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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剑仙太白     地府供货商txt下载     地府供货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一十二章 更胜一筹

    对方取出九玄镜,明摆着是因为其和明光罩主功用类似,可以做到全方位的防护,却又比明光罩更胜一筹。如今既然已验了效果,自是没有坚持不择优而选的道理了。

    况且九玄镜虽比明光罩贵了六百灵石,但以他如今身家,多这些花销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拿出这三千二后,他身上的灵石还接近四千,算是颇为充裕。

    ——当然,这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在突破中期后,如意丹还剩了那么一瓶,眼下还不缺少丹药辅助的缘故。

    不然,一份如意丹的材料就要超过六百灵石,还未必能炼制成功。多报废几炉,他这点自觉富裕的心态也就没有了。

    这也是众多修士赚取灵石的能力明明不弱,但在几十上百年的时间里,却始终积攒不下太多灵石的原因——大部分,都消耗在各类增进法力的灵丹妙药上了。

    不然,他击杀那么多筑基邪修,每人储物袋里都留着他们毕生积蓄下来的大几千乃至上万灵石,得是何等可观。

    他将两件法器收起后,又随意闲谈了几句,便以时候不早为由,提出要先告辞了。而那唐艺也不知到底是有何打算,竟真的既没提出任何要求,也没什么挽留之意,任由他离去了。

    虽不知这位少主做这一番亏本买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方州自然乐得这个结果。

    离开秘境后,他又花一百多灵石补充些大日天罡神功所需的毒草,而后才返回了自己洞府。

    日复一日的修炼无疑是乏味的,可他早已对此有所预计,也一向未因此生出过什么怨言。

    他要做的事,太需要实力的支撑了。远的不说,光向浩然楼复仇一事,就得至少有结丹修为。

    而且,就算修到了结丹初期,想寻浩然楼报仇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能在一对一中击败他们的顶尖修士,并不代表一定能将其灭杀。甚至,就算有在外面灭杀谢思学等高阶修士的能力,也不代表就能突入浩然楼把人杀了。

    身处九则宗,他深

    知这些宗门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底牌。最底线的,也得有个护山大阵。这种可能倾注了数代人投入的东西,就是一个宗门高端战力青黄不接时,最大的保障。

    他若以结丹初期修为前去,说不定直接无法破阵,或者被困在阵中。到时就算自己没受多大损伤,也让对方有了防范,有了私下逃离疏散的机会。

    还不如提前稍微做点打探,等有把握了,再一举将其自修仙界中除名。

    随修为渐进,方州心中早在谋划布局向浩然楼复仇之事,却并未因此而急躁。哪怕之前有十几年未经修行的岁月,但以筑基修士来说,他还足够年轻。

    身为天灵根,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需要跟寿元赛跑,只要一点一滴地积累,积累实力,积累见识,积累到他有万无一失的把握将浩然楼一网打尽。

    然后再出手!

    想来肯定不会是刚结丹后,但也不会太久远了……

    “从曾经不确定是否能有机会踏上修仙路的无措,到而今只要能忍耐下枯燥,就能一点点接近目标,已是巨大的跨越。”

    趺坐在地的方州如此自语一句,句继而服下一枚如意丹,闭目开始了修行。

    但他虽做好了忍耐的准备,之后的修行却并未如他所料想一般单调无趣。

    待方州花十几日时间炼化完如意丹的药力后,眼前已排开了至少一打传音符。

    “这?林英又犯什么病了?”方州愣了愣,而后神识一凝,察觉到这些传音符的灵气颇为驳杂混乱,似乎并非发自同一人的样子。

    “好吧,看来是我错怪他了,姑且听听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他抬手一招,一枚传音符便无风自动地飘至近前,燃烧了起来。

    “方州师兄,我是天鼎峰于方。日前执行任务时,我遇到一只幼年的赤妄猿。这赤妄猿幼崽时虽只是一级妖兽,但长到成年后却有三级水准,相当于我们人类的中期修士了。”

    “以我对这种妖兽的了解,赤妄猿生具母性,诞下幼兽后会就近择

    取巢穴,待把幼崽抚养长大才会离开。是以我敢断定,那附近一定有着赤妄猿的巢穴,且有成年的三级妖兽在附近。”

    “若方师兄有意,师弟愿提供情报,给师兄带路同去,灭杀妖猿后的所得悉数平分。师弟所言,字字真实,必不教师兄空手而归。方师兄如有疑虑,可参阅藏书阁中《妖兽录》一书,”

    起初,方州还在回忆这个于方是谁,怎么自己没什么印象。听到后面,他才明白过来这根本就是个陌生人,不禁有些无语地摸了摸下巴。

    再看向其余传音符时,他心中顿时生出不详的预感来。犹豫一下后,他才招来了第二枚传音符。

    “呈天鼎峰方州阁下座前。在下天鼎峰李安,在炼丹方面小有所成。最近,李某打算炼制一炉辟祛尸毒的丹药,可还尚缺一味少有人卖的药引‘毒阴草’。

    此草性喜湿气,又常与坟冢伴生,我思来想去,只有去找找那几处人迹罕至的水下墓穴。”

    “只是李某作为炼丹师,在斗法上有些平庸,怕在墓穴中遇到什么意外,希望能得阁下庇护。

    若是阁下有意愿的话,丹药炼制成功后,我会分给阁下三颗。而且,避水法器我这里都有,阁下也不用额外破费。”

    方州听完,捏了捏眉心,喃喃道:“果然也是这样……”

    盯着眼前飘着的剩下十几个传音符,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一一听过去也挺麻烦的,但不听的话,又怕错过一些真正重要的消息。

    “算了。”他任命般地叹了口气,“反正跟林英的一战被那么多人围观时,我就想到今天这一结果了。”

    他先起身开启了下洞府禁制,把那只在门口挠光幕的兔子放了进来,而后盘坐原地,开始逐一听起了这些传音符。

    起初,白弟还在他旁边一起听,显得有点好奇。

    然而待听过三枚传音符后,这兔子的一双长耳朵忽地从中一折,竟是自己用耳朵把耳朵堵住了,而后就一蹦一跳地向外跑去。

第七百一十三章 反客为主

    但方州只淡淡扫它一眼,并无开启禁制的意思,悠然道:“急什么,听完再走。”

    在近数月的时间里,不断有类似这种想和他结队出行的人发传音符过来。其中天鼎峰的人占了大半,让他无聊之余胡思乱想地暗自猜测,是不是其他几脉之人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子。

    不过他听归听,却是一个都没答应过,都是听过就过了。久而久之,旁人知道他从不回复传音符,找他的人才渐渐少了。

    到三个月后,那一时的热度下去,他再收到的传音符便已寥寥无几了。

    许心远就是在此时发来传音符,提出自己有事相求,希望方州赏光一见。因对这位万极峰翘楚的印象颇为不错,方州倒是并未拒绝,一口答应了下来。

    只是,他心中却不由有些奇怪:这位许师兄如今已是一只脚踏在结丹境界的人了,当日和魔婴一战中,表现也极为惊艳,又有什么事是需要自己一个中期修士帮忙的?

    就算说是一个人不方便行事,他也大可在万极峰找些同脉之人。

    至少方州自认是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异之处,能让许心远舍近求远地来找他。

    不过这种事反正要不了几天就能知道结果,他也并未深思,很快又投入到了修炼之中。

    半月后,许心远登门。

    还带了两壶酒。

    二人客套几句后,方州便引他入内。

    当然,接待这么一位来自其他脉,且修为实力在自己之上的师兄,他也提早做了些准备。

    比如为防止这位是真的放浪不羁,在此突然做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举动,方州专门启用洞府中的禁制将各处房间封闭了起来,以防太阿剑痕这种东西被察觉到。

    此外,他还提前布下了阴灵眼,以防对方另有目的,比如打着上门求助的旗号,却在暗中布下什么手段监视自己。

    但至少现在来看,他是多心了些。许心远其人还是颇为知礼,入内后几乎目不斜

    视,只一路和方州聊了几句近况。

    片刻后,二人已同坐于石桌旁。

    许心远屁股刚一着椅面,正事都不见谈,就先迫不及待地把手里两壶酒摆上,又自储物袋中取出四只小巧玲珑、风格各异的杯子摆上。

    而后,他右手两指虚空一弹,即除去了酒壶上的封嘴,一股沁人的气息当即从中飘散出,装点出满室的清新芳香之气。

    “方师弟,平日可喜欢这杯中物?”

    “灵酒的话,确实是比茶类更有滋味些。不过,我倒也没有什么偏好,多是在访友赴宴时蹭上几杯吧。”说到一半,方州便见对方有起身斟酒之意。

    身为地主,他自觉这般待客有些不妥,当即主动伸出手想接过酒壶。

    然而许心远却摆了摆手,道:“白河岛之行,师弟立了头功。眼下这点小事,就莫要和我争抢了。”

    说完,他执壶的手一晃,那动作虽不算快,却陡然变得有些模糊,显得极为怪异,明显是动用了什么特殊的神通术法。

    其中琼液顿时如河水河倒悬般倾下,冲激回荡之声极是悦耳。

    就在此刻,方州那倒映其斟酒一幕的眼中忽现出一丝迷离茫然之色,但这迷茫转瞬即逝,其眼神又换回清明。

    却是他长年近身搏杀,反应极快,在察觉有异的瞬间,就直接暂时封闭了视觉,以阴灵眼观看当前的情况。

    方才那一瞬间,方州差点以为这许心远包藏祸心,要对自己不利。但借助阴灵眼观察后,又发现对方并无进一步的动作,似乎真的只是想以高超技艺给他倒个酒一样。

    炫技?有了白河岛的前车之鉴,怕自己答应同去后抢夺主导权?他深深看了许心远一眼,猜想其用意。

    那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位许师兄,明显在万极峰一脉中久得众人敬仰,是那种根本不需要在表面上和人争什么,别人就公认他实力最为超群的形象。

    但这种敬仰,一出了万极峰

    这个圈子,同其他脉精英放在一起,明显就不太行了。

    虽然他真实实力的确足够强,但别人看了他那闲散模样,也不会觉得这是个与世无争的高人,只会觉得这是个与世无争的人。

    比如邵启英、冷文昊二人,就没一个把他放在眼里的,只把他的低调当拙劣罢了。而两人各自的那些师弟师妹,当然就更不会有多高看他。

    方州回想着自己对此人的印象,结合眼前许心远示威般的一幕,对自己的猜测有七八分把握。

    许心远这是怕自己反客为主,又不想在人前坏了他那超然物外的形象,所以特意私下来此炫技。

    而方州本就不是什么高调的人,不管之后合作与否,本就没有非得和这位筑基后期大圆满修士争锋不可的想法。想到这,他轻笑一声道:“许师兄好手法。”

    而许心远对这方州师弟能如此快恢复过来也没有多少意外,这倒酒之举本就是一个在神识方面的试探。对方既然神识过人,能马上清醒过来也是理所应当的。

    虽然之前看这位方师弟和他们万极峰林英约战时,已有了猜测,但毕竟不能直接作准,毕竟这世上功法神通法器无数,就算他自忖见识不算浅薄,却也绝不敢说自己就能通晓万事了。

    是以他也是为防有所误会,此时确认一下罢了。而现在看对方轻描淡写即挣脱的样子,多半是不会有什么错处。

    于是他暗含赞许之意地点了下头,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对方神识极为强大的结果,但仍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又直白挑明道:“方师弟在神识方面,该是有些心得吧。”

    “神识……”方州沉吟一下,想到自己修习炼丹之术时为提高成丹率,的确没少在神识操控方面下功夫,便微微点了点头,“心得算不上,不过在这方面确实比普通修士多练过那么一点。”

    因为在刚才斟酒的交锋中,他并未动用神识,便也并未想到这前后有何联系,此刻只当许心远是另起了话题。

第七百一十四章 连连喊停

    而听了他这般虽然谦虚,但也算是正面应承下来的回答,许心远不由欣然而笑道:“果然如此,那我算是没找错人。实不相瞒,此事对我来说,事关重大,万望方师弟不吝相助。”

    “当然,此事涉及了许多私密之事,如果你我二人最后没有谈成,也希望师弟不要外传了。”

    “这自然没有问题,方某一向不是乱传闲话的人。”

    见他竟难得如此谨慎,方州便也郑重应下,而后忽地苦笑,“但师兄的事,方某总要听过,才知道自己能否帮上忙。毕竟许师兄已是半步结丹的人,在下自认,能为师兄做到的事很有限。”

    “其实说起来,还真是和我这结丹之事有关了。不知方师弟可听说过一种极其珍贵的丹药,名唤‘降露丹’?”见他问起,许心远也不再多拖延什么,直接道。

    而后看到这位方师弟思索的表情,他便已猜出几分,道:“师弟入道门年岁月尚短,不知道也很正常。这降露丹,其实是筑基大圆满修士在冲击结丹期瓶颈时,可以服用的一种丹药。”

    “此丹作为天南最负盛名的结丹辅助物之一,能把突破结丹瓶颈时的成功率,提高足足一成。如此逆天的功效,其珍贵难寻也就可想而知了。”

    “增加结丹几率?”方州愣了愣,对这种东西,他确实不太关注……毕竟,他自己根本不存在结丹瓶颈一说。

    他为结丹做的准备,直接就是考虑结丹后炼制什么法宝了,根本不会提前琢磨结丹时可以备下哪些东西。

    “这么说来,许师兄你是有这降露丹的线索?甚至,之所以一直停在筑基巅峰,而没有选择冲击结丹,就是因尚未得手此物?”

    许心远轻轻吁出一口气,回道:“不错,结丹不是小事,既然眼前有这样的机缘,我还是要尽可能做好万全准备再尝试了。”

    “确实,若换作方某自己的话,肯定也会如此做的。”方州道,“看来许师兄需要我做的,也就跟这降露丹有关了。”

    看来,

    即便对方名为“心远”,又看似闲逸不羁,却终难免俗。毕竟,修仙之路,不进则退。再怎么天赋绝伦的人,若是不能在寿元用尽前突破至下一大境界,也不过是一抔黄土罢了。

    有没有再世轮回,谁又能说得清楚?便纵是真得了来生,又有几分把握托生为人,几分把握身具灵根,几分把握资质上乘,入得大门大派,重踏修仙路?

    就算这一路上处处侥幸,来生得以得以再入仙门,但没了记忆之后是否算得上同一个人,也很难说了。

    所以,方州自己虽不以长生为所求,却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

    甚至,他自己有时候都会扪心自问,自己能对长生久视不起贪念,是真的打从心底认为无所谓,还是因自己这保送结丹的资质,暂时不需要担心,而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

    “不错。”此时,这位万极峰的筑基巅峰修士微微颔首,“我之前经过东江东城时,顺路参加了一场私下的拍卖会,其中就出现了三枚降露丹。”

    “三枚?我印象里,东江城似乎不是什么大城,竟然能出现这种给准结丹修士用的丹药,而且还不止一枚,这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方州惊讶地说了一句,而后面露疑惑,“所以许师兄莫不是赊了太多周转不来,故而想同我借些灵石?”

    “这……这怎么可能。”许心远闻言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解释道,“不过,方师弟想得也很对,这三枚降露丹的出现,其实可以算是个意外!”

    “意外?这也能有意外的么?”

    “不错,这三颗无价之宝,甚至不是作为正规拍品出现的,而是在拍卖部分结束后,主办方监督的自由交换环节中,一名炼气修为的散修拿出来的。”

    “炼气散修?这就有意思了。”方州微微愕然,“那这位散修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的确,他自己说是家族中所传的,只有这么三颗。至于真相如何,就没人说得清楚了。”

    许心远说到此处笑了笑,似乎

    想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当时,他甚至连降露丹的名字都叫不出,只笃定此物价值不低,求拍卖会的鉴定师为他鉴定。”

    方州点了点头没有插话,心知接下来的事才是重点,一定不是一帆风水的价高者得。

    毕竟对方也不是真来找他借灵石的。

    “当然,等鉴定师确认此物为降露丹后,情况就大为不同了。三枚降露丹,直接被喊到了天价,到最后,只剩我和另一位同样快要结丹的后期修士争抢。”

    “三颗丹药,两个人抢,你们一人买走一个,不应该还有多的?”方州听到这,好奇地问道。

    “我还有同脉的兄弟姐妹。”许心远说到这,耸了下肩,“她也有。”

    “你们还真不客气,都是冲着全包去的吗……”方州哂笑一声,“我大概可以想象当时竞争的激烈了。”

    “确实激烈。”许心远点点头,道:

    “甚至,价格很快就远远超出我身上的灵石数了,我也是直接表明了九则宗亲传弟子的身份,才能继续往下叫价的。这样我回宗向师尊拿灵石的时候,他们也不担心我会一去不回。”

    这种东西,任何一位打算栽培弟子后辈的结丹修士如果有机会仅靠灵石就拿在手里,都不会嫌多的。

    “看来,同你竞争此物的那位,也是大有来头啊。”对方全程没提过具体价格,但许心远这意思显然是照着结丹修士的身家去拍的。

    “可不,那人身上灵石,比我还少,也早早就拿块玉牌亮了身份,却是紫霄阁的同道来此。

    到最后,我二人争抢不下,把那价格越拍越高,把那丹药主人吓得连连喊停,说要封顶了,让我二人打住。”

    “当时,拍卖会的人差点没忍住要轰他出去。”

    “他可是跟灵石有仇?”方州闻言轻笑一声,“不过,这也算明智。一介炼气散修,若是真的腰缠万贯,只怕有命拿也没命花了。说不定,没走出拍卖会就被消失了。”

第七百一十五章 正中下怀

    “当然,要是更明智些,就该一次取一枚出来拍卖,而后蛰伏数月再换个地方。”

    “方师弟看来是此道高手了,不过他既有机缘,也有些许能匹配上这机缘的生存智慧,未被一时利益迷昏了头,倒是不错。

    若是来日有缘,我倒也可以看看,是否有机会让他入宗中内门。”许心远回道。

    “有缘?是指许师兄得到那三枚降露丹,就是有缘,若没得到,就是无缘吧。”

    方州微微一笑,道,“让我猜猜,你二人既是都能出得起那封顶价,便在灵石之外,另行定下了决定降露丹归属的法子,而这也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

    “方师弟果然是明白人,我的确和那紫霄阁修士有了约。此丹药既是为结丹所备之物,便应为最有资格结丹之人拿得。降露丹有三颗,我们便各出三人比试三场。”

    “一场斗法,一场斗力,第三场,却是要斗神识。第一场,我虽不才,自认根基还算扎实,比拼法力不弱于人,第二场,我也有了合适的人选,唯独这第三场,一直没有什么头绪。”

    “眼看日子越来越近,只剩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了……这神识之战,我想,就只能依仗方师弟你了。”

    “神识之战?”方州闻言愣了愣,本以为既然会找到自己一个中期修士,必定不会是太过艰难复杂的事。但现在听来,竟是要跟其他修士比拼神识。

    而且照许心远这意思,两边找的人虽然都会限制在结丹以下,但一定都是筑基修士中的佼佼者。

    乍听起来,跟他受辛宏之邀,前往秘境总阁同人斗法也没多大区别。

    可是一来,这次对手修为不会限在跟他同级,二来,秘境少主拉来助拳的,多是一些实力还算不错,又和他们有生意望来的人。

    和真正的七宗骄子相比起来,整体差距也就不问可知了。

    “许师兄怕是太高看我了吧!方某虽自承略有心得,但那也只是比起同阶的普通修士罢了。

    如果是跟那些境界稳固的后

    期修士,甚至离结丹只差一步之遥的筑基大圆满同道比,我可是一点自信都没有的。”方州由衷觉得这位找错了人,不禁大摇其头。

    “比起和人比拼神识,我倒宁可选你说的那第二场,凭肉身和人打上一场的。”

    “方师弟神识究竟如何,在我见你几次出手后,心里早就有数了。这点眼光,我倒还是有的……”许心远却不为所动,如此回道。

    “你大可放心,这三枚丹药对我,甚至对我这一脉来说都至关重要,我又怎会不经考虑,拿此事开玩笑的。既然我已上门同方师弟讲明事情原委,自然就是确定师弟能堪此重任。”

    “方师弟不需同我解释、证明什么,只要给我一个答复就好了。”

    方州仍是觉得不妥,不由皱了下眉头,但见许心许远一副确信无疑的样子,他又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

    或许,炼丹对神识的促进作用,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大出许多?

    毕竟作为亲历者,对这潜移默化的过程缺乏感触,算是很正常的事。加上平日与他人斗法之时,他也因不觉自己神识有何优势,而尽量避免陷入这方面对抗,难有直观感受。

    难道我神识真的很强大?听这位半步结丹的师兄如此一番说辞,方州自己都有些不确定了。

    而看到他表情,许心远一眼瞧出其动摇之意,当即又添了把火,道:“再说,这神识之战毕竟是排在第三场的,三局两胜,若一切顺利,前两场都取胜的话,都用不到方师弟亲自出手。”

    “这么说起来,我着实是赚了大便宜。”方州摸了摸下巴,旋即点点头,道,“既然许师兄如此信得过方某,那如果条件合适的话,我也不好多推辞了。”

    “这个……我正要说此事的”他说到此处,话语稍见犹豫。

    “此事的报酬,如果师弟愿意的话,希望可以另选跟降露丹等值的其他东西。毕竟我此番拍那三枚丹药到封顶,也是靠家师出了不少灵石。若只谋取自己的一粒丹药,未免不好交代。”

    “我明白。”方州轻笑一下,知道既然对方这么大一番忙活就是为了降露丹,那肯定不会轻易割舍。

    而自己没有结丹瓶颈,当然也用不上此物,并不是非此丹不可的,“反正方某不过中期境界,离结丹还远,倒也不必和众位师兄师姐抢夺此机会。”

    而后他直视对方双眼,缓缓道:“相信以许师兄的为人,就算我主动放弃了此丹,也不会因此而吃什么亏的吧。”

    这也就是他对许心远算有故旧,不然就算心中对此丹不甚在意,嘴上也不会放松,好多谈些对自己有利的条件的。

    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解释的许心远稍稍一愣,随即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看着这位谦恭有礼的师弟,心中越发欣赏,道:“那我回去后,将东西理一份清单,供方师弟挑选过目。”

    其实,要拿什么东西出来,他当然早就心里有数了。

    只是,对任何能达到筑基期,并且有希望更进一步的修仙者来说,结丹的诱惑都是无比巨大的。除非修士本人自暴自弃,不然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跟降露丹这种东西相提并论。

    或许价格上能媲美,然而价值上明显是不能的。

    毕竟这东西,顶天了也就是筑基修士在用,值的灵石数目自然不可能跟那些被众多高阶修士所追捧的东西相提并论。

    但其材料罕见,加之会炼制的人少之又少,说是有价无市,一丹难求,丝毫不为过的。

    毫不夸张地说,除非好处能多出三五成来,否则九成九的筑基修士,都不会轻易答应这种置换!

    是以如今这位方州师弟虽然从善如流地答应不取降露丹,他却也不能理所当然地表现出自己早做好了相关准备,给人一种正中下怀的感觉。

    这样未免显得太没诚意了,显得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给对方丹药一样。

    是以道了几句谢后,他便告辞离去,回到万极峰装模作样地找两枚玉简列了清单,又装模作样地等过好几个时辰。

第七百一十六章 禁制消融

    但他这一番所为虽有作秀之嫌,提出的东西却是半点不掺假。不然他好不容易谈妥的事可能作废不说,还平白得罪这么一位能在独斗中斩杀魔婴的强者。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许心远才遣一位外门弟子,将玉简给方州送了过来。

    “拜见方师叔……额,您是方师叔吧?”来者是一名唇红齿白的少年,说话时虽然惊讶,却也不见拘谨晦涩感,流畅之极,显然是已习惯了同筑基修士打交道。

    “若你说的方师叔是指方州,那正是在下了。”方州微微点头,旋即见对方取出两枚玉简,先后递来。

    “原来如此,您这么年轻的中期修士实在不多见!这是许师叔托我转交给您的东西。他请您在第一枚玉简中挑选两样,或从第二枚玉简中挑选五样。”

    方州接过后,少年显然知道他对此的挑选不是一时半会能结束的,又恭敬地替许心远传达了几句寒暄之言,便直接告退了。

    而方州则回到洞府,坐于血玉床上,直接将神识探入第一枚玉简中,查看起来。

    第一枚玉简中取两件,或者第二枚玉简中取五样。显然这第一枚玉简中的东西在许心远看来,价值更高一些,方州也就更好奇些。

    “这位后期巅峰修士,手笔还真是很不一般……”略微一扫后,他心中微惊,而后才细细看去。

    “明心经,外界早已失传的古法,是一种长期修炼后能进一步壮大识海,将神识提升一至两成的心法……嗯,重点在于进一步吗,应该是给本来就神识强大的人用的。”

    “伏妖吟,罕见的神识类攻击秘术,依仗强大神识压制折磨对手心神。但是,至少需要达到结丹境界才能施展。”

    看到此处,方州不由笑了笑:排在最前面的就都是以神识为基础的,显然也是精心考虑过,为自己这个“神识过人”者量身打造的。

    “八百年份暑参花一株,可作为绝大多数丹药炼制时的主材,比如……”

    “金水元精一块,具备金水两种属性的高级灵材,适宜炼

    制金属性辅助类法宝,或者水属性攻击类法宝,此外还能……”

    读到这,他顿了顿,自语道:“这倒是投我所好,选了水属性材料,可跟我要的方向却是正相反的。”

    除这些之外,当然还有符宝等对普通修士来说极为罕见,但于他们而言也只是花费比较大的东西。

    “这么长的清单,这显然是搬了他师父的宝库来吧。”方州一面浏览,一面暗自感慨。

    然后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样东西。

    “行乌散丹方,行乌散为精进法力的丹药,适用于筑基中期到筑基后期修士修服用?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如意丹的药力只能供他修炼到筑基后期,而后想修炼到筑基巅峰,要么单靠苦修,要么就得另换新的丹药服用了。本来,这也是他修为更进一步后,必须考虑的事。

    如今出现在此玉简上,倒是个意外之喜。

    不消说,这丹方是肯定要选上的,至于其他的怎么选……

    他一一看过第一枚玉简中的各式物件后,才扫了一眼第二枚玉简。

    而结果也如他所料。

    第二枚玉简里的东西不能说不好,但多是顶阶法器、筑基期丹药等物,尽管皆是品质不凡,但跟前面那些东西显然还无法相比。

    “短时间想不到用处的材料,肯定不再考虑。这样一来,无非是从符宝和术法中来选。”方州沉吟片刻,衡量着利弊。

    “以如今秘境对我的礼遇,除非是类似太清道剑那样的顶级符宝,不然都是花灵石就能买到的。反而从前去了那么多次藏书阁,倒也没见到什么东西是能提升神识的……”

    一面想着,他一面就把目光定在了明心经上。

    他法力修为上因着资质与功力而得天独厚,肉身是自幼打下的基础,也唯有神识一道,从未有机会得到专门的雕琢。若选择此物的话,倒也算是个机会。

    “就选明心经和行乌散的丹方吧。”一番转念后,方州即有了决定,随

    即便取出传音符,向许心远告知了此事。

    但除了这两样东西外,他还另外提了一个要求,就是事后要向许心远提一个问题。当然,如果这个问题对方回答不了,他也不好强迫,只要尽其所能提供一些相关的信息即可。

    这个问题,自然就是关于魔族的事。

    他自忖如今已是筑基中期,在修为方面已和元听雨这位六师姐并列。对方这个层次能够了解的事,自己没道理不能打探!可是在向杨子石询问时,对方却没有同他说起的意思。

    还是在他方州刚因此事九死一生,差点殒命之后。于情于理,他难道不该对事情的始末有个大概的了解么?

    所以他虽然当时极为懂事地任那位师尊带过了此事,却也不想就一直被蒙在鼓里。如今既然许心远有事求他相助,方州自然就不打算多客气。

    就算问不出魔族的具体情况,至少也要弄清楚自己为何还不够格知晓相关情报。

    到此,他本以为此事短时间内就算告一段落,再下次同许心远联系,便应是商定约战之时,然而只几个时辰后,那少年便再次上门来了。

    在门口恭恭敬敬一礼后,他便垂首等待起来。

    片刻后,禁制消融,那穿了身雅致华服的年轻师叔便出现在他面前。

    “你这是……”方州讶然挑了下眉,“莫非还有什么事?”

    这许心远看着不像是个喜欢难为外门弟子的主,若只是带话议事,完全可以用传音符进行,根本无需劳动这名少年多跑一趟。

    “是的方师叔,许师叔已经答应了您的要求。”少年双手向前一推,直接递上一个储物袋,“这是您刚才点选的东西。”

    “噢……”方州下意识接过,而后才发觉不对,“啊?”

    这种报酬,正常来说不应该是事成之后兑现么?怎么可能现在就直接送过来。

    而后他扫了少年身上青袍一眼,心道对方可能也只是猜到个大概,并不知道具体情况,就算说错了,也不足为奇。

第七百一十七章 一时好奇

    想到此,他毫不避讳地单手附在储物袋上,将神识探入其中。

    “这?还真是我刚才所选的两样东西。”他迟疑一下,缓缓道,一时有些疑惑,实在想不明白对方这是什么意思了。

    示好?

    “额……我当然不敢欺瞒方师叔的。”少年听他这话后顿觉有些莫名其妙,随即低头告退一声,又风风火火地去了。

    而那边方州倒也并未疑惑太久。

    收了东西回到自己洞府,坐在桌旁将储物袋中两个木盒取出后,他便已想明白对方如此干脆大方的原因了。

    “这是希望我能早点把这明心经修炼起来,增强神识,好加大之后的胜算吧。”他轻笑一声,将那封纸上写了“明心经”三字的木箱摄到眼前,启开了封条。

    此事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损失,倒也不妨遂了他的愿……方州如此想着,直接取出木箱中的玉简,贴在了眉心。

    经过一段时间的理解与对其口诀的融会贯通后,他才端坐于血玉暖床之上,修起了这明心经。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方州眉头微皱,额头生了一层冷汗,不自禁地闷哼出声。

    剧痛!

    如同识海中被人插入一把利剑,狠狠搅动的痛!

    这种体验,他并不陌生,在心神相连的法器被损毁时,在分离神念封进薛从烟给的罗盘法器,好在落玉山中互相确定对方位置时,都感受过。

    这正是神识受创的表现。

    起先,方州只当这是修炼此经的必由之路,多半习惯以后就好了,只默默承受着。

    但随着修炼渐进,这种剧痛感不减反增起来,饶是方州心坚如铁,理智上还能强迫自己咬牙忍受,意识却已不免有些模糊。

    察觉到自己的状态下滑后,他心绪一紧,勉力维持着清醒状态收了功。

    这并非是方州忍不下去了,之前毒浴锻体时,他可未曾有过丝毫犹疑。

    只是这明心经跟那种被动的炼体手段到底不同,光忍受是不够的,还必须自发自主地继续修炼下去。一门陌

    生的心法,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修行,个中风险就无须赘述了。

    到时修炼无功都是轻的,往重了说,练出差错、走火入魔,甚至修为因此大降也不是不可能。

    收功后,稍放松了心神的他眼前一黑,身形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下去。

    “唔……”将将撑住身体,维持平衡后,他第他一时间便内视检查起了自己的状况,“这是……”

    方州本以为,那阵仿佛无休止在撕扯神识的痛感是某种对神识的锤炼,只流于感官上,绝不至于真让自己受伤。

    可此刻,他发现自己的识海之处,竟赫然已是受了伤。那荡着微波的金色海面,现在虽不至于千疮百孔,却也能看出明显的不妙来。

    这片给人以虚幻感的金海,此时却有如凝实之物,像是磕碰过的瓷器般,被撕开了一条条极细小,却清晰可见的裂纹。

    幸而,海面正上方的那一轮光团,也就是他的元神,并未有何异样。

    “咝……”只这片刻动用神识内视的功夫,方州忽觉眉心一疼,旋即眼前一阵恍惚,忙收敛神识,右手按了按太阳穴,左手则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杨子石所赐的丹药服下。

    一面感受着炼化药力后恢复的状态,他一面自忖道:大抵上不会留下什么隐患,只是,须得有月许的修养才行……

    听许心远的意思,约定的时间就在三月之内,如此看来,应该没机会再尝试一次了,不然容易误事。

    过了好一会,他才感到状态稍好了些,睁开眼又仔细看了一遍那载有明心经的玉简。

    “奇怪……”方州喃喃一句,困惑不已,“这上面没有提及,修炼的时候会经受这种非人的痛苦,还会损伤识海啊。又不是炼体,非得经刀劈斧剁一般。”

    “难道,是有人刻意在明心经里做了手脚来害我?”

    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比如许心远,或者是其师父万极峰峰主,有意作假,来扼杀自己这个天鼎峰的苗子。可他略一思索,又觉得并不可能。

    一来按元听雨所说,这位许师兄是她能

    信得过的人。二来这种做法太过明显,他们跟杨子石那边似乎也不好交代。

    当然,这种对万极峰一脉心态的揣测,都只是次因。最为重要的是,若真是有意做手脚害自己,那这手脚做得也太不痛不痒了些。

    那种修炼时渐次加剧的痛楚,简直是在劝修炼的人马上放弃。而他已经算是心性坚定的那类人,尽力坚持了好一会,也不过是识海受了点伤而已。

    月许的修养,对筑基修士而言其实无伤大雅。

    这么一想,方州便稍松了口气,觉得这应该不是有人要害自己。

    毕竟,无论许心远还是他师父,修为皆是极为不俗,哪有可能把陷阱做得如此低劣,硬生生把要一头撞进去的猎物劝退掉呢?

    思索一会后,方州的目光最终停在了此经总纲的一行注释上。

    “进一步壮大识海……”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怀疑,是自己的神识水平并未达到修炼明心经的门槛,“难道许心远真的看走眼了?”

    他在原处愣了半晌,露出一丝苦笑。

    “希望他们前两场都能赢下吧。”

    ……

    转眼间,已是两个多月后。

    东江城中,来仪楼三层上,二人凭栏远望。

    两者一个是位青年男子,潇洒俊朗,一个是名妙龄女修,颜色俏丽,眉眼弯弯,似乎总噙着一分笑意。

    来仪楼已是城中最好的一处客栈,对这附近的普通修士来说,也不是谁都住得起的。但东江城本身就不是什么繁华的大城,其中来往的富贵人士也不会真有多富贵。

    至少对真正见多识广的七宗精英子弟来说,此处也不过是个寻常的三教九流集聚之所,算不上什么高档去处。

    比如楼上这两位紫霄阁修士,便是如此。

    “季师姐,今日怎有闲心放下修炼,出来陪我看景?”

    “见你又出得客房来,一时好奇罢了。张师弟,你接了我传讯从阁中赶来以后,便日日从此处眺望,可是于这片荒芜中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

第七百一十八章 七拐八拐

    女修顺着其目光望去,所见仍是千篇一律的东江城景象。

    她的笑意并不由衷。

    毕竟外面不外乎是街道间穿梭的人流,小河旁嬉闹的孩童,以及坊市里叫卖的商铺小摊。

    太市侩了!哪比得紫霄阁中清逸高雅?在紫霄阁中,他们这等身份地位的,往来皆有灵鹤代步,日常来去的楼阁皆出于山林,没于流云。

    虽然那些灵鹤不过二级灵兽,且极为不擅争斗,在遁速方面比自己御器其实还慢了几分。但那种真正遗世独立的出尘之感,才让人真正觉得是神仙居所。

    若非她师父为其结丹时的心境考虑,非让她外出游历,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来这种破落地方的。

    到现在,这位季师姐都不明白,自己那般高绝清雅、卓立于世的心境有什么问题,怎么就非得看这世间的俗不可耐来污自己的眼?

    但不得不说,她来得倒也巧,竟碰上了三粒降露丹,如此一来,她对此处的怨言倒也少了许多。

    可要说欣赏甚至喜爱,那却也还不至于。

    张师弟闻言回头看了女修一眼,缓缓道:“怎么可能,此地唯一能让我意动的,除了师姐你,就属这降露丹了。只不过,我所修功力特殊,此地人流混杂,灵气贫瘠污浊,不适合我。”

    季姓女修闻言只是礼貌地笑笑,知道这多半只是个托辞而已,也没有刨根问底。

    只要炼体一战对方能尽力为自己赢下,这种细枝末节的琐事也没什么多过问的必要。

    这位季师姐之所以专程打断修炼出来一趟,自然是另有要紧事打听。

    陪青年男子望了会外面后,她才忽地开口道:“按日子算起来,赌斗也就在这几天了。

    张师弟那位友人至今还没现身,有些担心。万一我们前两场中输上一次,他最后再误了期限,那三枚丹药岂不是白白送人了……”

    “季师姐是说柳兄弟?”张师弟歪头思索了一下,问道。

    “舍他其谁呢?当然是怕他赶不及到此,参与神识的比斗。”季师姐想到

    即将到来的比试,脸上那原本维持很好,显不出一点嫌弃之意的假笑都染上了一抹担忧。

    张师弟微微摇了摇头,宽慰道:“就我对他的了解,他虽不会提早来,但也一定不会误事的。

    只不过,此处灵气稀薄,修炼效果远远比不上我紫霄阁中,他才不愿意提早动身,想尽量多在阁中修炼一些时日的。”

    “他的向道之心,历来坚定无比,不肯放过一分一毫提升修为的机会。哪怕我自认也算勤勉,在这方面跟他相比,却也只有拜服的份……

    呵呵,说句老实话,有时候他为此目的所用手段,甚至让我都有些不赞同的。”

    听他如此一番话后,女修虽笑意不变,但心下已暗自松了一口气,不甚在意地回道:“世上本就是千人千面,在修炼之事上尤甚。

    莫说邪魔外道,就算是我们阁中的兄弟姐妹,也有那么多行事另辟蹊径的。”

    “毕竟个人的功力体悟,皆有不同,做事的方式也就天差地别了。就如那些双修采补的,哪需要日日枯坐,整日里只消拈花惹草、行那鱼水之事即可。

    在苦修之人看来,何尝不是难以苟同。”

    不知是因为自己最关切的问题已得到确认,懒得真为其他事上心或得罪人,还是因为现在他们谈论的也是紫霄阁中修士,算是自己人。

    这位自矜清高、觉得外人俗不可耐的女修突然变得极有包容性。

    “所以只要不是碰到我们七宗绝不能容忍的那么些底线,倒确实没必要太过挑剔的。”女修道。

    在她提及不能容忍的底线时,一旁张师弟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转开了望向某地的目光。

    但这位季姓女修似乎并未察觉有什么异常,仍旧维持着先前的笑意看向远处。

    张师弟见状,哂然一笑道:“季师姐如此费心维护他,算是拿人手短么?”

    “唉,又有什么办法呢?”季师姐哀叹一声,算是承认,“在筑基修士里,想找到一位神识方面超乎常人的,谈何容易?”

    “放心吧,说不定就

    在你忧心的这会,柳兄弟人已经快赶到了呢?”

    ……

    柳乐天已经进入了东江城。

    他虽是第一次来到此地,却并不显得太过生疏,显然是早就把此城地图熟记于心了。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他就找到了城中最热闹的地方,抬眼望向那一面临街一面依山傍水的九重楼台。

    富丽有余,在其眼中却只是一种对灵气贫弱的掩饰。

    “来仪楼……”深深望了一眼其上牌匾,他沉思片刻后,向里走去。

    就在此时,柳乐天忽然停住脚步,以极轻微的幅度侧了下头,似乎是在倾听某人的传音。

    而后,他便没了进去的意思,只在原地停驻片刻,复又向前走去。

    一点不似个出身名门、同九则宗俊杰有着较技之约的准结丹修士;更像是某个路过此地,却苦于囊中羞涩,只能心怀羡慕在外看上一眼的小散修。

    之后的一段路,他走了足有两个多时辰。

    其实他要去的地方并没有多远,但这次他所走的,再不是地图上那横有横样,竖有竖形的大道,是以尽管记住了地图,要辨认起具体地方来也不是一件易事。

    除此之外,柳乐天似乎还突然对路边的各种小铺子起了兴趣,时不时要去里面瞧瞧问问,又耽搁了些时间。

    一直磨蹭到了晚上。

    一番七拐八拐后,他转到一处僻静少人的小道上,一路摸索着,来到一处无人问津的巷弄里。

    夜幕对筑基修士的影响有限,尤其这里到底还在城中,就算不是繁华之处,也总能分到些远光。是以柳乐天举目四顾之下,很快就看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一堵看起来平凡无奇的宅院外墙,其上有着随处可见的装饰用浮雕。

    这种墙体自不会有什么特殊之处,和其他所有屋舍的墙壁也没什么不同,吸引他的是那浮雕。

    浮雕所绘主体,是一柄气势凛然的长剑,此剑斜插向下,将一个头生双角、背有肉翅、正龇牙咧嘴着的小鬼钉在地上。

第七百一十九章 作势离去

    这看起来像是有着某种辟邪意味。

    柳乐天见状,嘴角微扬,一个翻身入了此处宅院。

    高墙立时遮挡了大部分光亮,并不太明朗的月色下,树影稀落。

    静到能听清草木摇曳摩擦时的沙沙声。

    正前方,通往内院的垂花门处,晦暗得有些反常,配上周围一圈涂了红漆的垂柱与碧绿的彩绘,像个青面獠牙的怪物张开了黑洞般的血盆大口,欲择人而噬。

    但柳乐天并未有惊慌忌惮之意,因为他心知,此院中无论埋了多少人,都绝不会祸及他。

    尽管如此,在靠近垂花门后,他还是突然放慢了脚步。

    因为以他超越同阶的神识,在这个距离上已能察觉到远处房间中的一些动静。

    一潇洒俊朗的青年男子斜靠在屏风边,饶有兴味地看着面前。

    看身形面貌,正是紫霄阁的那位张师弟。

    他虽在房中,地面上却镂开了一个大洞,直通地下的广大区域。

    自上而下望去,能看到一个汇集了无数神秘符号纹路的巨大阵法,阵法整体呈现出一种有些透亮又有些虚幻的血色,正缓缓运转。

    运转灵目,能透过阵法看到其下是一个凿空出来的池子,其中猩红粘腻的液体正缓缓自主流动,不时还会升起些气泡,“啵”一下爆开。

    将张师弟的一张脸都映得发红。

    尽管那阵法隔绝了气息的传播,闻不到半点腥甜之气,他却也清楚地知道里面皆是血液在流动。

    而这血池中的流动,似乎又并非毫无规则。随阵法的运转,不断有鲜血被成片牵引而起,随后又在不知名力量的裹挟下汇入阵法之中,为阵法添上一分红色。

    可这一分红色又马又上四散开,从大阵的边角处缓缓滑落,汇入周围的岩石土壤,不知所踪。

    “进展顺利,你们做得极好。”看着这井然有序的样子,张师弟满意地微微颔首。

    “多谢前辈夸赞。”他旁边一垂手侍立的修士闻言,忙躬身一礼,却不敢居功。

    “这也不是晚辈等人的功劳,都靠各位无名的前辈高人开设阵法,再有志气相通的同道们每日里往此处添柴加火,才如此顺利的。”

    这人不过炼气修为,在这位筑基前辈面前甚是拘谨,又一抱拳道:“晚辈等人,也不过是恰巧在看守此处大阵而已。”

    “嘿嘿,你也不用太客气了。此事关乎我人族未来,本就非一人一力之功,亦非朝夕之间所能成就。

    要为各地大阵积蓄威能,或许要花数十年,数百年,甚至上千年之久。这期间,每一个为此而付出而牺牲的人,都是高尚而伟大的。”

    见了他的恭敬模样,张师弟却是和颜悦色地如此说道。这一番话,直说得这名炼气修士心中成就感油然而生,有些飘然欲仙之感了。

    而这名紫霄阁的筑基后期修士见状,又顺势拿出了两瓶丹药道:“这里是一些炼气低中阶修士合用的丹药,可以增进法力,你拿去同这边的人分一分吧。”

    这炼气修士闻言,并没有什么诧异的表现,显然这种嘉奖是其意料之中的事。但他的目光,却仍是就此黏在了那两个不如何起眼的小瓷瓶上,难以转开。

    这诱惑力委实太大了。

    “前辈这……”他吞了吞口水,正待推辞一二,对方已开口打断了他。

    “收着吧。”张师弟直接将东西塞到他手里,道,“那些捕杀祭品之人,本就有储物袋作为收益。你们这些负责看守的,从我等手中得些小东西作为嘉奖,也是理所应当。”

    “是,那晚辈就不客气了……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别的吩咐……”张师弟沉思着,向前走了几步,靠近了大洞。

    那炼气修士见状,忙道:“前辈小心,凑太近的话,禁制之力不足以……”

    “不妨事。”张师弟随便一摆手,同时默运法力,周身护体灵气显现,而后抬腿迈步站在了洞口处。

    霎时间,血气扑鼻!

    而且,嗅觉受到的冲击还并非全部。腥风之中,似有如羌笛般的悠悠哭诉之声夹杂其间,

    却是无数枉死冤魂,连带他们被化为血水的躯体被拘于此地、成为大阵养料后滋生的阴邪之气。

    这,还仅只是在禁制掩盖之下,阵法所泄露出的一丝气息而已。

    “哼……”被这气息一冲,饶是张师弟修为不俗,也不由后退一步。

    就在方才这一瞬之间,他只觉那股血腥气和连带的阵阵鬼哭声都极有侵略性地张牙舞爪起来,统统要向他脑海里灌去。

    若非我退得足够快,怕是不免就要受其影响了——他暗自想道。

    “前辈小心!”一旁的炼气修士见状,不由惊呼出声。

    “我说了不妨事!”

    方才一直表现温文尔雅的张师弟突然低吼一声,顿时把他吓得浑身一哆嗦,面对这比自己高了一个大境界的前辈腿一软,愣神一下后差点跪了下去。

    同样愣了一下的还有这位紫霄阁修士自己,他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对劲,这才意识到方才自以为没受波及,其实已被那凶戾气息冲击了心神。

    当下,他抬手示意对方不要说话,而后玄门心法运起,将那阵法的影响驱散干净。而后才清了下嗓子,道:“抱歉,此地阵法所蓄威能,竟比我在他处所见强了许多。”

    那炼气修士自然不敢有何追究之意,只连称不敢。

    而后,张师弟又说了几句安抚鼓励的场面话,便要离去。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咻!”

    这位张师弟作势是要转身离去,手一抬,寒光顿起,却是从掌中发出一道剑光来。

    直刺向门外院子里的某个角落!

    与此同时,那角落处传来一声女子惊呼,随即霎时间灵光一闪,张开了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将那剑光挡下。

    油纸伞后的,是位妙龄女子,正是白日里来仪楼上那位紫霄阁女修。

    张师弟眼见一击未成,收了飞剑,悠然而笑道:“季师姐,别来无恙啊。没想到,师姐就算是在做这种偷摸之事的时候,风姿都如此令人倾心。”

第七百二十章 本质区别

    事发突然,一旁那炼气修士直到此时才明白发生了什么,运起灵目看向这潜伏在侧,明显不怀好意的女修,却看不透对方修为。

    再想到自己这边这位前辈和对方平辈相称,顿时心下一紧,默不作声地向后退去。

    “你竟然早就发现我了!”那边季师姐神情不定,略带惊疑地开口,“白天你是故意露破绽给我,为了引我前来一探究竟的?”

    “季师姐这就多虑了,只是当时师弟我见你出来共赏景观,正满心欢喜,却骤然被你提到那七宗所不容之事,以为师姐看出了什么,有心试探于我,一时紧张罢了。”

    张师弟说着,眯了眯眼,道:“现在看来,小心些果然没错,师姐心思细腻,还真的注意到了。只不过,行事如此鬼祟,可不是我紫霄阁门人应有的做派。”

    “我行事鬼祟,当不得紫霄阁做派?”季师姐闻言,眸光一寒,冷声道:“怎就不提,你自己在此处做的,都是些什么勾当?动摇大结界根基,可是与我们彻底背离我们七宗主旨的大事!”

    “的确是大事不假。”张师弟听她说得眼中,却只毫无紧张感地笑了笑,道,“所以季师姐是打算出手灭杀了我这个祸害,还是要拿我回去,听任阁中发落?”

    女修看着眼前这人有恃无恐的样子,嘴唇微抿地在心中称量了一下双方的实力。

    而后她倏忽一笑,道:“何必说得如此剑拔弩张呢?坦白讲,你我真动起手来,我虽能占得上风,胜负也不过四六之数。而要说灭杀甚至将你制住,我就更没更什么把握了。”

    “先前我之所以自作主张跟者张师弟来此,也只是怕师弟的些许私事,对之后争取降露丹产生什么影响罢了。

    如果不是师弟神通不凡发现了我,我本来也没有现身的打算,只想故作不知的。”

    “依师姐之见,倒不若你我念在同门之谊搁置此事,我今后绝不同旁人提起,这样对你我都好,如何?”

    “季师姐可真是宽厚。”张师弟笑了一声,温文尔雅地接道,“但师弟我,可是真心实意想将师姐留在此

    处的。”

    话语里的威胁之意,显而易见。

    “将我留下?”原本耐着性子,有谈和之意的季师姐气急而笑,“就凭你?”

    她不愿毫无好处地与同阶修士争斗,想不到对方竟还一副得寸进尺的样子,这也让她心中微生警惕,猜想对方有何依仗。

    “凭我当然不行。”张师弟相比之下,则显得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回答道,“但有帮手的话,可就不一定了。”

    “帮手?”季师姐哼了一声,素手微扬,一团粉红色光球自她手中飞出,“嗖”的一下消失不见。

    下一刻,稍远处草木遮蔽之中传来一声惨叫,听声音,正是那趁两名筑基修士对峙之时,默然退开的炼气修士。

    几乎就在惨叫声传来的同时,那粉红色光球已悄然回到了季师姐手中。

    “你倒挺看得起他。”她收了法器,嗤笑一声。

    “因为我的帮手本就不是他。”除了起初偷袭外,一直没着急动手的张师弟好整以暇地望向远处的垂花门,“你不是一直关心柳兄弟的动向么。”

    “他这不就来了?”

    季师姐笑不出来了。

    ……

    数日后,东江城外一百五十里,一处群峰环抱的溪边。

    两道遁光自天边而来,落于此地。

    当先一人披头散发,衣袍穿得也散漫,看起来极为懒散。其后跟着那人面相极为年轻,约只弱冠上下,锦袍玉带,腰悬双剑。

    正是从九则宗中来到此地的许心远和方州二人。

    “这约定的地方还真远。”后者刚一落地,便如此感慨一句。

    “这也没办法。”许心远耸了下肩,“选在宗中的话,于我们而言固然是方便了,紫霄阁的人却难免有所顾忌,甚至会担心我们做手脚吧。”

    “说的也是。”方州微微点头,随即选了一块大石盘坐其上,闭目养起了神。

    两人来得早,还要等其他人陆续赶到。

    包括九则宗这边的剩下第三人,也说是想顺道替其

    师父探望一下友人之后,要稍绕些远路,并未与他们同行。

    许心远见此,也不再说话,只道是这位师弟喜静,不爱做多余的交谈。

    殊不知方州其实内心极不平静,甚至忐忑不已。

    经过这段时间的尝试,他对自己之前的猜想已有了十分的把握:他的神识虽不差,却也绝对算不上强!

    若是限于同阶之间,方州自认还能比较比较,但如果只是限在结丹以下的话,对手肯定是在筑基后期中都出类拔萃的存在,怎么想都是一点胜算也没有的。

    虽然因为炼丹的原因,他在对神识的操控上还勉强算有值得称道之处,可单论起强度,肯定是比寻常筑基后期修士都要差了一截。

    没错,别说是神识方面的佼佼者了,只要随便拉一个小境界高过他的筑基修士,神识恐怕都在其之上。

    甚至,他连这神识方面的比斗是怎么一个斗法都不知道。

    难道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看谁能同时操控的法器更多?

    方州此时已经不是心里没底,而是心里太有底了,完全可以预想到事情发展的结局。

    他有十足的底气可以说,如果前两场法力和肉身的比拼未能全胜,拖到了第三场神识之争,他一定会输得很难看。

    在两个多月的等待时间里,方州不是没有尝试向许心远解释过,但对方似乎对他的实力有很大的误解。

    任凭他怎么真诚地告知对方自己神识寻常,甚至提出如果对方有测试之法,自己愿意配合尝试,许心远都是那一副既无奈又不信的样子。

    若换成言语来表达,大概就是“行行行,你说的都对,那你比斗的时候上去输一个给我看看也好。”

    虽然按说这输赢并不影响方州拿到的报酬,但这般明知事不可为,还要误人大事,实在让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就算同样是输,势均力敌地交锋而后落败,跟注定要一触即溃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每每想到这,方州就会觉得一阵不自在。

第七百二十一章 毫无关联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无奈地想道。

    二人间的静默直到半日后才被打破。

    一道水蓝色遁光穿破晨雾,飞至二人所在之处,而后蓝光一敛,现出一位看起来约莫十八九岁的女子来。

    女子腰束执素,耳著玉铛,云鬟雾鬓,仪态万方。其艳色之超绝,竟是世所罕见,哪怕只配了一身稍嫌素净中性的白衫,也不减其颜色,反给人一种简约而不失美好的观感。

    而其修为,赫然也是在筑基后期巅峰。

    落地后,她左右稍望了一下四周情况,便向许心远和方州一抱拳,要说几句对自己分开行动表示歉意的场面话。

    然而还未开口,许心远却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朝一旁的方州师弟看了一眼。

    见对方也已睁眼望向新来的女修,面露惊艳之色,这才笑道:“是我突兀了,我是担心师弟正修炼神识备战,需要一心一意不好惊扰。”

    “原来如此,师兄虑事确实周全。修养神识一事,实是凶险无比,的确更容不得外人打扰,是我唐突了。”

    女子嫣然一笑,随即道,“不过这样看来,他应该是已做好了万全准备,只待比斗开始了。我说的对么……方师弟?”

    最后三个字拖了长音,似乎意有所指。

    方州被她问道,收回了目光,心里有些奇怪。他很确定自己是首次见到对方,但怎么这女子却表现得好像认识自己一样?

    而后他摸摸鼻子,对这一问题显得显有些犹豫。

    已经事到临头了,他也不打算反复强调自己神识真的只是普普通通。毕竟就算许心远此时突然信了他的话,也没有时间临时再个找人来替,徒然伤士气罢了。

    也因此,虽然方州刚才心里大抵是在构想拼斗神识时,自己毫无还手之力落败的尴尬场景,以及之后各方可能的表现,乃至自己该说些什么话来圆场,此时却不好跟对方说出口。

    “嗯……算是吧。”最后,他如此含混道。

    “方师弟还是如此谦虚。”许心远微微一笑,

    对这一回答并不意外,“盛师妹,你和他多相处一会就习惯了。”

    “多谢许师兄具言相告。”这位被称作盛师妹的女修彬彬有礼地答过,继而话锋一转道,“不过,这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得看方师弟的意思,怕只怕方师弟不想和我相处一下呢。”

    “啊?”

    如果说之前对方那拖长的“方师弟”三字显得不对劲,还可能是方州自己太过敏感。此时这句话说出来,就不会有任何歧义了。

    事情很明显,这位素未谋面的女修,就是有意在挤兑他。

    不过对个中缘由,他倒是也有了些头绪。

    对方姓盛,而当日白河岛上,沧澜峰三女中的陆采莲曾说,有一位盛师姐本是要和他结成道侣的,却被杨子石阻拦,没有说成此事。

    甚至事情都没传到他这来。

    虽然就算传过来,他也不会松口,但既然没传过来,这事怎么也怨不到他身上吧?

    不过,方州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对方的愠怒。

    这位盛师姐约莫是个要脸面的人,不知道是她本人还是她的师长,向杨子石提了想和自己结为道侣的意愿。

    这本是一桩好事,但却被杨子石直接拒绝了,自然令沧澜峰那边,尤其是这位盛师姐本人很没面子。

    只不过,冤有头债有主,这要找也该找他那位师父的麻烦,气他本人这个从头到尾都不知情,最后还是从路人那听说的人有什么用?

    方州心中颇为感慨的同时,直接暗自把这个黑锅扣在了杨子石上。

    陆采莲和他谈到此事的那寥寥几句里,并没把事情说清。更不用说陆采莲自己对这消息也是一知半解,只大概听说个轮廓而已。

    她先入为主地认定是杨子石极力反对压下此事,而二人又都不会为这种事去找那位堂堂天鼎峰峰主对峙,自然话就说岔了。

    但事实上,这道侣之邀本就是这位盛师姐的师父,也就是薛诗云本人亲自搭桥牵线,直接向方州提出的。

    这位元婴修士虽修为地位皆是不凡,却也

    做不出那威逼弟子下嫁,来笼络天灵根苗子的事。所以此事在说与方州前,私下里早就跟这位盛师姐谈妥当了。

    而薛诗云当时自认提的三个条件中,让方州和自己弟子结为道侣显而易见是最好的选择,对方基本不可能会拒绝。

    她也没想到,聪明知进退如方州这般的人,竟会傻子一样,放着资质不俗的美人和元婴修士许诺的重礼不要,硬是选了一笔灵石带走。

    所以对盛师姐来说,心里已有了如此期许,要和这位天鼎峰新晋英才有些交集。甚至,她还专为此做过些准备。

    当然,修仙者不讲什么女德女诫,但对道侣之间如何相处,尤其二人皆是年轻翘楚,锋芒极盛,到时如何相互包容、理解,她都是有过考量的。

    如此一来,无论最后二人合适与否,总不至于辜负师尊牵红线的一番好意。

    但在她这般上心之后,等来的却是对方轻飘飘的拒绝。

    连人都没见上一面的拒绝,这无异于是种不敬乃至羞辱了。既是对她,也是对她师父。

    他天鼎峰方州固然是资质过人,但这位盛师姐能被元婴修士收入门下,且被认为大有希望结丹,又怎么可能平庸。

    谁还不是个天骄了?

    更别说,她师父何等身份,亲自做媒,这位小修士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还驳了其面子,何其大胆!

    如此一来,她心中的不平与愤慨也就可想而知了。

    而被方州腹诽的杨子石,其实才是跟整个事情毫无关联,从头到尾都不知情的那个人。

    只不过,方州并不知个中缘由,自也意识不到有何不妥。甚至,他还有心指正这位盛师姐,告诉她撒气也要找对了对象,不要殃及自己这个与世无争的小无辜。

    但深入思索后,他又觉得对方并没做出什么实质上损害自己的行为来,没有必要太过较真。

    而对方既然能被许心远招来帮忙,估计在沧澜峰也不是简单人物。若是自己太过斤斤计较,事情闹大了又难免会伤到两脉的和气,面上难看。

第七百二十二章 模糊不清

    毕竟他们这脉若是对沧澜峰无所求也就罢了,偏生自己这边这位天鼎峰峰主,和薛从烟之间关系密切。这之间的波折,能不生还是尽量不生的好。

    正所谓为人弟子,替人遭殃……

    想到这,方州便有了打算——无视,只要她不挑明,自己就装不知道。反正若非陆采莲这个意外,他本来就是真的不知。

    只是没想到,这位盛师姐竟然还是个法体双修的,刚巧被许心远拉来参加第二场。

    于是他面带微笑地回道:“盛师姐……是盛师姐吧?这是说的哪里话,大家同为九则宗弟子,又都和许师兄交好,日后自然是朋友,不必如此见外的。”

    “是吗?我倒觉得是你比较见外。”女子悠然一笑,又刺了一句,

    只是她无论如何说,这位天鼎峰的方师弟始终是一副听不懂暗示的乐呵样,既不接话也不辩驳,浑然像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过客。

    一旁许心远不知这沧澜峰一脉的秘事,但见二人说话间颇为奇怪,心中自也能猜出两人之间有些不对劲。

    但他何等阅历,既然看出方州多番忍让不欲争辩,自然不会在此时挑明什么让二人真的真争吵一番。

    于是他借着局外人的身份之便,时而和稀泥,时而打岔转话题,表现得很有些圆滑。

    三人谈话中,方州得知此女名叫盛云瑶,暗自打定主意,以后要同她保持距离。

    这位师姐美则美矣,能被请来助拳炼体一战,显然也是法体双修,估计实力资质皆在上乘。

    只是,这个是非不分,殃及无辜的性子,实在会让人有些头疼……方州一面敷衍应付,一面在心中如此想道。

    聊了一会,盛云瑶见天鼎峰这位方州师弟是真的决定装傻到底,而她自己又不愿主动在许师兄这个外人前说起这糗事,便也只得作罢,闷闷地到一边休息去了。

    毕竟如果方师弟接了话,她还能潇洒地对许心远甩下一句“他做的好事让他自己说”。可对方不接,她总不能自己

    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那看起来也太受委屈了。

    她这算是要兴师问罪,可不是求人给自己做主。

    于是他们之间也没再多说什么,各坐一处静待紫霄阁修士的到来。

    两日后,三道遁光飞至,九则宗之人当即起身相迎。

    但许心远看清出现的三人后,却微皱着眉头抬手示意方州和盛云瑶止住上前的脚步。

    二人心知必是事情有异,皆停在原处,看这位万极峰修士如何说法。与此同时,两人却已暗暗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想来,三位就是九则宗的朋友吧?”来人中带头的是位潇洒俊朗的青年男子,有筑基后期大圆满的修为。

    看起来一副与物无忤的样子,见到三人的戒备也并不在意,颇为友善地开口道,“在下紫霄阁张显。”

    说话间,他忍不住向盛云瑶多看了两眼。

    随即他又先后指向身边二人,介绍道:“这两位也是敝阁的兄弟,分别是柳乐天柳师兄,和杜生杜师弟。”

    其中,柳乐天的功法境界同样是筑基巅峰。他长相普通,属于哪怕放在人群里和旁人对比,也形容不出特色的那种不起眼之人。

    且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整一副无悲无喜的样子显得有些呆滞。

    而一旁的杜生修为稍弱一些,却也有筑基后期的修为。

    相比之下,他的相貌特色就鲜明了许多:圆脸圆身,还特意穿一件敞了肚皮的灰绿大袍子,慈眉善目的,除开蓄了一头的长发外,活像个要普渡济世的佛门中人。

    许心远一一看过,却不见当日和自己争夺降露丹有约的季姓女修,遂沉声道:“原来是张道友、柳道友和杜道友,不知三位来此有何贵干。”

    “自然是为赴约而来了。”

    “赴约?我确实和贵阁的季道友有约,约的也的确是场三对三的切磋较量,好相互印证修炼心得。难道几位就是季道友找来的人?但是,我似乎没有看到季道友本人前来啊。”

    许心

    远不动声色地回道。

    “切磋较量?印证修炼心得?”张显微微一怔,随即笑着摇头道,“你想必就是季师姐提到的许道友吧,道友如此小心谨慎,还故意用话语来诈我,佩服佩服。”

    “若非是季师姐把事情尽数交代与我,委托在下前来,恐怕还真要着了道!

    季师姐和许道友是在拍卖会上争抢降露丹分不出高下,才定了这三场之约,比拼法力、肉身、神识,有能力者方可得那三枚丹药。我说的,可有错?”

    “的确是准确无误。”

    听到他能说出约斗的具体内容,乃至事情原委,许心远这才神色稍缓,又问道:“不过,这种关乎结丹的大事,季道友竟会放心完全撒手交给旁人来做,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他虽没再皱着眉,却也没有继续下一步的意思,只负手而立,看着张显等三人。

    张显见状,再联系起他所说的话,心知自己还未能取信于这几个九则宗之人。

    随即取下腰间一块玉牌,手一扬,控制那玉牌缓缓飘向许心远,同时道:“柳师兄、杜师弟,也将你们的身份牌拿出来给许道友看看。”

    而后,他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黑色斗篷披在身上,他筑基后期的气息顿时变得高低不定起来,粗粗一看,已很难判断其修为。且他的面貌也在此时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同时,张显一笑道:“当然还有这个,也是季师姐考虑到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提前交予我的信物,是你们当时去那拍卖会所用。这些,我说的没有错吧。”

    “的确……”许心远点了下头,却还是在掌间覆上一层灵力,接过三块玉牌仔细查看了一番。

    “确实是紫霄阁的道友无误。”最后,他归还玉牌,向方州和盛云瑶二人如此说道。

    这张显既有作为紫霄阁门人的凭证,又有季姓女修的信物,且对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一清二楚,显然确实是对方亲自所托之人。

    如此至少不会影响赌斗的正常进行。

第七百二十三章 无比困难

    至于那位女修到底因何事耽搁不来,就完全属于是紫霄阁自己的事了。对方既没有义务向他说明,他也没有立场去多做了解。

    于是许心远又转向紫霄阁三人,道:“既然如此,我确实也没什么疑问了。刚才在下的言行如有不妥冒犯之处,还望几位道友海涵。”

    “好说好说。”张显颇有风度地一摆手,“修道一途多有意外艰险,邪魔歪道更是肆意残忍、阴邪狡诈。我辈中人行事,本就属于小心无大错的。许道友处事谨慎,我等佩服还来不及。”

    他身边的柳乐天和杜生也是点头赞同。

    而后,九则宗这边三人分别报上了自家名姓,互相客气几句,许心远便直入了主题。

    “三位远道而来,可还需要稍作憩息,调整下状态?”

    “许道友果真是光明磊落,不愿占半点便宜。”张显也没有多推辞什么,“实不相瞒,虽然我个人是早早就到了东江城,但他二人皆是近日才赶到的,倘若仓促应战,确实有些勉强了。”

    柳乐天在此时插嘴道:“此外,若是许道友不介意的话,我想在这附近走走看。嘿嘿……我性子比较直,有什么担忧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你们九则宗的人,来得毕竟比我们早一些,我怕你们有什么布置,会在之后的比斗中对我们有不利的影响,得检查一下才可以。”

    “抱歉,柳师兄他绝对没有针对你们或者九则宗的意思。”

    张显对他这番过于直白的话似乎有些苦笑不得,无奈地替其解释道,“他人就是这个性格,无论对谁都是这样的,很难信任别人。”

    当然,柳乐天无法信任别人的根本原因,张显也很清楚。此人自己就有些不择手段,看别人当然也就哪哪都觉得不像好人,都在算计自己。

    “请便。”许心远不禁失笑,他们此番行止端正,没耍弄任何手段,自然也不会怕对方查验。

    于是杜生和张显二人各坐一处闭目休养,而柳乐天则在周边转着,同时顺理成章地以神识四下探视起来

    看到这一番举动,再结合三人修为,方州已对自己会遇上的对手,乃至自己这边三人各自会对上的人有了猜测。

    现在正忙碌的柳乐天,多半是其中神识方面的最强者,最适合搜索是否有什么预先布下的禁制等。

    至于剩下的两人中,张显是筑基巅峰的修为,而杜生单看法力境界,还只是后期水平。

    二者法力高下,几乎不问可知。

    不出意外的话,前者要比的是法力,而后者之所以会被找来,强项就在于肉身了。

    只不过,他心中虽想得透彻,倒也没有同另外二人分享自己看法的意思——这实在太过浅显,许心远和盛云瑶不可能看不出来,当然就无需他多嘴。

    结果他们都猜错了。

    两日后,同许心远相对而立,要比拼法力修为的,却是紫霄阁三人中修为最低的杜生。

    另外四人两两成群,各站一端,离得颇有些距离。

    “莫不是此人功法有什么独到之处?”方州远看片刻后,喃喃开口道,突然觉得此次得以观摩几个站在筑基顶峰的人争斗,其实也是个难得的机会。

    “有可能。”盛云瑶毕竟是受了许心远好处,此时也算忠人之事。

    是以无论私下里她对方州如何有怨念,怎么和他呛声,这会眼见和紫霄阁的约战一触即发,都收敛了起来。

    她思索片刻后,忽然传音道:“以前,紫霄阁一位师兄同我闲谈时,曾讲过他们那边一门奇特的功法。

    那门功法的修炼法子很是邪门,要借助各种天材地宝,强行开阔自己丹田,提升其中容纳灵气的上限。”

    当然,喜欢找她闲谈的,不光是紫霄阁的师兄。

    来沧澜峰向盛云瑶大献殷勤的各宗精锐一直不少,她虽都礼貌推拒了,却也听来不少逸闻。

    “强行开阔丹田,提升可容纳的灵气上限?还有这么逆天的功法?”方州愣了愣,同样以传音回问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其他人在主修功法之余

    ,有条件的话都可以备齐材料,浅尝辄止地以此法开阔丹田,来做到让自己的法力明显比同阶强出一截。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微皱眉道:“不对,如此一来,岂不是要生出很多后患?”

    “不错,看来你还不太……”盛云瑶话说一半,强压下自己怼人的念头,换了语气道:

    “没错,这样一来,虽然看起来在同阶里的法力多了,但修炼起来也要面对至少成倍的困难,修行速度会比旁人慢上许多。而到达大境界瓶颈时,更是几乎不可能突破。”

    方州听对方一说,已明白这其中的关键。

    从炼气突破至筑基,其实就是气态真元过于充盈乃至于无可复加,在填满整个丹田后互相推挤压缩,最终形成液态的过程。

    而从筑基到结丹虽有诸多不同,但本质上就是在液态真元填满丹田后,进一步压缩至凝实的固态,结出所谓的修士金丹。

    在这种情况下,靠开阔丹田来增加法力储备,固然可以在这方面胜过同辈一筹,但也会让压缩真元这一步变得无比困难。

    甚至,方州怀疑,哪怕是天根修士,在这种情况下也会出现法力瓶颈。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胆子够大的单灵根天才敢拿自己的前途去搏一搏了。

    但对绝大部分修士来说,这种功法绝对是饮鸩止渴,带来的些许好处远远无法掩盖其可怕的弊端。

    那些没什么特别,只是增加结丹几率的功法都可以受人追捧,这种反而降低结丹可能性的,想也知道不会有多少人考虑。

    见这位天鼎峰方师弟面露恍然之意,盛云瑶又道:“其实,那紫霄阁之人当时同我讲来时,是把此事当做一件笑谈的。

    在他们看来,这种功法根本就是鸡肋,因为根本不可能有人会去修炼的。”

    “确实……”方州点点头,接口道,“照这么说,若这位杜生杜道友,果真是修炼有此功法还能一路顺遂地修炼到筑基后期的话,换了其他功法说不定都已经结丹有成了。”

第七百二十四章 素手一扬

    “是这个道理。”盛云瑶道,“但这毕竟也就是猜测,包括对这种奇怪的功法本身,我也只是听说而已……但这猜测的大抵方向,应是不会错的。”

    “确实,毕竟三枚降露丹事关重大,这些紫霄阁之人总不可能是随便找了个人来凑数吧,真这样做,到头来吃亏的,还不是他们自己。”

    方州点头赞同道,继而慨叹一声,“希望许师兄马到成功吧。”

    天知道他比谁都希望这两位同门直接胜出,省得第三场上去丢人。

    一时间,他和盛云瑶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而在林间空地处的许心远看起来也并不轻松。

    他微皱起眉头,在额上挤出了些许纹路,而后突然单指在其上一点,顿时灵波绽放,令其面部被霞光模糊了一瞬。片刻后霞光散去,他眉心处却是多出了一只眼。

    和他本人一贯的懒散感不同,多出的这只眼气势凌厉无比,给人一种凶狠暴戾、戾想要择人而噬的感觉。

    “按照约定,你我不借助任何器物,但凭神通术法决胜负,没有问题吧?”许心远眼见对手修为不过是普通的筑基后期,在最初的一瞬惊讶过后,表情便再没有什么波动了。

    反正无论是托大还是什么,马上也就知道了。

    “当然没有问题。”杜生点点头,仍是那副笑眯眯的老好人样,同样看不出深浅。刚才许心远那动作,明摆着也是准备好发动什么术法了,他便直接道,“那就得罪了!”

    说完,他毫不客气地伸手一挥,整个人身边登时出现了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

    紧接着,杜生手在空中一圈、一揽,便将密密麻麻的星光尽数收笼于袖中,随即一展袖袍,却见其中星光已化作成片灰绿色的萤火。

    而后他指尖掐诀,萤火当即成片窜出,向许心远烧去。

    后者见状,双手在空中一划,轻易地在身前布下一层半透明的灵气罩。许心远的施法刚一结束,那灵气罩即散出了一圈圈的金光,看起来就防御能力不俗的样子。

    而就在布下金色灵气罩的同时,他眉心那只眼睛的行动却不和他同步,而是滴溜溜一转,自主般地将目光投向那片萤火。随即这第三只眼中忽有精光一闪,又归于平静。

    看似无事发生。

    但与此同时,一片乳白色的光焰已无声无息地自萤火中燃起,又迅速蔓延,逐渐要将整片萤火都卷裹在内。

    二人术法间的对抗开始了。

    远处,张显和柳乐天两人虽目睹到白色光焰快要将萤火吞噬的一幕,却丝毫不为所动。

    “看来事情不会太顺利。”方州从那两名紫霄阁修士身上收回目光,依据他们的表情做出了如此判断。

    话音刚落,盛云瑶都没来得及说出什么赞同之言,场上原本看起来尚要僵持片刻的形势忽然急转直下。

    白色光焰大盛,直接将杜生所发萤火抹消殆尽。而后,光焰又顺着萤火来路寻踪而去,直扑杜生本人。

    后者面色微变,口中默念法诀,面前腾地升起一排葱翠的藤蔓。

    然而这理应起到防护作用的藤蔓在光焰舔舐之下,竟连一息都未能坚持到,直接被以摧枯拉朽之势破了去。

    方州还没太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见那杜生已开口认输,一面祭出个盾形法器自保,一面连声请许心远收手。

    微微愣了愣后,他看向张显和柳乐天,却见这两人虽输了第一场,但并没什么惊讶遗憾之色,仍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

    似乎,既不觉得杜生输了有什么可惜的,也不觉得他们所选之人被许心远举手投足间击败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

    “这还真是个推出来凑数的?”方州微皱下眉头,无声自语一句,只觉有些不可思议,“还是说……他们另有什么打算,根本就没打算按约定走的。”

    想到这,他神情微凛,不动声色地向另外二人传音起来。

    轻松写意地拿下第一场固然是一件好事,但这怪异背后的可能风险,却也忽略不得。

    而想到这一点的显然也不只是方州一人,

    从许心远和盛云瑶的传音回复中,他能听出这二人也是有所警觉。

    不过许心远这位半步结丹修士如今已结束比斗,而且赢得轻松,法力心力都没怎么消耗。之后有他全心在旁戒备,对方能搞鬼的可能性自然也少了许多。

    所以他们虽然警惕,但也不至于有什么担心惧怕之意。

    只不过此次他们却是多想了。紫霄阁修士这几乎可以说是白让了一场的举动,单纯是因一时间找不到好手来替换那位撞破了某些事情的季姓女修罢了。

    因此,张显等三人打从开始就没对这第一场抱有什么希冀,之前那在九则宗三人看来的淡定自若,倒不如说是一种完全无所谓的放任态度了。

    是以结束之后,几人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值得谈论或总结的东西。

    但对接下来两场,他们也更加势在必得了。

    张显向另外二人稍稍点头示意一下,即走向了场中。

    而后他手一抬,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方青黑色的印石来。

    印石起初不过拳头大小,出得储物袋后随风而涨,转眼已变作五丈长宽。

    而那张显的体型相比起印石本身来说显然就有些微不足道了,他单手握住印石一角将其斜举,站在那身体微微颤动,看起来似乎气力不支,显得有些滑稽。

    但是方州却注意到,这张显身形晃动的根源,根本不是因为他臂力不济,而是因为他脚下的地面承受不住那印石的重量,正随着咯吱咯吱的声响不断开裂,往下凹陷了去。

    所以张显本人也不断在地上搓动向前,以防自己身形下陷太多。

    之所以会如此,便是因为此刻张显用以支撑那印石的并非法力,而是纯粹的肉躯。

    这也使得,他整个人显出一种和之前气质截然不同的粗犷感来。

    看到他的举动,九则宗这边也没有什么耽搁的意思。盛云瑶素手一扬,便从不知何处抽出一柄窄刃长剑来。

    光寒如冰,又有花饰阴刻其上,端是华美无方。

第七百二十五章 有心弥补

    剑柄没有尾穗,倒连了条色泽光丽、灿如明霞的锦缎。锦缎既软且长,沿剑尾方向延出,在她袖边盘绕了数圈,算是将此剑缚在了右臂上。

    “万望盛师妹马到成功,直接为愚兄把那三枚降露丹拿下。”

    一旁许心远拱手,随即又笑道,“当然,也不必太有负担,毕竟后面还有方师弟。说不定,他就希望师妹让对方一手,好有表现的机会呢。”

    “不,我并没有这种希望。”完全不想上场的方州摇了摇头,苦笑道,“盛师姐可千万别让他,最好一剑就打得他跪地求饶,也好扬我宗威名啊。”

    “我尽力吧。”盛云瑶微笑颔首,随即向前走去。行走之时,锦缎随其步调甩动,有如流云舒卷,明暗不定。

    站在张显对面,她将剑斜指向前,出言道:“张道友,请了。如之前约定,你我不靠法力,不拼神识,识单凭身法力道一决胜负。”

    “好剑——好花哨的剑。”张显并未接她话,反而不明意味地笑了笑,一改先前的彬彬有礼,道,“只可惜花哨不能让剑变强。”

    这显然不是真的夸奖,而是一种带有轻视之意的揶揄,听起来是想以此稍微动摇一下盛云瑶的信心。

    虽然这想法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可若成了就是赚到,而就算未起效也只一句话罢了,根本不会亏什么。

    “但也不会让它变弱。”盛云瑶轻易找到了这看似有道理的话中所含漏洞,随即也不欲多争辩,身形展动,举剑便刺。

    而那张显同样毫不示弱,手中捏着那巨大的印石,直接迎头向其砸去。

    当下,两人一个轻敏灵动,一个势大力沉,在场中激斗起来。

    不一会的时间,二人就已拆了三百招之多。

    盛云瑶招式百变,剑剑狠辣,气流激荡不已。方州看在眼中,自觉若是不动用血玉纹的话,可能还真未必跟得上此女的动作。

    而那边张显虽然本身的力量速度或许不输,且一方印石大开大合间,有气吞山河之势,用的也是娴熟无比。

    但以此物应战,到底施展起来不如长剑便利。是以场面上,看起来颇有些一边倒的意思。

    虽然二人攻守之间,招式身法皆是有条不紊,但盛云瑶有如化身穿花蝴蝶,哪怕情势看起来凶险万分,也总能于间不容发时闪避开来,甚至还有余力在各种千奇百怪的角度进行反击。

    有时候,她甚至会酌情将剑掷出,又以手上所缠的锦缎或拉或扯,以此遥遥控剑,令其自敌后穿回奇袭,硬是把一场将法力弃置不用的战斗打出了御使飞剑的感觉。

    如此下来,张显虽不见有何失误,身上倒也是频频中剑,甚至连其身上衣衫都因未灌注法力而被切出了几道裂口。

    但令人不得不侧目的是,其皮肤微泛光泽,给人的质感有如金铁一般,在多番切刺后,却连个白印都没留下。

    “炼体之士的肉身,防御能力的确惊人啊!”许心远并未被自己这方表象上的优势所迷惑,同样注意到了这一点,“这样看起来,长久下去,盛师妹只怕会处于不利地位……”

    长剑不能破防,不代表那一块五丈见方的巨大印石也不能破防。

    随二人间争斗演进,他们才明白过来张显对盛云瑶长剑的奚落之言是什么意思。

    当下来看,此间确实拿对手无计可施!

    而反观那方印石,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堪,挥舞之时比不得有兵中君子之称的剑类,但要是僵持久了一个疏忽中招,显然就算是法体双修之人也不能等闲视之的。

    “的确不太妙。”方州沉吟道,“盛师姐平日里想必都是与修士对阵,选择的这一方法也是最适宜修士之间斗法的。只是,同为炼体之人,这招却不太奏效了。”

    他自己作为同样法体双修的人,对此最有发言权。

    那印石固然破坏力会极为惊人,但在炼体之人手里根本不可能对修仙者造成任何伤害,甚至连靠近对手都不可能。

    除非在实力上能形成完全的压制,不然对修仙者而言压力最大的,永远是炼体术所带来的诡异多变的

    速度身法。

    毕竟只修法力的修仙者虽然肉身会随修为有所进境,但相比起同阶修士来说自身还是羸弱不堪,只要能对付了其各式法器,那根本不存在无法击伤其本体的情况。

    不过想到这里,方州扪心自问,他也是见盛云瑶此时的境况才意识到这些。

    若换了他上场,只怕也是会将平日里用顺手的剑带上,不吃个大亏,根本体会不到这两种战斗之间还有着这样那样的区别。

    当然,白渊剑毕竟非同小可,真是他上场的话,应该也不存在砍中了砍不动的问题。

    比修为比神识,方州自认难以胜过在场任何一位筑基巅峰修士。但比肉身的话,有白渊剑傍身,在血玉纹的加持下,无论张显还是盛云瑶,此刻表现出的实力都和他有一定距离。

    想到这,他轻叹一口气,心想要是一开始让他参加这第二场,多半就不用这么纠结了。

    现下看来,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他这第三场是逃不掉了。虽然盛云瑶的真实实力未必弱于张显,但在打法选择上实是吃了太大的亏。

    而同样的,除非有奇迹发生,不然他第三场毫无胜算。

    ——时辰渐长。

    局面上看起来仍是盛云瑶单方面压着张显打,但她的攻势已明显不再如之前一样凌厉,再没有那种见缝插针抢攻的意思。

    也不知是因拼斗时间久了有些气力不支,还是久攻无果之后,战意不比刚才。

    而张显则仍是与先前一般无二的稳扎稳打。

    虽然比斗双方都尚未露出疲态,但态势上的细微转变无疑是印证了方、许二人的想法。

    其中,盛云瑶明显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有心弥补。

    但……虽然听起来,取件趁手的东西出来做兵刃还称不上是斗法,仍归属于炼体战的范畴。

    甚至凡人打斗时,枪剑折断后去兵器架上取一件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她的一应物品无一例外都在储物袋中,此时不动用法力,又如何取得出来?

第七百二十六章 实质性伤害

    而一旦动用法力,这可就说不清了。

    你说你战至半途突然运法力取出件钝器来合理,那我说我在交锋之际突然凭空取出件什么暗器,再单凭力道掷出,似乎也有点合理。

    这样一来,他们法体双修之人在禁用了法力神识的战斗中,什么手段能施展,什么手段又不能施展,界限就会变得很模糊了。

    也因此,盛云瑶虽心知这样下去极为不妙,也不好取出别的什么东西补救,只在游斗之中随手挑动身边灵木、巨岩,以期能伤到对面。

    但比起那专门炼制的印石,这些临阵被拿来充数的东西显然不堪一击。击甚至有时只是靠近张显,就被印石带起的风压给冲散了,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相比起那快到有些莫名其妙的首战,这第二场一直打到日光将尽、暮色西沉之时,都没有结束的迹象。

    最后,还是许心远轻吁了口气,向场中那绝色女修传音道:“盛师妹似乎吃了打法上的亏,若是没有其他翻盘之策的话,不妨就到此为止吧。”

    盛云瑶闻言,稍一迟疑后,足尖一点飞身退开,目光在张显和许心远之间游移数次,表情一阵变换。

    而张显见状,也不追赶,不慌不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

    “此战张道友的确技高一筹。”片刻后,盛云瑶微微摇了摇头,无奈道,“这第二场,是我输了。”

    虽然说不上心服口服,但她也知道这么下去没有什么胜算,更不打算有什么耍赖反悔之举。

    “承让!不过我也看得出,盛仙子其实根基深厚,炼体底子想来不在我之下,只是在这方面经验有些不足罢了。”

    张显呵呵笑着,一面将印石收起,一面毫无倨傲之意地和盛云瑶客套几句,让后者神情多少缓和了些。

    回到九则宗这边后,盛云瑶歉然向许心远拱手,道:“有负许师兄所托,实在抱歉。”

    “不妨事,紫霄阁与我宗同列七大宗门之位,门下骄子自也不会弱的。”

    许心远微笑摇头,“师妹已是我所结识之人中,最为精通此道

    的人了。如果你都做不到的话,换别人来,结果肯定也只会更加难看而已。”

    那倒未必……方州刚如此腹诽一句,这位万极峰修士便一句话把话题又转到了他身上。

    “再说了,接下来还有第三局。有方师弟在此,还不是手到擒来?他们颓势已定,我们这边无论是速胜两场,还是姑且平局僵持,必须打完三局两胜,结果都不会有什么区别了!”

    说着,许心远昂头负手,言语间很是志得意满。想到要上场的是这位天鼎峰新秀,他言行中都显得很有把握。

    “说的也是。”盛云瑶闻言,明眸微亮,旋即微微颔首,稍稍甩脱上场失利的心情后,她对这第三场其实也是极有信心的,根本不觉最后结果会有什么不利。

    毕竟她那位师父,元婴中期的修为,哪怕放眼整个天虞山中也是修为最高的人之一,却在这位方师弟只有炼气修为的时候,就放低身段主动提出要将其招为自己道侣的。

    她自己当时都已经有了筑基后期修为,还被认为是沧澜峰小一辈中最有希望结丹的人,同一位炼气修士怎么看怎么不般配。

    甚至,虽然两人身份上同是核心弟子,但一个是结丹峰主所收,一个是元婴太上长老所收,这之间同样有着些区别。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二人之间实在可以说是地位悬殊。

    但就算如此,薛诗云还是积极为二人牵线。这背后,或许有其自己的打算,但最根本的一点,也要这位方师弟配得上,要他有这个资格。

    而就在这不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位师弟就已成就筑基中期。

    或许别人对这方州师弟的修炼时间只有个大致上觉着“不长”的影响,而没什么具体概念;但她可是很清楚,对方从炼气高阶修到筑基中期,不过才花去了十多年的时间而已。

    光这一点,就已经比什么都有说服力了。

    是以盛云瑶虽然对这个人没有好印象,却从无一刻因这种厌弃心思而下意识将他的能力诋毁或低估了。

    也不会因为方州以筑基中期修为来掺和这原本

    属于筑基大圆满修士的战斗,而生出轻视之心,觉得此人傲慢托大云云。

    既然这方师弟来了,肯定就是有把握的。

    而这份深信不疑,甚至与方州本人的修为品行都无关,全然出自她对自己那位元婴师尊的那份崇拜景仰。

    方州不知个中细节,只见盛云瑶向自己郑重一礼,面色诚恳,彻底收敛了先前对他的讥诮针对,道:“那就有劳方师弟费心了。”

    看这样子,似乎此女对于自己失策战败之事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心里仍然过意不去。

    一旁许心远见状,笑着出言安慰道:“凭方师弟的能力,怕是都费不了什么心,他这第三局,无非是走个过场罢了。”

    看到二人如此表现,方州内心大呼无奈,面上却还是尽量压下各种情绪,干笑两声,道:“的确是走个过场而已。”

    只不过,这走过场的方式可能和二人期望的截然相反罢了。

    他转身离开九则宗二人,缓步踱向两派人中间,望向迎面走来的柳乐天。

    深吸一口气后,方州神色如常地说道:“方某还是第一次与旁人斗神识,烦请柳道友多加赐教了。”

    “赐教不敢,相互切磋印证罢了。”柳乐天客气地回道,脚下不停。

    直到二人间距离只余一丈多些,他才豁然止步。

    下一刻,柳乐天眼中紫光一闪,身畔劲风骤起,直扑向前!

    方州见此,神情凛然地退后半步,而后尽力调动神识向前迎击。

    可双方甫一接触,他就立刻感受到了自己和对方在神识上存在的巨大鸿沟。

    已不单是神识有差距这种简单的量上的区别,而是一种“神识还能这么用”的明悟。

    他此刻虽竭尽全力释放了神识,但本质上还是在把神识当做感官和操控的延伸。

    这样一来,就好像一个人双眼盯着某物,就算他眼睛瞪得再大再凶狠,也不过是将那东西看得更清楚些,倒也不至于仅凭目视就对那东西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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