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七章 肆无忌惮
现在的他，就好像这样一个睁大了眼睛的人，面对的，却是一阵凌厉的箭雨。
霎时间，方州心中仿若生出一种错觉，自身神识连带感官都如一叶扁舟，在狂风暴雨中摇摇欲坠。
因神识受到如此压制，他的意识都开始有些恍惚起来。此时，光是努力保持心神清醒就已极是艰难，更遑论想出什么反击之策了。
又几息过后，他彻底如坠五里雾中，整个人变得混沌而糊涂，再不能对任何事有所反应。
从外看去，二人闭目相对，除了中间有不明来路的气流在冲激外，没有一丝异象露出。
若不说的话，根本看不出这两人正暗中进行着对抗。
周边四人尽管至少都有筑基后期修为，对这种神识方面的争斗也是不甚了解，在旁看得一头雾水，根本不知当下是什么情况，谁人占了上风。
在场对现状最为清楚的只有柳乐天一人。
而最为清楚的他，此时心中却也最为疑惑。
他本以为，九则宗出的这位虽是筑基中期修为，但也该有些特殊之处。
毕竟这是九则宗的地界，许心远要找合适的人，一方面在时间上充裕许多，另一方面对方要赶的路短，行事方便，也就更不太会拒绝。
所以虽然一开始柳乐天就表现得极为强势，但内心里却暗自提防眼前这位方道友，生怕这位表面的弱势之下，隐藏了什么厉害的反噬手段。
但从结果来看，完全没有，一切进行得顺利至极。尽管很不合理，但这位被选出来参加神识之战的人，的确是轻易就被他的秘术所制，陷入了神识受到完全压制后的识海混乱状态。
不过柳乐天并未对这种不合理纠结太久，他们所派出的第一人，还不也是个极为平庸的后期修士，自有内情而已。谁知道九则宗那边又遇到什么事，让他们不得不做此选择呢？
他不关注这种无所谓的细节，只在乎当下自己能做什么。
能得到些什么。
虽然他此时完全可以宣布自己在神识争斗
中胜出，但他却并不打算如此按部就班地结束这第三场。
严格来说，这种纯粹神识上的抗衡，远比寻常斗法更加凶险。比如他现在哪怕让眼前这位筑基中期修士做出什么违反其本意的事，只要不涉及死生大事，对方也会乖乖照做。
就有些像是被控了心神的凡人。
只不过，旁边还有两个九则宗的筑基后期巅峰修士在看着，当然不可能真的任他为所欲为。是以这一想法只在他脑海里一转，便被略带惋惜地打消掉了。
所幸，他的这门神识法术，天枢密录，还另带了一点极为霸道的效果：可借双方神识的连接，窥视对方识海，并由此推演，探得一丝天命。
说是天命，其实就是一段缺头少尾的片段。有时是对方曾经到访过的古修遗迹，有时是翻阅过的功法，有时是聆听过的一段修炼心得。
因是推演，开创这一秘术的人声称此法不光可算过去，甚至理论上有着看破对方未来的可能，但他似乎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当然，也不是每次都如此巧合能让他有所收获。更多的时候，他窥视到的可能只是一段与修仙资源无关，但让事主记忆深刻的记忆影像。
但就算是这种，他也不会损失什么，说不定还能拿到他人把柄。就算不尽如人意，却也是聊胜于无吧。
正是有这得了“天枢密录”的机缘，加上他不厌其烦一点一滴的积累，才有今天这个明明资质不过是中上，却已走到结丹关口上的柳乐天。
所以他此刻根本没怎么犹豫，直接引动神识，施展起了秘法。
柳乐天的意识似乎瞬间离体，眼前现出一片虚幻的迷雾，耳边同时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声音。
那是无数片段中形形色色的人同时在开口说话所发出的声音，纷乱无比，就算他神识不凡，也不可能分辨清其中内容。
他继续施法，整个人随即向下坠去，沉入了某一个发出声音的人影中。
而场外四人，对此毫无所觉。
“没想到我最终等来的，
竟是一个像你这样的人，一个本心还不错的好人。”
似乎是从无尽的雾气之中，远远传来了这么一声叹息，而周边迷雾也随这一声叹息，开始缓缓淡去。
与此同时，柳乐天感受到自己意识暂时寄居的这具躯壳微微一震，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却又强作镇定地说道：
“我也没想到，明明这秘星一路上指引的都是各种上古修士的遗留之所，但这终点所指向的，竟是一个人。”
他心知自己施术成功，现在应是窥看到了对手某一段天命。当下附身的这个人，也只可能是九则宗那位方州方道友本人。
方州缓缓抬头，似乎是在抬首看向某个高台，柳乐天的视线也被动地随之慢慢向上。但奇怪的是，那施法时的虚幻雾气明明已散了七八分，周围仍是一片迷蒙，看不出四周环境。
这让柳乐天不禁有些郁闷，听前面那句话，此间牵扯了诸多古修遗迹，很可能是泼天的大机缘。但如今周围模糊不清，很是影响他分析所得的情报。
目光继续上移，却仍是一片模糊不清，只在那尽头，柳乐天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
而方州此时继续说了下去，声音显得愈发疑惑不解。
“一个人，一个活人……”
半途进来的柳乐天一下被点醒。
上古修士的存在距今已有至少十数万年之久，而今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可能跟许多古修遗迹有关系的活人？
“同上古修仙界有瓜葛的人？还存活至今？”讶异之下，他不禁惊呼出声，打量着眼前之人。
当然，柳乐天并不真实存在于这一时空，他的声音也不能为任何人所听到，也因此，他心中震惊之意虽不比方州少上多少，但打量的眼神仍是肆无忌惮。
白衣男子有着天人般的容颜，无论五官还是轮廓都精致华美到无可挑剔。他虽然只是斜躺着，一动不动，但柳乐天毫不怀疑，若自己是个女子，第一时间就会为此人沉沦。
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年岁以十万计的老妖怪。
第七百二十八章 不明所以
虽然修士的外貌都当不得真，但哪怕是化神修士，士也不可能有如此悠长的寿命！十几万年过去，早就要么飞升，要么坐化了。
这样一来，他也就理解到为什么刚才方州听到有人声时，会惊吓到浑身一震了。
“不用这么戒备。”那白衣男子看到方州如临大敌的样子，和煦一笑，“我既已认同你是个好人，就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而后他又接道：“更何况，我虽受了重伤躺在这里动弹不得。但哪怕对你抱有一分恶意的话，你便是再如何小心谨慎，也是徒劳的。”
“你猜我信不信。”方州嗤笑一声，有些色厉内荏地如此答道。
而后，他却突然后退一步，一下就丢掉先前伪装，声音中充满了惊恐之意：“你！怎么可能！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在耳中，柳乐天暗自猜测是那白衣男子无声无息间突然动手，让方州吃了个亏，具体过程如何，他却是不得而知的。
“我？呵，倒也不必要瞒你，我是……”
柳乐天侧耳倾听，但那白衣男子话说一半，却突然目光一转，直望了过来。
不是望向他所寄身的方州，而是他柳乐天本人！
四目相对。
男子一双眸子里，似有天地万灵在繁衍生息，又有日月星辰在推移演化。
虽然不是什么邪异可怖的画面，却仿佛一息之间在柳乐天脑海里塞入了无数个世界，远远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这一瞬间产生的头疼欲裂感，让柳乐天生出一种自己已经死了的错觉，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像个缺乏自控力的孩童一般努力长大了嘴，撕心裂肺般地喊叫出声。
“啊啊啊啊——！”
……
方州和柳乐天二人闭目相对，间隔只丈许。
自二人开始比拼神识已过去了一盏茶时间。
观战的四人信心十足也好，心里打鼓也罢，皆因此战涉及结丹用的降露丹或其他许下的丰厚报酬而不敢等闲视之，都在屏息观望。
一片寂然之中，连半声鸟语虫鸣都不闻。毕竟附近生灵早被刚才盛云瑶和张显一战或震死或惊退，一时间又哪敢靠近前来。
忽然间。
柳乐天嘴角一抽，维持着双目紧闭的状态，右手却猛然上抬，以掌扶额，五官几乎挤成一团，痛苦之情溢于言表。
而后，在场众人皆听到一声近乎歇斯底里的惨叫。
“啊——！”
一边惨叫，柳乐天一边快步向后退去，身躯止不住地颤动，双手死死捂在自己天灵盖上。
看到这一幕，许心远心里暗自松口气，嘴上还是故作轻松地笑道：“看来胜负已分……希望方师弟有手下留情，没把柳道友伤得太重。”
“嗯……不妨事，既然知道有神识方面的争斗，我特意提前准备了几枚养神融精丹，就是担心这种情况的出现。”盛云瑶此时也是如释重负，莞尔一笑，反手还真取了一瓶丹药出来。
“盛师妹还真是费心了！”许心远笑了一声，便招呼她一同前去看方州的情况。
因为这位方师弟明明已胜了对手，却不知为何还站在原地，未露出任何喜色，却又不像是因为伤了对方而心生愧疚遗憾。
甚至还左看看右看看，整个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
许心远见其表现正要说些什么，盛云瑶已笑道：“无需师兄再多说明，我懂，方师弟这是又犯了谦虚的老-毛病了。”
“可不！”
自己这方赢了赌战，他们心情正好，一路有说有笑地走到有些呆滞的方州身边。
而后者之所以呆滞，有三成是因为方才神识被袭受压制的后续影响，另有七分，则是搞不清楚状况。
在原地愣了一会后，方州已大致回想起了先前的情形。
他在和柳乐天比拼神识的时候，几乎毫无还手之力，顷刻间就已输得一败涂地。而后，他就一直处于种迷糊混沌的状态。
之后再等回过神来以后，看到的就是眼下的情况了。
那神识明显远胜于自己的紫
霄阁柳道友，像突然发了急病见了鬼一样，在其同门搀扶下颤颤巍巍地退去。
一边退，那柳乐天还一面盯着自己，那表情活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着实让他莫名其妙。
此时见二人过来，方州心说这两人是旁观者，自然看得清楚些，便疑惑地开口道：“许师兄，盛师姐，这是……怎么了？”
盛云瑶闻言，秀眉直皱，心下刚因这位方师弟挽回了局势而生出的些许好感，便为这有些过分的装腔作势而消减了七八成。
你开打之前谦虚也就算了，刚重创了对手，转头就这副做作表现，是把谁当傻子呢？
但犹豫片刻后，她还是尽量耐着性子道：“盛名之下无虚士，师弟的确是年少英才。但这样子，就有些没意思了。
毕竟方师弟刚露过一手，轻易挫败了那紫霄阁道友，我等无不敬服。现下正是扬我宗威名之刻，就不必如此谦虚了。”
“何况，你这般表现，怕也会让对方觉得是有意折辱，实在有些不妥当。”
“没事。”许心远毕竟先前就和方州有过接触，此时觉得自己同他也算有些默契了。
见这位方师弟如此言语，当即很配合地说道，“就我所见，也不过是你二人神识比斗到一半，那柳乐天突然中邪发疯，也只能算他作弃权认输而已。”
本来，听了盛云瑶那略带责备之意的话后，方州就已是不明所以。此时，他又不知许心远是想给他个台阶就坡下驴，只觉这位师兄的说法也是莫名其妙得紧。
中邪？此地又没什么阴气，顶多有些过路的游魂，这还能闹鬼祟闹到筑基大圆满的修仙者头上？
他心里完全不信，不由多向对面望了几眼，却还是一头雾水。
盛云瑶见此，心中忽有闪念：他的确得胜了没错，但当下这一番古怪言行，或许并非有意装疯卖傻，而是事出有因呢？
神识方面的争斗，虽无刀光剑影，其凶险莫测肯定也不在寻常斗法之下。
这一点一，光看那柳乐天的惨状就不难明白。
第七百二十九章 机关傀儡
如今方师弟看似安然无恙，可神识方面的事情又不显于表象，又怎知他不是同样付出了一定代价才得以取胜，并因此暂时影响到心智，令其记忆一时紊乱呢？
想到这里，她神情转柔，面露歉然之色，道：“是我方才话说重了，方师弟刚经历一番苦战，虽胜得漂亮，但恐怕也不是全无损伤吧？这里是些润养识海的丹药，还望师弟收下。”
这……方州自己方才神识受压制，如今是有些疲惫感，稍一内视，更是能看出识海内的光华不如往日，明显有些晦暗，遂道声谢接了过来。
而后他还未继续纠结先前的事，对面的张显已走了过来。
虽然输了，但是其中杜生被是拉来凑数的，另外一个柳乐天和他之间又关系匪浅，不好责怪，是以他对这结果倒也没法有什么怨言，接受的很快。
甚至不如说，早在他意识到那位季师姐察觉出他行为异样的时候，对当下这结果就有了些预料。
是以张显虽输了赌斗，却未输气度，表现出了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这边许心远等人见状，忙停了谈笑，稍稍施礼道了声“张道友”。
而盛云瑶同时也递出一枚丹药，道：“看刚才情形，那位柳道友似乎受伤颇重。此丹是我一位朋友所炼制，在滋养神识方面有着奇效，希望可以帮上些忙。”
“多谢盛仙子。”张显当然希望柳乐天能早些恢复，对此并未推辞。
小心地接过收起，而后无奈地摸了摸下巴，才一抱拳，道，“几位道友，实在抱歉，说来毕竟是我柳兄弟技不如人，让各位见笑了。”
随后他又紧接着说道：“至于他现在的情况，其实我来也正是要说此事，以及之后的安排。”
“柳兄弟的确是受了些伤，直到现在连刚才争斗的过程都说不清，似乎是彻底遗失了那段记忆。
只是，他出于本能……还是对这位方道友很畏惧……至于其他方面，暂时看着倒还好，至少整体的神智都还算清晰。”
“这种情况据我估计
，是神识受制后，对当时的情况缺少感官吧！整体看来，他伤的其实不算太重，至少不至于留下什么后患。只是，一时之间，肯定不方便行动，确实需要修养一段时间。”
“所以，我的打算是，让杜师弟先陪着他，而张某陪你们往东江城走一趟，把降露丹之事了结。各位怎么看？”
方、盛二人闻言，没有说话，皆望向许心远——此事如何安排当然是这位最有发言权了。
“这样也好，省得之后有其他变数。”
这位万极峰修士作为该拿主意的人，自然没有多推诿的意思，同时又道，“当然，如果柳道友修养的过程中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可以向我们，或者我宗驻地开口，不用多客气。”
“一定一定，不过……”
张显点头应过之后，微微侧目看向方州，感慨道，“这位当真是不世出的俊杰啊。以筑基中期修为，在神识上竟然能压过精修了相关秘法的后期巅峰修士，前途简直不可限量！”
“也不过是侥幸而已，此番伤了柳兄，方某也是心有愧疚。待他日后修养好了，我必亲上紫霄阁登门致歉。”
面对九则宗的人，方州可以坦白说自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他们给自己讲明情况。但对紫霄阁修士，他作为胜者再这么说显然就不合时宜。
尤其是正如盛云瑶所说，那位柳道友这会都快要躺在地上了，他再如实说自己什么都没做，就根本不是谦虚，而是显得有些嘲讽意味。
当然，这个日后是何年何月，甚至会不会有上门致歉的一天，当然就另说了。
随后，一行人便御器乘风而去，向东江城飞去，以找那一处拍卖会的主办者。
在许心远的带领下，众人径直来到了城中一处相对幽深僻静的大宅院。
光从院墙看去，其占地至少有数十亩之多。
门口两边各有一尊石狮，整体气势上固然是威武凛然，但细节处却显得不够精细。尤其在关节转折处，明显能看出一种拖泥带水之感，刀工显得极为粗糙
，多有留下不必要的部分。
然而这只是第一观感而已。
方州等人刚走到近处，其中一尊石狮忽然发出一阵轰隆声，竟是抖落着身上灰尘站立了起来。
“什么人！”
“这是？”
除开许心远这个来过的外，其余几人皆是眉头一皱就要动手。
“各位道友且慢出手。”他见状忙阻拦道，“这些机关傀儡是此地主人的宝贝，还是给他留着的好。”
“正是正是，我是我家主人们的宝贝，可仔细着点，千万别把我磕着碰着了。”那石狮也嘴一张，忙不迭地开了口赞同道。
只是，跟那好歹算是威风凛凛的外表不同，开口时的音色却是一个颇为稚嫩的童子音，说出的话也毫无霸气可言。
“机关傀儡？”
“不错，算是有些修习傀儡术的修士自成一派之作。普通点的，可以端茶倒水，聊天接客。做得好的那些，甚至可以用于斗法。不过此法极为冷门，太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了。”
许心远简单道。
“也有做得好的拿来聊天接客的……”那石狮子闻言，却是如此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方州闻言微微颔首，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石狮傀儡，不禁联想起了元听雨斗法时所用傀儡，却又觉得有些不同。
元听雨那些傀儡虽轻便灵动，斗法之时祭出后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比这个起身都要半天的货色灵活许多，但却是全然由她本人在操控的。
或者换句话说，别人祭出的是飞剑等，而她祭出的法器就是自己炼制的，专与其功法相配的傀儡。
包括那来去时的怪笑之声，也是其本身机关所带效果，而非木人傀儡自己有喜怒哀乐。
但眼下这个石狮子似乎不是这样，毕竟其口吐人言时所说的内容，实在不像是一个正常人类修士会说出来的。而且至少在他现下的感知里，并没有察觉出附近有任何操控者出现。
这傀儡，似乎是有着自己的意识？
第七百三十章 粗浅了解
方州心念微动，有点好奇地上前，见许心远并未有阻止之意，便微微俯身查看起来，随口道：“嗯……放心，我不会把你磕碰着的。”
因眼下没什么太要紧急迫的事，他便也还算有闲心。况且按许心远所说，这种东西在日后斗法中未必不会遇到，能趁此机会了解些也是好事。
至于此举是否会对此地主人有所冒犯，他倒是不太担心。如果这石狮子之主真的敝帚自珍的话，大可以派个人在门口负责通报，这傀儡就放旁边当个摆件吉祥物。
然而，此院大门处别说修士了，就连个能通传一声的凡人都没有，明摆着就是想让人跟这傀儡有所互动。
显然，对方是为自己有这种珍奇之物而颇为自得，专程放在此处，很有几分炫耀的意思。如今自己见猎心喜细细打量，只要别给弄坏了，对方大概也只会觉得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而已。
只不过，院落主人虽不介意，这石狮子自己却很有些介意。刚一被触碰到，它便机警地往后一闪，稚嫩地喊道：“喂你走开点！你和对面那位姐姐换一下，找我弟弟去！”
方州回头一看，便见盛云瑶也是一脸好奇，此时正摸着另一尊石狮的脑袋在琢磨。
这石傀儡嫌弃自己，喜欢盛云瑶？他暗自腹诽一句，忍下了狠狠在傀儡脑门上弹一下的幼稚想法。
“你弟弟？也是机关傀儡？”
“当然！爹爹一共做了我们兄弟七个，一并卖给了我家主人。我是老大，他是老二，下面还有五个呢。”
眼前这石狮子虽然动作不太灵便，但那说话时的语气就足够活灵活现，给人以一种得意洋洋的神气感。
方州细看之下，他发现此物果然没有任何被外来灵力所驱动的痕迹，而那些雕工上不自然的地方，则是为了方便这石雕的关节处进行转动。
看到这，他对此物的灵力来源有了好奇，心念微动，故意说道：“那你弟弟看起来可就比你稳重多了。”
“什么啊！那是因
为我家主人在应邀替许道友保管东西以后，日日夜夜在家里提心吊胆守着不敢出来，连我弟弟脑袋里的灵石用完了都顾不上来换。”
“原来如此。”方州微微颔首，心道这东西原来是依靠放置灵石来驱动的。
那由此不难想见，如果这种东西参与斗法，同样是要靠灵石驱动的。而且，斗法的强度越高，其灵力消耗的速度也一定会越快。
那这种修士最脆弱的时候，大概就在不得不分心给傀儡换新灵石的时候。
同时，他心里不禁暗笑，此地主人因为担心那三枚降露丹引来觊觎而辗转难眠，这石狮子看起来倒是没一点紧张感。
想到这，方州随口夸道：“那看来你家主人是很偏宠你了，至少在灵石上一点没亏待你。”
随后他便起身给许心远让了身位，不再与这石狮子多逗弄。
而这一石傀儡显然早已得了吩咐，很快和许心远讲明了让众人去偏厅找拍卖会的主人，之后看了方州一眼，约莫是想瞪他，便又坐回石墩上，一动不动了。
而在入得大门，走在碎石小径上时，方州耳畔突然传来了一个传音声。
“方道友对这东西感兴趣？不瞒阁下，其实我结交甚广，认识许多喜欢钻研旁门左道的朋友，对此法倒还是略知一二的。”
而这热心送上门来解惑的不是别人，却是这里唯一的外人张显。
“哦？”方州嘴唇微动，不动声色地传音回道，“其实要说感兴趣，也谈不上，只是见这东西能说会道，又极富个性，觉得有些奇特罢了。”
“呵呵，方道友是觉得这东西表现得像是有灵智一样，才觉得奇怪是吧？”张显将他的表述提炼一下，如此确认道。
“的确如此。”
“对于这个事情，我其实了解得也不是很确切，只能姑且跟方道友谈一谈自己的所见及猜测。”
“我的朋友中，但凡是修有傀儡术的，往往都对妖兽之流格外热衷。
平日我们
进行交换会的时候，他们最迫切想交换的，往往都是周边妖兽出没的情报。甚至，我本人还多次被他们邀请前去，一同捕杀妖兽。”
“若只是如此的话，我还不会往这方面想。但最反常的在于，他们每次灭杀妖兽之后，都会用上一种特殊手法，引出妖兽的精魄进行保存。”
“虽然对于之后，他们如何应用这些精魄，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想来，这种傀儡既然具备一定活物的特性，那这两者之间多半就是相关联的了。
如果方贤弟有兴趣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多嘴问几句。”
话语间，他显得颇为恳切甚至殷勤。
“原来如此，多谢道友解惑。”方州几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全了礼数，却没有继续问些什么。
低阶妖兽虽是生灵，但也都是未开智的存在。从妖兽精魄到炼出如此活泼灵动的傀儡之间，肯定还有复杂的工序要走。
但看对方表现出来的意思，似乎也只是有粗浅了解，并不知具体情况。
若是如此的话，方州当然不打算麻烦对方欠下人情。
更何况，对方当下的所为，是否另有什么深意，还很难说。
毕竟张显到底不过是只有一面之缘的外人，且其好友柳乐天还莫名在跟自己的切磋中受了伤，不可不防。
如今这姓张的若是真有心解惑，大可直白地说出来，毕竟看刚才样子，盛师姐也对那傀儡有些兴趣，刚好可以一起解答。
如此私下传音于他，谁又说得准会不会有何别的居心？
也许他颇精于此道，根本不需要借问旁人，或者根本就是在信口胡诌，怕公开说出来后被稍有了解之人戳穿。而目的么，说不定就是看他对傀儡好奇，有心引他探究探。
是以在对方回了句“客气”之后，方州就没有做任何回应了。
这让那边暗自有些小算盘的张显郁闷不已，只是为免太过热络显得反常，他也不好表现出什么，只默不作声地跟在许心远后面。
第七百三十一章 如愿以偿
此处宅院虽大而空旷，但以一众修仙者的脚力没走多久就到了地方。
一间形制普通，却不断散发着阵阵灵气波动的大厅。
厅外罩了一层半透明的光幕，不时有七彩光华上下流转，正是那灵气波动的源头之一。
许心远见此，朗声开口道：“九则宗许某，已与紫霄阁道友进行完赌斗之约，特前来拜会拍卖会主人。”
当时的二位竞拍者中，季姓女修没来，自然只有他最适合出面。
他喊话后片刻，四周即传来了什么东西漏气般的“嗤嗤”声，那光幕顿时随之消融。但偏厅内的灵气波动并未全部解除，显然内里掌控禁制之人还有所保留。
方州和盛云瑶看向许心远，随即见对方一笑，道：“我们进去吧。事关重大，他们小心提防才是应当的。”
说完，这位半步结丹的万极峰修士腿一迈，便向偏厅内走去。
另外几人见状，各保持了一点距离跟在其后。
除了两个明显是侍人的凡人外，厅堂内有三名修士，皆披黑色斗篷，面容有些模糊不清，周身法力亦是高低不定，很难准确判断修为。
看斗篷式样，和之前张显拿出的季姓女修信物应是同出一地。
“许道友。”三人先向许心远微微点了下头，旋即齐齐开口招呼一声。他们三人的嗓音皆是沙哑低沉，相似到几乎如出一辙，伪装的痕迹极为明显。
而后，他们才略带警惕、忌惮之意地看向方州等人。显然，许心远带陌生人前来并不在他们预料之中。
“这二位是我的同门师弟师妹，也是我此次赌斗的帮手。他二人的实力品性，俱是一流，口风很严，绝对不会泄露什么不该说的内容出去。若三老信不过的话，在下可以心魔立誓为保。”
许心远面色平静地介绍了方、盛二人。
这话说完后，那三人目光缓和了些，当中一人道：“许道友与我等交游已久，心魔誓言倒是不必。既然许道友对他们信任至此，我兄弟三人也没什么好置
喙的。”
说完，他眼中锐光一闪，扫一眼最后剩下的张显，道：“那不知剩下的这一位朋友是……难道是代表紫霄阁前来的？不知季仙子何在？”
虽然他问的是张显的身份，却仍是直视着许心远。
“道友慧眼如炬，这位张道友此来，的确是代表着紫霄阁的。至于季仙子，此次却是未能赴约……”许心远答道。
而后，他便将赌斗前后的具体经过，徐徐向对方说明了。
有许心远这个当时拍卖会的竞拍者在，九则宗方面也不需要方州出面说什么，他自是乐得在一旁悠闲。
倒是盛云瑶，因着没旁人可说话，时不时会同方州交谈一两句。
但除此之外，后者因为心知这位美貌女修对自己有些意见，倒也不会主动搭话。
他们本以为，没有那位季姓女修亲至，就算能顺利取到丹药，也非得多费些口舌才行。
不料那拍卖会出面的几人见许心远到场，又得张显拿出证明紫霄阁修士身份的牌子后，就一改先前谨慎，根本没多问什么，就十分痛快地派人前去密室取货了。
看那利索劲，就好像生怕这些人后悔一样。
方州旁观之下，起初有些不解，但联系起门口那石狮子所说，他家主人最近战战兢兢的样子，便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降露丹之约，毕竟关乎九则宗和紫霄阁两大宗门的亲传弟子。
就算此地主人有能力开办筑基期层次的拍卖会，代表了其具备一定的水准与势力，但也万万不可能同这两个正道巨擘相提并论。
若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没守住丢了去，他们当然就会有些不好交代，要面临两宗弟子，甚至其背后师长的怒火。
但反过来说，只要最后是将东西交给了其中一方，那他们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
说难听些，纵然今天许心远真是违反约定私自前来，把东西骗走了，那也是紫霄阁和九则宗自己要去解决的矛盾。
毕竟拍卖会这些人说到天上去，也
顶多就是在许心远和季姓女修的交易中起到了一个桥梁作用。
如果九则宗的亲传弟子铁了心要以不当手段谋取，他们又哪来资格真在九则宗的底盘上对其次要求说个不字？
到时但凡紫霄阁明理，也就顶多是不痛不痒地责问几句。事后该找谁掰扯就找谁，别殃及他们就了。
想通这一点后，方州对这谨慎和看似草率之间的转变也就不觉奇怪了。
转念间，茶水未凉，偏厅外已响起脚步，正是去取降露丹的侍人在三老示意下一路疾步，迫不及待般地拿了个脸盆大小的黑木盒子去而复返。
木盒不止颜色深暗，就连其上雕刻都给人一种死气沉沉之感，而且整个黑木盒看起来一点灵气都没有。
若是不说的话，简直像是俗世某个望族中，堆在仓库里积灰几代都无人问津的那种不起眼老古董。
三老中的一人从其手中接过木盒，翻看无误后，将其轻轻置于桌上，小心翼翼地启开。
顿时，一股虽不浓郁，却极为精纯的灵气从中散逸而出，令在场众修士稍一接触后，精神都不由为之一振。
定睛看去，那灵气却是来自黑木盒中静静躺着一个玉瓶。
“许道友，请验。”
“这气息，定然是错不了的。”许心远笑了一声，将玉瓶摄入掌中，随即翻手收起。
看到他如此举动，拍卖会一方的三位修士皆松了口气，为终于送出这颗烫手山芋而如释重负。
而那张显眼中则闪过一丝遗憾，旋即又很好地掩饰了起来，一副为九则宗之人如愿以偿而感到高兴的样子。
辞别三老和张显离去后，许心远却并没有出城的意思，而是未多解释地拉着二人在东江城中休息了一晚，次日上午，便直奔街上。
方州不明就里地跟了一路，到地方后抬头一看，就透过中间的人来人往，看到街对面那豪华府宅的大门上赫然挂了“城主府”三字。
此地的城主，自然也是九则宗门下。
第七百三十二章 装模作样
难道是这位师兄还有其他公干？方州本以为对方是觉得赌斗之后，最好休息一天再出发。但当下看这意思，明显不是要出城御剑。
他正想着，盛云瑶已先开口问道：“许师兄着意在此耽搁一日，可是……可是还有什么事？”
她话语中有些迟疑，而造成那份迟疑的原因，方州也十分清楚。
他二人答应对方的事已经做到，如果这位万极峰修士还有未完成之事的话，那就不在他们二人答应出手的范畴之内了。
这样一来，许心远如果为了其他私事无缘无故拖他们一天，自然不太合适。
假使还有心就近让他们出手帮忙的话，就更不合适了。
就算不是什么太过困难麻烦的事，方州他们愿意无偿出手，也得是在许心远提前说清楚并向他们提出请求的前提下。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发带着他们在城里待一天，而后再跑来此地。
这让方州想起当年那个齐健，为了少付些报酬，故意在告知委托内容时把难度往小了说，隐瞒了可能会跟其他修仙者起冲突的事实，也导致他错估了任务的难度。
虽然最后他还是游刃有余地击败了对手，但不代表他就能接受这种行为。
而现下看来，许心远所做的很可能就是一件类似的事。
想到这，方州也有些疑惑地看向这位万极峰师兄，眉头微皱。
后者见状，已明了这两人真正想问的是什么，遂苦笑一下，以传音的方式说道：
“二位放心，愚兄绝对没有借机得寸进尺的意思。我手中拿了结丹要用到的宝物，想速速回宗之心，可一点不比二位少。”
“事实上，当下这一天半日的耽搁，也是为了返回宗门所做的后手准备而已。”
“返回宗门的后手准备？”方州奇道，面色恍然，“莫不是此城有……”
盛云瑶闻言，顿时俏脸微红，显然也是猜到了什么，嗫嚅道：“这……是我错怪许师兄了。”
虽然刚才她并未将话挑明，算是全了双方脸面。但大家都是聪明人，本来就不需要讲得太透彻。
“看来你们都想到了……不过师妹不必自责！毕竟，我这一路遮遮掩掩，同往日行事相比，确实会显得反常可疑吧。
只不过，为了防止被人看出什么来，我这一路上都不便同你们细讲而已。”许心远微微颔首，随即又说了下去。
“降露丹的事毕竟不只有我们和紫霄阁的同道知晓，虽然以咱们的身份修为，在宗中掌控的区域上有人敢于对我们动手的可能性不大，但难保不会有利令智昏或丧心病狂之人。”
“因此，我来之前专去找相关的管事问过，得知此城有传送阵法，并特意申请了此处传送阵的使用权。
我想这样的话，一来时间上快捷些，二来也省却路上可能遇到的麻烦。而那传送阵，自然就在城主府中了。”
“当然，若是你们有何顾忌，或是还有其他事暂时不打算直接回宗的话，也完全可以按自己的路线走。
只是我身上带着那几枚丹药，恐怕是不能多耽搁了。不知道方师弟和盛师妹，对此是什么打算？”
“既然有省事的法子，方某当然就不打算自寻烦扰了。”方州轻笑一下，很快表达了自己的同行之意。
“许师兄有心了，我也没什么其他打算。”尽管盛云瑶并不觉得这一路上至于会出什么差错，但能节约花在路上的时间，当然也不会专门出言驳对方好意。
说定后，几人便走到了城主府前。
在外面看守着的是两名九则宗的外门弟子，一人高挑一人健硕。他们原本正极友善地站在那边，满脸和气地以慈祥目光看向过路的修士行人。
他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似乎仅仅只是看到城中的居民与过客们充实而忙碌的行迹，就真心感到了由衷的幸福。
这二人是如此沉醉，以至于方州三人都快走到他们面前了，他们才如梦方醒般地恍然回神，似乎刚看到这几位筑基修士，忙恭敬地拱手，口
称“前辈”。
而对盛云瑶这位女修，他们行礼时还特意避开了目光。
此女容貌极为出众，两名外门弟子这般做当然不是怕污了自己眼睛的失礼之举，而是担心打量其容貌并露出欣赏之意后，会不经意得罪了她身边的那两名男子。
虽然方州和许心远表面看起来都是很好打交道的人，但他们也不敢放松，生怕这两人的真实秉性是什么睚眦必较的醋坛子。
总之，这两个看门的弟子显得熟练敬业之极。
只可惜方州知道这是假的，因为方才还在街对面时，他就已分了些注意力在这边。
这两人刚才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只不过在看到自己这一行筑基修士后，马上装模作样了起来。
但对这种变脸，他也只能说是见怪不怪了。别说是修仙界这种强者对弱者的命运生死有绝对主宰权的地方了，就算在世俗界，这种情况都并不罕见。
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该识相的时候就得识相些。
所以方州只默然旁观，看许心远客气地提出要见城主的请求。
传送阵法的确因为消耗极多灵石，而不能轻易发动。但这也并不意味着，出得起灵石就能借用了。
至少在九则宗这边，是没有这种说法的。原则上，没有宗中的许可，就是出再多灵石都没有动用传送阵法的资格。
诚然，传送阵这种重器若是对外开放，固然可以收取高额费用，大敲一敲笔竹杠，但若是不想开放，也有不开放的道理。
最为光明正大的一个顾虑，便是防止奸人给传送阵捣乱。
而带来的一些隐性好处，那就多了。
比方说，假使这传送阵人人都用得，那就真的只是代步省时间的工具；而限制一出，使用传送阵就成为了一种特权，可以极大满足那些弟子们一种不足为外人道的优越感。
在这种优越得到彰显之后，又会反过来加深众人对宗门的归属感。
第七百三十三章 将计就计
毕竟，他们能有如此荣耀，固然有自己或天资出众或修行刻苦的原因，但很大一部分，还是要归功于九则宗的成全！如此一来，众人自然要合力维护宗门的长盛不衰。
否则，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那种自发的齐心协力感，也就出来了。
再比如，假使九则宗开放了传送阵的使用，那就算为传送阵而付出的代价再大，可普通修士但凡想借用，一定是因其带来的便利性已盖过了花费。
或许是被人盯上有性命之虞，或许是远方有什么机缘，想要捷足先登，又或者是别的什么紧急状况。
无论是哪一种，只要将这种便利断绝掉，都可以在无形中进一步强化九则宗相对于散修的绝对统治地位。
当然，这种派别限制对结丹以上修士自然就不存在了。但凡能结成金丹，真正跻身高阶修士的，哪怕是散修出身也是各大势力愿意交好的对象。
所以，结丹以上修士自可表明身份，向当地的九则宗管事借用传送阵法。如此一来，既是对这种高阶散修行方便、示好，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把握附近高阶散修的动向。
而无论是以上的哪种情况，传送阵法显然都不是这些普通炼气弟子能做主的，非得城主亲自决断不可。为此，对个中状况比较了解的许心远便也没有同守门弟子细说来意的意思。
“三位前辈要找城主的话，当然没有问题。”其中左边那位高挑的当即开口道，“我得先去通……”
“咳咳……”但他通报二字还没说完。
另一位身材魁梧些的突然清清嗓子打断了他，同时面露为难之色道，“城主前些日子说要闭关修炼一门心得的秘术，数月之内都不一定能出关，所以……”
而听了他的话，先开口那人当即恍然，一拍脑袋改口道：“哦对，是有这么一回事，前辈您看我这记性，刚才一时忘了……”
过去城主的友人来访，城主都会提前吩咐一声。如今三名筑基修士毫无征兆地前来要见城主，谁知道是好事
还是坏事，哪能一口答应下来。
“许某来此，只是想请城主给我们帮忙行个方便的。”
许心远看着他们的表演，轻笑一声，取出自己身份玉牌交予那个一脸为难的外门弟子，道，“大家都是同门，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的。”
“这玉牌！”那人接过牌子后看了一眼，顿时露出惊愕之色，随即在许心远的眼神示意下压低了声音道：“失敬了……原来是峰主的亲传弟子。”
“峰主亲传？”左边那人愣愣重复道。
难怪这位许姓修士看着年岁不大，修为却是深不可测！
九则宗中，除去那些他们大概一辈子都没机会有交集的结丹修士，甚至元婴期太上长老外，这种核心弟子的地位可谓是最高的了。
而另外两人跟他同行，且之前观言行神态，像是平等相交的友人。就算这几人不是哪位长老峰主的弟子后人，只怕身份也不会相去太远。
东江城的城主，也就是位没什么根基的筑基中期修士，同这种与高阶修士关系密切的人根本没法比。
别说方州三人的具体修为现在这两名外门弟子还摸不清，就算他们都是筑基初期，地位肯定也非寻常门人可企及的。
这样的人，无疑已经可以说是大人物了！
眼见二人呆滞的样子，方州不禁有些好笑，忍不住提醒道：“那城主可闭关出来了？我们能去见他了吗？”
“当然可以。”右边那后开口、明显机灵点的魁梧修士连连点头，随即道，“还请三位随我来。”
说完，他向自己那位伙伴使了个眼色，一面转身，一面嘴唇微动地传音了两句。
随后，这位就极为殷勤地带起了路。
而那被留在原地目送众人离去的高挑修士，在他们走后却没有一点继续守着门的意思，反而突然神情一转，从满面阿谀变到严肃，顺着另一条路，径直向府中内院飞奔而去。
至于给方州一行三人引路的那位，则不慌不忙地带他们走了
一条绕远的路，慢条斯理地当起了一个热心的向导。
“各位前辈，前方这山石看似平平无奇，但来头却大到吓人。当年东江城第九位城主，外出时得了天赐的机缘，得以在后来修为突飞猛进。
他成为结丹修士后故地重游，将自己得自险地的一块奇石留下以作纪念。”
“我们私下里都说，触摸此石，可以沾得部分好运，更能在游历险地时逢凶化吉。”说到这，他声音顿了顿，看向三人。
然而那三位前辈毫无反应，根本没有上前摸一摸的意思。他讪笑两声缓解下尴尬，又指着另一边，开口道：
“诸位请看，这一株万年星木，相传是东江城第四位城主亲手所载，这种灵木很是罕见，虽不适宜炼器，作为景观却有诸般妙处，比如……”
这名外门弟子从城主府外院那碧绿如洗、令人望之心旷神怡的瑶草开始，一个个事无巨细地谈起了其来历背景。
如果换成其他情况，方州等人肯定会颇感无语，而后婉拒其热情，要求直接去见城主。
但刚才这位外门弟子的那点小动作，早被他们尽收眼底。此时无人点破，还跟着优哉游哉地在府中闲逛，也不过是故意顺着其安排走罢了。
毕竟许心远并未把用传送阵的打算告知过旁人，甚至连方、盛二人都是船到桥头才刚刚知道的，更不太可能被人于此地针对性地做什么布置。
而在不会被人预先准先备设伏的情况下，以他们的修为在此地基本也无需畏惧什么。
是以三人暗中一商量下，便打算将计就计，看看这些人到底有何意图。如果此处城主府当真存在什么潜藏的问题，他们身为九则宗人，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出份力也是应当的。
而真相的揭露也并未让他们等太久。
在了解过四五座院落的精巧设计思路，以及其中灵植的原产地后，这位外门弟子似乎是得了什么信号，突然一转方向，带三人向内走去。
第七百三十四章 一丝不苟
相比起之前外院各式景致那浮华有余、沉淀不足的表象，此时刚靠近内院，他们便可感觉到内里传来的阵阵灵力波动。当然，这些波动并非单冲着他们来的，至少现在还不是。
都是些内院里常年开启的禁制阵法。
作为九则宗统御四方的延伸手段，城主府中戒备森严，有着周全的禁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毕竟九则宗尽管位居正道七大宗门之一，有着相比起其他势力来说堪称海量的高阶修士，但同时也有着普通家族门派难以企及的统御范围。
如此水涨船高之下，具体到地方各处，大部分还是只能靠筑基修士这种中坚力量统治。
这样一来，局部力量不免稍显弱势。蚍蜉虽不能撼动天虞山九则宗这参天大树，但发起狠来，却也能啃掉几片延伸出的柔嫩叶片。
天虞山中对此的解决方法，便是仗着九则宗资源雄厚，直接把各地城主府打造成难以攻破的壁垒。
就算一时之间难以有效反击，甚至沦陷了大部分区域，但至少，能让城主及其亲信家眷坚持到宗门来援。
等纠集了足以应对事态的高阶力量前来支援，并一举击破来犯者后，此处自然还是九则宗的人说了算。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一位城主可能只有几十年至百余年的任期，但这些宗门御下的城池，以及城主府却是长存的。
最多，每次根据新城主的爱好，做些装饰方面的改动便是，根本影响不到作为内核的高深禁制阵法。
可以说，假使真出了那么些不开眼的前来挑衅，那城主府的防护阵法只要得了合理的操控，多半比城主修士本身能起到的作用都大得多。
至于城主被引出府外甚至城外击杀的风险，自然也是有的。但这种事，真就只有看修仙者个人的经验和警惕性了，也不可能全指望宗门给兜底。
是以走到此处后，三人就放慢脚步和那外门弟子稍稍拉开了些距离，以免一步踏错，被带到什么迷阵杀阵中去。
直到最后那扇通往内院的大门
前。
大门通身刷以黑漆，寂然紧闭，突出一种森然肃穆之感。
而除了世俗意义上的大门紧闭外，方州神识探出后还在前方探到了极为强大的禁制，根本看不出内院里有什么在等着。他和另外二人交换了个眼神，便知道他们也同样没什么收获。
那带路的青袍修士站在门边，回头向着身后拖开十几丈远的几人赔笑道：“几位可是走乏了？别急，这就到了。”
而眼见前方的外门弟子停下，方州等人也提前止住了脚步。
“急倒是不急。”许心远笑道：“但还真走得有些累了，不如我们就在此处等待，让你们城主出来见我吧。”
三人间早有默契，方、盛二人也是颔首赞同。
“这……这不合礼数吧。”那修士愣了愣，脸上表情配着其壮硕身材显得有些滑稽。
如果这几人不进去，那他刚才不就白白灵机一动了？
“礼数？”听了他这话，盛云瑶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眉毛些微上挑，“原来这位城主竟是我们必须按他规矩去拜见的么？”
“我此番出来匆忙，倒是忘记给贵府准备像样的礼物了。”
方州也觉他这说法很是荒唐，轻笑一声道，“主要是没想到这东江城竟然是如此卧虎藏龙之地，非得遵规循礼好好拜会一番才行的。”
“不是不是……”带路的外门弟子闻言，一张脸有些涨红，看起来大为窘迫，“我讲到礼数，只是说我们城主理应奉各位为上宾，好好招待才是。”
“那倒也不必。”许心远悠然道，似有所指，“若你们城主府真有心‘好好招待’，那就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带路修士虽是比他那同伴反应快些，面对几位前辈高人的阴阳怪气，却不敢多嘴细问，对当下情形一时有些不明就里。
犹疑片刻后，他才无奈地恭敬一礼，尽可能掩饰自己失望之情地应了声“是”。
随后，他转身，脸色微苦地敲响了大门。
“笃、笃、笃。”
三声轻响过后，黑门应声而动，缓缓开启。
随开启的进程，一股先前被各种禁制隐藏很好的灵气波动渐次增强、活跃起来。
并在大门完全敞开的那一瞬，达到了顶峰！
刹那间，沛然的灵压四散开来，炼化成形，在虚空中显出不知多少道金光，有如粼粼波光般闪烁不止。
而后，这些金光似乎受到半空某物的牵引一般，有如巨鲸吸水般向上汇聚而去，凝聚成了一个龙眼大的金珠。
紧接着，金珠缓缓转动，散落下成片金霞。金霞在空中飘涌，从微末起，变幻出各式鳞爪、翎羽，迅速构画出了一副栩栩如生的图景。
龙凤呈祥。
半空金珠仍旧转动不停，抖落的金霞在空中即打散开来，碎成无数的星星点点，四散降下。
爆响之声不绝于耳，璀璨夺目，如一场烟火盛会。
甚至因为是法力所化，即便在这白昼之时都不显黯淡，华美无比。
而在这祥瑞和烟火之下，是一条直铺到前方会客厅的奢华长毯。长毯两侧，有成片娇艳欲滴、风华正盛的鲜花，和一个个恭顺垂首，露出雪白脖颈的解语花。
这些这女子虽是凡人，却服用过一些养护容颜的丹药，虽不至于能青春永驻，却也尽皆肤如凝脂，姿色不俗，此刻个个掩映花间，又齐齐柔声道：“恭迎仙师前辈。”
而在这一切美好事物的正当中，长毯最前端，站着位而立之年的男子。
男子筑基中期修为，穿了身干干净净的道袍。他那道袍极为平整，找不出一丝不应当有的褶皱处，显得整个人一丝不苟。但相比之下，他的表情却有些古怪。
因为此人正是隔着内院禁制，听到几人挖苦之言的东江城城主。
他强忍住对眼前三位翘楚翻个白眼的冲动，恭敬地拱手，为这火速筹备起的欢迎仪式做了个总结，道：“师弟应飞，见过三位师兄师姐。”
看清眼前一切，某三位翘楚顿时一僵。
……
第七百三十五章 宾主尽欢
结果，方州三人还是进了人家应城主的会客厅。
应飞为人极识趣，毫不计较这几人之前对自己的误解，反而设下宴席，尽心招待。
席间，他对先前之事绝口不提，尽力做好了一个热心的东道主。虽然平日里他没接待过这种级别的同门，但接取任务来此或路过的筑基期师兄弟却没少见。
甚至，偶尔还会遇到结丹期散修上门，通过他与九则宗接触。
久居这种位置上，又有上百年的人生阅历，这位应城主对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早已是驾轻就熟。
一番觥筹交错之后，许心远自觉之前的尴尬已经消弭，便离了坐席，微躬身向坐于对面的应飞举杯，提起了此番来意。
“得城主一番盛情款待，我等实是不胜感激。而接下来，我等三人恐怕还有其他事，要再仰仗城主相助了。”
“许师兄哪里的话。”应飞见状，更不敢托大，避席道，“各位亲传弟子无一不是天赋异禀，承载了我宗厚望之人。
假以时日，师兄等人定成宗门栋梁，主一方福运。我等有如今的修为与地位，离不开九则宗，而宗门的繁荣昌盛，更离不开像师兄这样的当世人杰。”
随后，他声音微带怆然之意。
“平日里，只恨众位事务繁忙，无暇来我这等小地方稍坐，让我有机会明心志。
如今，能有给各位效命之机，反而对应某来说是个难得能回报宗门的机会。感激仰仗之词，可千万休要谈起了！”
应飞依着经验，猜测这几人之所以找自己这个城主，多半是为了一些程序上的事，几乎不可能有什么危险，是以话说得极满。
当然，如果对方真说出了让他为难的请求，他在此地多年也不是白经营的，随意暗示机灵的手下动用手段搞出点动静，找几个理由助他脱身便是。
比如因地动而塌几座灵石矿、毁几座桥之类的。
反正以修士的手段，这种程度的破坏都很好修复，不会影响上交给宗门的资源数。而他在之
后，却可以顺理成章地主持大局、调查起因，而有了抽不出身的借口。
左右不过死些凡人，以及个把反应慢、迟早在斗法里被人淘汰掉的低阶修士。
而这些亲传弟子也不可能怪罪他。
毕竟，他应飞就是再热情诚恳，也不可能为了帮这几位师兄师姐，而罔顾城主职责不是？
许心远虽不知他心里的具体想法，但听了这么一番感激涕零之词后，还是不禁一愣。明明是他给对方添麻烦，这一番说下来，倒像是给了对方一个千载难逢的报恩机会。
而且……说得还十分有道理！以至于他都快分不清，对方到底是真的对九则宗感念极深，还是有意在阿谀奉承了。
一旁方州看看他目瞪口呆的表情，不禁心里暗笑。虽然对方言语里其实是带上他这位天鼎峰峰主的亲传弟子了，但毕竟不是直接对着他说的，也不用自己头疼怎么去回应。
是以他听得有点如坐针毡，但总还有一个更尴尬的可以让自己幸灾乐祸。
至于盛云瑶，则是此刻最显自然的一人，一副对这不着调的夸奖毫不在意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是对过度的逢迎讨好早就习以为常了。
足足过了四五个呼吸的时间，许心远才打定主意无视对方的话，直接道：“我们接下来要返回天虞山。
但是因一些不便讲明的原因，御器赶路会有些不便。所以，此来我们其实是想借贵地传送阵一用。”
“传送阵？”应飞见他不接刚才的话，知道对方可能对此不太习惯，便爽快地揭过话题，答道，“这好说，不过各位可从宗中请了许可？”
应飞如此问一句后，为表友善，又马上微笑着悄然传音道：“当然，假如没有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的。毕竟人有错手、马有失蹄，一时忘了我也完全能理解，大可给各位行个方便。”
稍沉默下去两个呼吸时间后，他又补充道：“只是……灵石得自付。”
看这意思，以前这方便大抵是没少行。
至于提
及灵石，倒也不是应飞不想人情做到底。只是，传送的代价实在是太过高昂。如果是宗门里应允的，那灵石花费自然是九则宗方面承担。
但如果他私下放人去，就算这几位都是宗门要人，不会追责，那灵石却也十有七八不会给他补的。
应飞独掌一城、有实权在握不假，但大部分收益当然还是收归于天虞山上的。他名为城主，得的也还是各位高层手指缝里流下的那些细碎。
虽然这点细碎对一个中期修士来说，已经颇为可观，但让他拿自己身家出来传送三个人，还是太过肉疼了。
许心远听其有越扯越远的趋势，忙打断道：“没事，城主费心了，我们有宗中许可。”
说着，他从储物袋中取过一纸盖了朱红大印的公文递给对方。应飞接过上下扫了几眼，确认无误后，才仿佛松了口气地道：“那就好，待宴会结束后，我亲带各位前去，可好？”
方州等人对此自然并无什么意见，晚回宗门半天也说不上是多大的事，没必要因此而拂了别人的好意。
尤其是，别人这一番好意还动了极大的阵仗。
良宵美景，宾主尽欢。
待酒足饭饱之后，一行人便在应飞的引领下领前往传送阵法。
阵法的所在是一处宏伟显眼的金顶高阁，但周遭却僻静无人，只在正对面处有一香台。
香台边，坐了个玄衣青年，修为算是不差，有筑基初期。但相比起城主之前的出入排场，他身边却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
听到有人前来，他抬眼看来，见是应城主亲自领人前来，便问都不问一句地又闭了眼，一副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
行至此处，方州一行三人明显感觉到了这周围跟其他地方的不同。
原先，随处都是各类禁制，以及这些禁制所散发出的不加遮掩的法力波动，似乎本就是想凭这种阵仗威慑、吓退入侵者。
但真到得这高阁之下，却反而渐渐感觉不到任何禁制的存在了。
第七百三十六章 场景变幻
“应兄，这里既有传送阵法，应算得上是重中之重，怎么看起来守备反而有点松懈？”
盛云瑶心下奇怪，目光转向那个香台旁的青年，随口问道，“莫非是因这位道友极为出众，让你们能放心委以重任？”
“松懈？”应飞怔愣一下，随即失笑道，“师姐这却是有些看走眼了，你看。”
说着，他抬手一指，向一旁草木间打出一道法诀。
顿时，众人感觉身体变得沉重起来，却是一股强大的束缚力凭空出现，令他们身上如压了什么重物般，行动困难。唯有应飞自己，在这其中仍显得一派轻松，似乎并未受到这影响。
而后他又打出一道法诀，这种束缚力当即又消失于无形了。
“这只是此地禁制的一点粗浅动用罢了，若真是全力催动的话，防护性的禁制姑且不说，更有诸多幻阵杀阵。就算是结丹修士，想攻打此地都要花费很大手脚的。”
“看来此处禁制极为高深啊，我之前竟连一点端倪都未看出……”许心远也是有些讶然，随即向方州道，“方师弟，我们几人中以你的神识最为强大，刚才可有察觉什么？”
“我也没有，嗯……”后者摇摇头，听语气似乎对这神识的话题有些欲言又止，却终究是没说继续什么。
“嘿嘿，这其实也算是有意为之的。”应城主见他们好奇，又因都是自己人，便顺嘴介绍起了此府中的设计。
“毕竟在整个城主府中，其他地方再怎么富丽堂皇，对我辈修士来说，其实也就是个表面气派。真正称得上核心，且对我宗来说算得上贵重的，就只有这传送阵了。”
“是以整个内院中看似机关重重，其实都是防些普通人，是小打小闹而已。真遇了强敌，就是要趁其麻痹大意之时，再在此地给他们一个惊喜。”
方州微微点头，随即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么说，假如真的有强敌攻来的话，你们最终会退守的也只有这一处而已了？”
“确实可以这么说。
”应飞看这位同门感兴趣，呵呵一笑也不藏私，“说实话，如果是应某人都应付不了的难题，那城主府中其他地方的禁制也根本拖不了多久，唯有此处才能指望的。”
“不过之所以要全力守住传送阵，还不光是因为此物价值最高。”
“一方面来说，尽力将外敌阻拦在此地之外，可以保持传送的畅通。
而且在其他同门传送来支援时，能确保他们不会第一时间陷入围攻或陷阱，有在我们和阵法掩护下，适应调整的时间。”
“并且如果最终事不可为，我们也可以趁着此地防护尚未完全被攻破的时候，先一步传送走，再从另一头将传送阵法直接关闭掉。
从而保证一地的危机不会扩散到其他相通的传送节点，给宗门更多的反应时间。”
说到这，应飞打了个哈哈说道：“其实，这个说句实话也算是给自己留的退路吧。如果没有这种退路，大家的打算可能就是各自想办法逃出生天，而不是用心防守拖延了。”
“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倒是没什么可求全责备的。”方州点点头道。
同时，他心里已暗自记下：打上浩然楼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提前探清，对方是否有传送阵法存在，如果有的话，最好能预先破坏掉，或者看是否有什么其他能限制的手段。
说话间，三人已走入高阁之中。
入眼处，不见传送阵法，反而四处都布满了不知从何处蒸腾起的白茫茫水雾。弥漫的雾气间，更有风韵姿色各异的仕女林立左右。
抬眼处，但见这些仕女或以眉目传情，或在搔首弄姿，声色俱现，当真是极尽吸引诱惑之态。
“咳咳……”应城主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取出块令牌朝上晃了几下，“这是此间强制开启的幻阵，防止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闯入此处重地。”
令牌上兽首浮雕的双目中光芒一绽，一道红光倏然穿过雾气，直冲穹顶。
随后，周边景象如破镜般寸寸碎开，水雾也被扫荡一空。
留下一个空空如也的大殿，只在数十丈外的最深处，有一个以石材堆砌而成、刻满了各式不知名纹路的阵法。
走近后，应城主俯身比了个请的手势，道：“诸位请站在阵法上，我这就发动。”
虽然方州在秘境用过传送阵，但当时毕竟是以宾客身份去助拳的，不好对主人家的东西多做探视。如今，这自家的传送阵就在眼前，他毫不客气地打量了起来。
算是为日后给浩然楼的传送阵法动手脚做准备。但片刻后，他就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因为瞅了一会后他就发现，这整个法阵中他所认识的，只有那些凹槽中镶进的各种中阶甚至高阶灵石。能得出的结论，也只有传送一次的消耗真的很大这一点而已。
就算这些灵石肯定能支撑至少数次传送，而不是一次就用尽其中法力，消耗也蔚为可观了。
至于其他的东西……所用材料大抵是不知名的石材；纹路构成像是某种文字，但也可能不是。
灵石的摆放次序可能是有讲究有规律的，却也没准没有，有没准只要总体提供的灵气足够强就行了。
一言以蔽之，方州什么都没看懂。
他只能默默动用神识将眼前诸般事物暂且记忆下来，留待日后了解。
下一刻，周边灵石发出了各色灵光，带动着阵法纹路一同闪动，周身空间先是一个凝滞，随即似是忽然紧缩了起来。
但方州和那两位后期巅峰修士都没什么惊慌的表现，因为他们心知这是传送开始了。
片刻后，黑暗笼罩继而散去，周身场景变幻。
经过数次中转后，三人直接传送回了引霞峰上。
约定之事已圆满结束，盛云瑶没有多耽搁，说了几句辞别之言后即往沧澜峰方向去了。
只留下方州和许心远二人。
“方师弟之前说，事成之后，要问我一事？”许心远待盛云瑶遁光逐渐远去后，便稍转过头，猜测着这位方师弟留下的原因。
第七百三十七章 三缄其口
方州微微颔首，道：“正是如此，还请许师兄找个说话之所。”
魔族之事既然被人讳莫如深，肯定有其道理，不管原因为何，还是不要贸然在人前谈起的好。
“好。”许心远沉吟着点了点头，随即祭起法器当先飞离了此地，方州也手脚利落地祭起天行，紧随其后。
不一会，二人就到了万极峰附近半山上的一座凉亭中。
四野空明，寂无人声。
落地之后，许心远对四周看都不看一眼，便很有自信地开口道：“方师弟有什么不便开口的，在此地可以畅所欲言了”
“此亭是我专挑了冷僻之地，为某位师弟提前准备下的幽会之所。此地不光平素无人问津，而且还远离了一众高阶修士的闭关之地，被他们无意中用神识扫到的概率也极低。”
“多谢，许师兄有心了。”方州虽如此说，却还是随手布下了几个隔音法术在旁边。
“师弟客气了，这是原先答应过的事情，如今不过履约而已。更何况，方师弟能在第三场中胜出。
本就是此次能赢取赌斗的关键，愚兄无力在报酬上加码，反而自觉有些羞愧的。尤其是……”说到这，许心远微眯了眼。
“尤其是方师弟最后恰到好处地重伤了那柳乐天，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莫非许师兄当时看出了什么不妥？”见这位万极峰修士明显有什么话不吐不快，而方州自己也有点好奇，便索性主动问道。
“不妥倒是没有，可以说，他们的身份和对答皆没有任何错漏可挑。若是换作寻常之物，我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许心远缓缓摇了摇头。
“但至关重要的一点就在于，此战事关降露丹。”
“无论有什么理由，无论事情显得多么合乎情理，我都不相信有人会放心，把自己结丹的机会完全交由他人发挥。”
尽管方州身为天灵根，一路修行顺遂，对降露丹这种东西难以做到真正的将心比心
但光从日常所见所感推断，他也不难理解许心远话中的逻辑。
“就算季道友自觉实力不足，不想上场，最低限度也该亲自到场看个结果吧。
况且，他们三人中跟我斗法的那杜生，不过是个本事普通的后期修士，再怎么也不可能比季道友本人上场更有优势。”
“确实如此，其实当时我也觉得，你口中那位季道友如此做法未免有太心大了。”方州微微颔首，“因此许师兄是觉得，那伙人有问题？”
“嗯，至少我个人对此事并非全无怀疑。”许心远如此道，神情却有些无奈。
“只不过，就算有什么推测，那紫霄阁毕竟是跟我宗同等地位的巨型宗门，绝对不是我凭着个人想法，嘴巴一张一合就能给人定罪的。”
“而双方有两人是筑基后期巅峰修为，谁都不是省油的灯，我们也不可能私下跟踪些什么。搞不好到时真相没查明，我们行迹被对方发觉，反会背上个居心不轨的骂名。”
“加上那张显所持的信息极多，足够证明他是受季道友嘱托而来，能让赌斗顺利进行。
若是执意拦着横生枝节，搞不好最后反成了我们的不是了，所以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此作罢。”
“只不过，因为此事，我一直对他们心存警惕，尤其是担心他们输了以后，会铤而走险，有什么巧取豪夺之举。”
许心远说到此，微顿一下后，神情一下从刚才的严肃思索状转向轻松，继续道：
“结果没想到，师弟直接重创了他们其中一人，不光让其短时间内无力再战，还多牵扯了一人的精力照顾他。如此一来，他们便是有什么想法，也是有心无力了。”
说到这，他双手负背，笑道：“只能说，有方师弟臂助当真是如虎添翼，事半功倍。”
方州见状，附和地跟这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因为对自己神识那一战，他实在是没什么可以说的。
但他这轻描淡写的表现，看
在外人眼里，却有点不耐烦又不好直说的意思。
“好了，话有些扯远了，所以方师弟是想问个什么问题，竟然如此郑重？”许心远见此，很识趣地主动道，“若我知道的话，一定尽心解答。”
“那就提前谢过许师兄了。”方州颔首说道，“其实这个问题，还跟我们当日白河岛之行有关的。”
“白河岛！好吧，我大概已经能猜到你要问什么了……”许心远闻言苦笑，轻轻摇了摇头，“你是想问关于那个东西的事吧。”
“不错，我想问的，就是关于这些魔族的事。”方州点头答道，而后稍组织了下语言。
“依我平日里所观所感，这世间根本没有对这一种族的记载。但看邵启英师兄和元听雨师姐等人的样子，似乎这种生灵的存在对你们来说，也并非是什么秘密。”
“果然如此……”这位万极峰修士轻叹一声，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既然你暗中找到我问，应是在天鼎峰那边碰过壁了吧。”
“许师兄果然是通透人，方某向家师提出此问时，被他一语带过了。虽然没明令让我不能探究，可想来也是差不多的意思吧。
但此中原中因，我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就算说要实力达到一定层次才有资格知道，那元师姐她修为与我相仿，却也明显已知晓此事，为何我却不行？”方州皱着眉说道。
“当然，若是此问实在为难，甚至说出后会违反什么誓言条规的话，我也不求许师兄非得勉强做出回答。只是就算如此，也希望能大概告诉我，他们在此事上对我三缄其口的原因。”
“嗯……此事，说来其实还真的跟修为关系不大。”许心远沉吟片刻后，讲出了一个奇怪的说法，“更多看的反而是时间。”
“时间？什么时间？开始修炼的时间吗？”听了对方回答，方州完全摸不着头脑。
“就是……”许心远缓慢而慎重地斟酌着答道，“你在九则宗，在天鼎峰，在杨真人座下受影响的时间。”
第七百三十八章 自行来回
“受影响的时间？这说法未免有些模棱两可吧，是个什么道理？”方州听得越发疑惑，忍不住追问道，“这和魔族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而后他面露恍然之色，哭笑不得地道：“难道他们怕人道心未坚，在知道魔族确实存在后，会转投魔修？”
“但也不对啊……”很快，方州即意识到自己这一推测中的漏洞，“我已经与魔族照面过，而且深刻体验到了这一异族的强大。”
“若背后真有什么隐情的话，更应该和我摊牌才是。现在继续遮遮掩掩，就不怕我好奇之下从其他途径打探，最后适得其反误入歧途吗？”
“没想到方师弟年纪轻轻，想事情竟然已经如此周全了。”
许心远听他一番分析后，微有些惊愕，随即轻叹口气，道，“其实你所猜的，已有些接近了。只不过，他们不是怕你转修魔道，而是怕你投向……”
他犹豫片刻，才道：“另一派。”
“另一派？”方州似懂非懂地重复一遍。
“嗯，另一派。”许心远点点头，沉默片刻后补充道，“和我们理念不尽相同，却也有许多人认可的一派。”
“理念不尽相同……”方州品了品这句话，随即轻笑道，“听师兄意思，看来是不便具体细说了？”
如果有意铺开来讲的话，显然就不需要用“另一派”这种刻意模糊不清的字眼，直接说双方区别何在就是了。
“这个……实在抱歉，还希望方师弟莫要为难我了。”许心远闻言苦笑，“你这天鼎峰一等一的好苗子若是因我的缘故而被带偏，杨真人非得找我师父拼命不可。”
“好吧！无论如何，还是多谢师兄了。至少让我知道他们对我隐瞒此事的原因，能省去许多胡思乱想了。之后，方某静待他们觉得时机成熟的那一天就是。”
虽然疑问并未完全得到解答，但方州也算是稍微明白了杨子石对魔族避而不谈的大概原因，并非毫无收获。
之后，两人又简单聊了些各自在修炼
上的感悟，便就此分别了。
回到洞府中，虽然遗憾魔族之事终究未能得到一个解答，但方州默默回想一下此番的收获后，心中还算颇为满意。
尽管至今都对整个比斗过程有些稀里糊涂的，但他至少有一点是十分明确的，就是自己那一场确实赢了。
如今尝试修炼过“明心经”无果的他，自然不会再因此误以为自己神识强大，但不管原因为何，赢了就是赢了。就算是对手身体有恙、突发急病，他也是赢了。
反正，许心远是实实在在地把那三枚降露丹收入了储物袋。如此一来，他自己拿的报酬也就不会烫手了。
而那报酬中的明心经暂且搁置不提，光是行乌散的丹方，就可为他省一大把力气。
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到手之后，剩下的都可以通过日复一日的苦修，以及按部就班的进行任务赚取灵石来积累完成。
虽然如今杨子石已出关的情况下，他想要一份丹方大抵不会太困难，但也不可能凡事都指着师父替他完成。
毕竟，这位师尊已经明确和他说明过，修炼资源宗门确实堆得起，但弟子们自己也要多经磨砺才有意义。
尤其这位天鼎峰峰主已经要为他筹备宁宫之行，而要左右七宗对秘境的选择多半不是易事，他又怎好自己都没尽力尝试，就去伸手讨要。
因这意外收获太过喜人，方州此刻回想之下，竟一时连心境都有些不稳，调息了有一刻钟后才顺利入定。
在这之后，便是为期数年的平静修行时光。
这期间，修炼功法，九毒淬体，以及三不五时的外出任务几乎就是他生活的全部。
当然，如今他接取这些任务，除了偶尔给相熟之人帮忙外，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赚取些资源，以辅助加快修炼速度，自然不愿多做灵石和时间上的消耗。
因此，如今他挑拣起任务来就很是注意了。远的任务大半时间都要花在赶路上，得不偿失。
难的任务虽然报酬会高些，且大部分对他
来说还不在话下，却可能需要动用到符宝，算是一笔隐藏花销，收效也大打折扣。
这样一来，能选择的范围当然会大大减少。也就是方州实力毕竟强过大部分筑基修士。
很多在他看来还算简单的任务，也足以令初期乃至大部分中期修士望而却步，不然光跟别人抢任务就是件很困难的事了。
但即使如此，事情也颇为麻烦。加上跟林英约战的后续影响虽有淡化，却并未完全消除，以至于他每次去的时候，上前邀约之人总是不少。
结果，合适的任务未必能遇到，反而每每要疲于招架旁人的招呼问询，一度让他大伤脑筋。
于是方州产生了一个想法——让白弟去帮自己盯着。
某一日，他便取出了之前那通灵阵灵法，思索起来——之前他试图解读白弟的想法，结果传来的是满脑子“不高兴”，但他还没有试过，能否把自己的想法传给这只兔子。
所以严格来说，当时断定这阵法是废的，有些草率了。顶多，只能确定它废了一半。
而这次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这阵法真的是个只能单向生效的半成品，在经过一番尝试之后，方州竟成功地让白弟稍微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但从大致明白意思，到真正实现他产生的那个想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首先是记路，虽然这只兔子多少算得上一级妖兽，脚力肯定不是一般没有任何灵气的兔子所能比的，但它毕竟还不能飞。
不能飞，也就意味着他不能给白弟点个方向就指望它能飞到引霞峰，而要带着它从天鼎峰开始找路，让这兔子能一直从地上蹦跶到引霞峰。
虽然他自己的洞府只在普通内门弟子处，不在高峰之上，走起来还算平坦好记，但到引霞峰之后却是要登至峰顶的。
两边跑了至少有十几次，白弟才能在他不带路的情况下自行来回。
而这之后的第二个问题，是教兔子认那几个标注了距离远近、任务难易，以及报酬高低的字。
第七百三十九章 具体状况
也亏得九则宗这边不嫌麻烦，将这些信息浓缩在了固定位置的几个字上。否则，要教白弟读上整整一段任务叙述，然后再对照地图，总结提炼其距离与难度，方州可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光是把他需要的部分，即任务条件对应的那几个字背下来，就花了不少功夫。
接下来，为了让白弟能在判断是否有需要的任务后告诉自己结果，他又训练了有半日时间。
毕竟，虽然他如今能以通灵法阵做到和这只兔子之间进行简单的沟通，却仍旧是单向的。
只有他反复向白弟强化自己的想法，而无法从对方那里获得直接获得任何讯息，不可能指望对方直接传达给自己个有或者无的结果。
尽管方州在成功让兔子简单理解自己想法后，顿时信心满满，又不厌其烦地尝试了许久，但得来回复的始终是那仿佛雷打不动般的简单情绪——不高兴！
这让他只能姑且把此阵当个半成品来对待了。
不过好在，现下要办的这个事情相对来说简单了许多，他也并没有把希望全然寄托在这个三十灵石从地摊上买来的法阵上——尤其是在之前第一次试用就感觉不太对劲的情况下。
无法让兔子直接跟自己沟通想法，那就自己教会它按照约定的方式来沟通即可。
最终，他成功让白弟在清点距离、难易、报酬都合适的任务后，就回来拿脑袋磕几下石头。符合要求的任务越多，磕的次数便也越多。
如果这种任务寥寥无几，他就继续修炼静待下次。而如果任务够多，他去了以后自然就更容易找到合适的。
如此一来，就算方州在洞府中修炼，也能听到。反正这到底是只妖兽，就算拿来打斗不够格，也没那么容易磕出什么毛病。
当然，真到了让白弟自己跑的时候，方州也没有彻底放手，而是在其身上打了一道灵气标记。如此一来，算是告知众人这是有主的灵宠，以免被不知情的人拿去加餐了。
至于这只兔子跑了几趟过后，新奇感尽去不愿乖乖听话的
问题，也得到了妥善的解决。
方州直接把吸纳灵气酿制酒液的银爵收起，而后连那小法阵都不需要用到，白弟就炸毛般地耳朵一竖。
随即很有自知之明地又把耳朵耷拉下来，十分自觉地往引霞峰方向一蹦一跳远去了。
虽然这训练的过程颇为复杂，整个步骤走下来，他为自己省下的时间，恐怕还比不上花在这一串事情上的时间多。
但做下这么一笔亏本事的同时，换来的是与白弟相处的时间与打交道的经验。
再怎么说，这小家伙如今也是只妖兽了，如果长期饮用那银制酒器所酿之酒后，能有什么再进一步的变化，说不定就可以在某些方面起到灵宠的臂助作用了。
也唯有看到其能力的成长后，方州才会考虑与其正式订立灵契，将其收为自己灵宠。
虽然稍微花些时间研究一下相关的手段，将白弟收为灵宠后，肯定会有助于他对其的了解与掌控，但方州当下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的选择。
毕竟，他现在斗法时本就不依赖灵宠，强行多带一只实力不足又没什么特殊用处的，也不过是画蛇添足罢了。
真在争斗时放出来，要么是害它去死，要么得分心保护，反而处处受其掣肘。
而收个灵宠不用，就这么将其留在天虞山中，也意义不大。反倒是如果他日后出了什么差错，还可能因为这种契约让白弟连累。
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一个选择。
而且就他所知，这些御兽之人想要跟灵宠之间毫无隔阂，发挥出最大实力，除了依靠血脉相连的契约进行控制外，闲暇时的驯养与陪伴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环。
比如元听雨对红仙的感情，就明显不只满足于将其当做战斗时的一个工具。
就连世俗界中，都有长于奇技淫巧之人，能在长期的训练后让猫狗猿猴等学会简单的命令。
甚至，还能通过各种精巧设计，让这些远不及人类聪慧的生灵通过机械重复地进行简单命令，而表现出数术等常人想象不到的技巧。
是以，白弟一直呆呆傻傻派不上用场，固然有其灵智还比较低下的原因，但欠缺培养无疑也是极重要的一点。
再怎么说，作为一只连神通都能用出来的妖兽，光凭本能也该比普通动物聪明几分才对。
况且大部分妖兽要做到真正的灵智大开，是在跨过八级门槛，修为达到人类修士元婴期水平，得以化形之后的事了。
那么多饲养灵宠的人，自己都没有元婴修为，显然也不可能指望这些妖兽自己开灵智。
还得靠驯养。
所以方州对白弟白的这一番训练，虽对其修行算不上至关重要，却也绝对不是一时心血来潮的玩闹。
结果也还算让他满意。
是日，天气晴好。
方州正潜心修炼，便听到洞府外传来一阵“邦邦”的声响，正是白弟去引霞峰看过任务后刚折返了回来。
听这次数，似乎可选的任务不少……他暗自数了一下，将法力运转完手头的一个周天后即收了功，御剑往引霞峰大殿去了。
在玉璧上扫了一遍后，方州很快锁定了一个很合适的任务。
探查近期有所异变的渠明沟。
对方州而言，相比起其他类型的任务，这种探索特定地点的有着明显的便利性。
妖兽会藏，邪修会跑，但渠明沟就是渠明沟，也只会处在地图上标注出来的渠明沟所在位置，绝对不会自己偷摸往东挪一寸，也不会悄无声息地往西去一分。
虽然不能说万无一失，但至少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如此。
有了打算，他便找到一位看起来比较靠谱的管事问起了这一任务的具体状况。
“师兄要看渠明沟那个任务是吧？”这管事看行事相貌，是位严肃刚正的中年男子。听了方州的话后，男子一面同他确认一面翻动卷宗，最后将载有相应信息的竹简递了过来。
“渠明沟，原本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地方，除了一些低阶散修会去那边游历外，以前也没听说有什么特别之处。
第七百四十章 奇特景象
而这次报到宗门里的情况，是说那片地域近几个月来，突然被来历不明的白雾所笼罩了。”
“来历不明的白雾？若只是近期出现雾气笼罩的话，似乎还不到要专人前去调查的地步吧。莫不是已发生了什么棘手之事，因那雾气而生出了伤亡或失踪？”
方州感觉这任务可能有些棘手。
“伤亡和失踪倒是没有，甚至……恰恰相反。”中年男子歪了歪头眉头，似乎也对任务的情况有些疑惑。
“虽然雾气出现后，当地修士都十分谨慎，只在周边观望，没有人贸然进入其中，但那渠明沟中当时本就有几人在里面。过了几日后，那些人都陆续安然无恙地出来了。”
方州闻言愕然，随即有些好笑地摇头道：“你说恰恰相反，方某还以为这雾气里突然多出来许多来路不明的人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真是有些惊悚。
“额，这我不是还没说完么。”男子嘟囔一句，随即解释道，“我之所以说相反，是因为这雾气不单没给人带来什么坏处，反而大有好处。”
“话接前头，那些人出来以后，外面的人便向他们问询里面的情况，想知道这雾气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他们得到的回答无一例外，都是说里面一切如常，只是视野比之前差了一些而已。”
方州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在听。
雾气会遮挡视野，所以视野比先前差，这是垂髫小童都知道的道理。
按这说法，那白雾也不过是寻常雾气罢了，根本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但结合这管事前后的话语，此言显然是不可信的，事情根本不可能那么简单。
“原本事情这样就结束了，渠明沟本来也不是什么热门的去处，有雾在那，又没什么特别事情发生的话，其他人也就各自散了。”
“可是过了半个月之后，那些修士就发现了不对。因为这次从渠明沟里出来的那几人，修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暴涨。最离谱的一个人，修为从炼气四层直接窜上了炼气七层。”
“仅仅半个月！境界就上了三层？”方州听得瞠目结舌，这速度比他这个天灵根都快了不知多少倍了，“这怕不是……”
“怕不是从雾中得了什么天材地宝吧？嘿，师弟我也是这么想的。”
管事说到这，也不禁有点向往之意，“所以，这事才被当任务放在了这里，就是宗里也好奇那雾气的底细，想知道其中到底出了何种机缘。”
“原来如此，这的确是值得跑一趟确认的事。”方州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奇怪道：“不过这种天大的好事，宗里竟然没有高阶修士前去，还轮得到我们筑基修士慢腾腾地前去探明？”
虽然这次得到好处的是一些低阶散修，却并不代表这种好处只有低阶修士能看得上——能让炼气修士的修为直上三层的东西，怎么听也不是炼气层次这么简单的。
就算是平日里时常上最受人追捧，基本永远不愁卖不出高价的千年灵草等灵物，都完全不可能有这种效果。
“师兄这就想得有些简单了。”管事轻笑一声，道：“雾中的好处既然如此神妙，那几人时间长了又怎可能不折返回去，或者干脆一开始就藏身其中修炼？
多半，里面东西已被搜刮了大半。各位师叔师祖们与其去探渠明沟，还不如直接去探那几个人了。”
“探那几个人……”方州大抵能明白这话的意思，一时不知如何置评。
而后那管事又道：“看来师兄是个心善的，不过世间之事，本来不就是如此的么。
就算宗里前辈们不去，其他散修，尤其是为了追求力量不择手段的邪魔外道们，难道还能心大到放过这么一块肥肉吗？”
“而他们得手了之后，又怎能容忍知情人活在这世上，到时将机缘落在他们手里的事泄露出去？到时他们的下场，不问可知都是死路一条吧。
甚至，为了防止有人以秘法寻踪，他们把人碎尸万段乃至挫骨扬灰以断绝后患，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反而我宗的前辈自矜身份，又因不怕人抢夺，
反而事情不会做得太绝。
那些人如果肯乖乖跟宗里合作的话，交出这种不是他们所能消受的福泽，换取在本宗中的安稳与栽培，对他们来说也未必是件坏事。”
“这就是怀璧其罪吧……”方州轻叹一声，道：“所以如此说来，这一任务，其实更类似于查缺补漏了吧。只要大概进入其中探查一下其中天材地宝的剩余情况即可？”
“不错，如果害怕有风险，稳妥起见不打算为自己追些机缘的话，只要在外围大致确定里面的情况就可以了，不必太过深入。
如果里面真的还有什么迹象表明有上好灵物的存留，那你只消带个信回来，自有各位前辈跟进，不用你做什么。”管事如此道。
同时，他又递来一枚竹简，道：“这里是渠明沟过往的一些记录，我之前看下来应该是没有什么令人怀疑的异状，但师兄如果不放心的话，也可以自己翻阅一遍。”
方州接过后，贴在眉心神识一扫，便已有了大概了解。
“的确不像有什么问题的样子。”他沉吟片刻，觉得这项任务还算个好差事，道，“这任务我接了。”
随后他接过任务的牌子，便不做耽搁地告辞了。
接着，他连天鼎峰都未回，在引霞峰上祭起了天行，就驾紫色剑光直向渠明沟方向飞去。
路上只花十几日的时间，方州便遥遥看到了大雾笼罩之下的渠明沟。
只是，这渠明沟中说是有大小相异，形状各不相同的湖泊七十余，他当下却是一个都没看到。
举目望处，只见一片连绵的浑厚雾海，有如一个洁白的茂密树冠般参天而上，雄踞一方。
“这雾气如此厚重，却又凝而不散，倒是少见的奇特景象！”停住剑光远观此景片刻后，方州不禁啧啧称奇。
而后，他吞服了一颗丹药，稍稍补充下因赶路而消耗的法力，确保自己的状态恢复差不多了，才向雾海处靠了过去。
但他显然不是渠明沟这里的第一批来客。
第七百四十一章 观点各异
离着还有数里，方州就看到一批九则宗外门弟子正守在浓雾之外。且，周边还另有或落单或三五成群的人在观望着，看样子多半是闻讯前来的散修，与附近的修仙势力。
见他飞近，其中一九则宗弟子便起了法器驾遁光迎面飞来。
这些弟子皆是炼气修为，方州若有心甩拖的话，轻易就可绕过他们，甚至直接冲过去进到渠明沟里都不是不行。
只不过，他并没有如此跋扈行事的习惯，而且心里还有意向他们问问近期情况。
是以他直接收敛遁光，袖手立于剑上等对方飞近。
“这位前辈，可是要去渠明沟？”这名弟子早从方州遁速看出其修为绝非炼气修士所能做到的，上前时态度也算是恭敬有加，指着远处雾海道：
“如您所见，此地最近生了些变故，我们九则宗为防各位同道失陷其中，遭遇什么未知的险境，暂且封闭了此地。”
这名弟子一拱手，又说道：“待敝宗查清原委、排除其中危险后，也会告知周边同道们，到时就不会限制通行了，万望前辈可以理解。”
方州听了对方一番冠冕堂皇之言后，微微一笑，取出自己的任务牌交了过去，答道：“我正是为你所说的，查清事情原委而来。”
对方接过仔细端详片刻后，忙将牌子归还，微微躬身道：“原来是本宗的前辈到此，先前是弟子莽撞了。”
“你不过是尽你职责罢了，何错之有？”方州微微摇头，回道，“不过我所掌握的讯息，都是之前传到宗里的，到现在也过了有些日子。所以，我对近期事态的发展没什么了解。”
说到这，他看了一眼四周虽在观望，却明显蠢蠢欲动的一众非九则宗修士，道：“此地现在是什么状况，还希望兄台可以给方某说明一下。”
听他如此客气，这外门弟子明显有些受宠若惊，愣了一下才连连点头道：“是，这是弟子应该做的。”
“我们在得知有散修从这里获得了巨大的好处之后，就尽可能快地集结了人手，借故从东南西
北四个方向上封锁此地。
结果也如您所见，大部分散修和周边修仙势力或慑于我宗天威，或本就心存顾虑、犹豫不前，都乖乖在外等我们先进去了。”
“大部分？”方州微微皱眉。
倒不是他对于其他人追寻奇遇有何意见，只是如此一来的话，稍后他进去探索时不可避免地就要面对其他修士。
相比起他之前的想法，亦即单纯查看此地来说，之后的事情不免就要多出了些变数。
而他这对之后行动的一点担忧，落在这名外门弟子眼中却是成了不悦的表现。
这弟子忙低下头，有些诚惶诚恐地皆是道：“是……这渠明沟虽有几个出入口可以把守，但这周边山脉毕竟绵延千百里，那些胆大妄为的散修又能御器飞行，可以轻易越过周边山地。
尽管我们守在了四方，但人手有限，也实在没办法把此地整个围起来。”
“而且如果是筑基以上的前辈有心潜入的话，我们修为低微，本领有限，也是难以发现的。弟子等人已尽可能快地采取了措施，但要完全杜绝外人进入，也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原来如此……你抬起头来吧，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方州沉吟着点点头。
也就是说，真被拦在此地的，都是自己本来就没下定决心，或者是看九则宗面子，不敢造次而已。
真的一心想要进去的话，眼前这些外门弟子根本是拦不住的，只不过是摆个样子，表达一下九则宗方面的态度罢了。
如果想起到实效，那非得有九则宗的高阶修士亲自在此地看守，甚至施展雷霆手段抓几个人杀鸡儆猴才行。
但方州也知道九则宗那边挂心此事的高阶修士去了何处，更知道对此地的严管确实只是表面工作罢了，根本没被几个人放在心上。
不然，只要不惜灵石地多设一些禁制阵法日夜运行，也能很好地将人拒之门外。
“看来此行比想象得麻烦啊。”他轻叹一声，一拨足下飞剑，向下落去。
不过虽然感慨
，方州倒没有真的太过担忧什么。
因为因，他此行还拿了一样东西，正适合在这种与外界隔绝的地方使用。
那向他说明情况的弟子见他没有追究失职的意思，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忙跟在他身后，好及时向其他师兄弟们解释这位的身份，以免众人有何不敬之举。
四下里，一众被九则宗排除在外的修仙者此时也注意到了方州。
毕竟旁人被拦下，都是要么离去，要么退到一边，以表示自己只是来此观望的，没有硬闯之意。
而这个新来的年轻人在被一名九则宗弟子挡下之后，仍是不管不顾地向渠明沟飞了过去。
如此一来，自然显得极为显眼。
而且，刚才上前和那年轻人对话的九则宗弟子还急急忙忙地御器跟在他后面，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就有些像是二人谈崩了后，年轻人有心硬闯。
“有意思了，看遁速那是位筑基前辈吧，他这是打算闯关？”
“很有可能，我看九则宗在这的都是跟我们一样的炼气修士，还真不一定拦得住他。”
“炼气修士又如何，这么多九则宗外门弟子，我是不信他真敢动手的。不然得罪了九则宗，就算得以入山取得些好处，难道他还能有命活着离去么？”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猜测着，虽观点各异，但脸上都隐隐有期待之色。似乎，他们早就希望此处能产生些冲突了。
其后不出众人所料，这年轻人虽绕过一人，却又被渠明沟旁的一众九则宗门人给拦住了。
但双方交谈几句后，那些原本谁都不给进的九则宗修士们竟自行向两边分开，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路，目送其一步步走进了迷雾之中。
因为离得远，其余人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能暗自做着猜测。
某不起眼的角落处，一个白发老人正带着对少男少女远远望来。
见方州畅通无阻地进了沟中，其中那少年便有些沉不住气了，看了另外两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