑暗天使……文宇周……少主?这个少主,又是哪个少主?”

二八一节 勾结

    萧布衣从巴陵出发来到草原,虽是数千里之遥,却不过几日到达。

    到了紫河后,李靖为他准备的精兵,袁岚为他准备的好手悉数到齐,众人都是乔装成草原人无声无息的混入草原。

    李靖虽然沉默寡言,可做事着实高效,培养出的精兵也是和他一个脾气,默默做事,少有张扬。其中有个叫图鲁的人,李靖特别交代,负责领众人入草原。雪花纷飞,草原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可图鲁却是有一种天生的直觉,很快带众人到了蒙陈族附近,散落开来,四处打探消息,了解眼下的形势。

    萧布衣其实并不信可敦,暗想要是把身家性命交到她手上实在是蠢不可及。若要和人讨价还价,首先就要有自己的本钱,他这四下打探,分析形式就是在给自己积累本钱。

    阿勒坦的咄咄逼人他也看到了眼中,直觉中和蒙陈雪一样,都知道事情绝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如今草原大约有几股势力抗衡,始毕可汗、可敦、契骨和铁勒九姓,他萧布衣就是负责和稀泥,让各方别有太强,可也别是太弱,这场角力始毕可汗若是胜了,不言而喻,蒙陈族会被连根拔起,他萧布衣也捞不到好,可若是可敦赢了,他萧布衣也不见得得好。因为可敦还是忠于隋室,为了杨广,说不定还会捅萧布衣一刀。萧布衣现在是与虎谋皮,实在要小心翼翼。

    可要说让他萧布衣以几百人对抗可汗、可敦,那实在是痴人说梦,萧布衣想到这里的时候,只有苦笑。

    蒙陈族虽然看起来微不足道,甚至连铁勒九大姓都算不上,可因为牵扯个萧布衣。反倒成为轴心,牵一发而动全身。

    萧布衣隐约明白可敦让他前来的目的,却不着急去见可敦,反倒先找到了蒙陈雪。

    他现在的武功极为高明。无声无息的找到了蒙陈雪,就算莫风也是不知道。他暗中图谋,当少有人知道最好。

    二人相见,少不了轻怜蜜爱,可更要紧的却是分析眼下地形势。蒙陈雪毕竟还是塔格,在草原久了,知道的更多一些,和萧布衣分析眼下的形势。也是栗栗危惧,可一来蒙陈雪不能置族人安危于不理,二来萧布衣也急需草原的马匹,这才决定浑水摸鱼,把水搅地越混越好。

    阿勒坦对这些暗中举动并不知情,还在做着美梦,萧布衣无声无息的潜入他的营帐。弄昏了他带了出来。在山洞的一番做作都是做戏给阿勒坦看,他手下的人扮作了一阵风,阿勒坦或许无能,可这番消息若是给什钵达听去,多半会有意料不到的效果。眼下他这假消息放出去,至于始毕如何反应,那还要静观其效。

    从阿勒坦这儿萧布衣知道几个消息,那就是始毕可汗已经开始准备向可敦下手,这才派儿子出马暗中对付蒙陈族。第二点却是一阵风并没有死灰复燃,而是阿勒坦冒用他们的名头。他并无意杀了阿勒坦,毕竟这人虽然讨厌,可活着却更有作用,可他有些意外的收获就是碰到了黑暗天使地少主。

    文宇周……文宇周?

    萧布衣念着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微动。倒想到了个事情,那就是和袁岚谈过的北周宇文姓。

    北周也是北朝之一。是西魏的权臣宇文泰建立,其子宇文觉正式建立北周,历经五代,后来被外戚杨坚篡夺了北周的大权,这才建立了大隋。

    杨坚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北周的宇文氏斩杀个干干净净。宇文述本是家奴,这才留得性命,赫赫有名地宇文阀到了大隋,其实已经是名存实亡,这个文宇周带个周字,难道就和北周地宇文姓有关?

    这个猜想本来是不着边际,可他今日听到老者叫黑衣人为少主,反倒觉得这个念头有些切合实际。

    如果这个少主真的和北周有关的话,想到这里,萧布衣嘴角又露出难以捉摸的微笑。

    风雪中立着,等了良久,一道黑影远处飞奔了过来,正是离去的老三。

    “事情怎么样了?”萧布衣问。

    “有两个消息,第一就是阿勒坦果然不出萧老大所料,去找了什钵达。什钵达带着几百手下就在附近。还有个消息就是,我们跟踪黑暗天使,发现他们一路向北,不过还没有追踪到他们的下落。老五怕萧老大着急,这才让我回来通禀。”

    萧布衣点头,这老三老五都是袁岚给他输送的手下。袁岚或许找不到和萧布衣相若的武功高手,却能找到些鸡鸣狗盗之徒,当然如果用文雅点的词来说,那就是能人异士。老三老五还有方才追踪阿勒坦地人都是极擅追踪,在这茫茫草原追人,从不虞有什么闪失。当然除了追踪,这些人还很有些独特的本领,就说眼下的这个老三,武功寻常,可却有一种语言天赋,从中原到草原,很少有他不会说的方言,而且说起来,就算本地人都听不出破绽。

    “那始毕可汗那面有什么动静了吗?”

    “暂时还没有,我想他和可敦都是一样,要想行动都是众目睽睽,除非他想真正的和铁勒对阵,一般地情况下应该只是暗中动作,比如这次派儿子过来使坏。”

    萧布衣笑起来,微笑道:“老三,你以前做什么地?”他信得着袁岚,也就信得着袁岚给他安排的人,到现在为止,五人并没有报名,他也就以他们彼此地排行称呼。

    老三嘿嘿笑道:“我这辈子,走南闯北,看多了太多的阴谋诡计,没有吃过猪肉,总是看过猪跑。”

    萧布衣拍拍他的肩头,“说的好,既然始毕的儿子来使坏。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老三问,“我们怎么使坏,萧老大。袁老爷说过,这世上若还有人能把坏心眼使的让人拍手称快的,萧老大你就是为数不多地一个,我很少见到袁老爷这么称赞过一个人。”

    萧布衣苦笑,“我不知道他这是损我,还是在称赞我。”

    老三只是笑,不置可否。

    萧布衣沉吟道:“什钵达这人如何?”

    “此人是为始毕可汗的二子,”老三回道:“始毕可汗有三子。什钵柯、什钵达和什钵。什钵达阴险狡诈,什钵柯听说有万夫不挡之勇,而什钵年纪尚幼,颇得始毕可汗宠爱。”

    “阴险狡诈?”萧布衣笑道:“这种人不好对付,不过对付这种人总比算计勇士让人高兴些。老三,带我看望什钵达,看看从他身上能得到什么。”

    二人相视而笑。老三当先带路。二人虽没有骑马,可奔起来也是不慢。行了个把时辰,天色还是灰蒙蒙的一片,煞是阴暗。

    老三却是伸手向前方一指,“什钵达就带着几百人在那里扎营,老大应该在附近监视他的行踪。阿勒坦到了这里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萧布衣已经听到马儿嘶叫地声音,见到前方白茫茫的现出座座毡帐,皱眉道:“如今天寒地冻。什钵达亲自出马在这里扎营,不见得只是为了和阿勒坦联系方便。”

    老三是个沉稳的汉子,点头道:“阿勒坦还不够资格。”

    “我需要混入营帐。”萧布衣皱眉道:“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可如今冰天雪地,容易留下脚印。若是被细心的哨兵发现……”

    老三想了半晌。“这好像很危险,什钵达毕竟是始毕可汗的儿子。如今他敢孤身到这里,应该带着好手,萧老大,我们老大最擅长监听消息,不如找他更好一些。”

    萧布衣笑道:“其实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装作哨兵混进去,可我对突厥语不算精通……”

    老三明白过来,“我跟萧老大一块进去就好,可我就怕……”

    “不用怕,你只管帮我对付突如其来的麻烦就好。”萧布衣翻过披风反穿在身上,那面是如雪的白,雪地里不易察觉。老三也把衣服反穿,转瞬也和雪一样二人悄悄地向营帐的地方靠近,正面入口处有两个突厥兵放哨,不停的跺脚。营寨内时不时的也出现一队哨兵,来回巡视,显然是为了保护什钵达的安全。

    萧布衣带着老三来到营寨后的栏栅处,为求稳妥,拔刀割开栏栅,不等闪身进入,突然听到不远处马蹄急骤,扭头望过去,见到茫茫草原上奔来三骑。萧布衣目力敏锐,见到前面那人颇为瘦弱,胡须眉毛都是挂满了白霜,戴个毡帽,后面跟着两人,却都是神色彪悍。萧布衣都不认识,暗皱眉头,却趁守兵留意来人之际钻入了栏栅,借毡帐雪堆掩映身形。凝神倾听,察觉到一个营帐内并无声息,这才躲避其后。

    三骑到了营帐前这才停下,早有突厥兵上前喝问。

    双方交谈几句,突厥兵喝令三骑下马,却有一人快速的到了营帐中。

    瘦弱男子还是安之若素,他身后地两人却都是上前一步。

    突厥兵呼喝声,十数个人涌上来,一时间剑拔弩张。

    瘦弱地男人却是笑了起来,摆手让手下退后,作揖施礼缓和了形势。他们离萧布衣实在有点远,萧布衣只是隐约听到他说什么,手下无礼,几位莫要责怪。

    这人说的并非突厥语,居然是中原话,不由让萧布衣大为诧异。

    突厥兵骄横非常,那人也是不恼,过了片刻的功夫,突厥帐内迎出来一人,萧布衣见了大皱眉头,那人竟是叱吉设,不由更是小心。

    叱吉设这人看似文弱,却是狡诈非常,当初不动声色和萧布衣、李靖虚与委蛇,暗中却想下手,却被李靖、萧布衣识穿擒下。李靖去见可敦,用的就是以叱吉设和羊吐屯作为贺礼,羊吐屯是中原人。也是可敦的手下,当然罪不容赦,一刀给斩了,可叱吉设却是始毕可汗的弟弟。可敦还是把他给放了,因为她没有必要和可汗搞的太僵。见到叱吉设迎出来,萧布衣已经隐约猜到,这里面多半又有阴谋。

    叱吉设带着三人到了营帐中最大的一个皮帐,掀开帘子走进去,再也没有了声息。萧布衣才待起身,突然又是按住老三。

    两个兵士从二人身侧走过来,嘟囔道:“这么冷的天。还要寻营,实在是活受罪。”

    另外一个突厥兵道:“再熬半个时辰就好……”

    他们眼看要近到萧布衣地身前,还是浑然不觉,萧布衣左手抓了把雪,伸手示意其中的一个兵士,老三点头,明白萧布衣让他解决那人。伸手取出一个黑布袋。蓄力待发。

    萧布衣见到四下无人,霍然站起,两个兵士大惊,才要呼喝,萧布衣已经出

    他这刻的动作实在有如鬼魅,雪地中更是白影恍惚,让人看不真切。空中刀光一闪,萧布衣已割破二人的喉咙,手上雪团飞出。击中一人地咽喉,让那人鲜血不至于四溢。老三却是拿出个布袋套到另外一个兵士脑袋上,只是一用力,那人脑袋已经喀嚓声响,扭到一旁。

    老三杀人手法古怪。可做事稳妥。也是不想让兵士发出声息,不过萧布衣杀人在前。他扭断那人地脖子在后,反倒多此一举。

    二人动作迅疾,拎着两个突厥兵又到了毡帐后,不待萧布衣发话,老三已经开始扒那人地衣服。

    萧布衣暗自赞许,暗道袁岚找来的人都是低调,可做事果断。二人换上突厥兵地衣服,将尸体藏到雪堆中,又小心的处理了血迹,这才取了长枪,大摇大摆的走出来巡逻。

    天气寒冷,除了守营的兵士,毡帐外少有人踪。萧布衣认准了叱吉设进入地营帐,迂回的向那个方向走过去,然后径直从毡帐前走过去,老三见到他大摇大摆,心思缜密,胆气豪壮,也是不由钦佩。

    萧布衣过了营帐,居然没有引起营帐内的警觉。营帐内声音依旧,并非他们麻痹大意,只是没有想到混入营帐之人居然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露面。

    绕到营帐后面,萧布衣立足不动,凝神倾听,老三却是四下观察动静,替萧布衣放哨。

    萧布衣耳力本来就好,习练易筋经后,感觉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敏锐。

    他凝立雪中,倾听之下,片刻间雪花洋洋洒洒的落在他身上,几乎将他堆成个雪人。

    老三却是向远处走走,来来回回的巡视,暗自提防。

    营帐中的声音转瞬清晰入耳,叱吉设热情地声音当先响起,“梁兄,梁大人没有到吗?”

    萧布衣心中微震,暗自寻思,梁大人是谁?

    梁兄地声音响起,“俟斤,家兄有事,是以派我前来,简慢之处,还请恕罪。”

    紧接着是衣襟簌簌之声,想必是那个梁兄躬身施礼,叱吉设却笑起来,“梁兄太过客气,你我嘛,都是互利互惠,还不知道梁大人在朔方准备的如何了?”

    朔方梁大人?萧布衣暗想,难道是朔方的梁师都?这人是梁子玄的老子,自己和梁子玄瓜葛已久,让王世充将梁子玄押往东都,也不知道他死了没有,这人听口气是梁师都的亲弟弟,如今来找叱吉设做什么?

    突然想到李靖说过,北疆的士族多和突厥有瓜葛,萧布衣暗自皱眉,暗想事情变的更加复杂,梁师都也是混入了这场浑水。“家兄在朔方早就准备充分,只是如今天寒,不易起事,要想起事,总要等到春暖才好。”

    叱吉设笑道:“既然起事要待春暖,不知道梁兄到此作甚?”

    梁兄尴尬的笑,“还不知道什钵达塔克是否在这里?我来这里,本是和塔克约好。”

    叱吉设淡淡道:“梁师都既然不肯亲自前来,这事情就不好说了,塔克身份尊贵,梁兄远道前来,我来接待就好,梁洛儿。你恐怕还不配塔克前来迎接吧。”

    “你说什么?”有人厉声喝道。

    梁洛儿大声道:“贺遂,不得无礼。”

    叱吉设冷笑道:“梁兄,看起来你的手下比你还要威风。”

    梁洛儿慌忙道:“俟斤,手下不懂规矩。还请万勿责怪,这是一点心意,还请万勿责怪。”

    又是簌簌声响,萧布衣只能听到声音,却看不到梁洛儿拿出什么,可想必是些贵重地礼物,心中叹息,这北疆的士族都和突厥勾结。就算取得了天下,恐怕也要一辈子臣服突厥。

    叱吉设声音变暖,“梁兄真的是客气,这种贵重的礼物,我怎么能收下?”

    “一点心意,俟斤若是能在可汗面前为我们美言几句,敝人不胜感激。”

    叱吉设突然叹息一声。“其实梁兄就算不说。什钵达塔克也告诉我你的来意了,梁兄此次过来,多半还是来求马吧?”

    梁洛儿陪笑道:“俟斤倒是一猜即中!如今中原烽烟四起,天子又留在了扬州,一时间各郡县各自为政,家兄知道可汗一向和大隋天子不和,这才想替可汗出口恶气,让敝人前来,就想对可汗说。愿做先锋引导可汗南下,夺取中原。只是如今战马奇缺,如果可汗开春还能提供二千匹战马,我们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萧布衣脸现怒容,暗想这些人向突厥人借马打天下也就算了。毕竟有时候争夺天下也要实力。可梁师都等人竟然想要勾结突厥兵为祸中原。那实在是不能宽恕。

    叱吉设笑了起来,“难得梁大人有如此心意。可想取中原地话,还要先过了李靖、李渊这关。李渊倒也罢了,可李靖这人,不简单呀。”

    他虽是笑,可笑声中隐约藏着试探和畏惧,萧布衣心中自豪,暗想二哥一战成名,这叱吉设想必对李靖还是心有余悸,这才想要借别人地手除之。

    梁洛儿却是笑了起来,“俟斤实在不用担心,李靖再勇,不过是一人。再说他效力大隋,如今大隋风雨飘摇,他又能找谁效力?他坐镇边陲,这关陇附近的人都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就算是李渊,恐怕也想除之而后快。到时候我们使点手段,要除他或许不易,但是要解了他兵权,那并非难事。李靖无兵可带,纵然是武功盖世,还有什么作为?”

    叱吉设大喜,“这么说梁兄早有算计,愿闻端详!”

    萧布衣握紧拳头,正想怎么破坏这场买卖,又想听听梁洛儿到底有什么手段。突然心中惊凛,缓缓扭头望过去,见到远方马儿长嘶,几匹健马直接冲过了突厥兵地守卫,来到帐前。

    突厥兵见到来马,竟然并不阻拦,任由马匹冲到营帐前。

    营帐内片刻安静,萧布衣也是诧异,心道这世上还有比自己更胆大之人,竟敢在这里横冲直撞?斜睨过去,发现当先一骑竟然坐着个女子,白裘在身,白裘如雪,上面没有一根杂毛,端是华贵。女人脸蛋被白裘笼住,皮肤稍黑,可容貌却是极为俏丽,张口呵了口气,冷风中雾气朦朦,如同雪中寒梅般卓傲不羁。

    她身后跟着两个奴婢模样地人,对前面的女子颇为恭敬。

    营帐内没有动静,老三也走了过来,萧布衣使个眼色,缓缓的走开,刚要去巡逻,女子突然一指道:“你们两个过来,把猎物给他们。”

    萧布衣用衣领遮住脸,搂着长枪过来,老三亦是如此。这里寒冷超过想像,哈气成霜,滴水成冰,在外巡逻是件苦差事,旁人亦是如此的举动。

    咚的一声响,一只狍子抛到了二人的面前,还带着热气,脖颈上中了一箭,却已经咽气。

    “把这个拿到我帐前去烤,细心点烤,莫要焦了。”女人命令道,目光却不在二人的身上。

    老三哑着嗓子道:“我们还要放哨。”

    女人本来心不在焉,听到这话扭过头来,蹙眉道:“我让你去烤肉就去烤肉,这么嗦。”

    萧布衣向老三使个眼色,老三也知道这女子来头不小,却也不知道到底何方神圣,和萧布衣弯腰抬起了狍子,转身要走。

    女人喝道:“你们去哪里呀?”

    “去烤肉。”老三头皮发麻,却不知道这女人的营帐在哪里。

    女人马鞭一指,“你们可是冻糊涂了,我地营帐在那面。算了,拉娜,你带他们去,看着他们,若是做的不好,给他们顿皮鞭。”

    一婢女上前,命令道:“跟我来。”萧布衣二人无奈,暂且跟在她的身后。

    女人只是当二人是寻常兵士,大声呵斥,也不正眼相望。对面帘帐一挑,叱吉设走出来,满脸笑意,“水灵塔格,狩猎回来了?”

    女子也不下马,马鞭一指道:“叱吉设,我让你手下帮我做事,你没有意见吧?”

    叱吉设目光从萧布衣二人身上掠过,只看到背影,也以为是寻常兵士,轻笑道:“水灵,不要说让兵士做事,就是吩咐我都没有问题。”

    水灵哼了声,马鞭一甩,空中清脆的响,“你这么好说话,一会请你吃块烤肉。”

    叱吉设陪笑道:“那就不敢烦劳了,水灵,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叱吉设态度很是恭敬,萧布衣远远听了,暗想又冒出个塔格,可塔格能让叱吉设恭敬的,难道是始毕可汗的女儿?

    寻思的功夫,二人已经到了一个牛皮帐篷前,拉娜吩咐道:“就在这里烤肉吧,仔细些。”

    二人相视苦笑,哪里想到打探消息竟落到这般田地,萧布衣不想节外生枝,再说还想听听叱吉设地算计,快手快脚地剥皮去了狍子的内脏,用雪擦干了狍子,婢女一旁看了,颇为满意的样子。老三打些下手,一会儿支起了架子,燃着了火,萧布衣对老三用突厥语说道:“你在这里烤肉,我去……”

    他才要站起,白影一闪,水灵已经站到他的面前,“你去哪里?”

    萧布衣只能道:“我去放哨。”

    “不用了,跟我进来。”水灵一挑帘帐,已经当先进了营帐,萧布衣不由发呆,搞不懂这女人有何用意!

二八二节 劫持

    水灵进了毡帐,萧布衣却是怔立当场,饶是急智非常,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方才叱吉设和梁洛儿交谈,因为梁洛儿来自中原,叱吉设也就用的中原话,他这才能够偷听明白。

    可他突厥语水平并不算高,这才要找老三跟随,说几句简单的话可以,要和水灵对答,只怕和她交谈之中,让她听出破绽。

    他和老三都是突厥兵的打扮,装扮的和包子一样,萧布衣倒不信水灵能认出哪个是哪个,估计她也不过随便一指。

    萧布衣向老三使了个眼色,老三会意,站起沉稳的向毡帐走去,反正二人都是突厥兵的打扮,随便一个应付就好。

    老三才走了两步,拉娜却是上前,“你要做什么?”

    老三颇为沉着,“塔格找我。”

    “塔格不是找你,是找他!”拉娜伸手一指,几乎要戳到萧布衣的鼻尖上。

    老三看了萧布衣一眼,“他不会说话,又有些结巴,只怕得罪了塔格。”

    “不会说话的人多半老实。”拉娜扁扁嘴,“你要做什么,花言巧语,想要接近塔格吗?你也不看看你那狍子样。”

    野外的狍子好奇感比较强,见到新鲜事物总喜欢凑上前,猎取方便,所以塞外人说什么狍子样,就是形容这人很傻。拉娜的鄙夷不言而喻。老三却只能无奈地望着萧布衣。萧布衣皱眉。无法推脱,只能站起来向毡帐内走进去。拉娜却是拿了掸子,给他扫去了身上地积雪,又让他抬脚。把脚下的积雪扫扫,这才让他进去。

    老三继续烤肉,却是摸了下腰间的长刀,有些啼笑皆非,心道萧布衣长的不差,难道来探敌营探出个艳遇?

    萧布衣掀开厚重地帘帐走进去,用衣领遮住了脸,拉低了帽子。站在帘帐处,并不上前。

    水灵正在以手托腮,想着什么。听到帘帐索索响动。扭头望过去,冷冷问,“你很冷吗?”

    萧布衣包裹的严严实实,看起来只露出一双眼,听到水灵问话,嗯了声。

    水灵也没有让他放下衣领,又扭过头去,想着心事。

    萧布衣打量下毡帐,发现毡帐外虽是寒冷。毡帐内却是温暖如春,色彩柔和。到处都是女儿家的小饰物,颇有心思。萧布衣不再多看,只是楞楞的站在那里,也不多话。

    二人一坐一立。不知过了多久。水灵突然问,“你可知道什钵达要做什么?”她是塔格。也就是什钵达的妹妹,可草原人不重礼节,她对哥哥也是直呼其名。

    萧布衣微愕,心道我也想知道,但是我不知道。

    他哑巴一样,水灵扭过头来,皱眉道:“你是哑巴?”

    “不是。”萧布衣摇头,“可我不知道。”

    他尽量说的简洁,水灵冷哼一声,却没有再催问,喃喃自语道:“我也真的糊涂了,你怎么会知道,可我不问你,我又是问谁呢?”

    萧布衣无奈的咧咧嘴,水灵扭过头去,“什钵现在可好?”

    “很好。”萧布衣憋出了两个字,心中奇怪,不解她来这里做什么,很有点离家出走的感觉,不然这种小事,何须问个小兵?

    水灵问道:“你怎么知道?”

    萧布衣望了她一眼,见到她不经意的问,含糊道:“他们说地。”

    水灵叹息一口气,“可汗也好吧?”

    萧布衣硬着头皮道:“很好。”

    水灵又是沉默下来,帐外地老三却是高声道:“肉烤好了。”

    萧布衣知道老三怕他有事,这才找借口让他出去,“塔格,肉烤好了。”

    “那你们拿去吃吧。”水灵摆摆手,心不在焉道:“你退下吧。”

    萧布衣微喜,才要退出毡帐,陡然感觉到地面有些震颤,天边好像有雷声传来,不由止步。水灵也是皱眉,她久在草原,知道这是有大军行来的征兆。

    雷声传来的极快,转瞬就到了营帐附近,萧布衣听出是马蹄声急骤引发,搞不懂这是什么日子,到处都有着古怪,这里天寒地冻,如此热闹,居然有大军出没。可听马蹄声急劲,直似有千军万马冲过来般,不由大奇,暗想这是什钵达的营帐,按理说不应该有人攻打。

    马蹄声径直入了营寨,却没有引起什么骚动冲突,紧接着脚步声踢踏,有很多人向这个方向走过来。

    水灵脸色微变,一把推开了萧布衣,冲到帘帐前,萧布衣心中凛然,第一时间想到自己被人识穿,这些人是来抓自己,不由握紧腰刀。

    帘帐挑开,寒风凛冽,水灵只是望了眼,怒声道:“什钵达,你出卖我!”

    萧布衣见到这阵仗,立刻垂手而立,不动声色。

    当先一人身材剽悍,一张脸颇长,满脸的阴鸷之色,头戴金色的头盔,身着金色的锦袍,腰间一把长刀,刀柄居然是黄金铸造,奢华非常。他整个人笼罩在金色之下,天色虽是灰蒙蒙,可他举手投足之间让人敬畏。

    老三见到,脸色微变,早早的拎着烤好的狍子闪到一边,萧布衣见到那人地时候,心中微颤,只觉得见过此人,可到底哪里见过,一时间无法想起来。

    他身边一人,和头戴金盔之人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只是稍微年轻些,穿着却是白银打造的甲胄。

    二人都有睥睨四方之意。天生地倨傲。身后跟着数十兵士,或按刀,或持枪。除了兵士外,有四人步伐沉稳。行走有如猎豹般跃跃欲试,眼中神光十足。

    萧布衣一望就是垂下头来,暗自叫苦,这四人哪个看起来都是高手,极难对付,再加上这些兵士,万一真地泄露身份,那是很难逃脱。营帐外长枪林立,雪色泛寒,最少有数千之兵士。萧布衣扭头望了老三一眼。见到他也是露出畏惧之色,缓缓的摇头,示意他镇定。

    老三虽是沉稳地汉子,可蓦然见到如此地大军,也是不由心慌。可见到萧布衣地沉稳,总算心中有底,心一横,暗想不过是命一条,怕什么。

    萧布衣垂下头来地时候。突然想到了在那里见到这个身着金甲之人。饶是他沉稳非常,内心不由震撼,他第一次见到这人是在雁门城前!

    那时候这人意气风发,带领着四十万突厥兵困住雁门,和杨广对面呼喝。这人竟是始毕可汗?!萧布衣不想相信。却又不能不这么想,试问若非始毕可汗。还有谁在草原有如此的声势?

    听到水灵的斥责,身穿银色甲胄之人笑起来,“水灵,别淘气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他说话的功夫,又上前了一步,呛啷声响,水灵突然拔出宝剑道:“什钵达,你莫要过来,不然我不客气了!”

    什钵达笑容有些僵硬,叹息道:“水灵,父王来了,莫要闹了。”

    身着金甲之人上前两步,沉声道:“灵儿,跟我回去。”

    他上前一步,身后的四人也跟着上前,离始毕可汗始终不过三步的距离,谨慎非常。

    水灵摇头,“父王,我不回去!”

    萧布衣暗自皱眉,心道老子赶个好时候,真的碰到始毕可汗,而且碰到可汗家中内乱,不知道大幸还是不幸。可这时候实在进退维谷,不敢稍动,只怕被人看出了破绽。好在他和老三并不引人注意,众人的目光又都落在水灵身上,一时没有人注意。

    始毕可汗脸上闪过怒意道:“你敢不听我话?”他又上前几步,丝毫不以水灵手上的宝剑为意。他身后四人微躬起身子,显然也要冲过来。

    水灵长剑一横,已然架到了自己地脖子上,冷声道:“父王,你再上来一步,那就是要你女儿地性命!”

    始毕可汗终于止步,他知道女儿性格刚烈,说到做到,不想苦苦相逼,沉声道:“水灵,有话好好说,你先放下剑来。”他儿女众多,最疼爱的一个是什钵,另外一个就是水灵,不然也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前来。

    水灵沉声道:“父王,这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你让我嫁给契骨的王子,绝无可能。”

    萧布衣心中微颤,暗想原来始毕可汗也早就开始运作,联系契骨,用意不言而喻,定然是对抗铁勒。沉吟间,突然目光闪动,竖起了衣领,因为他见到叱吉设从远处走来。

    老三在帐外,水灵立在帐前,多少挡住了众人的视线,众人只见到水灵的营帐有个小兵,却不知道是哪个。

    天地间萧杀一片,始毕可汗怒气上涌,却还是无可奈何。他虽能统帅千军万马,却是奈何不了眼下的这个女儿,眼珠微转,始毕可汗突然柔声道:“水灵,其实我这次来,固然是要你回家,可也是想告诉你一个消息,什钵病了。”

    水灵脸色微变,“弟弟病的可重?”

    始毕可汗轻叹一声,“他病地实在不轻,昏迷中只是念叨着你的名字……灵儿……和我回去看看他,好不好?”

    水灵脸上露出犹豫,方才她询问萧布衣的时候,只问可汗和什钵的近况,可知道二人在她心目中的分量,突然又见到叱吉设上前,怒喝一声,“你们都站住!”

    叱吉设脸色微变,目光从老三身上扫过,却是凑到始毕可汗地面前,低声说了两句,水灵儿只以为他们要对自己不利,不由戒备。萧布衣在毡帐内却是听地清清楚楚,叱吉设说的是,营寨中有敌人混进来。一人是拎着狍子之人。另外那人可能在毡帐中、塔格地身后。萧布衣凛然,知道已经被人发现了雪堆中地尸体,叱吉设一直没有露面,多半是在调查混入的人是谁。不由心思飞转,想着脱身之计。

    始毕可汗神色不变,眼中光芒闪动,轻声道:“灵儿,你暂且出来说话……”

    “为什么?我在这不好吗?”水灵冷冷问。

    始毕可汗上前一步,水灵厉声道:“你莫要过来。”

    始毕使个眼色,见到水灵无法领会,只和自己敌对,心道迟则生变,为求速战速决。突然喝道:“灵儿小心背后!”

    他话音一落。身后四人已经豹子般的窜出,两人闪身已经到了老三的身前,也不拔兵刃,一人扫腿,一人出掌拍去。老三虽早是戒备,却没有想到这些人出手如此之快,他武功并不高明,两下袭击均未躲过,被一腿踢倒。一掌拍中,横飞了出去,鲜血喷涌!

    才落到地上地时候,身边铿锵一片,脚步声繁杂。十数把长枪已经抵在他的身边。

    二人袭击老三的时候。动作快捷,与此同时。四面八方涌来数十兵士,有兵士出刀削断固定毡帐的绳索木榫,其余人发了声喊,手中的长枪刺入毡帐,齐齐的用力,整个毡帐抗不住大力,霍然飞起,颇为壮观。只是转瞬之下,帐内的一切都已经暴露在冰天雪地之中。

    这些变化实在太多太快,让人目不交睫,水灵见到爹爹的手下打伤了烤肉的兵士,大为奇怪,才是犹豫的时候,一把单刀已经架在她地脖颈之上,手臂有如被铁箍扣住。

    萧布衣黑巾罩面,衣领竖起,只是一双眸子中地寒意闪现,胜过冰雪。

    “不要动,动就要你的命!”

    他话音落地,飞起的毡帐这才砰的一声落在地上,雪花飞舞,可营寨内陡然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水灵惊骇莫名,没有想到转瞬受制于人,听声音,制住她的人居然是那个进账的突厥兵!

    始毕可汗若是不让她小心,她说不定还会留意身后,可始毕可汗厉喝声中,她全部身心都放在扑来之人的身上,轻易的让萧布衣制住。

    始毕可汗双眉竖起,没有想到所为适得其反,见到眼前之人渊岳峙,气度从容,虽在千军之中也不畏惧,只是寻思此人是谁,来此作甚?

    叱吉设却是快步上前,抢过一把长矛抵住老三的胸膛,矛尖刺透他地衣衫,恶狠狠道:“你放了塔格,不然我杀了他!”

    这里唯一认得萧布衣的就是叱吉设,可这刻萧布衣黑巾罩面,又刻意放低了声音,叱吉设也不知道来人是谁。可他知道营帐中混入了刺客,劫持了塔格,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当然想要将功补过。

    萧布衣笑起来,“你动手吧,你杀了他,我杀了塔格,我数三声,大家一块动手,好不好?”

    叱吉设愣住,不等回答,萧布衣已经数起来,“一……”

    他声音未落,两道人影一左一右的攻到,一人长剑劲刺萧布衣肋下,另外一人单刀却是砍向萧布衣的后背。

    二人正是始毕可汗身边地护卫,可汗身边护卫有四,方才两人打倒了老三,这二人是绕到了萧布衣地身后,见他注意前方,攻其不备,只想逼萧布衣放手,只要他被逼的离开水灵,这里千军万马,量他也是逃不出。

    萧布衣冷哼一声,身形微侧,以水灵挡住来袭地刀剑。

    二人大惊,慌忙收刀撤剑,水灵身份尊贵,就算可汗都是好言相向,他们如何敢伤?

    他们不敢伤水灵,萧布衣却不客气,趁隙霍然出刀,刀光闪亮,持刀那人只觉得眼前寒光闪烁,大喝一声,横刀竖在胸前。

    嚓的一声响,萧布衣单刀削断他的单刀,砍在他的胸前,从前胸砍入,后背砍出。

    两道鲜血飙出,持刀之人刀折人亡,翻身倒地,滚了几滚,再也不动。持剑那人骇然,不由倒退了数步。

    众兵士见到二人袭击萧布衣。都是迈步上前相助。见到一人毙命,不由又是止步。

    他们都在可汗身边,身经百战,当不会畏惧死亡。可如此刚猛地刀法却也头一次见到。

    雪地留下一道血痕,颇为妖艳,萧布衣一刀砍出,收刀在手,又架在水灵地脖颈上,快捷非常,这时候才喊出第二个字,

    刀身闪亮,一滴鲜血流淌在水灵的白裘之上,触目惊心!

    叱吉设倒也干脆。不等萧布衣数到三。马上扔了长枪,“你放了水灵,我们放你走。”

    始毕可汗阴沉着脸,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眼前这人功夫之高,实在出乎他的意料。袭击萧布衣的人本来是他身边地护卫高手,却轻易就被萧布衣砍死一个,虽说有狡诈的成分在内,可萧布衣的武功之高那是不容置疑。本来在他想来。过来的奸细或者是别的族落,或许是可敦派来的,这下攻其不备,拿下再说,哪里想到来人居然是个绝顶高手。

    脸上肌肉微微抽搐。始毕可汗看不到萧布衣的表情。只觉得此人沉稳非常,心狠手辣。端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可这人和他为敌,当然是让他大为头痛的事情。

    叱吉设见到萧布衣沉吟不语,怒声道:“你到底何人,还要怎的?”

    萧布衣片刻已经拿定主意,“你们先把我同伴送过来。”

    老三挣扎站起,走到萧布衣地身边,众兵士没有得到号令,也是不敢阻挡,始毕可汗、什钵达、叱吉设都算是颇有机心之人,可见到萧布衣杀人不眨眼,却也无可奈何。

    “怎么样?”萧布衣问道。

    老三苦笑道:“还能走,多谢你了。”

    萧布衣眼珠一转,沉声道:“我们都是黑暗……那个……谢就不用了。”

    什钵达目光一闪,“原来你是黑暗天使地人?”

    萧布衣冷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怎的?”

    始毕可汗冷声道:“你就是黑暗天使中的头领文宇周?”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的?”萧布衣原封回道。

    始毕可汗冷冷道:“文宇周,你在草原自称侠义,我和你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今日若是动了灵儿一根头发,我就派人铲除黑暗天使!草原之上,再不会有黑暗天使这个名号。”

    他言语淡淡,可谁都听出他的决心。萧布衣沉吟半晌,“你以为我会怕你?”始毕可汗长吁一口气,沉声道:“你可以试试。”

    老三低着头,心中偷笑,暗想这萧布衣嫁祸江东之计实在阴损,只是这几句,黑暗天使只怕就是吃不了兜着走,想不对抗始毕可汗都不行。萧布衣在逃命之际,还想着挑拨离间,嫁祸于人,实在是少有的枭雄之辈。

    “文宇周,你究竟想要如何?”叱吉设大声道。

    萧布衣冷哼道:“可汗,事到如今,我也顾不了许多,能不能活过今天还说不定,又如何能想到那么长远的事情。你给我准备两匹快马,放我二人离开,你这个女儿嘛,我可以考虑放了,我对她并没有什么兴趣。”

    始毕可汗皱眉,“我如何信得着你?”

    “你现在还有选择?”萧布衣淡淡道:“现在只有两条路走,一条是杀了你女儿,然后你们再来杀我们两个,我们的性命换取塔格的性命,也算值得。第二条路就是放我们走,我再放了你女儿,若是违背此言,文宇周不得好死!”

    他说地大义凛然,骨子里面都是正气,始毕可汗倒是有些信了,暗想黑暗天使颇有侠名,眼下只有一赌,可他哪里却想到眼下这个并非文宇周,萧布衣只求脱身,哪里管文宇周的死活。

    “好,我就信你一次。”始毕可汗望着女儿,满是心痛他一挥手,已经有兵士牵着两匹马儿过来,什钵达却是低声的吩咐下去。萧布衣知道他们绝非这么轻易相与之人,却也全然不惧。

    老三被一掌击的不轻,走路踉踉跄跄,萧布衣过去,帮他上马。

    他虽在众人围攻之中,却是举止从容,就算始毕可汗都是心中叹息,暗道此子如此从容镇定,若是不除,当是大敌。

    帮老三上马后,萧布衣脚尖用力,伸手一托水灵的腰间,和她已经纵到了马上。

    他人在马上,单刀还在水灵地脖子上,一手搂住水灵地蛮腰,抓住了缰绳。

    水灵由始至终并不说话,望向父亲一眼,抿着嘴唇。萧布衣一带马儿,和老三并辔徐行,不急不缓。

    四周都是突厥兵的长枪,只要发生喊,刺过来,任凭二人武功再高,多半也是不能幸免。萧布衣却是哈哈大笑起来,“老黑,我们回去和少主说了今日地威风,想必他定然会高兴的笑不拢嘴。”

    老三心道,文宇周只怕哭都来不及,只是顺着他的话茬说下去,“说的极是,想赫赫有名的可汗也在我们手上吃瘪,少主听到定然高兴。”

    二人催马前行,众突厥兵不得可汗号令,终于还是没有刺过来。等到出了突厥兵的阵营,老三已经一马当先,向西疾驰而去。萧布衣戒备押后,跟在后面,转瞬也是消失在茫茫的雪原之中。

    叱吉设慌忙道:“可汗,我愿带兵亲自去追。”

    始毕可汗阴沉着脸道,“带不回塔格,你不要回来见我。”叱吉设连连点头,翻身上马,带着兵士顺着马蹄印追下去,什钵达却是安慰道:“父王,我让兵士早就暗中四下分布,绝不会丢了文宇周和灵儿的行踪。”

    始毕可汗冷哼一声,放不下女儿的性命,更放不下和契骨的结盟,紧缩着眉头,怒声道:“什钵达,立即调兵去剿灭黑暗天使,不得有误!”

    什钵达犹豫下,“父王,你肯定那人就是文宇周?”

    始毕可汗一股怒气无处宣泄,“是不是文宇周,我都容不得他在草原兴风作浪!”

    什钵达不敢有违,吩咐下去,始毕可汗却是一直等了良久,叱吉设脸色灰败的赶回来,始毕可汗见到他孤身一人,怒声道:“塔格呢?”

    叱吉设哭丧着脸道:“可汗,塔格……文宇周……他们都跳崖了。”

二八三节 假道灭虢

    始毕可汗听到水灵跳崖的时候,有那么一刻震惊。

    什钵达却是大声道:“绝无可能,劫持灵儿之人心思缜密,怎么会自寻短见?”

    始毕可汗沉声问,“叱吉设,你把追踪的事情详细说来,不要错漏,你可亲眼见到文宇周带着灵儿跳崖了?”

    叱吉设摇头道:“那倒没有。”

    什钵达冷笑道:“叔父,看来你自从被李靖擒住后,胆子也小了很多。”

    始毕可汗摆手道:“什钵达,不得无礼,叱吉设若非为了我等,如何会搞个灰头土脸?他被李靖所擒,不过是实力不济。李靖横扫铁勒族落,纵横突厥,实乃领军大才,败在这种人物手下也没有什么羞臊的事情。叱吉设当初若是接受了隋朝狗皇帝的册封,你我如今能否安然在此还是未能可知,这种恩情,什钵达,你要谨记在心才对。”

    什钵达心中凛然,躬身道:“叔父,我方才说的多有冒犯,还请你不要见怪。”

    叱吉设追踪劳顿本来就不舒服,又遭到什钵达的冷嘲热讽,更是郁闷,可听到可汗这么一说,舒坦了很多,摆手道:“塔克见外了,你我都是竭尽心力为族人做事,只是今日见到的那人,实在狡猾非常。我顺着文宇周……”他说到这里顿了下,也实在无法确定那人到底是不是文宇周,顾不了许多,径直说道:“我跟随文宇周马蹄的脚印。沿途又有塔克安排的兵士通禀,可这两人逃命甚快,一路追下去,一直到了西方地苍茫山下。那两人并没有绕山而走,我观察蹄印。竟然是径直上山,不由纳闷……”

    什钵达接了一句,“不错,上山是死路。他们……”突然想到了什么,什钵达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始毕可汗倒还镇静,沉声问,“后来呢?”

    叱吉设皱眉道:“后来我就让众兵士守住山下要道,然后带着数百兵士沿着马蹄印继续搜索。追到半山腰的时候,见到了两马留在山腰,两行脚印却是继续向山上爬去,想必文宇周知道马匹不能再上山。这才下马徒步上山。”

    “两行脚印?”始毕可汗皱眉道。

    叱吉设点头道:“的确是两行脚印,并没有塔格的脚印,不过我想文宇周多半是擒拿塔格上山,背着她也是说不定,不然这一路早有人发现塔格的行踪。”

    始毕可汗点头。“然后呢?”

    “然后我就带人顺着脚印,一直爬到了山顶,”叱吉设惶恐道:“可山顶颇为开阔,一眼望过去,并无人踪,两行脚印到了对面地悬崖边,再没有去了别处,所以我只怕……他们是从山顶跳下去。”

    说到这里,叱吉设请罪道:“可汗,我辜负了你的信任。还请重罚。”

    始毕可汗皱紧了眉头,暗想叱吉设十分细心,自己这才让他追踪,可脚印到了悬崖边就没有了,文宇周再厉害。也飞不到天上去。可要说跳崖,文宇周这种人方才见面。沉稳的心机,又如何会自寻死路?才想到这里,什钵达已经问,“叔父,你没有让人去崖下寻找吗?”

    叱吉设苦笑,“塔格生死攸关,我当然会让兵士下悬崖去寻找,可一无所获,我让他们继续寻找,自己回来禀告可汗这个消息……”

    他欲言又止,始毕可汗沉凝道:“叱吉设,这里没有你的过错,若非灵儿一意孤行,如何能到了今日地田地,这种女儿,不要……”

    说到这里,始毕可汗终于还是叹息声,“叱吉设,你让人继续在山谷中寻找,什钵达,你去命令兵士,径直寻找黑暗天使的下落,管他们要人。{79阅读网79read.+若是交不出灵儿,当将他们杀的一干二净。”

    他命令吩咐下去,众人都是凛然遵从,始毕可汗望着二人退下,目光中却是露出无可奈何之意。

    对于这场即将到来的对抗,他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他虽是草原之主,可也和杨广一样,很多事情无可奈何。

    他眼下虽是威风凛凛,可他这辈子并不算如意。他有最恨的人,却远在扬州,他有最亲的人,却是下落不明,他有着一生的妻子,却和他势同水火,他有本该尊敬的父亲,却一辈子被他鄙夷,他本是草原之主,但对太多地事情却只能忍让。雁门一事让他意识到,中原固然繁华的让人艳羡,可若是草原根基失去,再繁华也是为他人作嫁。

    脸上阴鸷之气更浓,叱吉设却是再次上前,低声说了两句。

    始毕可汗皱眉道:“梁师都这人可是靠得住?”

    叱吉设点头道:“此人关陇大阀,野心勃勃,不过相对而言,在朔方实力还是单薄。79文学阅读网79read.若是得我们支持,径直北下攻取西京,当让中原大乱。到时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汗可以坐享其成,岂不称霸天下?”

    始毕可汗却是皱眉道:“我只怕一个梁师都成不了什么气候。”

    叱吉设笑道:“一个梁师都当然不成,可关陇山西却有太多的人想要依附可汗,除了朔方的梁家、还有金城的薛家、马邑地刘家、武威的李家这段日子都先后和我们接触,透漏想要买马借兵、依附可汗的念头……”

    “这中原怎么有这么多卑鄙无耻之徒?”始毕可汗骂了句。他以前一直活在杨广的光环之下,说是痛恨,心中更多的却是自卑。他自卑父亲是个懦夫,不惜年年到隋朝称臣,突厥男儿当是战死疆场,鄙视病死床上,可他父亲偏偏算是病死床榻。让他心中蒙羞,他虽然知道要想复仇还要倚仗中原之人,毕竟当初四十万大军南下,竟然连个雁门城都无法攻破,已经让他知道。草原的那一套在中原行不通,可还是鄙视那种为了自己的利益,弃君王利益于不顾地人。

    叱吉设却笑了起来,“可汗。若是没有这么多卑鄙无耻之徒,我们想要攻占中原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不过我们可暂且利用这些懦夫,等到时机成熟,取而代之也是不晚。我和什钵达最近的日子驻扎在这里,一直在和关陇诸家联系,前几日马邑刘家地人才来过,今日朔方梁家的人又来,等到开春时分,我们地马儿可以供给北疆齐乱,就是我们的时机了。”

    始毕可汗点点头,“叱吉设,你很好。”

    叱吉设见到可汗终于有了点笑容,谨慎道:“可汗。可有件事我只怕你还不知……”

    “是什么?”始毕可汗皱眉道。

    叱吉设这次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始毕可汗重重的一拍桌案,震地桌上茶杯乱跳,“你说地可是真的?”

    叱吉设脸色凝重,“我不敢虚言,这些都是我这些日子打探得知。可汗,所以我认为,眼下当不能以文宇周为意,当是全力对付可敦要好。”

    “这个老女人。”始毕可汗握紧了拳头,“我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只是她现在对我颇有戒心,身边护卫重重,想要杀她实在不易。这老女人心机颇深,自从嫁给我那懦夫地爹之时,就是开始收买人心。在草原中颇有威望。我若是妄自动兵,只怕引起草原大乱……”

    叱吉设微笑道:“其实很多时候。用不到动兵就可成事。我倒有一计除去可敦,不知道可汗是否赞同。”

    “你说。”始毕可汗颇有兴趣道。

    “如今梁师都派他弟弟梁洛儿前来请求马匹,我跟他说草原缺马,很多士族需要,他现在很是焦急……根据我观察,他带了两个高手前来,一个叫做贺遂,另外一个叫做辛獠儿。{79阅读网79read.+过几日草原要举行萨满大会,可敦假仁假义,肯定要出来为草原人祈福,我们可让梁洛儿派人前去刺杀,事成一劳永逸,为可汗解决心腹大患。就算事败嘛,他们也绝对不能推到我们的身上。”

    始毕可汗微笑道:“这个主意不错。”

    “既然如此,可汗是否先对文宇周暂停用兵?”叱吉设建议道。

    始毕可汗摇头,“暂缓用兵大可不必,你以为我真的要去消灭文宇周?”叱吉设愣住,“那可汗的意思是?”

    始毕可汗淡淡道:“你我都在中原良久,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假道灭虢的典故?”

    叱吉设眼前一亮,“可汗是说,我们消灭文宇周是假?”

    始毕可汗冷笑道:“不错,文宇周算得了什么,不过是草原的一只蚂蚱而已,折腾了这么多年,成就有限,我何必费力去找他麻烦。不过眼下既然有了灵儿失踪的借口,我们当好好利用。我让你继续寻找水灵,大张旗鼓,又让什钵达去找文宇周地麻烦,却不着急攻打。黑暗天使一直在赤塔左近出没,却正是在拔也古、仆骨的北方……”

    叱吉设终于醒悟过来,“是以可汗让什钵达带兵前往,到时候可对可敦形成前后夹击之势?以前我们出兵总是无名,这次出兵却是让人抓不到把柄!”

    始毕可汗拍拍叱吉设的肩头,“弟弟,你说的丝毫不错,到时候若是你计谋不成,我当分兵两路,前后夹击,一举灭了那老女子的势力。至于这借口嘛……”

    他说到这里,嘿嘿冷笑两声,不再言语,叱吉设含笑道:“原来可汗早有对付那老女人地妙策,如此说来,我倒是多此一举了。”

    始毕可汗摇头道:“你的计谋也是好的,刺杀不成再出别计,至于别的方面,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去做。”

    叱吉设犹豫道:“可汗,你既然早有算计,那混入营寨的奸细是否真的就是文宇周?”他一直对这个大哥有些敬畏,宁可抗拒隋朝的赐婚,也不敢背叛可汗。实在是因为这个大哥颇有能力。现在他甚至有些怀疑,偷偷混入营寨之人有可能是始毕可汗指使,不过是做戏给外人看,不然何以水灵才被擒住,始毕可汗就据此想出对付可敦的妙策。

    始毕可汗皱眉。轻轻叹息了一口气,“无论是谁,他混入这里,显然是不怀好意。这个人身手之高,实属罕见,灵儿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你不是文宇周!”一个清脆地声音在山洞中回响。水灵正坐在地上,望着火焰跳动,突然冒出来一句。

    她并没有被绑,还是一身白裘,不过却已经灰尘满身,水灵却是不以为意,仿佛坐的不是阴暗潮冷地山洞。而是呆在自家的毡帐内。火光闪动,照着她一张绯红的脸,上面有些许地哂然,几丝兴奋,三分激动。却唯独少了畏惧。她的态度看起来,不像是阶下囚,而是座上宾。{79文学阅读网79read.}

    这是一个颇为隐避地山洞,四周有几处洞口,看起来四通八达,可却没有半丝光亮照进来,显然是在山腹之内。

    水灵坐在火堆旁烤火,两个人却依壁而坐,一人脸色微微苍白,盘膝而坐。闭目养神。另外一人却是黑巾罩面,抬头望着山洞地顶部,若有所思。

    养神地是老三,若有所思地当然就是萧布衣。

    三个人看起来都是完好无缺,非但没有跳崖殒命。反倒活的舒坦。

    听到水灵质疑。萧布衣还是望着洞顶,任由她说话。似乎洞顶也比水灵好看了很多。

    水灵也不恼怒,自言自语道:“你若是文宇周,头脑精明,当知道这番祸事闯的大了。可汗知道你劫持了我,黑暗天使只怕个个都要去下地狱,你怎能淡静自若的在这里悠闲?所以我断定你绝非文宇周,喂,我说的对不对?你倒是说句话呀,你再不说,我可就走了。”

    她站了起来,作势要走,萧布衣终于扭过头来,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水灵怔住,大声道:“我是你的俘虏,我要走,你难道不着急吗?”

    老三冷哼道:“这里的山洞四通八达,你如此大叫,小心会把狼引来。”

    “你以为我会怕?”水灵不屑道,目光却是望着萧布衣。对于这个蒙面地男人,她很是好奇,故意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引他们说话。79阅读网79read.

    她本来应该惊惧不安,毕竟她是被人挟持到这里,可一直到现在,她现在自己心中竟然没有半分惶惶,反倒有说不出的放松,这实在是种很奇怪的感觉。

    老三冷哼一声,不再多话,暗想这女人就是麻烦,不知道萧老大怎么处置她。

    萧布衣抬头望着洞顶,心中在想,可汗一直在联系关陇诸阀,现在是寒冬,出兵不宜,到了开春,想必兵马充足,边陲多要反了。可汗一直不能出兵南下,实在是怕后院起火,这么说,他对付可敦的日子也不远了?

    他想着出神,却全然不以身边的水灵为意。水灵又道:“这些兵士也是笨死了,到现在还没有寻到我们。你们扛着我走到山崖,又顺着原来地脚印折回到山洞,他们难道没有发现?他们难道真的以为我们三个一起跳崖了?愚蠢,蠢不可及。”

    老三冷冷道:“很多事情就是看到了不足一提,可看不到就是想不到。这带兵的人多半有你的哥哥、叔父、或者你爹,到现在还没有人寻到此处,你这一骂,不是把他们也骂在了里面?”

    水灵冷哼一声,“他们都是蠢的,不要说他们不在这里,就算在这里,我也照骂不误。”

    老三愣住,没有想到这女子看起来貌美如花,说起话来倒是颇为刁蛮。

    萧布衣懒得理会,隐约猜到水灵为什么要骂亲生父亲愚蠢,水灵却突然窜到了他的身边,大声道:“你难道变成了聋子?”

    她几乎要趴到萧布衣耳边说话,倒把萧布衣骇了一跳,见到她天真烂漫,得意的笑,不由摇头,“你走吧,我不为难你。79阅读网79read.这洞口虽然四通八达。可距山腰出口不远,你径直从那走出去,很快就能到了山腰,我想现在可汗应该还在寻你,你出去。应没有危险,很快能回转。”

    水灵愣住,“你不怕我带兵过来抓你?”

    萧布衣淡然道:“这世上谁能抓得住我?”

    他随口一说,虽是平淡。在水灵眼中却是狂傲之气尽显,她久久的望着眼前的这个男子,一时无言。

    “你地确武功很高明,可也抵不住千军万马吧?”水灵突然道:“可我爹爹手下那四人都是高手,我亲眼见到他们每人都能以一敌十,你却一刀砍死一个,武功显然比他们还要高明。”

    萧布衣不解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带我来就来,轰我走就走,那我不是很没有面子?”水灵反倒坐了下来。就在萧布衣身边。

    萧布衣皱眉道:“难道你要我把你绑起来,砍你个十七八块,你就很有面子了?”

    他言语中带有威胁之意,水灵却是笑起来,“我知道武功高地素来都是狂傲。你这等大高手擒拿我这小女子脱身,已经好没有面子,如今再欺凌我这无还手之力的女子,多半更是不愿。”

    萧布衣倒没有想到她说的头头是道,淡然道:“你愿走就走,愿留就留,不过我倒是要走了。79阅读网79read.你若是不怕我……”

    “我怕你,我为什么要怕你?”水灵目光灼灼,盯着萧布衣的脸,“你到底是谁?你一直不说。难道是怕我以后报复?”

    萧布衣突然冷冷一笑,眼中带出狰狞,“你一定要知道我地名字,可知道后果?”

    水灵本来一直都和他亲近,见到他地神态。不由身子靠后。有些害怕。这片刻地功夫,方才还是温文尔雅之人好像变成一个噬人的魔鬼。再加上火焰跳动,山洞阴森,一颗心不由自主地砰砰大跳,一时间忘记了回话。

    萧布衣霍然站起,解开了衣襟,水灵骇的跳起,连连退后,以手护胸道:“你要做什么?”

    萧布衣解下披风,反穿到身上,冷笑道:“你不是问我是谁,我这就告诉你。”他披风反过来,鲜红一片,在火光照耀下,红色的披风有如妖魔鬼怪般在抖动。

    水灵愣在那里,没有言语,似乎已经被红色披风吓傻。萧布衣恶狠狠道:“你猜的不错,我的确不是黑暗天使,恰恰相反,我是一阵风的大头领。这次前来,特意栽赃嫁祸黑暗天使,你既然知道了……”

    他话音未落,水灵已经前仰后合的笑了起来,这下反倒是萧布衣愣住。

    水灵笑的颇为开心,半晌才指着萧布衣道:“你是一阵风的大头领?”

    萧布衣皱眉道:“你可是不信?”他自忖做戏不差,装地又像,却不知道哪里出了破绽。反正一阵风也好,黑暗天使也罢,都是始毕可汗的大敌,随便他们猜测、疑神疑鬼更好,可看眼下的架势,水灵竟是不信。

    水灵上前几步,几乎又贴到萧布衣的身上,萧布衣皱了下眉头,却没有闪避。

    好在水灵也是没有过分相逼,只是望着他的双眼道:“你若是说是别人,阿猫阿狗,我说不定还会信了,可你说自己是一阵风地大头领,可真的滑天下之大稽。你可知道一阵风的大头领……”

    她说到这里,又仔细的看着萧布衣,萧布衣被她看的发毛,却还能镇定道:“你莫要告诉我,你才是一阵风的大头领。”

    水灵又笑了起来,“我当然不是,可我却见过一阵风的大头领,我也知道,你绝对不是!”

    萧布衣心中一动,暗想一阵风难道真的和始毕可汗有勾结,不然水灵怎么会见过?可就算勾结,也是极为隐秘之事,水灵怎么会知道?“看来你对大头领真的知根知底,就算蒙面都能认出来。”

    水灵还是在笑,十分开心,“没有那么熟悉,可我知道一点,一阵风的大头领整个脸是淡金之色,就算额头都是一样,你额头和常人无异,当然不可能是大头领。”

    萧布衣凝眉暗想,不知道有张淡金脸地人是谁,不等说话,突然双眉一轩。

    水灵注意到他脸色改变,不由退后一步,老三突然低声道:“他们发现了山洞。”

    一个声音远远的传来,虚无飘渺,却又如同在耳边,“这里有个山洞。塔格不知道是否在里面!”

    紧接着是沓沓的脚步声传来,远处嘈杂一片。

    萧布衣也不慌张,微笑道:“突厥兵终于找来了,老三,你现在如何了?”

    “没有大碍了,老大,我们这就走吗?”老三站起来,活动下筋骨。

    萧布衣点头,老三当先行去,走的却是突厥兵相反的方向,萧布衣紧跟其后,才走了几步,扭头望过去,眼中有了笑意,“你跟着我做什么?”

    水灵听到突厥兵到来,非但没有出去相见,反倒悄无声息地跟在萧布衣地身后,见他止步,差点撞到他身上。

    “逃命呀。”

    “我们和突厥兵势不两立,要是见面,当是拼个你死我活,这才逃命。你是突厥的塔格,又逃地哪门子命?”

    水灵收敛了笑容,撅起嘴来,“你姓名都不和我说,我懒得告诉你,这条路不是你买下来的吧?”

    “不是。”

    “那我也可以走吧?”

    “当然。”

    水灵推了萧布衣一把,嘟囔道:“那还不快走,他们快要追来了。”

    萧布衣无奈摇头,喃喃道:“你看起来比我们还要怕突厥兵。”

    他虽是说话,可脚下不慢,紧紧的跟在老三身后,水灵也不敢怠慢,没有了火光,山洞中漆黑一片,只听到脚步声单调,甚为恐怖,水灵紧张的盯着前方的那个身影,不敢稍离,只怕走丢,黑暗中,脚步声坚定,似乎已经变成她唯一的依靠!友们帮忙了!!墨武拜谢!!

二八四节 厉鬼

    山腹中的道路曲径通幽,别有洞天,看似到了尽头,老三却是总能找出一条路来。

    只是三人渐行渐远,突厥兵的声音渐渐远去,直至没有了声息。

    水灵初始还是感觉到好奇好玩,可走了良久这才骇然,山腹极其的幽深,直似无穷无尽,黑暗中透着神秘。若非前面还有两人,她绝对不敢孤身一人行走其间。望着眼前的那个红色披风,水灵睁大了眼睛,只怕披风突然消失,幸好萧布衣走的也不急劲,让她跟起来并不吃力。

    老三似有天生认路的本能,曲曲折折的走,极为耐心,再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水灵手脚都有些酸软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呜咽的声音……

    水灵一把抓住了前方的红披风,大声道:“有鬼哭!”

    她声音在山腹中激荡,惨厉无比。萧布衣止住了脚步,扭头看了水灵一眼,见到她脸上满是惶恐,皱眉道:“你真是自讨苦吃。”

    水灵听到人声,见到萧布衣的双眸灼灼,一时间又忘记了害怕,可抓住红披风的手总没有松开,大声道:“我喜欢自讨苦吃,又怎么了?”

    萧布衣见到她脸上满是倔强,摇摇头,“你是草原的塔格,可汗的女儿,这草原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偏偏你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舒舒服服的在毡帐中休息,和我游荡在这暗无天日的山洞,别人若是知道。多半以为你有病。”

    他说话的功夫,还是前行,水灵紧紧地抓住他红色的披风,心下稍安,默默的听着。突然幽幽叹息声,“你们中原不是有个庄子,说什么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的苦恼……”

    她说到这里,沉默下来,萧布衣微愕,暗想这个水灵倒是心思缜密,已经发现自己不是突厥人!她说什么子非鱼,其实并非庄子所说,而是庄子和惠子的一段辩论。当初庄子和惠子游在濠梁地时候,庄子望着水中的鱼说,这鱼游来游去。多么快乐。惠子当时就反驳了一句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当然庄子后面又说了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鱼之乐。这段典故萧布衣也知道,不过听听就算。无法去深想其中的寓意,可突然听到一个草原的塔格如此感慨,难免错愕。

    他知道大隋虽是将倒,可却是中华文明中极为璀璨地一刻。一直以来被世上各国敬仰,草原当然也不例外,水灵的父亲、爷爷都是深受华夏文化的浸染,她知道这些中原的典故倒也不足为奇。

    二人又是前行了一段路程,水灵才发现原来山腹中有条暗河,淙淙流淌。如今山外虽是天寒,可山腹中的暗河竟还是蒸蒸的冒着热气。实乃大自然的造化之功,方才呜咽的声音,却是流水之声在山洞中回荡形成。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水灵惊惧渐去,可拉着披风的手却不松开。

    萧布衣任由她拉着。又行了一段路程。前方突然有光亮照入,老三已经沉声道:“老大。出来了。”

    三人再行不远,见到阳光点点地射到洞内,空气中竟有了暖意,萧布衣喃喃道:“出太阳了。79小说阅读网79read.”

    “废话。”水灵嘀咕了一句,放开萧布衣,冲到了洞口,张开了双臂,大声道:“出太阳了!”

    虽然是相同的一句话,可两个人的含意却是很有不同,说出来的心情也是大不一样。

    “废话。”萧布衣想笑,可见到阳光下的那个可人,拖个长长地影子,纤弱又有些孤单,暗自摇头。

    出口也是在山腰处,正对着初升的太阳,白雪皑皑,金光万道,有了阳光,一切变的生机勃勃。

    老三望了一眼水灵,皱眉道:“老大,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去见可敦还要走多远?”萧布衣低声道。

    “那还有一段路程,”老三伸手向北指去,“大约要数十里后,才能到仆骨的地盘,可敦最近一直都是留在仆骨,这里算是她最牢固的地盘。可这个女子呢?怎么处理?”

    萧布衣摇头道:“让她走。”

    “我只怕她不想走。”老三苦笑道:“她好像赖上了你,当初在营帐的时候,她好像就为了婚事和可汗闹僵,看起来可汗想要拿她当筹码来拉拢契骨,而这个水灵的倔强远远超乎很多人的想像……我看她一半是被你劫持,更大的可能却是因为想要借这个机会逃婚,所以突厥兵来找反倒要逃。”

    萧布衣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个劫持来的塔格,才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地苦恼,“先下山再说。”

    二人下山,水灵一直跟在二人的身后,不即不离,半是好奇,半是无处可去,看起来可怜兮兮。{79文学阅读网79read.}就算是老三望见,虽不怜香惜玉,却也是摇头,低声道:“老大,我看她很可怜。”

    “她有病。”萧布衣回了一句。

    老三笑笑,“你多半也觉得她可怜,不然也不会任由她跟着。想要甩掉她还不简单,我们快走几步也就好了。”

    萧布衣非但没有快走,反倒停下了脚步。老三不免惴惴,讪讪道:“老大,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你随便听听就好。”

    萧布衣压低了声音道:“老三,那面有哭声!”

    老三微愕,转瞬也听到若有如无的哭声传来,飘飘渺渺,甚为凄惨。

    这次和山腹中的水声不同,却是真真切切的哭声,悲痛欲绝地遮掩不住。

    水灵显然也是听到,赶快过来站到了萧布衣地身后。有些胆怯。她虽是塔格,又是聪颖,可平时多被人前呼后拥,突然到了茫茫并无人迹地地方,难免畏惧。

    “这次真地有哭声。一阵风……怎么办?”

    萧布衣向有哭声的地方望过去,发现那面有片林子,林子中有几间木构的屋子并排而立。

    屋顶是皑皑白雪,阳光点点。泛着白光,本来温馨的景象,可哭声不绝于耳,四野多少显得悲切凄凉。

    “去看看。”萧布衣低声道,老三并不反对,和他并肩前行。水灵虽然好奇,心中却总觉得将有不幸地事情发生,本不想前去,可见到二人走远。又听到不知哪里传来的野狼嚎叫之声,跟着大叫一声,蹦蹦跳跳的跟在二人的身后。

    三人踩着松软地白雪,咯吱作响,给雪地凭添了几分活气。却终于来到了木屋之前。

    水灵突然尖叫了一声,陡然前冲,一把拉住了萧布衣的胳膊,惶恐十分。

    萧布衣心中凛然,手按刀柄,沉声道:“何事?”

    水灵战战兢兢的指着房屋的一角道:“老鼠,好大的一只老鼠……刚才从那里跑了过去……”

    萧布衣轻叹一声,嘟囔道:“***,我还以为是老虎。”

    女人就是女人,一只老鼠也能把她吓的魂飞魄散。萧布衣暗自摇头,目光一转,却又见到几只老鼠跑来跑去。老鼠也不怕人,个头和小猫仿佛,瞪着绿油油的眼睛望着三人。转瞬消失不见。

    水灵已经喊不出来。只知道抓住萧布衣的手臂,若不是还有点羞涩。多半早就爬到他地身上。

    萧布衣皱眉道:“老三,这老鼠好像有点古怪,天寒地冻,怎么会冒出这么多老鼠来?”

    老三抬头望了天空一眼,“或许天气暖和些,这老鼠也想出来晒太阳吧。”

    他想要笑笑,可总觉得四周满是诡异的气氛,笑容有些僵硬。

    哭声更近,宛如就在耳边,萧布衣镇静了心神,缓步向哭声的来源走过去,到了一间木屋前,不等推门进去,已经惊呆在了那里,倒吸了口凉气。79阅读网79read.

    从窗口望过去,只见到屋内地上躺着七八个人,看似已经气绝,一个老妇人痛哭流涕的跪在那里,方才的哭声正是她传出。

    萧布衣当然见过死人,比这更多地死人他也看过,可他却从来没有见到过死的这么诡异的人。

    七人都是毫不例外的浑身红肿,血迹透出,有几人脸上现出紫黑之色,死状看起来惨烈无比,虽是阳光照耀之下,却让人一眼望见,浑身冒出寒意。

    水灵本是躲在萧布衣身后,见到萧布衣还是镇定自若,这才露出脑袋,偷偷的向前望了眼,只是一望之下,浑身都要僵硬,阳光普照之下,却是遍体生寒,已然动弹不得。

    萧布衣勉强扭过头去,望向老三,疑惑道:“老三……”

    他话音未落,突然住了口,只见到老三脸上惊恐扭曲,惨厉之意比死人更甚!萧布衣饶是胆气甚豪,见到老三这样的汉子也是如此畏惧,不由脊背上升起一股寒意。

    他这么一说话的功夫,屋中的老妇人好像听到了门外的动静,缓缓的扭过头来。老妇人头发花白,容颜苍老,衣衫倒还整洁,可是她地一张脸也现紫黑之意,眼角流出的不是泪,而是血,乍一看,有如厉鬼般。

    水灵见到地上尸体的怪异本来就是心中惊惧,再见到老妇人的诡异之处,不由得大叫一声,再也抓不牢萧布衣,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转身就跑。

    她奔跑甚急,一不留心地踩在雪中烂木之上,翻身栽倒,突然见到一只黑色地老鼠从眼前窜过,豆子般的眼睛中闪着绿幽幽地光芒,大叫一声后,径直晕了过去。萧布衣倒还镇静,见到老妇人一家死的如此之惨,老妇人看起来也是摇摇欲坠,忍住心中的震骇,才要推门去询问详情,老三嗄声道:“老……大……不能推门……是厉鬼……索命!”

    他声音极其怪异,脸上肌肉不住的扭曲,看起来若不是萧布衣在此。又对萧布衣尊敬非常,早就和水灵一样扭头就跑。

    萧布衣沉声问,“什么厉鬼索命?”

    老三的眼中又露出惊骇地表情,直勾勾的望着窗口的方向,萧布衣只觉得手脚都有些冰凉。调息凝神望过去,屋中的老妇人已经缓缓的倒在地上,鼻子嘴角连同眼角都是流出了鲜血,竟然死了。

    老三突然一把拉住了萧布衣。大声道:“老大……快走。”

    他本来武功不济,手上地力气却是大的惊人,一拖之下,带的萧布衣也奔走了几步。

    萧布衣本来想要查明情况,可见到他骇的面无人色,心中叹息,跟着他向外跑去。路过水灵地时候,见到她昏迷不醒,暗想这荒郊野外。任由她晕倒在这里,说不准也会毙命于此。眼下的情形十分古怪,一会再问老三也是不迟。

    伸手只是一带,已经将水灵提在手上,老三却是不管。只是闷头狂奔,萧布衣几次想要询问,都是不得其便。79小说阅读网79read.二人闷头狂奔了半个时辰,老三奔速不减,萧布衣虽是不累,却更是骇然,见到老三头顶热气腾腾,知道他用尽了全力,只怕他发力之下跑脱了力,难免大病一场。突然用力拉住老三,大喝一声,“老三,没事了。”

    老三终于止住了脚步,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大汗淋漓。四顾茫然道:“没事了,萧老大。什么没事了?”

    萧布衣暗自皱眉,不知道厉鬼是什么东西,竟然把老三吓成这个样子。袁岚为了助他草原成事,选了五人,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汉子,遇事不惊,萧布衣一直也是称许,这段时间一直带在身边,就算面临始毕可汗,老三受伤之下,却也没有害怕的如此厉害,这事情大是古怪。扭头望了眼水灵,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眼眸中也满是惊惧,哆哆嗦嗦。

    萧布衣知道急不来,索性放下了水灵,搜集了点枯枝,生起火来。

    当下正是日头高照,他又生起一堆大火,空中暖意融融,老三茫然了半晌,终于镇静了下来,却只是望着火堆,嘴角抽搐,牙关咯咯作响。水灵却是一时惊骇,虽然心有暗影,反倒不如老三怕的厉害,可茫然四顾,发现荒野白茫茫的一片,雪色泛着日光,让人心中惶惶,只是挨在萧布衣身边。她和萧布衣并不熟悉,可不过半日的功夫,就当他是亲人一般。

    萧布衣忙着生火,四下望了眼,“我去打些野物过来烤着吃。”

    “不要。”老三突然伸手止住。

    萧布衣皱眉道:“为什么?”

    老三长吁了口气,“萧老大……现在这附近百里的活物不能吃!”他惊惶之下,已经忘记了为萧布衣遮掩名姓,却也浑然不觉。{79文学阅读网79read.}水灵听到萧老大三个字的时候,脸色微变,转瞬道:“如果野物都不能吃,那我们要活活地饿死不成?”

    老三叹道:“就算饿死,也比被厉鬼索命去了好。”

    水灵皱眉,“你说的厉鬼是什么,这世上哪有什么厉鬼……”

    萧布衣心中微动,沉声道:“这厉鬼到底是什么,老三,你总要解释清楚。”

    老三望着火堆,脸上又现出惊恐之意,“我们现在有五个兄弟跟随老大,可以前我们帮中足足有数百人之多,各个都是情同手足,虽不同姓,却是和亲生兄弟无异。但后来遭遇了一个极大的变故,到如今只剩下我们五个……”

    他说到这里,声音又是发颤,萧布衣凛然道:“是仇家找上门来吗?”想着数百人只剩五人,端是惨烈无比,见到老三默然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皱眉道:“是厉鬼?”

    他如今对厉鬼已经有个模糊的印象,却是不敢确信,只因为他也没有经历过。老三点头道:“老大心思缜密,一猜就中。只是可惜,就算你猜中了这厉鬼,也对它无可奈何。当初我们也是都在北方,狗皇帝征伐高丽要挖渠输送辎重,男人不够用。要使役妇人。结果为了挖条永济渠,死伤无数,可官府横征暴敛,正逢饥荒,又饿死了太多的人。79文学阅读网79read.这尸体遍野,埋都埋不过来。”

    水灵听着,突然插嘴道:“你们中原地狗皇帝不好,我爹一直都说。这才要去打中原,解救你们于危难。”

    老三嘿然冷笑,“中原地狗皇帝是不好,可若是你爹当皇帝,只怕残暴更胜狗皇帝,中原若是由你们做主,我们更是没有活路。你们若是打来,我当是奋然抵抗,一条命不足惜。这次我们来。就是想要办法阻止你们南下,老子虽是做了不少恶事,可逢到这种民族大义,却也绝不含糊。你现在听得了这个消息,想走也是不行了。”

    萧布衣本待阻止他说下去。见到他自从到离开木屋后,心情激荡,情绪激动,倒是不好呵斥。转念一想,只是笑笑,他从不问老三的来历,这时也不追问。

    水灵见到老三双目凶光闪现,绝非做戏,霍然站起,就要跑出。萧布衣却是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沉声道:“坐下说话。”

    水灵抗不住他的大力,跌倒在地,大叫道:“凭你们也想阻挡我爹南下吗?”见到老三手按刀柄,水灵有些害怕。终于服软道:“其实我也劝他不要南下。可他不听我说的,又能怎么办?”

    老三喃喃道:“怎么办。谁知道怎么办,我们今日恐怕……”他说到这里,神色有些惨然,“对了,老大,我说到了哪里?”

    萧布衣接道:“你说尸体埋不过来。”

    老三脸上又露出惨然之色,“不错,这尸体埋不过来,满道都是,可这时候厉鬼又来索命,人地死状就和方才我们见到的仿佛,也是遍地是老鼠!我们帮中数百的兄弟被厉鬼索命,结果活下来的就是我们五个,邻县村落地百姓都被灭绝,这厉鬼的凶恶可见一斑。{79文学阅读网79read.}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厉鬼又到了草原,见方才死人虽是不多,可我只怕,再过一段时日,这草原尸体遍地,会有如当年的惨状。”

    萧布衣皱眉道:“你说的厉鬼难道就是瘟疫?可如今天寒地冻,怎么也会有瘟疫横行。”说到这里,萧布衣抬头望了眼太阳。老三口中的厉鬼在萧布衣看来就是瘟疫,古代每逢自然灾害后,都会有瘟疫横行,自己那时还有控制,可到了古人地眼中,就变成了可怕地厉鬼。

    老三却是摇头道:“什么瘟疫?我只知道这厉鬼出没,四时无常,哪里会选什么节气。老大,我们现在见过了厉鬼,就算不食野物,只怕也被它上了身,说不准过几日……我方才只想着逃的越远越好,可现在想来,不能逃了,恶鬼是想借我们去害别人,这才勾引我们去看!”

    他说到这里,本是发颤地声音反倒冷静下来,眼中却露出坚定之色。日头暖洋洋,火光热气逼人,可三人中却是笼罩着一股阴森之气,挥之不去。

    水灵已经听出什么,惊恐道:“你说我们……都会和那木屋地死人一样?”

    老三凝声道:“到底会不会和木屋的死人一样,那也要看老天爷的眷顾了。”

    水灵慌忙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们只是看了那些死人一眼,厉鬼怎么会上身?”

    老三冷笑道:“恶鬼无处不在,就算老鼠,狐狸,狼群都会被附身,你既然看了它,能否活命那不是凭你地喜恶,而是凭它的脾气了。”

    他看似危言耸听,萧布衣却知道这传染病毒的危害,听老三说的恐怖,多半是空气唾液都能传染。暗自动容,运气周身,暂时没有发现什么不适的症状,却也紧缩眉头。

    老三却是望向萧布衣道:“老大,我敬你是英雄,可你武功再高,也是抗不过这厉鬼……眼下我们既然发现了这厉鬼,趁它没有为害之际,还请老大暂缓大计,请众兄弟们先走……不然我只怕这些兄弟会尽数毙命在此,不知你意下如何?”

    萧布衣沉吟道:“总要找到他们再谋打算,蒙陈族以草原为家,人口众多,总不能让他们也离开这里吧?”

    老三愣了下,“那我先招呼蝙蝠大哥。”见萧布衣并没有反对,伸手从怀中拿出个哨子,用力一吹,尖锐的声音传出去,水灵只能掩住耳朵,花容失色,她从未听过如此凄厉的哨声,夺人心魄。

    老三吹了良久哨子,这才歇下来,喘了几口气,抬头望天,也不知道想着什么。

    萧布衣却是举目四望,突然低声道:“蝙蝠来了……”

    水灵吃了一惊,顺着萧布衣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到远方的雪地划过来一人,那实在是很古怪的感觉,就像那人足不沾地一样,飘飘而至。老三霍然站起,不等那人走进,突然大声道:“蝙蝠老大,莫要近前。”

    那人远远止步,满是不解,细声细气道:“萧老大、老三,你们没事吧?”水灵这才看清楚,那人脸上消瘦地和骷髅般,直如一个蝙蝠,两条腿也是极细,浑身上下轻飘飘的没有几两肉。他的衣服特别古怪,撑起来的时候有如翅膀,收拢起来倒让人看不清什么。

    老三苦笑道:“大哥,我们不是没事,而是大大的有事。可你一定记住,听到什么都不可上前。”

    那人皱起了眉头,却只说了一个字,“好!”

    老三沉声道:“我们又碰到了厉鬼!”

    老大吁了一口气,失声道:“厉鬼到了草原?老三,萧老大,你们被它上了身?”

    老三缓缓点头,沉声道:“蝙蝠老大,你切不可冲动,以免误了兄弟们地性命。”

    水灵听到蝙蝠也是如此说法,才知道老三所言不虚,不由惊骇交集,忍不住哭了起来。老大被厉鬼两字震惊,虽诧异多个水灵,却也并不询问,只是皱紧眉头,显然也是束手无策。

    萧布衣突然道:“老三,这厉鬼上身之症要几日才能显现?”他此刻知道这是一场瘟疫即将爆发,却还是用老三地习惯用语。

    老三摇头道:“这个说不准,有时候当天发作,有时候要数天,也有的要近十天……”

    萧布衣轻叹一声,“那好,麻烦蝙蝠你去通知蒙陈族防备厉鬼,再让所有兄弟们即刻北行百里之外,避到赤塔之后暂观变化,为防传播病情,我、老三、水灵都留在此地,若是十天内没有异状,再做打算。”

    老三、老大眼中都是露出钦佩之意,暗想萧布衣遇险不慌,看开生死,实在是少见地奇男子,都是一躬到地,齐声道:“谢萧大哥深明大义!”投就浪费了,求月票推荐票。看看月票能否过4000票,推荐票不知道谁能投第一百万票呢,呵呵。

二八五节 绝处

    老大和老三都知道厉鬼的危害,这一谢不是为了自身,却是为了兄弟、兵士和草原的百姓。

    萧布衣却是轻叹道:“老三,你如此深明大义,弃自身的安危于不顾,其实我倒是要多谢你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等这番苦心,只盼老天眷顾。”

    水灵哭泣道:“我们是不是就是要在这里等死?”

    她身为塔格,颇为任性,听说要嫁契骨的王子,执意不从,这才跟随萧布衣逃命,可哪里想到会碰到这种事情。她就算刁蛮任性,平日呼风唤雨,不过是个女子,如此生死关头,只等坐着等死,心中的恐怖不言而喻。

    老三却是冷冷道:“方才放你走不走,这刻想走却是不行了。”望着水灵,老三眼中闪过丝怜悯,转瞬冰冷,“这或许也是命!”

    水灵一跃而起,大声叫道:“我不信什么命,我也不信什么厉鬼,你们让我走……”

    她才是举步,老三已经拔刀立在她的面前,沉声道:“如今大难当头,怎么能容你任性。你要走可以,可要想走,先吃我一刀。再说你听了我们这么多的秘密,除非到我们离开草原,你不能离开我们半步。萧大哥说你自讨苦吃,你现在才明白吗?”

    水灵慌忙摇头道:“我明白了,可我绝对不会对人说及你们的秘密,只求你们放我走。一阵风……不,萧大哥……我知道你是好人,求你让我走。”

    老三紧握钢刀。心道萧布衣心软,若真的放她走,只怕为祸不浅,暗想就算萧布衣要放,自己也是一定要杀。萧布衣沉声道:“不是我不让你走。而是形势容不得你走……”

    “可我不想死。”水灵眼泪又是落下来。如今的她看起来,不过是个刁蛮任性地小姑娘。

    萧布衣不等回答,老三已经冷冷道:“谁想死?难道我们想死?可厉鬼厉害非常,你走了。死的就可能不是你一个,你父亲、你兄弟姐妹都可能因为你被厉鬼缠身,你于心何忍?”

    远处的蝙蝠眼中有了热泪,只是一拱手,“我先走一步,你们等我片刻。”

    他说走就走,双臂一收一张,人已经到数丈之外。79文学阅读网79read.水灵泪汪汪的双眸从二人身上掠过,“你们不会走吧?”

    萧布衣笑起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水灵,你其实也不必如此害怕,说不定我们命好。厉鬼不会上我们的身。”

    水灵望着萧布衣良久,垂下头去,低声道:“我们现在怎么办?我只怕等在这里,不用十天,即便没有厉鬼上身,什么都不能吃,只怕也会饿死。”

    萧布衣笑了起来,“我们不是等死,我们更像是求生,为别人求得生机。只希望我们地告警不算晚。也希望,他们会听我们的言语。”

    说到这里,萧布衣有了一丝担忧,暗想这瘟疫来的如此凶猛,他倒是相信。蒙陈雪如果听到报警。当然也会信他。可草原人会不会信,看水灵的表现。实在堪忧,陡然间心中微动,萧布衣站了起来,低声道:“老三,你和水灵在这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水灵望了眼老三,胆怯道:“我要和你一块去。”

    萧布衣皱眉道:“水灵,老三是个汉子,他为了兄弟地性命,宁可不要自己的性命,你以为他会无故伤害你?”

    水灵摇头,“我只怕他为了兄弟的性命,更要杀了我。无论如何,萧大哥,我跟着你放心一些。”

    老三疑惑道:“老大,你要去哪里?”

    萧布衣皱眉道:“我才发现我们方才做错了一件事情,我们不该那么快的离开木屋。”

    老三已经不如方才那么惊惧,不解问,“老大,根据我们的经验,这厉鬼无法抗拒,只能逃避,你逃的越远这厉鬼上身的可能越小,所以我方才急急的拉着你离开……”

    他虽然见识过厉鬼的厉害,但是认识反倒远不及萧布衣。萧布衣叹息道:“我们就算离开了厉鬼,可厉鬼还要危害旁人,那里若是有别人路过,不是一样地要被上身?”

    “那怎么办?”老三彷徨无计。

    萧布衣坚定道:“我去放火烧了那木屋!”

    “你要重返木屋?”老三和水灵失声叫道。{79文学阅读网79read.}

    萧布衣笑笑,“那个祸害的根源,无论如何,我们既然见到了,就要除去。”萧布衣对付瘟疫也不在行,更没有对抗的药物,却多少知道这些东西一定要火烧深埋,不然三人所做之事全无意义。

    水灵哆哆嗦嗦,不敢再说跟去,萧布衣望向水灵,微笑道:“水灵,你放心,只要你安心的呆着这里,老三绝不会伤害你。老三,对不对?”

    老三目光在二人身上游走,终于点头道:“她不逃,我就不杀。”

    萧布衣笑笑,拍拍身上的积雪,大踏步地向木屋的方向行过去,水灵乖乖的回转火堆前,等了良久,突然问,“萧……他会回来吗?”

    老三望了她一眼,淡然道:“并非每人都把生死看的像你如此之重,我的兄弟,这刻只怕恨不能和我同死,萧老大就更有大慈大悲,大勇大智的精神,我不如他。”

    水灵沉默良久,“他姓萧……难道他就是马神……萧布衣……”

    她询问的口气,老三只是道:“等他回来,你问他就好。”

    水灵叹口气,不再哭泣,安静了下来。二人沉默无言,不知过了多久,老三霍然站起。望向远方道:“萧老大真的烧了木屋,嗯,多半连林子一块烧了。”

    水灵扭头过去,发现来时的地方浓烟滚滚,喃喃道:“他不怕厉鬼吗?”

    老三回道:“他是个英雄。比我卢老三可强了太多。我想……厉鬼见到他这种英雄慈悲……也会躲避吧。”

    突然闻到蹄声响动,老三回转身来,向相反地方向望过去,水灵吓了一跳。也跟着望去,才发现有两人骑马拖着雪橇向这个方向赶来,其中一人正是蝙蝠。

    “就在那吧,莫要走近。”老三扬声道。

    蝙蝠和另外一个汉子卸下物品,大声道:“老三,我们给你们三个准备了帐篷,十天吃地干粮,还有什么需要?”

    老三摇头,“足够了。大哥,你莫要再来了,你来一次,厉鬼就可能有机会上你的身。{79文学阅读网79read.}十天后若是我们没有危险征兆,当会主动去找你们。可我们若是不行了。一把火烧了这里,这里你也就莫要来了。”

    蝙蝠站在雪地中,远远的望着老三,雪花晶莹,眼中泪光闪烁,缓缓的跪到地上,“老三,今日兄弟一别,不知能否再见,只求来世再做兄弟。”

    他身边地汉子也是跪倒。大声道:“我们永世都是兄弟。”他们显然都知道厉鬼地厉害,也不婆婆妈妈地生离死别。

    老三也是跪倒,微笑道:“他***熊,其实我都多活了这么多年,上次厉鬼没有抓住我。这次看我地命了。你们跑远点,通知蒙陈族。禁止出行,禁止外人进入,千万不要去别的族落,其实蝙蝠大哥你也知道这些,不劳我多说了。至于来草原的兵士兄弟,还请蝙蝠老大你带好,死一个,我们都无颜向萧大哥交代。”

    蝙蝠用力点头,“老三,你放心,我当竭尽所能。”

    水灵一旁望着二人看淡生死,不知为何,鼻子酸楚,想要痛哭一场,可到底伤心还是感动,自己却也说不明白。

    蝙蝠二人终于策马走远,再不见了踪影,老三这才上前,见到雪橇上准备的东西不少,还有几袋子烈酒,微笑道:“临死前,能痛快的喝上一场也是不冤了。”

    远处却有人笑道:“老三,我只知道,怕死求死一定会死,你未战先是气馁,已经输给厉鬼,这可不像你原先的作风。”

    水灵回转身去,见到阳光下,萧布衣大踏步的走回来,心中多少有些安宁。老三苦笑道::“这个嘛,其实就算遇到虎豹豺狼,我也能和它斗斗,可偏偏碰到这种摸不着的厉鬼,实在让我有力无处使,老大,烧了那房子了吗?”

    萧布衣点头,脸上却有忧色,“我虽烧了房子,却是烧不尽那些老鼠,我只怕……”

    他说到这里,欲言又止,他当然明白这种烈性传染病的根源正是老鼠,可饶是他本事通天,也是无能为力。

    老三也是叹息,“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做到问心无愧,其余地事情,也管不了许多。{79文学阅读网79read.}可只怕这草原人,又要遭受一场浩劫了。”

    二人谈论自然,都少了惊惧,水灵暗自感动,喏喏道:“原来你们对草原人也不是那么憎恶,这番作为却是为了我们草原人着想,那我爹说的可错了。”

    “你爹说什么?”老三问道。

    水灵说道:“他说中原人一直都对草原人深恶痛绝,我们唯有和你们斗争到底方能有活路。”

    “屁话不通。”老三冷笑道:“狼就狼,永远改不了残忍嗜血的本性,想当初启民可汗在时,大隋和草原关系融洽,草原从中原得到了多少的好处?是谁主动挑起征战,是谁又在雁门四十万骑兵南下?都是启民可汗那般,我们这次又何必北上?他要战,我们就战,我们不会拒绝和睦相处,可也从来不畏惧战争。”

    水灵不语,萧布衣摇摇头,“老三,先找个地方休息吧,这些事情,又怎么是水灵能够做主。”

    老三见到水灵泪眼婆娑,心中一软,暗想萧布衣说的不错。她连自己地婚事都是不能做主,又如何能够阻挡突厥兵南下?

    萧布衣拖着雪橇,向靠山地方向行去,到了山脚处,选一处背风的地方扎起了帐篷。

    蝙蝠考虑的周到。居然准备了三顶帐篷,老三见到,喃喃道:“不知道厉鬼先上谁的身,事先说好。我若是被厉鬼上身,断然不会再出了帐篷,到时候一把火烧了帐篷,一了百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却是望着水灵,显然对她还是并不信任,要想让她立下个誓言。

    水灵畏惧地望了二人一眼,又是忍不住的想哭,“若是自己放火烧死自己,我可做不到。”

    老三冷声道:“那到时我帮你好了。”

    水灵哇的一声哭起来。钻入毡帐之内,幽咽之声不绝于耳,萧布衣叹息道:“老三,你何苦……”说到这里,萧布衣也是摇头。分了食物到三个帐篷内,老三也不吭声,钻到帐篷中,再没有了声息。

    一番劳碌后,萧布衣却是坐在帐外,望着夕阳西下,天边的云彩变地火红,再到暗红,转瞬没入青暗之中,一颗心也如同沉下去般。79文学阅读网79read.叹口气,回转到毡帐运气调息。

    草原冬天,出了太阳后,白日暖洋洋的,可到了深夜。却是寒冷非常。萧布衣调息之中,隐约听到水灵的哭声。异常凄凉,却也无可奈何。

    第二日清晨的时候,水灵钻出帐篷,大声高呼道:“太阳出来了。”

    这句话她这两日喊了两次,可再次喊出的时候,心情却是恍若隔世。第一次出山洞喊着是一种释然,是一种希望,是一种逃脱羁绊地庆幸,可等到她今日喊时,却是透出无限地期盼和眷念。

    她一直都是刁蛮任性,或许只有在这时候,才终于明白,原来每天看到日头升起落下也是一件很不容易、又很幸福的事情。

    萧布衣有些诧异她没有逃命,倒也佩服她地勇气,三人出了帐篷,彼此互望一眼,默默无言。

    老三燃着了大火,望着远方地红日,喃喃道:“太阳出来了,我们还能见到几次太阳呢?”

    水灵忐忑道:“我们一天没事,以后也应该没事了吧?”

    老三哼了一声,“厉鬼岂是这么容易对付,它们向来狡猾无常,有时候并不为恶,只想让你去害更多的人,可见到我们久久没有动静,多半就要对我们下手了。”

    萧布衣只能苦笑,心道老三说的很玄,可说的也是大有可能。因为这种瘟疫会有潜伏期,到老三的嘴里,就变成厉鬼地用心险恶了。

    这时候的他沉默的时候多,不知为何却没有多少惶恐,或许他经历了太多的险恶,这次相比反倒微不足道。他没有想到自己纵横草原中原,正值红日初升,却莫名的倒在一场瘟疫之上。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张角,萧布衣暗自苦笑,那个经天纬地的人才不也是死于疾病,难道自己也要走上他的老路?只是人家无所不能,甚至可以用符水治病,自己比起他来说,那也是不足一提。

    三人都是沉默起来,看着红日升起,红日落下,转瞬一天就是那么过去,这次却是老三当然的回转到帐篷之内,水灵犹豫下,也是起身,钻入帐篷前回头望向萧布衣,“喂……”

    “哦?”萧布衣扭过头来,望着她一张略显平静的脸。

    “我不会逃走了。”水灵突然道。

    萧布衣看了她良久,“你很勇敢,草原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最少……你自己会觉得心安。”

    “心安有什么好处?”水灵喏喏问。

    萧布衣笑起来,“你若是心安,最少你每天能活着舒服一些。这人睁眼闭眼就是一天,闭眼不再睁开就是一辈子,若是整日焦虑,于事无补。”水灵凝望着萧布衣,“你……真的一点都不怕吗?”

    萧布衣想了良久,“其实我早就死了……这一段日子……都和做梦一般。蓦然知道自己要死,说不怕嘛……多少也不对……可你怕……难道可以不死吗?”

    水灵想了很久,“你说地很深奥,我体会不了。”

    萧布衣笑笑。“我也是随便说说,你不要太过担心,说不定厉鬼见识了你的勇敢,就会扭头逃跑了。”

    水灵露出幽幽神往之色,半晌才摇头道:“我不勇敢。我一点都不勇敢,我昨晚哭了一个晚上,我害怕,我真地有说不出的害怕。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孤零零的在这里等死。我想见我爹,我想见我弟弟……我这个时候,最想见他们一眼。可我今日想明白了,我真地不能见,我要是见了他们,就是害了他们,我做人怎么能这么自私?我任性了一辈子,临死前总要做一件自己心安地事情了。萧……你们……当然也是有亲人……你们能……忍着不去见……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太爱了,是不是?”

    她一口气说了这些。脸色绯红,却不等萧布衣地回答,已经钻入了毡帐,再也没有出来。

    萧布衣望着孤零零地毡帐立在孤零零的山脚下,身边吹过孤零零的寒风。只是再想水灵说地最后一句话,你们能忍着不去见……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太爱了……

    现在他所热爱的人们,又怎知道他平淡的表面后满是无奈?

    有时候,或许,爱……也是一种无奈!

    水灵虽然看似想开了,勇敢了,可深夜的时候,萧布衣还是听到她压抑的哭声,幽幽的,有如朔风呜咽。79文学阅读网79read.飘零的落雪。

    第三日起来的时候,居然还是好大的太阳!

    红红地太阳升起,地面积雪居然有点要融化的迹象,北风吹在身上,也少了许多透骨的寒意。

    北方的风本是硬、本是寒。单薄的衣服都是不能阻挡。这会在红日地影响下,反倒有一种暖洋洋之意。萧布衣暗自皱眉。心道这气候很是古怪。

    三人又是例行公事升起火来,不是为了温暖,却是为了火中暖暖的希望。老三见到萧布衣一直抬头望着太阳,也是跟着去望太阳,发现太阳红彤彤的如血,突然脸色微变。

    萧布衣看了他一眼,关心问,“老三,怎么了?”

    老三伸手拿起一块干粮,在火中烤着,可一只手却是开始有些发抖。

    萧布衣、水灵心里都有不详之意,水灵想问却是不敢,老三拿回烤热的干粮吃了一口,缓慢道:“我记得,当初也是冬日,也是下着雪,突然连出了几日的太阳,当初的太阳也是这么红……后来中午的时候……几十个兄弟突然同时暴病……然后……”

    他说到这里,再没有说下去,可谁都明白他的意思。

    水灵脸色大变,也是跟着发抖起来,萧布衣还是沉凝,暗自叹息,知道老天都不帮忙。根据他的知识,若天一直这么冷下去,或许瘟疫不会横行,可若是突然转暖,那就意味着细菌爆发繁殖,也意味着更多人的死亡。这些道理说出来简单,老三却觉得颇为神秘,归结为天命,可他就算知道这不是天命,却是束手无策。

    老三说地阴沉,又嚼了口干粮,伸手要去喝水,突然咳了声。

    他去拿水囊的手僵硬在半空,那一刻直如过了一辈子般的漫长。山风吹拂,老三又咳了声,水灵还没有明白,萧布衣已是心中一凛,低声道:“老

    老三霍然跳起,干粮水囊撒了一地,紧接着的是止不住的咳,却是看也不看二人一眼,飞奔到了毡帐前,刷地放下帘帐,大声道:“我已被厉鬼索命,不能再陪你们了。|”

    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急剧而又猛烈,萧布衣奔到帐前,又叫了声,“老三……”

    “萧大哥,你……莫要……进来。”老三拼命的喊道:“你和水灵莫要近这帐篷三丈之内,小心厉鬼再上了你们地身。”

    萧布衣止步,双拳握紧,神色亦是痛苦,水灵却是骇的站起,却是说不出话来。

    四野只闻到老三阵阵的咳嗽,惊心动魄。老三嗑了好久,终于缓下去,再没有了声息。萧布衣试探问道:“老

    老三低沉的声音响起,“萧老大,我知道这厉鬼不会让我一时就死,总要咳上一两天,遭几天罪。到时候全身红肿,然后出血发紫,变成黑色,最后就和在木屋中见到的死人无异。你不用管我……我若是死了……麻烦你对蝙蝠大哥说一声。就说我没有给……丢人……”

    他声音含混,萧布衣眼中涌出泪水,点头道:“好。”

    回转身来,见到水灵一张惊恐地脸,又见她一手扼住脖子,只以为她太过惊惶,萧布衣低声道:“水灵……”

    水灵并不回答,疾步向一旁跑去,萧布衣才要追赶。就见她到了毡帐之内,放下帘帐,紧接着也是一声声剧烈的咳,惊心动魄。

    萧布衣愣住,觉得身上起了一阵寒意。老三和水灵竟然同时发病,那倒让他意料不到。可他呢,会不会步二人后尘。这两人染病,多少都是因为他而起,这下他却束手无策,只能看着二人痛苦,不由心中难受。

    水灵嗑了良久,这才止歇,低声说道:“萧……你在吗?”

    “水灵……你……”萧布衣这才发现所有的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这二人一发现征兆,都是逃入帐中。却不是为了自身,而是为了不传染给他萧布衣!想到这里,萧布衣更是难过。偏偏他武功高强,对此却是无可奈何。

    “谢谢你……还在……”水灵说了这几句后,再没有了声息。79小说阅读网79read.萧布衣立在二人的帐前。良久良久。

    太阳落下,夜幕再临。萧布衣望着落日夜幕,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病,摇头回转毡帐内,调息运气,并没有发现任何有病的征兆。

    实际上,自从他修习易筋经以来,他除了伤,却没有再得过病,只是这次却是瘟疫,不知道能否躲过。

    萧布衣虽在毡帐内,却是留心两个毡帐地动静,老三的毡帐除了偶尔一两声咳外,再没有其余的声息,水灵的帐篷内除了咳嗽,还有压抑地哭声。当然是一个是硬汉,宁死也不叫痛,另外一人却不过是个柔弱女子,自知必死,难免畏惧。

    太阳再升起的时候,走出帐篷的却只有萧布衣一人。他仍是精神抖擞,双眸中神光十足。看到太阳升起,心中暗凛,如今已经是第四日,没有想到这瘟疫潜伏的平静,爆发却是如此猛烈,不知道老三、水灵还能熬过几天,他这才明白老三的痛苦无奈,这厉鬼缠上来,空有一身武功却是毫没有半点用处。

    听到两毡帐还有呼吸之声,又见二人躲避到毡帐十分匆忙,一时间忘记了带干粮和水,萧布衣默默的将干粮烤熟,和水一块放到毡帐前,低声道:“吃的就在门口,你们吃吧……”

    老三低声说了句谢,就再没有了声息,水灵却是忍不住哭泣起来,萧布衣立在帐前,无可奈何。

    “萧……我能问你件……事情吗?”水灵说话的时候,喘息的厉害。

    萧布衣听她说话地时候,肺部胡噜作响,似有空音,知道瘟疫已经伤了肺,暗自心惊道:“你要问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水灵低声问。

    萧布衣并不犹豫,“我叫萧布衣。”

    “哦。”水灵又是剧烈的咳,良久才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萧布衣不知她怪不得什么,只是立在帐前,神色怅然。

    “想必……马神……福佑草原……厉鬼也是……不敢上身。”水灵断断续续道:“萧……大哥,我能求你……一件事情吗?”

    “你说,我若能做到,若还不死,当为你去做。79文学阅读网79read.”萧布衣沉声道。

    水灵沉默了良久,才说道:“我若……不行了,我不敢烧死自己,麻烦你放一把火……烧了这帐篷……还有……你告诉可汗,就说……就说……水灵不孝,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告诉什钵……说姐姐会一直为他祝福……”

    她说到这里,声音哽咽起来,满是凄凉。萧布衣心中叹息。缓慢道:“你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水灵帐篷内说声谢,沉默很久才道:“我爹一直……对你恼怒,说你屡次……坏了他的大事,你要小心。”

    萧布衣也知道他和始毕可汗虽少正面交锋。可的确破坏了他不少事情,始毕可汗多半早对他恨之入骨,无奈地笑,“他恨我。你的话我也会传到,你尽管放心。”

    他言语平淡,却能给人相信的力量,水灵又是沉默下来,半晌道:“你,要走了吗?”

    “我不走。”萧布衣轻声道:“我会陪着你和老三!”

    水灵轻叹一声,又是咳嗽一阵,“谢……谢……你,就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看到……初升的……太阳……我若是能好……定当劝父王。草原是草原……中原是中原……中原也有好人……可我却……”

    她断断续续的说,却是不停地说,萧布衣知道她心中还是害怕,也不离开,只是陪她说话。可她说的慢慢的累了,慢慢的没有了声息,萧布衣立在帐外,神色木然。

    太阳还是高照,可看起来水灵和老三都已经坚持不了几天。

    他一直又立到了夜晚,这才想要回转毡帐,无论如何,他都要留足十日,可看眼下地情况,老三和水灵能否活过今夜都是难说!陡然间听到远处马蹄声急劲。萧布衣霍然转身望去,只见到两骑从远处飞奔而至,雪屑飞溅,马蹄翻飞,当先一人却是蒙陈雪!

    萧布衣心中大急。高声喝道:“雪儿。不要过来。”

    马儿长嘶声,蒙陈雪已经远远勒马。大声道:“萧大哥,你没事吗?”

    她看起来容颜有些憔悴,好似这几日也是没有怎么休息。

    萧布衣沉声道:“我没事,蝙蝠没有通知你们吗?你过来做什么!”

    他口气满是严峻,却是因为关爱太切地缘故,只怕蒙陈雪也染上瘟疫,那实在会让他痛不欲生。

    蒙陈雪下马,远远道:“萧大哥,我想来看你,可只怕你说我不懂事,这几天不能前来。可我请到了个神医,他说认识你,可以治瘟疫之症,我这才带他前来。”

    萧布衣心头狂震,早看到蒙陈雪身边是个道人,仙风道骨,脸色红润,记忆中却是从未见到过此人。

    “阁下何人?”萧布衣扬声问道:“要知道这瘟疫流毒甚广,若无十足的把握,切不可自误。”

    他想相信这道人真能治疗瘟疫,可又怕这不过是骗子,多误了几人的性命。

    道人一直凝望着萧布衣,双眸炯炯,听到萧布衣问话,微笑道:“贫道孙思邈!”

    贫道孙思邈虽然只有五个字,可落在萧布衣的脑海,却如同晴天霹雳般。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孙思邈会来这里!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过药王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到了草原!

    只是,孙思邈怎么会这个时候到了草原?

    他只怕这是做梦,饶是沉凝,却也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可感觉到丝丝肉痛,这才相信不是梦。

    他虽惊喜,却还是谨慎道:“久闻药王之名,可不知你……”

    他并不上前,只是远远拱手,孙思邈笑起来,“我听大胡子说你不差,现在看起来果然不差。”

    “大胡子?”萧布衣只是一想,就惊喜道:“道长是说张仲坚张大哥吗?”

    孙思邈微笑道:“除了他那个大胡子,我认识地大胡子倒少。”扭头望向蒙陈雪,孙思邈轻声道:“你体质不佳,带我到这就好,这里戾气甚重,若是侵入你体内,治疗起来也是麻烦,你还是回转吧。至于我说地驱除戾气的方法,族内每次要做三次,切不可大意。”

    蒙陈雪有些不舍,萧布衣扬声道:“雪儿,听话,一切按照道长地吩咐。”

    蒙陈雪点头,终于上马离去,孙思邈却是缓步的走近,看到三顶帐篷,问道:“有几人病了?”

    “两个,一男一女。”萧布衣见到孙思邈走近,担心道:“道长,我不知道自己有病没病,你说这里戾气重,难道你……不怕吗?”

    孙思邈伸手一指火堆,含笑道:“这火中可有戾气?”

    萧布衣摇头道:“多半没有吧。”

    “火中没有,只因为火中没有适合戾气存活的条件,腐臭的池塘多有蚊虫,而清水却是不会滋生,只因为条件不同。”孙思邈望了眼萧布衣,“你得习易筋经,属纯阳之体,戾气轻易不能入侵,就算侵入也是不能停留,不然我早把你赶出这里了。”说话的功夫,孙思邈伸手自怀中掏出几片叶子,先进入了一个帐篷,却是老三地所在。

    他双手用力一搓,叶子化成齑粉,淡淡的香气散发出来,“这是零陵香,可祛风寒,辟秽浊,这帐内秽浊太重,不利病人。”萧布衣却是赶快点燃了油灯,帐内本是昏暗,老三昏迷之中,见到光亮,听到脚步声,不由大惊道:“是谁,快出去,这里来不得。”

    萧布衣见到他的脸色,心中打了个突,他几日前见到老三还是正常人,这刻却是浑身浮肿,脸上亦是一样,直如恶鬼般,最可怕的皮肤隐隐渗出血迹,端是怕人。

    孙思邈叹息道:“好汉子,贫道孙思邈,是给你治病来了,莫要怕。”

    “这是厉鬼怎么治?”老三大声喝道,突然怔了下,“你是孙思邈,你是北孙南巢的孙思邈?”

    萧布衣不知道北孙南巢是谁,却安慰道:“老三,你莫要担心,药王来了,你当会有救。”

    老三张开眼睛,叹息声,“原来我命不该绝,可水灵呢,她现在如何?”

    “她和你一般,先治了你再说。”萧布衣轻叹口气。

    老三摇头道:“她是女子,能不逃很不容易,还请药王先给她医治,我还能坚持住。”他说的坚定,孙思邈点头,目露赞许之色,赞叹道:“这等汉子,轻生重义,不枉我前来一场!”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37/ 第一时间欣赏江山美色最新章节! 作者:墨武所写的《江山美色》为转载作品,江山美色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江山美色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江山美色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江山美色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江山美色介绍:
穿越到隋末他突然发现,这里没有李元霸,只有李玄霸,拎不动几百斤的大锤,还是个病夫,奄奄一息,这里没有宇文成都,宇文化及也没有想像的那么有用,甚至要看他脸色行事。


穿越到隋末的他突然发现,原来那时杨广还没有大被同眠,美女万千,昏庸无道,他竟然有着崇高的理想,雄伟的抱负,目标之远大就算他这个现代人都是为之心悸。


他本来以为乱世之中,做土匪是份很有前途的工作,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成为朝廷的红人,杨广最信任之人,李渊这个传说中的酒色之徒也要和他称兄道弟,当他红的发紫,想要一展宏图的时候,却是无奈的发现,世道乱了,乱的一塌糊涂,乱的不可收拾。


他突然发现,隋唐十八条好汉一半都是捕风捉影,无可觅寻的人物,第一条好汉却是响马流寇推崇膜拜的萧布衣。


萧布衣以布衣起家,白手天下,铁骑纵横,莫谁敢挡!


而他,就是萧布衣!江山美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山美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山美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