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七章 合乎情理
“其实，也未必是方师弟有意不肯出手。毕竟当时最初发现不对，告诉我们冷师兄出事的，就是他，这可算不上有所保留。”
陆采莲忽然又说道，回忆起当日二人聊天到一半的情形，“而我们如今只知一个结果，其实并不知道他是如何击败那魔族的。”
“比如说，他的底牌也许是一套威力奇大无比的杀阵，那就需要有足够的时间提前进行布置。
这样一来，我们当时遇袭如此仓促，他自然也没有办法，必须等到暂时撤退后，才能有余裕布置出阵法等其前来。”
“也是。”长姐陆采兰微微颔首，对其想法颇为赞同。
“看他和薛师妹关系颇为不错，但薛师妹遇险的时候，他也只是用了那柄材质不凡，不会为魔气所污的剑，没有表现出其他什么特异之处。这样想来，他的手段多半不是可以随意施展的。”
“嗯……兰姐所言极是。”明明是二姐提出的想法，陆采梅却极别扭地不肯赞同她，而是赞同了陆采兰的话：
“说起来，我们是不是应该把此事告诉盛师姐？这方师弟实力非凡，在同辈修士中怕是无人能稍掠其锋芒。”
“也只有这种人中龙凤，方能跟盛师姐般配。若他二人可以……”
然而她话说一半，一旁陆采莲却徐徐开了口。
“要不……”一向最为活泼的她，此时神色显得犹犹豫豫，似乎说这话时也颇为迟疑，“还是先别了吧。”
而后她忽然清了下嗓子，紧接着道：“盛师姐是师叔祖的人，此行有薛师妹在，她肯定很快就会知道，哪用我们去多嘴？”
陆采莲闻言，似笑非笑地盯了她片刻，而后道：“说的是，那就不告诉好了。”
……
七日后，天鼎峰上，距杨子石住处二十余里处的一处洞府中。
虽然说是洞府，但此处实在看不出有修仙者居住的样子。乍看起来，反而有点像某个世俗匠人的工坊。
一排排雕木陈设架分列四面，贴着周边石壁。但在
这些木架上紧密排列摆放着的，却不是一般修士所偏爱的或雅致或罕见的珍奇藏品，而是一件件用不知什么木料制成的人偶傀儡。
这些傀儡不仅高矮不一、形态各异，就连做工和风格都差得极大。
若自左手边起，顺序看下去的话，单从工艺来讲，大抵就是从粗糙到精细。
最初，不过能大抵看出是想做成个类人的东西。而之后的作品，四肢轮廓就已逐渐现出雏形，再到五官越发清晰生动起来。
摆在一起就像是一个人从上手到逐渐熟练的过程。
——如果不考虑其风格上的诡异变化。
那些粗糙些的，但凡能看出个人形面貌，就总有些细心精妙的细节之处，能让人惊觉这傀儡的情绪。
就好像一个于绘画有天赋之人初练手时的画作，虽比不得大师的惟妙惟肖，却也自有一种直通人心的灵性，能教人觉出赋予在这画作上的喜怒哀乐。
然而随一干木人傀儡逐渐变得精致，这种带点天真之意的生动却开始消失了。
随着面貌五官倍加巧夺天工，那些傀儡形象上皆是变得栩栩如生，若非身形明显矮于常人，几可以假乱真了。但这些傀儡的表情，却肉眼可见地呆滞了许多。
起初，还只是一颦一笑的界限变得有些模糊，到后来，就彻底千篇一律起来，只剩一个阳光和煦的微笑了。
如此一来，若细看这些傀儡，心中就会觉得诡异非常，甚至莫名生出寒意来了。
这里正是元听雨的住处所在。
毕竟杨子石已出关，他的洞府自然不再需要这位弟子继续帮忙打理管事，再加上她此行被魔婴毁掉了自己最为满意的一个傀儡，现在理所当然是要回到自己洞府中重新制作个趁手的。
如今正进行到一半。
是以除去四周台架上优劣不一的成品外，中间还散落了一地炼制到半截的材料、部件——例如胳膊小腿，牙齿手指之类的。
令人身处其中之时，明知都是假的，却还是因这些
木件做得太过逼真而生出恶寒之感。
许心远以及其两位师弟、邵启英、陆氏三女，这一众从白河岛任务中存活下来的九则宗门人此时齐聚一堂，坐于其洞府之中时，起初便多是这等感受。
当然，以他们的气度涵养，倒也不会为这点小事而直接说些什么。只在逐渐习惯之后，流露出一丝因等待而生的不耐之色。
他们来此是为了商谈此行所得之物的分配之事，却有人迟迟未至。至
“方师弟想是路上有事耽搁了，这我倒是没想到。”元听雨坐于朴素的木墩上，没什么表情地开口道：“各位同门，还请稍安勿躁。”
毕竟她告知方师弟的碰面时辰要比实际足足晚了两个时辰，若对方真的提早这么多时间前来才奇怪了。
这位师弟平日里表现得过于低调随和，于稍后的洽谈中能起到的臂助极为有限。
是以，哪怕是制造误会，也要让邵启英等人觉得这位最终斩杀了魔婴的年轻人并不好说话，误以为其态度强硬。
——要说在宗门里，特别是从天鼎峰下到天鼎峰上这一小段路上，还能遇事耽搁，自然是不能令人信服的。
“方师弟与那东西相斗，想必损伤了元气，如今行动不便些，也是正常的。”陆采莲微微点头，说了些在元听雨看来是场面话的理解之言，表现得颇为通情达理。
而邵启英面上只礼貌颔首，未做回复，似乎心中对这摆架子的下马威行为毫无感想。
若是细看，甚至能觉出他的气色不是太好。
乍看起来，他的低迷表现似乎也并不奇怪。引霞峰一脉折损两人，他心情理应不大好，此时的表现约莫也算十分合乎情理。
只不过，能修到筑基后期的修士，多已因岁月流逝而与俗世亲人，甚至炼气时的亲朋好友有过生离死别。
更不用说，混迹修仙界中，遇事陨落者甚众，对身边人的生死早已看得不那么重。
与其说是薄凉，更像是一种司空见惯后的麻木。
第六百九十八章 复述一遍
就如万符峰一脉全军覆没，他们也不过休整几日，就相约讨论起了利益分配之事。
这么一想，邵启英的做法不免显得有些刻意。
“稍安勿躁这种事，我怕是都不需要元师妹吩咐了。”许心远则懒懒地向后一靠，面带笑意地回道，“再没点酒，我本来就是要睡着了的。”
而他的两个师弟，似乎本来想说别的什么，听他说了话后便只点头赞同了起来。
“是我考虑不周了。”元听雨闻言，标志性地微笑一下，随即掐了几个法诀。
片刻后，几个高不及腰的木人小童，各将一个托盘举过头顶，吭哧吭哧地小跑过来。
它们的步履虽然看起来有种蹒跚之感，那托盘举得却是很，上面茶酒果类微有晃动，但始终没有洒出。
若忽略它们脸上诡异微笑的话，这般动作倒是极为可爱。
“元师妹这一手倒是方便。”许心远都不等小童将一应吃喝置于身前桌案上，直接起身从托盘上拈了壶酒，而后也不取酒盏，顺手把那银光锃亮的酒具一倾，就着壶嘴痛饮起来。
这般放浪行迹看得另外几人啼笑皆非。
当然，有他当日祭出金焰鼎时那惊人一幕，其余人最多调侃一二，却是丝毫不会因其做派而稍有轻视之意。
毕竟，对方离结丹只差一步，到时，许心远一夕位列长老之位，那他们纵然是各脉峰主亲传的精英弟子，也根本无法和对方的成就相提并论。
许是因茶酒上桌，众人的话也开始多起来，说起了自己此次对上那魔族的感慨，以及之后一路返回宗门时的境况。
至于那“方州”迟来之事，则被不约而同地避过不谈了。
直到又过得一个时辰的功夫，外面一人朗声道：“元师姐，方某如约前来，烦请开启禁制。”
洞府中的闲谈之声顿时为之一停。
因为，听声音言语，来的正是那位以一己之力斩杀魔婴的筑基中期修士，方州。
就连一向老大不正经的许心远，此时面色都不禁微微肃然。
——手段多样，实力远超同阶所能想象，堪称深不可测，这在修仙界中无疑是最值得人敬畏的特质。
但其性情却显而易见有些恶劣，甚至可以说是乖戾。
人分千万种，谦虚内敛者有之，高调张扬者有之。
从前他们将这方州简单地当做前者，认为对方就算有此惊世一战，也只会尽可能找些托辞，淡淡道一句侥幸。
绝不至于出现什么耍威风的举动。
但这故意晚到，让众人枯等的行为，却是让他们普遍觉得自己判断有误了——当然，这要除开因陆采莲的辩解，而对方州抱有更多好感的陆氏三女。
在其他人看来，方州一开始的低调，不过是为了铺垫一二。为的，就是一鸣惊人时，那种被欺压多年，忽有一日衣锦还乡般的痛快感。
要让他们对此行为简评一句的话，怕是只能以“恶趣味”三字蔽之。
但，修仙者中有古怪行径癖好的数不胜数，这位方姓修士的行为，姑且还可算在年轻气盛这一层，倒也不至于太过古怪。
加上对方灭杀魔婴之举，不光是修为神通的一种体现，更彻底解决了诸人的后顾之忧。
想到此，哪怕这些峰主亲传弟子们心气都不低，但内心仍是不免有些复杂。对这般恃才傲物的行为，也就不是那么抵触了。
怀着此等心情，他们对这位真正践行了“除魔卫道”的方州，自然仍是敬重多过其他，纷纷从座位上起身，望向门口处，准备迎接这位天鼎峰的英才。
下一刻，洞府禁制大开。
那面貌俊秀的筑基中期修士，着一身锦袍玉带、腰悬双剑，悠然走来。
而眼见如此多人正向自己行着注目礼，既不知自己已被当做除魔英雄，也不知自己迟到许久的方州不禁微微一愣。
“诸位……来得挺早啊。”
尽管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他该有的同门之礼还是不会少，先如此拱手，略带诧异地说了一句——自己也提前了两盏茶的功夫前来，怎么别人都入席落座好了？
甚至桌上灵果灵酒都消耗了个七七八八？
不等到时间，就先弄得杯盘狼藉，总感觉不太好……方州心中暗自腹诽，只觉这些人此举挺不讲究。
结果这一句话说完，却见邵启英等人神情一下变得有些奇怪。像是有什么不吐不快的话，又有些不好讲出来。
毕竟一般来说，就算是故意迟到以表强势，场面上也会说几句抱歉之词，假装自己是被事绊住无可奈何。
方州此言，倒让其他人不知如何接话了。
看来这位方师弟，比想象中还要难打交道啊……邵启英心中暗叹一声。但想到这位毕竟年纪尚轻，刚做成大事后有些飘飘然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一次就多顺着其意思又何妨？
“方师弟师客气。”他微笑一下，不动声色地拂袖将桌上托盘收入储物袋中，自欺欺人地说道，“我们也是刚到一会。”
旁边传来两声稀落的附和。
引霞峰这位邵师兄今天表现得好生奇怪……方州暗自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走出没几步，又有人道：“方师兄此行一举诛杀魔婴，风采不凡，我……”
“打住。”方州微微皱眉，看向这名万极峰的初期修士，道，“你怕是记错了什么吧，我所杀的是那魔化后的圣使，而非魔婴。”
想起那薛诗云和姜白芷约战的结果被人传来传去，最后完全失真的事，他顿时觉得这些人道听途说起来，还真是一个赛一个不靠谱。
而后为了表明自己所言非虚，他又把自己坐在阴侯庙中遭到魔婴偷袭，结果被黑浪所救的事复述了一遍。
只是，旁人对方州这段真相似乎并不如何买账，一个个嘴上虽说着“原来如此”，脸上却纷纷露出了一种他颇为熟悉的神情。
那是他在和薛从烟玩笑时常有的一种态度：对对对，就当是你说的这样吧。
然而主事之人到底是元听雨，此间众人又皆是这位六师姐相识的友人，方州虽觉奇怪，也无意有何冒头举动，只故作不知，并未深究。
第六百九十九章 不时之需
稍微客套两句后，他便安分地入了座，随意打量起周边那些对他来说算有点新奇的木制傀儡来，假装对这些诡异之物起了兴趣，以消解被众人盯着看的尴尬。
“既然人已到齐，我们也不要多耽搁了。”元听雨此时开了口，“还请各位把此次任务的所得都取出来吧。”
她这话说完，邵启英和陆氏三女那边便轻车熟路地各拿出了一堆储物袋置于桌上。
“这些便是我们灭杀白河岛上邪修后的所得。”陆采兰话说一半，稍迟疑了一下，补充道，“嗯……大部分所得。因为有三成原先交由冷师兄保管的，如今算是遗失了。”
邵启英点点头，接口道：“在下手中的这些，都有陆师妹和冷兄之前所封的灵气印记，皆是完好无损。还请陆师妹验明，证明我先前并未开启过这些储物袋。”
他一边说，一边将一个储物袋举起，约莫是向众人公示之意。
“我这里的也是同样道理，可由邵师兄验明。”陆采兰将自己拿出的诸多储物袋往前一推，大概是显示一个避嫌的意思。
显然，这种做法是为了防止战利品一时不便分配，有人趁机私下将东西吞了。
而见了二人举动，方州有样学样，也将收自邪修的那几个储物袋尽数拿出。
“嗯……”他感觉自己似乎也该说点什么以示清白，但想了想后却是没想到什么。
“各位也知道，我们和那群邪修交手到最后时，出现了魔化的圣使。”
元听雨看出其窘迫，当即开口道，“那些东西的可怕大家已有所了解，所以我们当时勉强击败那圣使后，根本就顾不上想太多。”
“加上当时几脉各领任务四散分开，我们无从得知各位的去向，确实也就无法顾及这一点了。”她虽表情显得有些冷淡，但声音里的歉然之意十分真诚。
“元师妹说的极是。”
“我们被那魔婴逼退的时候，又何尝能顾上其他事了？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吧。”
“放心，我等岂是如此不知变通之人，元师妹不必挂怀。”
“再说，其实倒也不是不能规避此事，把你们手上这些，直接按储物袋数，算作你和方师弟、薛师妹三人的所得你们自行分配。
我们再另行取出其他的东西看情况分配也是可以的。反正以你们天鼎峰一脉在此次任务中的贡献，拿走这些肯定还绰绰有余。”
“至于其他的东西，依我看可以这样……”
其他几脉的人出言安慰几句后，又沉吟着开始商讨起可行的分配之法。
一个一个储物袋被打开，成堆的灵石法器材料等物堆了遍地。如此一来，他们商量的也更为带劲了。
只是他们商量的时候，还总时不时要转过头来看一眼方州的脸色，让他这个只是前来观摩借鉴的人越发摸不着头脑。
所谓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这些人还不是亲兄弟。且，牵扯到的东西关乎了许多位筑基修士的身家，实在是个让人无法小看的数目，众人自是互不相让。
就连许心远其人平日虽表现低调，不与人争无谓的名，此时利字当头，又关乎其两位师弟，也是丝毫不含糊的。
足足七八个时辰之后，众人意见才勉强达成统一。
最终，方州分得了自己所灭杀邪修的四个储物袋，以及其他东西众人按灵石估价平分后，额外的两千灵石。
此外，这次任务的报酬也果然如杨子石所预想，从原先的共计一千五百灵石翻了几倍，提升到了整整五千灵石。
此次任务剩下的四脉中存活了十人，大家均分之下，就是一人五百块灵石。
这么算下来，他身上的灵石又接近四千了。
当然，万极峰那两名初期修士，除了一起赶路之外，全程就没有露面过，如果真的白白分走总共一千灵石，显然会让其他人有些微词。
——如果没有生出后面的枝节，他们轻松顺遂地完成了任务，那把灵石拿一些出来分分倒也没有什么。毕竟，那二人也是
遵照计划行事，没赶上和邪修的一战也非他们所愿。
但众人险死还生，甚至亲眼见证了数位同门的陨落，再看这几个全程跟着跑没怎么干事的人时，心境自然又大为不同。
且最后面对那魔婴之时，万极峰姗姗来迟，那二人又被许心远留在地上并未进入岩洞，这些就明显不是他们安排的一部分了。
而许心远似乎已考虑到此事，早早就暗中同另外几峰传音，削减退让了自己战利品部分的所得，以换来众人心平气和地接收任务部分的平分。
唯有他那两位师弟还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道这一番私下里的交换。
这件事倒让方州对其印象颇为不错。
至于那四个储物袋，一直到回了自己洞府后，他才一一翻开。
而结果也并未让他失望。
平均下来，每个储物袋里都能有个七八块中阶灵石，再加上一些散碎的低阶灵石，光这部分就有三千多灵石的进账。
此外，各种法器、符箓、材料，自然也是不会少的，只不过凭他自己一时难以估价罢了。
“此行所得加上之前我所拥有的灵石，总数竟然已达到七千多了。”
方州神识在堆积的中阶灵石上一扫，随意点了下数目，“只可惜，这里面还是没有什么合适的护身法宝。看来，终究还是要去买一个。”
不过这也不足为奇。
这些邪修本就驻地偏远、大半时间都在小心躲藏，生怕被人盯上，想要购进高品质的法器自然比不得他们这些名门弟子方便。
而且之前在与他们天鼎峰三人斗法时，这些邪修的实力可以说是完全被碾压，随时有殒命之危。若真有好的保命器具，又怎会不早拿出来的。
“嗯……需要用魔道功力才能驱动的法器，可以全部卖掉。其他的，稍微留一些做人情用。至于符箓么，有功用特殊的，可以稍微留几张，以备不时之需。”
他翻捡着这些战利品，考虑该如何处置。
第七百章 相对而坐
“反而这些材料，若是从前，只留下手头用得上的，其余一股脑卖了也没差。但如今，还是姑且留下，为日后炼制法宝做准备的好。”
既然暂时还没决定要炼制什么本命法宝，他自然也就无法确定这些东西是否会派上用场。
就算这其中大部分材料都是外面随处能买到的，但一买一卖之间就算不嫌麻烦，至少也会亏个差价。
“果然除了基本的修炼之外，还是要多考虑本命法宝的事了。”
七千多灵石看似不少，但以他闭关修炼中期的经历来看，要让他堆到后期瓶颈还是远远不够。
这既有筑基期丹药成本极高的原因，也是筑基之后法力远胜炼气期，所需吸纳的灵气随之以至少十倍计的结果——修为越高。
吸收灵气的效率虽也随之增加，但整体修炼的速度仍是明显放慢的。
是以与其闭关，倒不如边配合丹药修炼，边为以后的事情做着准备了。
毕竟，对一般人来说，结丹是一件要不遗余力地为之做足一切准备，才可能有那么一线希望的事；而对方州而言，只要不是暴毙横死，那结丹就只是他必定会途经的一站而已。
结丹固然是要考虑的，之后的事也不能落下。
想到这，他便打算发一枚传音符，向杨子石请教法宝之事，看对方是否有什么头绪。但刚拿出传音符，他又犹豫着将其放了下来。
“感觉这样好像太随意了些，有点呼喝来去的意思……”
本命法宝毕竟是一件大事，估计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就这么轻飘飘地发张符去问有些不太合适。
杨子石一再说俗礼可以从简，固然有其性情淡漠的缘故，但更多的还是他作为师父对于弟子的爱护与善意。而方州始终不忘持弟子之礼，则是他自己的一片诚意了。
总不好恃宠而骄。
“还是明日登门拜访一趟好了。”考虑到此时天色已不早，方州喃喃自语一句，便起身去进行毒浴和修炼等日常琐事了。
次日辰时初，一道
紫色遁光划破晨雾，向天鼎峰上飞去。
不多久，遁光已飞至峰主洞府处，紫芒落地一敛，现出其中的方州来。
看见来人后，洞府门口的两个炼气修士忙行了个礼，口称“方师叔”。
这位天鼎峰峰主闭关多年，这二人自然不会是当年方州初拜入九则宗时，在此处遇到的那些外门弟子。但既是在此为杨子石差遣，明显也提前认过他们这些亲传弟子的画像了。
方州拂袖托起二人，道：“二位道友客气了，烦请转告家师方某有事请教。”
二人听他如此称呼，忙先拱手回了声“不敢当”，而后才分了一人进去禀报。
另一人则站在门口，就地找话题同方州闲聊了起来。
“方师叔，听说您灭杀了一个魔族，是真的吗？这世上真的有魔族？长得是何模样？”
而方州闻言，第一反应却不是指正对方这是谣言，而是觉得……总算有个跟我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的！
邵启英那些人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一听说跟魔族有关，明显就动起了心思，就差两眼放光了。
而元听雨一开始就认出那圣使的魔化仪式，自然也不用多说。
就连薛从烟这个小迷糊，当时也只不过是诧异于圣使魔化后的气息之强大，而非“魔”这一概念本身。
——当然，更可能是这位小师姐对于魔族直接就缺乏最基本的了解。不像自己虽然知道的少，但好歹还明白魔族的出现，是极为不合常理的。
而在少女心中，魔大概和妖族、精怪等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吧。
总之就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异族……
如今，终于有人问出了和他当日心中困惑类似的问题，让方州能确定自己不是唯一一个以为魔族应该不存在的人。
虽然这并不影响他行事斗法，但每次看到别人见了魔族后一副对内情了然于心的样子，他还是不免觉得有些古怪。
如今，这也算是种“吾道不孤”的感慨吧！
顷刻间，他念头已一番急转
，而后才认真回道：“魔族的确是存在的，不过说在下斩杀了一名魔族，却是以讹传讹了……”
“那魔婴肉身强横，法力滔天，甚至能硬扛符宝，我与它交手时……”
方州并不知道眼前这外门弟子是从杨子石和旁人的交谈中听来的，直接将之归于道听途说之类，滔滔不绝地就开始了辟谣。
于是这位给杨峰主看门的炼气修士立刻就惊呆了。
这算什么？这位方师叔当面埋汰师祖？就算这里是洞府外，但肯定还在结丹后期修士神识笼罩范围之内啊！师叔您这么会说话的吗？
他愣住当场，根本不敢接话，待反应过来时，发现面前这位方师叔已用神识在一枚空玉简玉上烙印下了那魔族的长相，递了过来，同时眉梢微挑，似乎对自己发呆的样子感到疑惑。
此外门弟子忙暗自打定主意，对这位师叔刚才私下议论峰主的话全当没听见，永远深埋在心底！人家是师徒，管不管的关起门来他也不知道，但他自己可只是个外人。
“额……多谢师叔！”打定主意后，他丝毫不打算接之前的话题，赶忙双手接过玉简。
连声称谢的同时，心中暗自感慨这位方师叔在他所见筑基修士中，还真称得上是绝无仅有的亲民与热情。
就是胆子忒大了点。
二人一番交谈后，先前进去禀报之人已返回来，向方州一礼后，说道：“方师叔，峰主在正厅见您。”
“好，多谢。”方州微微颔首，便也不再多言，迈步进了洞府。
而身后两人见其离去，当即凑在一处，一同看起那烙印了魔婴外形的玉简，嘀咕几句后，啧啧称奇了起来。
大厅之中，方州与一身白衣的杨子石相对而坐。
薛从烟并不在此地，而是去了沧澜峰薛诗云处。是以除他二人外，周围便只有一些负责洒扫的外门弟子。
两人中间，换了一方方州先前未曾见过的玉白色长几，也不知以何材料制成，不仅平滑如镜，几可鉴人，还不时闪过各色霞光。
第七百零一章 如何自处
长几下方，铺了以不知名妖兽毛所制的毯子，踩在上面极是舒软。
“这长几，是炼器大师莫介凭结丹修为，将一整块罕见的天日晶切割成型后，炼制百天而成。地上这毯子，是乌云豹的皮毛，上一次在本宗境内有乌云豹的消息，已是两百多年之前了。”
见自己这位小弟子好奇地打量着这两样东西，杨子石面无表情地开口，介绍起了这两样东西的珍贵。
而后他话锋一转，道：“若是喜欢的话，你可以拿回自己洞府去。”
方州原本听他说这些东西如何特别，正专心致志呢，此时不禁怔了一下。
“啊？拿回去？”自己不过是见他洞府中换了装饰觉得新奇，可没露出什么贪婪之色吧？
“嗯。”杨子石神色木讷地回道，“本来这几样东西，也是因为你的缘故才到了我手里。”
“弟子不明白。”方州搜索枯肠，却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两件东西，甚至就连天日晶和乌云豹，都是第一次听说。不管怎么看，这些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吧。
“嗯……你不明白才是正常的。”
杨子石捏起酒盏一饮而尽，解释道，“这些，是你们出发后，我们这些当师父的之间所进行的一个赌约。谁教出的弟子最是优秀，在此次任务中表现最为出色，就算胜出。”
“这……赌局？原来还有这种事。”方州顿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嗯，这件事只在我们几个老家伙之间，没有外传过。不过本意，却是不让你们背负多余的压力，甚至为了赌局铤而走险出风头，做出什么不智之事……”
随后，他将酒盏在手里转了几下，沉吟片刻，似乎并未因赢了赌局而有多开心。
“当然，在我们设下赌局时，是完全没有想到伤亡会如此惨重的……万符峰和引霞峰那两位，至今还拖欠着赌资，不过，随他们吧。
走了弟子，想必都不好受，只能说世事无常，涉及到修士争斗的，尤其如此。”
虽然杨子石仍是那副冷冰冰无表情的样子，但方州能听出其中的歉然之意。
毫无疑问，这一原先的助兴之举，在如今乍一看显得有些冷酷无情。但方州一开始就估计到了白河岛之行是被当做给他们年轻一代的较技机会，听到此言倒也没有太过惊讶。
抛开意外出现的魔族不谈，单说剿灭邪修之事，确实是轻松愉快极了。与其说是五峰齐心协力共战邪修，倒不如说是各方有野心的年轻翘楚争先恐后抢功绩。
正回想着，杨子石又说了下去。
“你或许会奇怪，为何我们明知可能会有这种事发生，还是任你们这十几个天资皆至少算是上乘的人一起行动。”
“只因于修炼之人来说，没有所谓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之说，有的，只是历经磨砺与捶打后，方能显露的无匹锋锐。若总是知道有师门长辈为自己兜底，那还谈何心性，谈何奋发呢？”
“像这次一样运气不佳，提早夭折，那也只能说是福泽不厚。毕竟，天命气运，对于修炼之人来说，本就是极为重要的一部分。
甚至，我们一向极为看重的资质，包括你的天灵根，又何尝不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机缘呢？”
说到这，杨子石声音微顿了顿，才继续道：“这些话，听起来像是一些空泛无物之论，一些倚老卖老的陈词滥调，但我等既如此做，自然是有道理的。”
方州忙道一声“不敢”。事实上，他一直有意在磨炼自己，但如今能听这位结丹修士站在高阶修士的角度介绍这些事，他自然也不会拒绝。
杨子石微微颔首，约莫是对他的诚恳态度极为满意，随后说：
“你若只是炼气修为，那以你的资质只要安稳待在宗门周边，靠着领来的灵石潜心修炼，自是高枕无忧。所以，当时我也不会同你讲这些。”
“但如今你已成就筑基，应该能感觉到和从前的不同。尽管宗门年俸一直有增无减，但想单凭宗中的供养维持修行，只会越发艰难。”
方州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这也正是他突破中期后最大的感触。从炼气期时全程服丹药修炼，到现在他不得不主动选择修炼与其他事并进，这其中的落差还是颇为明显。
见状，他这位师父继续道：“而到了结丹之后，就更是如此了。诚然，一些低阶的普通材料，宗中都是专门有地方供给的，当然会给高阶修士尽量备齐。
灵石虽然无论如何不会够用，但也不会少。”
“可那些一般来说只有结丹层次才能接触到的灵材灵草，就不一样了。”
“这些天材地宝，宗中弟子最多也不过在察觉异状后，提供些线索、情报，却不可能将东西尽数取来——当然，这也可以为我们省去很多功夫了。”
“就算偶尔真的有谁走了大运，也只也会自己暗自藏着，伺机换取自己所需的东西，而不会白白上交给宗中的。”
“就好像一个负责看管灵石矿的弟子，他若私吞灵石自然是他不对，要受门规处置。但他要是自己在外无意中发现一株被人遗漏掉的千年灵草，那就是他的奇遇到了，合该归他所有。”
“就好像当日拜师之时，师尊也不会逼问我有何机缘隐秘。”方州点头接口道。
“正是这个道理，但如此一来，结丹之后，总不可能一个人整日里只在天虞山里闭关，指望其他长老、峰主，甚至太上长老去四处冒险游历，再把东西平白送给自己。”
“且就算是交换，也得有能拿出手的、同档次的东西在才行。而一个只能指着宗门供养，靠门内长辈庇护行事的易碎瓷娃娃，此时又当如何自处。”
约莫是不想生出什么间隙，杨子石今日话很多。上次方州初回来之时，他顾忌这位小弟子一路上的消耗，只确认了最重要的几件事便放其回去休息了，这一次，他却是讲得很详细。
“结丹期的瓷娃娃，也不是一般的瓷娃娃了。”方州听他把结丹修士说成瓷娃娃，不禁微笑道。
第七百零二章 神妙之处
“的确，所以如果你有心想当瓷娃娃的话，我倒也不会强逼你出去冒险，还要看你自己的意愿了。”杨子石回了一句。
但因对方僵硬的面部表情，方州并不确定他这是揶揄之言还是认真的，忙郑重表示自己记下了。
说完后，杨子石似是才突然想起他的来意，问道：“对了，你此来是要问为师何事？”
“是关于本命法宝……”方州回道，“我想提早为结丹之后炼制本命法宝做准备，万一运气极好，碰上什么罕见材料，也好想办法购置，不至于错过之后长久抱憾。”
“嗯，若是手头灵石有富裕的话，这确实不失为一种好方法，毕竟很多东西都是有价无市的。”眼前貌似中年的白衣修士肯定了他的想法，随即道：“所以你已想好打算炼制的法宝了？”
“额，问题就在这里，我不知道在哪里找寻合适我的法宝炼制之法，毕竟……”方州考量着措辞。
杨子石见他面露难色，直接接了下去。
“毕竟平庸些的，你也不甘于屈就，是不是？你既是天根资质，目光远大些才是正常，便是直说，为师也不会觉得你好高骛远的。”
方州点点头，问道：“是弟子考虑不周了，那师尊可有合适的建议？”
“自是有的，原本这种事，就算你不问，我也会在你结丹成功之后告诉你，让你选。”杨子石将酒盏放下，正襟危坐，“如今你既然有自己的打算主动前来问我，当然更好。”
“这第一条，也是最为简单平坦的一条路，是灵龙剑。”
话毕，他掌间已多出一把被红霞笼罩、看不透真身的长剑，继续道：“这就是灵龙剑，也是为师的本命法宝，是一件至刚至阳的攻击类法宝。”
“理所当然的，为师也掌握有此剑的炼制之法，以及炼剑时一些细节上的心得体会，都可一并传给你。甚至，就连之前所用的材料都还有部分剩余，你搜集起来也方便不少。”
说着，他将灵龙剑放在中
间长几之上。
但方州仍旧坐于原地，连伸手拿来查看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弟子虽未见过师尊出手，但这灵龙剑的威力，想必是极为不凡。只是……师尊说此剑至刚至阳，听起来，似乎不太适合弟子的水灵根？”
平常用法器法宝，自然不用考虑太多，功用顺手即可。但本命法宝，却是要修士以丹田之火长期焙炼，跟己身相合的。
而灵龙剑怎么看，跟他的契合度都不算高。
当然，这些都不过是托辞罢了，归根结底，还是方州不打算要攻防向的本命法宝。
但杨子石却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位弟子既不贪图安逸，也不盲从于权威感到很满意，而后说道：“所以我只说此法最是简单平坦，从未说过此法最好。”
他收了灵龙剑，不经意地向引霞峰方向望了一眼。
“最好的，莫过于我九则宗两大至宝，千阳密印和万魂凶冥图。这两件上古奇宝传承无数载，与护山大阵一并，是本宗在千万年沉浮中，不曾衰落的最大依仗。”
两大至宝？与护山大阵并列？方州心念微动，只觉心头微热，但随即又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这两样东西听起来好则好矣，想来也是真的有通天彻地之能。至少，同等修为催发下，绝对不会在太清道剑之下，甚至很可能远胜。
虽然他自忖有太阿傍身，又走了炼体之路，连太清道剑都不打算要，而倾向于选一个辅助性的法宝，但那也是因为他心知自己炼制出来后威力要大打折扣。
为人不能太过死板。
虽然还不知这两件奇宝的具体功效，但光看其能成为九则宗这等庞然大物的依仗，就不难对其威能之强盛稍有推测了。
这种量变已是积累到质变的程度了，毕竟对太阿剑的运用还只是他自己的希冀，之后如何，方州自己也没有太大把握的。
但……就算突破到结丹期了，这种东西能落在自己头上？这种足以影响巨型宗门运势
的顶级法宝，能轮得到他一个区区结丹初期修士保管使用？
就算说看重他天灵根这点特殊，但九则宗里还有一位元婴中期的天灵根在那呢，怎么也轮不到他来。
再说，正所谓怀璧其罪，这么个烫手山芋就算真给他，他也不敢要啊。除非他拿了以后就此不出宗门，只在九则宗里装装样子还差不多。
方州正想着还未说话，杨子石已继续道：“当然，我指的肯定不是这两件法宝本体了。事实上别说是你，放眼当世，恐怕都根本无人能做到让这两件神器认主，成为本命法宝。”
“这一点，历代修炼至化神的那寥寥几位先祖，都曾经尝试过，却无一成功。功”
“那……难道要我自己炼制一件？”方州听得一时无语，“不过，这等神兵，材料想来很难凑齐吧，不然宗里完全可以大肆炼制，给每位师叔和师叔祖配上这么一件了。”
杨子石摇了摇头，淡淡道：“确实，这也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实上，这两件法宝的炼制之法早已失传，而且所需材料也不是难凑齐的问题，大都是已经彻底绝迹于世的东西了。”
“那师尊的意思是……”
“我希望你考虑的，是这两件法宝的仿品。”
杨子石食指在椅子把手上轻点了两下，才继续道：“经过十几代炼器大师对这两件至宝的研究，如今宗中已彻底掌握了千阳密印和万魂凶冥图的部分神妙之处。”
“通过对原法宝材料的替换和对炼制工序一定程度上的还原，是可以做出不错的仿品的。再加以数百年的丹火祭炼，达到那两件奇宝一成半以上的威能绝对不成问题。”
“虽然那两样东西的制法被大长老攥得很紧，但为师豁出面子去，总能为你要到的。”
杨子石一脸冷漠地说完一番殷切之言，方州的热情却已消退了一大截。
——虽然不知道一成半具体有多少，但听起来就不足以让他打消原先的计划。
第七百零三章 江湖骗子
只是他也没有这么轻易死心，追问道：“敢问师尊，您所说的这千阳密印与万魂凶冥图，是属什么类型的？后者听名字，倒像是件辅助法宝。”
“辅助法宝？当然不是了。这两件奇物，皆是天下间难得一见的绝世杀器，炼出的仿品，也是最适合作为本命法宝的攻击法宝。”
“这……”方州斟酌片刻，最终还是直言道，“师尊的好意弟子明白，但按我想法，还是希望拥有一件偏辅助向的本命法宝，算是补短。”
杨子石闻言明显愣了一下。
“辅助向？你确定？”
“须知，本命法宝跟只要法力足够就能驱动的普通法宝不同，虽可随你修炼时间受到温养逐渐成长，且在掌控上能做到彻底的收放自如，但一位修士只可拥有一件。”
“所以几乎所有的修士，都会选择偏重攻击，或至少也是护身向的作为本命法宝，来保证自己不会因为一时没有顺手的法宝可用，在正面对抗上陷入绝对劣势。”
“至于辅助法宝，不能说没用，但至少也是不如攻防法宝那么关键的。尤其若是攻击手段不足。
比如飞剑被对方斩断，又或是拿对方的护体法宝束手无策，那你困敌就算多个几息时间，也没有什么意义。”
他说几乎所有修士，可是一点不带夸张，甚至是保守了。事实上，他所认识的高阶修士中，对本命法宝的选择几乎是清一色的攻击向。
也只有那么个别几人，才因性格经历等缘由，选择了护身法宝。
且他们每每谈及此事时，多数都带了些悔意，宁愿当初选一件威力强大的攻击法宝了。
而选择辅助法宝的，则是一人都没有。
听杨子石将利害说得如此清楚，方州心知自己若不能拿出合理解释的话，对方就算不说什么，也必定会心存疑惑。
“攻击法宝的话，我倒是还真得了一件……”
于是他解下白渊剑，置于中间长几之上，道：“这是弟子前些日子无意中所得之物，所
用材质极佳，且以我法力无法驱动，推测应该是一件法宝。”
他面上虽不见有异，但真看着面前这位结丹后期修士将东西拿起后，还是不禁有些忐忑。
谁知道这所谓的不夺弟子机缘是真心之言，还是觉得那机缘对结丹修士来说不够大，没能引人心动？
但让他因此而在本命法宝这种大事上随波逐流，选一个在旁人看来合理，却不适合自己的，他也是不愿意的。
相比之下，拿白渊剑说事，总好过把太阿亮出来。更不必说，此次在白河岛岩洞中，白渊剑本就已经暴露于人前了。
当然，如果暴露的是太阿，他可能直接就不回九则宗，而要想办法脱身，隐姓埋名换个身份了。
约莫是看出他的纠结之情，杨子石并未细致打量，只大概扫一眼剑鞘中散逸出的灵气，确认此物的确不是凡品，就将其推了回来。
“确实可以看出是一件不错的法宝。”杨子石微微颔首，没有再坚持自己之前的说法，“既如此，我带你去一趟藏书阁，找找看有没有你觉得合适的吧。”
“不过如果之后你改了主意，打算炼制攻击向的本命法宝，也可以再来找我。”
最后叮嘱完这句，他便直接起身向外走去。
二人一路飞遁至广文峰藏书阁，在众多弟子管事或敬畏或恭顺的目光中直接上了楼。
每一层皆是书架林立，但架上所放书简却是一层比一层少。
到第五层，每个书架上已只有肉眼可辨的几枚玉简了，跟方州当年来此挑选功法时几乎看不出一丝差别。
毕竟这第五层算是宗中重地，就算是他这样的峰主亲传弟子，也非得杨子石亲自带他前来才可以，就连手谕都不作数。如此一来，自是少了许多尘嚣。
变的只有他的见识。
当年，方州只模糊地猜到，此处玉简比起下面的应是更有价值些。而如今他已知晓，此间任何一枚玉简，都足以在外界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比如他当年
看不太上的，可以增加结丹几率的功法，就绝对能吸引人为之发狂。
毕竟他行走这世间，见过多少人伦常尽丧、铤而走险，不就是为了突破个筑基，突破个结丹？
当然，就算是这藏书阁第五层楼中，估计也没能收录九则宗中最为珍贵的那些书卷。比如杨子石就提到过，那两件上古奇宝的仿制之法，是得他拉下面子去要的，显然就不会在此处了。
“嗯……”杨子石站在楼梯口沉吟片刻，像是在思索什么。
明显就不如之如前来找功法的时候轻车熟路。
毕竟，每收一个弟子都得带着选一门功法，但这里面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结丹，考虑自己本命法宝的。
更何况，还得像这位小弟子一样，自己给选好的法宝不要，非得挑个辅助类的。
而后，他才伸手摄来几枚玉简。
“这些玉简中，记载的都是不同法宝的炼制之法。而且能放在此处的，肯定也都不会差的。”
“而要将法宝炼制成本命法宝，只需在正常炼制过程中，增加一个步骤即可。具体的方法，你在下面几层随便找一些相关的书简，应该就有介绍，我就不多赘述了。”
“弟子明白了。”方州微微颔首接过，而后逐一拿过玉简，贴在额头上以神识烙印。
“镇妖图……借图中山水化形，镇杀对手，是以困敌为主的半攻半辅类法宝。此图炼制时掺入了辟邪之物，自成阵法，是以对妖族有着特别的克制效果，因此而得名。”
“惊云蓑……注入法力后，可极大幅度提高遁速，同时，还附带颇为不俗的防御能力。”
“六壬通天鉴……以前一个叫天衍宗的中型门派覆灭后所留，可借此推衍命数，从迷雾中解读一丝天机？这不是……这也太玄乎了。”
他话说一半，总算还记得自己正身处九则宗藏书阁第五层，放在这里的一定是宗中前辈觉得有价值的东西，这才没把“江湖骗子”四字说出口。
第七百零四章 对症下药
“确实很玄，如果对了就是这法宝之功，如果错了就是解读有误。”杨子石听完其自言自语后，如此接了一句，似乎对此道也不是很热衷的样子。
方州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而后又换了下一枚玉简。
但不得不说，这些法宝虽然各有千秋，甚至有的效果是他从未想过的，可却没有一个能做到让他眼前一亮的。
当然，这并不是说这些法宝很平庸，比如那惊云蓑，附文中所述看似简单，但对遁速的加成想必是非常惊人的。
而如果配合他的炼体术，想必效果也是极佳的。
作为一件普通法宝来说，这无疑是他想要的。但要就此决定，此物就是他认准一生的本命法宝，似乎还差了些火候。
他神情中的纠结，自然被杨子石看在了眼中，他轻咳一声，缓缓开了口。
“如果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倒是还有一个法子，也是我刚想起来的。只不过，为师也无法保证一定能成功就是了。”
方州闻言，放下手中玉简，看向这位天鼎峰峰主，恭敬道：“弟子谨听教诲。”
“既然你去过落玉山中，想必已对七宗秘境之事有一定了解了吧。”杨子石淡淡说道。
“七宗秘境？嗯……每过五十年，咱们正道七大宗门会联手开启一处各宗范围内的秘境进行探索。难道……”方州略作思索后，很快地回道。
“嗯，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个法子，就跟秘境有关。”说着，杨子石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卷竹简，“具体的，你看看这个知道了，这是咱们天鼎峰一脉的人，自秘境中逃出生天后所写的。”
方州双手接过，神识浸入其中片刻，面露讶色：“宁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一处只能容筑基修士动手的地宫，疑似是某个上古时期超级修仙势力覆灭后的遗留。
按这竹简上所说，他是误打误撞找到了大批炼器师的殉葬之地，那确实大有可能有铸造之法遗留的。”
“不错，只可惜，留下这卷竹简的人，在百年前就耗尽寿元而死了。不然，让你去同他当面询问，会好很多。”杨子石略带惋惜地说了一句，而后沉吟片刻，又道，“不过，你倒是可以去向薛师叔问问看。”
“她当年也是入过宁宫的，你和烟儿相处得不错，想来薛师叔对这点事情是不会吝啬的。”
薛诗云？方州闻言，顿时心思活泛起来，想起这位太上长老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那太清道剑的炼制方法以及所用灵材，乃是得自一处上古陵墓。而这宁宫，不也正是一处上古陵墓？前后结合着听下来，薛诗云的炼剑之法，很可能正是在宁宫中得到的。
毕竟元婴修士的本命法宝，看起来高不可攀，但细想其根本，其实也基本都是在结丹初期就炼制完成的。
那炼制之法出现在结丹之前，比如一个限定筑基期才能进入的秘境里，也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
如果他的猜想成真，那在宁宫之中找到线索，炼制品级不下于太清道剑的其他法宝，是完全有可能做到的。但……
“嗯……就弟子所知，想要保证下次秘境开启的是宁宫，应该很难做到吧？”毕竟每次临近开启之时，七宗都有各自倾向的秘境，本就会为此而展开一番明争暗斗。
这样想来，就算杨子石贵为天鼎峰峰主，又是结丹后期的不俗修为，在这种事上，也不可能真有什么太大的把握。
“说难确实难，说不难其实也不难，端看愿意做到什么地步罢了。”杨子石对此类事似乎颇为熟稔，信手拈来般地举起例子来，“比如，我们直接将此简中的内容公布出去。”
“到时，只怕各门各派都争先恐后想去宁宫中分一杯羹，根本不需要你再想什么办法了。当然，若真如此做的话，弊端也是极明显的。”
“这……说的也是。”这所谓的弊端虽未展开细说，但方州也能想象一二。
比如各宗门势必精英齐聚，竞争会是前所未
有的激烈。比如原本只有少数人独占情报之下，可以细水长流地从中慢慢获利，日后却是人尽皆知。
“不过，下一次秘境开启，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于心中稍遐想了一下那宁宫中所记载法宝可能具有的威能后，方州轻叹一声。
杨子石轻点下头，波澜不惊地说道：“嗯，还有接近四十年的时间。但你如今才刚突破中期中，这点时间也等得起。
毕竟，修炼到后期，再到后期巅峰，也得花上不短的时间。只不过，想提前准备相关灵材，怕是就不太可能了。”
“当然，为师前面也说了，此法并不一定能成。开启哪个秘境，能否从秘境中寻得合适的法宝，都还两说。
所以，你自己也要早做打算，如果遇到其他合适的，倒也不必一心死等着秘境了。”
方州心知前面那公开竹简内容的办法，只不过是这位峰主所举的一个极端例子，多半对方并无此意，遂微微点了下头，道：“弟子明白，那如果最后定下是宁宫的话，我再向薛师叔祖请教。”
“也好，她毕竟是元婴修士，悬而未决之事，的确是没有必要多麻烦她的。”
杨子石也觉有理，随即补充道：“我会告知烟儿，如果薛师叔要外出游历或是长期闭关的话，就转告你一声，省得你到时错过了时间找不到人。”
随后他说一句“走吧”，也不等回复便直接往楼下走去，方州连忙跟了上去。
二人离开藏书阁后，沿路又说了些修仙界的见闻，便各自回了洞府。
此番虽然未能最终拿定主意，但方州倒着实是涨了不少见识，加上对之后有了打算，却也不算白跑一趟。
至于修复九宫琉璃剑和购置护身法宝的事，其实还不急于一时。他打算先好好考虑一下自己当下的需求，再对症下药买个最为合适的。
默默将事情梳理一遍后，他便趺坐于血玉床上，又沉浸在了自己平静安稳的修行生活中。
第七百零五章 失去先机
但这平静并没持续多久，就被纷至沓来、不屈不挠的传音符打断了。
不消说，仍是来自那林英的约战。
“唉，一根筋的剑修啊……听说他之前还特意想着不筑基，与我公平一战。如今要是知道我已突破中期，嗯，我是用中期修为跟他打，还是伪装成筑基初期的样子？”
无语地盯了传音符片刻后，方州终于摸出张传音符给出了自己的回复。
“时间地点你定，我只有一个条件，约战之事弄低调点，别告知些不相干的人，弄得人尽皆知。”
什么在诸脉会武上点名要和天鼎峰方州打，这种大张旗鼓的事真的是不必了，他心中暗叹口气，觉得自己要求还真是低。
……
一个月后，万极峰某处山脊上。
天青欲雨，云簇于山。
且人山人海。
“不是说好弄低调点，找这些不相干的人来吗？”将修为压在筑基初期水平的方州目光扫过周边，扫过那些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看热闹的众多九则宗门人，神情满是无奈。
林英一个剑修，不应该心思纯粹些吗？在擂台上口无遮拦就算了，权且当他是不顾忌世俗眼光。
可为什么这样一个私下约战，他也提前说明不希望引起太大动静，对方还会大肆宣传，找来这许多人来围观？
这一下，众人是彻底把方州这个名字和他本人对上了。
“我没有告诉不相干的人。”林英按轻轻呼出一口气捺住内心的激动，沉静开口道，“我连相熟的师兄弟都没告诉，只告诉了你师姐一人。”
“师……”方州气结，果然在人群里找到了正沾沾自喜的薛从烟。
——这位天灵根小师弟始终没有挣到应有的关注与影响，整天像个最普通不过的门人弟子一样泯然于人群。
这样下去可不行，多亏有她，这个凡事都为其考虑，而且不辞辛劳的师姐。
想到这，少女还兴高采烈地冲自家小师弟挥了挥手。
方州顿时脸一黑。
“这也是我们之间的约定，她起初告诉
我你出关的消息时，就提了此要求。”
这名剑修果然挺纯粹，几句话就把薛从烟卖了个彻底。但，这也改变不了两侧和天上无数人正盯着这边的事实。
原先，方州的本意是把修为压制在初期和林英打一场，假装打得势均力敌最后惜败一筹。掌握得当的话。
既可以看看自己当下斗法缺陷，针对性地考虑护身法器，也省得之后再生出其他麻烦来。
毕竟这林英纵然实力不弱，但当日同境界尚且无法和自己匹敌，如今差距只会更加悬殊。
可现在这四下围观的修士里，不乏认识自己，知道自己真实修为的人。
比如邵启英、沧澜峰的陆氏三女，还有那个只差一步结丹的许心远，都在人群中。
此外，还有一些虽然面相陌生，但气息深不可测的人，竟赫然是结丹以上的修士。
也不知是他们听人说了天鼎峰方州灭杀魔婴的赫赫战绩，还是这位天灵根的事在九则宗高层有所流传。
总之这一场区区筑基修士间的约战，却是实实在在引来了这些高阶存在的好奇瞩目。
方州心知，自己的敛息术法，在他们目视之下根本无所遁形。
而且，就算这些人都不多此一举，不揭穿自己压制修为的做法，旁边还有个薛从烟呢。
光看着少女现在那得意洋洋的样子，他就不难想象，如果自己以初期修为应战林英。
那待斗法结束后，薛从烟一定会或美滋滋或义愤填膺地上前告诉林英，自己打他根本就没用全力的事实。
而以林英这不食嗟来之食的性子，知道自己压制修为的举动后只怕更难容忍，到时仍旧会是麻烦缠身。
方州看着对方，一时无言。
而这位剑修嘴上仍是没停。
虽然他目光、语气皆是被勉力控制得平静如常，但这滔滔不绝的反常表现早已出卖了他内心的兴奋与激昂。
“听闻方兄当年首次参加会武时，还只是炼气四层修为，最后面对十二层的对手不得不弃权。
而短短五年之后，你就已修至炼气十三层大
圆满。所以对你能突破筑基瓶颈之事，我从未怀疑过！”
“尽管我们错失了在会武擂台上一战的机会，不可谓不遗憾，但今日你我修为相当，正可互为磨砺。砺能有此公平切磋的机会，于愿足矣！”
林英说着，执剑在手，缓缓抬起，朗声开口。
“极煌七星剑，剑锋三尺六寸，取金精淬地火而成，锋锐无匹，请！”
而后林英就愣住了。
因为他面前的方州忽然不明意味地无奈一笑，随即周身气息骤然一变。
不过顷刻间，他对手修为就已直接攀升至筑基中期，赫然比他高了一个小境界。
林英愣了愣神，感觉自己完全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人是碰了什么奇遇？怎么可能修炼得如此之快？
若换作其他对手，他根本不会如此患得患失，初期也是打，中期也是打，根本不会有差。但林英对方州却是执念已久，胜负得失之心大涨，自然不能难以等闲视之。
然而他“请”字都说出去了，方州自不会再多等什么，毫不犹豫地抛出骨笛祭于空中，十指连弹，数道千重水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其身。
他作为注重攻势、向来一往无前的剑修，此时失去先机，只得仓促举剑带起一片明黄色剑光，勉强抵挡。
然而此刻，半空骨笛微微晃动之下，已有成片涟漪洒出，让林英心神有片刻失守。
待其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护体灵气已破碎，而就在身前，那几道深蓝色的水光已凝为一捆聚成箭矢状。
直指向他眉心。
尽管尚未触碰，眉心却已先一步生出种受了压迫般的麻痒之感。
“是我输了……”原本正期待一番大战的众人一片哗然，议论纷纷，可林英毫无拖泥带水的意思，干脆回应道，完全不打算找任何借口。
虽则此战两招之间败北，有他惊愕之下失了先机的缘故在里面，但身为剑修不可能不修心，可以说，心性本就是实力的一部分。今日他心境有变，只能说明他还没修炼到家。
第七百零六章 婉言谢绝
方州双手抱拳，说了声“承让”。
“我已是全力以赴了。”林英轻轻摇摇头，道，“方兄果然实力非凡，待我修至筑基中期，再来请教。”
说完，他也不管周边如何议论，自顾自地在人群中分开一条路去了。
稍远处，一人讶然开口道：“以中期修为，两招之间击败一位初期剑修？这……此人能诛杀那让许师兄都大感棘手的魔婴，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大感棘手？”许心远回过头来，笑了笑，道，“廖师弟还真会给为兄脸上贴金，要我说，是‘万万不敌’才对。”
说完这句话后，他又转回去看向正缓步离场的方州，压低了声音。
“其实，他刚才的出手，倒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毕竟剑修多专擅攻杀之术，咱们万极峰这位林师弟他也不例外。”
“林英一上来慢了片刻，被人抢攻至近前。当此之时，他有守无攻，虽是剑修，但其实真算起来，比攻守兼备的普通修士都还有所不如。”
“唯一奇怪的地方反而是……他一个剑修，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况且还是自己主动抬剑请战的，为什么会失了先机？”
看着方州的背影，他沉思良久。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身边其他人心知，自己对刚才这一战的理解绝不可能有这位透彻，一心等待其分析，自然也不会打断他的思索。
“我怀疑，这位方师弟在神识方面远超常人。刚才，他是以某种方式动用神念，攻击了林英的识海，这才使得后者状态显得有些奇怪。
嗯……就类似他祭出的那个骨笛，不过应该是某种秘术神通。”最后，许心远给出了自己的猜想。
另一人闻言，虽内心对这位许师兄推崇不已，却还是面现迟疑之色，喃喃道：
“这应该不可能吧……一般来说，这种秘术都是结丹甚至元婴修士才能掌握的，凭筑基修士的神识，怎么可能做到隔空伤人？”
“我们所有人聚在一起，连符宝
都动用了，都奈何不了那白河岛魔婴，他却能在我赶到之前一力与其周旋。
甚至之后，还不知动用什么底牌将其斩杀了，一般修士，本来也不可能做到这一步吧。”许心远被质疑也不生气，耐心解释道。
“虽然我也觉得有些离奇，但事实既然摆在这里，这也就是唯一的可能性了。甚至，他之所以能战胜那魔婴，或许就是靠过人的神识取了巧。
毕竟我们只知那魔族肉身法力皆是强大无比，却不知其心智识海是否也一般牢固。”
说到这，他想起来这位只有中期修为的方州，在地下岩洞的时候却能稍稍判断那魔婴隐匿后的动向。且根据另外几人所说，最早发现冷文昊那出了问题的也是他。
“对了，神识远超常人！那师兄你要做的那件事，岂不是正可以算他一个？”
廖师弟闻言，顿时想起什么似的，提议道：“他现在毕竟只是筑基中期，能增加一分冲击结丹的可能，肯定不会拒绝的。这样一来，也算是两利了。”
“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他虽然只有中期修为，但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我回去以后，考虑一下吧。”
许心远受他提醒，双目微亮，缓缓点了点头，随即转身道，“好了，热闹也看够了，回去吧。”
但他这一句说完，又忽地轻笑一下，道：“噢不对……我们回去就好，你来这，是要跟沧澜峰那位师妹偶遇的，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言罢，他拉着同行的另外几人，打趣着御器离开了。
而他们刚飞远，那被打趣时红了脸一句话没说，似乎羞涩腼腆已极的廖师弟却忽像是变了个人，脸上不自觉浮现出笑意。而后，他闷头朝着自己早看好的某人方向跑了过去。
——另一边的方州虽不知许心远有心为什么事拉自己助拳，却也知道自己往后的安宁日子怕是会少很多。
就像当年齐健听方泉说过自己实力不凡，于是遇到事情就会前来找他求助一样。
那种那在任务玉璧前现场看修为拉人
的方式固然方便快捷，但拉来的人心性如何，斗法实力如何，就都是两说的事了。
直白点讲，这样找来的人只能指望他们在事情轻松可为的时候共富贵，却不可能寄希望于他们能在真正危机时刻共患难的。
而之后的发展也果然不出他所料。
方州本想去找薛从烟，好好跟她就这次的风波说道说道。可一路上的炼气弟子固然是不敢拦他路，纷纷退让开，但筑基修士就不一样了。
基本上走不出几步，就会有筑基修士来他面前自我介绍一番，并或明示或暗示地提出自己有需要他出手之处，报酬丰厚。
对此，方州都是礼貌且多余地同样报了自己的名字，而后婉言谢绝。
短短一段路，却让他被众围观修士拖了好一会，才走到薛从烟面前。
他还未开口，少女已抢先问道：“怎么样，这么多人为你喝彩，是不是特别开心？”
“我看起来像是有一点开心的样子吗？”方州无奈地耸了下肩反问道。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只是在宗门里，如此带来许多便利，有什么不好？”薛从烟自觉作为年轻一代里名头最大的人之一，向来拿到的都是好处，不觉有什么不妥。
方州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别人给你便利，是为了让你姑祖多看他们一眼，而以她的修为地位，就算不多看一眼，他们也只有当哑巴咽了。
但他们若给我便利，那就都是实打实要还债的了。”
本来他想提醒一下少女在落玉山中被人围攻的经历，但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嗯……”薛从烟歪了会头，“不懂。不过师尊和我说，让我在姑祖闭关或外出游历之前，要告诉你一声，说你好像有什么事想问她，怕你错过了，是这样吗？”
“是的，我想向她问一下宁宫里的情况。”方州点了点头，以为对方是好奇心发作想八卦一下，遂直接把自己要问什么都说了，“不过此事八字还没一撇，所以倒是不急着叨扰她。”
第七百零七章 落入下风
“哦——！”少女夸张地拖长了音调，表情戏谑，“那你是不是特别开心？”
“……是，特别开心。”察觉出对方话语里的要挟之意，方州当即见风使舵起来。
“来，笑一个。”
“倒也不至于那么开心……”
“笑不笑？”
本是有点兴师问罪意思的方州，被薛从烟拿捏住痛处，马上摆正了求人办事的态度。
一番笑闹后，回到洞府的他本按照斗法后的惯例，想调息休整一二，结果却意识到自己的法力根本没怎么消耗。
“这样的话，护身法器的选取就只能凭感觉了。”
想到天色还早，方州索性直接前往则阴坊，找上了秘境。
以他如今修为身家，根本不会考虑顶阶之外的法器，最好的选择自然只有在此处。
珍奇间中，方州和一稳重的中年男子各取一只藤木椅相对而坐。
这男子恰是他上次来取如意丹方解读之法、购买阴阳珠符宝时，招待他的那位。
“原来是公子的贵客前来。”男子呵呵笑着，着人为方州添了茶，“还好恰巧是在下来接待，不然岂非要怠慢了方公子。可惜辛少主他不在此处，不然正可和方公子把酒言欢了。”
修士大多过目不忘，况且这位能被辛宏奉为上宾，他自然更是印象深刻。
“方某也不过是想来看看有什么顶阶的护身法器，谈不上什么怠慢不怠慢的，只要贵阁不要吝啬藏私就好了。”方州微微一笑，直入主题。
“方公子前来，敝阁自是好物尽出，任君挑选了，清单稍后就到，还请放心。”男子约莫是看出他不想多花言语客套，便也不再提些人情世故。
“如此最好。”方州微微颔首，又道，“此外，我之前在此购置过一套飞剑，如今有了些许损坏。我思来想去，这套飞剑既出于秘境，那交由你们秘境之人修复应该也最有把握。”
中年男子却并没一口答应，而是迟疑了片刻，才斟酌道：“这…
…可否先劳公子取出一观？”
“这当然没有问题。”方州答应了一句，即从储物袋中取出九宫琉璃剑，叠放于桌上。
但见这些彩光横溢的剑身之上，皆密布着一个个形状大小不一的裂痕豁口，虽然祛除了魔气，但造成的伤害仍是肉眼可辨的。
而男子却松了口气：在见过太多人拿着灵性尽失，甚至干脆已经被轰碎成渣的法器来要求修复后，他实在不敢一口把话说太满。
然此剑既光韵尚存，足以说明其材料的灵性还大致保存完好，受的损伤其实根本不算大。
“若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九宫琉璃剑吧？请放心，这套飞剑还在可以修复的范围内。不过，不知道方公子想怎么修？”
“怎么修？”方州听得奇怪，“自然是往好了修，难不成你们还有别的修法？”
“额，是这样。”男子知道这位贵客是第一次修法器，遂解释道：“方公子若是急用的话，我们就在此间店面尽力修补一下，确保一般来说不会影响使用。最多过个三五天，就可以来取了。”
“如果您不赶时间的话，我们可以借敝阁互相之间转送货品灵石的机会，将九宫琉璃剑送回原本炼制这套飞剑的大师那。
请他亲自出手重新祭炼，到时保证跟新的一样——当然，这种待遇也就是只有方公子这样的贵客才会有了。”
“我倒是不太赶时间……”方州自觉最近没有什么事要做，“如果这样的话，是要多久？”
“我在不知那位大师现在身处何地、是否正炼制其他物件的情况下，也很难给出具体的时间。粗略估计的话，短则三四个月，长则半年吧。”男子沉吟片刻，如此回道。
如果动用传送阵法的话，倒是可以大幅缩短时间。但只为一件法器多次传送的话，话未免消耗太大了些，重新买一套飞剑可能都更好点。
“半年的话，倒也不是等不了，那就这样吧。”方州点点头，随即又问道，“不知道修复法器之事，贵阁是如何收取灵石的？”
“嘿，方公子就不用这么见外了。反正，我们分阁之间根据当地需求，互相配运货品也是常事，带套飞剑也就是顺便的事。
到时，让炼制九宫琉璃剑的那位大师，将修复时所用的灵材列出来，公子付个材料钱即可。”
秘境的这名男子显然是早已想好，此时不紧不慢地说道。
“那就多谢了。”方州微微颔首，心知他说得再怎么轻省，重新祭炼一番也至少得花上那位大师几日的时间。想来，这也是一种示好让利之举。
“方公子客气了。”中年男子自己只是炼气修为，被这么一位自家少主的筑基贵宾以礼相待，丝毫不敢托大地稍稍起身，抱拳还了一礼。
而后见此事已了，他拿起传音法器嘴唇微动地说了一句话。
黑门应声而开，一童子快步入内，双手给中年男子递上一枚玉简，随即告退。
显然是因二人正商谈别的事不好入内打扰，所以在外等了一会。
“方公子请。”男子先自己查看了一下玉简，而后才推了过来，又诚恳补充道，“公子可以宽心，在下保证敝阁绝无藏私之意，这玉简中绝对已汇总了此处最好的护身法器。”
接过玉简后简单看了一眼的方州闻言顿时轻笑一声，回道：“这我倒是看出来了，从灵石价格上。”
之前他买那九宫琉璃剑花费了九百灵石，已可算是专在顶阶法器里挑好的、贵的。毕竟之前那暗市中拍卖的法器，多数也就在五百左右。
而现在这玉简里的，则直接就是八九百灵石起步；再贵一点的，更是直接赶超差一些的符宝了。
方州一面细细查看着，一面陷入了思索。
如果对手极强，要不惜暴露底牌拼命的话，如今有白渊剑在，只要血玉纹还未耗尽，直接对抗时其实也不那么容易落入下风。
能硬扛魔婴的利爪，本就已不亚于一般法器。
但是，只凭他一人一剑，想要抵挡那种过于密集的攻击，就不大方便了。
第七百零八章 不速之客
比如，对方若是御使九宫琉璃剑这种成套的法器，而他无法在法器对攻中占据上风的话，就算能依靠白渊剑护住自身，也会被接连不断攻来的手段压制在原地，无法有什么建树。
之后，他又想到了在秘境总阁中时遇到的那个老人，对方明显神识不凡，所放无数银色飞针的残影竟能织结成网。
当时他胜出，是因自己法力精深，对方连他龙凤佩的防护一时间都无法破去，且那老人的防护在他九剑合击之下又不堪一击，方能有此结果的。
而如果对方实力与法器品阶同他相当，那么如此密集的针网从天而降，凭白渊剑是决计无法抵挡的。
此外，自己的神识相比起法力和肉身来说，算是薄弱点，也要注重对识海层面的保护。有必要的话，买多件也是可以的。
想通这一点后，方州便开始针对性地选择起来。
“黑骨牌，只能抵挡一个方向，不行……”
“七曜盘仙石……防御能力极为惊人？额，太过笨重？这就算了，不适合我偏游斗的风格。”
几番挑拣后，他最终把目标定在了两件看起来还不错的护身法器上。
一为“纳海玉瓶”，要价一千四百灵石；一为“明光罩”，相对便宜些，但标价也在一千两百灵石。
前者旨在一个收字，只要使用者法力够强，就可以将对手的诸般术法神通乃至法器暂时纳入其中，算是以禁代守。
对于方州这种在法力上对比同阶有着明显优势的人来说，堪称万用。管对方什么千奇百怪的花里胡哨玩意，抬手收了便是。
万千飞针？阴魂鬼祟？但凡不知道怎么应对的，都给你拖到比拼法力消耗的局面。
而后者相比之下，就是一件纯粹的防护类法器了。
此物据说是仿了佛陀金身，以佛家法门炼制而成。一经祭出，便可形成一金色光罩护住身心，水火不进。
乍听起来，似乎和白玉龙凤佩的效果近似，但龙凤佩主要的神妙之处还是在于一念激发，那其他方面就难免有所牺牲。
而这明光罩则是需要专门取出后，以法力祭出的。这样一来，除非其品质和龙凤佩差距太大，否则防护效果必定在其之上。
就好像同档次的攻击法器中，那些势大力沉、攻伐之力最为强大的印、石类法器，虽对战斗结果有着几近一锤定音的影响，但也存在着明显的缺陷。
比如发动极为缓慢，操作不灵便，消耗法力巨大等。
如此一来，方体现了诸般法器各有长短，效用互补的特点。
当然，也并非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在主宰这种平衡，只不过那些完全可以沦为下位替代、各方面相比之下都乏善可陈的法器。
可能就没有什么适用的场合，自然直接被认为是低一档的东西，甚至被渐渐淘汰不再有人炼制罢了。
而同为顶阶法器，一个是秘境翻出来给他这位贵客挑选的精品，一个是元婴修士所赐，多半是其当年用过的，想必两者之间就算有差距，也不会差太远。
方州沉吟片刻后，便指着纳海玉瓶和明光罩道：“还请道友帮我取这两件法器来一试。”
“没有问题。”男子说完，便执法器传音了几句，又抬头道，“已经吩咐人去取了，方公子还请稍安勿躁。”
方州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对方见状，也没有多与他攀谈，静等起来。
少顷，方才递送玉简之人再次推了黑门进来，奉上两件法器。
一件是个广口白瓷瓶，瓶身上有云纹阴刻，望之似见雾气自瓶口升腾，显然就是那纳海玉瓶。
另一件则说不出是个什么物件，小巧玲珑、金光璀璨，细看之下，内里又分为两层，有一圈迷蒙的金雾包裹了中间一个球，像是个大了两圈的金色石色榴粒。
方州正待细问，来处的传送阵忽然轻轻响动一下，霞光渐强。
见状，他稍稍皱了下眉头，心中先是惊疑，随即微生疑惑。
——这是有人要传送进来的前兆。
但这显然不是按中年男子吩咐，去取法器给他的人。秘境
自己内部之人，一直都是走黑门出入的。这传送阵，送的向来都是如他一般的客人。
有外人前来？
这秘境作为一个底蕴深厚的商家，固然有很多缺点，比如喜欢灵石，再比如喜欢坑灵石。
但怠慢贵客，却绝对不是他们的风格。
为了让人被坑得心服口服，他们做起事来大抵都以顾客的体验为先，连那种修仙界最为固有的修为尊卑都可以不顾。
如此一来，顾客不光是觉得宾至如归，更是连被坑起来也有一种微妙的尊荣感。
这样的秘境，竟然会犯如此低级的失误，在独立静室内部生意做了一半的情况下，让其他人传送进来？
这种情况，绝对是任何修士都会引以为忌讳的事。
“贵阁生意倒是兴隆，一处珍奇间招待一位客人竟已不够用了。”
方州心中微生戒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如此说了一句。
听出其话语中的不悦之意，男子愣了下神，才注意到传送阵的异常，神情愕然。
“这……这怎么可能？”
以阁中修士、凡人的素养，断然不会往有客在的珍奇间送人。就算真的客满，也会邀他们先在其他地方，奉上茶果打发消磨段时间再说。
况且，自己发现这位是少主贵客后，就已特意传话让其他人注意些，尤其不会犯下如此错误！
他虽惊不乱，指尖在那传音法器上悬而未按，只等看来者是否不善。显然，此法器除了传音外，在紧要关头还有些更为快捷的联络方式。
看到男子这副表情，方州已是心里有数，看向传送法阵，以手按剑，自语道：“看来是不速之客啊。”
则阴坊比邻九则宗，又有结丹修士坐镇，是以他虽然做出了这般动作，心中并不十分戒备。
总不至于，有谁在结丹高人眼皮子底下把秘境的人杀了个精光，再把传送牌抢走，还想不惊动九则宗吧？
就算是那魔婴自“不可说”中存活了下来，杀到此处，也不可能做到！
第七百零九章 人之常情
方州这仿佛准备动手一般的表现，不过是表达自己对来者闯入的不满罢了。他虽自认不是恶人，却也容不得旁人如此放肆招惹。
片刻后，传送阵上白光一阵闪烁，两道身影从中冒出，渐趋从朦胧变至清晰。
二者皆纤细窈窕，竟都是容貌不俗的女子。
一人看去十八九岁，身着宫装，容颜秀美，修为在筑基后期；另一人看起来少女模样，满面盈盈笑意，给人以一种天真活泼之感。
但方州望去时，却能感到对方气息强盛无比，境界根本不是现在的自己所能看透的。
“方公子别来无恙。”那宫装女子嫣然一笑，先开了口。
“是你们？”方州颇有些意外，来的竟然还是自己认识的人。
“小姐？”那边中年男子看见来人也怔愣一下，暗道这位怎么会来此。
来者竟是秘境中方州稍打过一点交道的另一位少主，唐艺，以及被她称为姑姑的那名结丹修士。
男子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两人竟能让其余人不顾自己的嘱咐，强行传送进来。
但一时的明白之后，他却更是糊涂，想不通对方为何会突然来到此地，还直接做了如此一件不合规矩的事。
四大少主在阁中地位超然，原则上当然是可以想去哪就去哪，四处的分号都是他们可以巡视甚至指点江山的地方。
可实际上到了此时，各地秘境往往都已有了自己属意的家族与少主，内心并不真的欢迎另外几位来指手画脚。
而众位少主对此也应心里有数，基本不会越俎代庖做出些什么不智之举。
比如九则宗旁这一处，明显就已经姓辛了。唐艺来此，除非始终谨言慎行，否则就显得很是不智。
不然，她无论想做点什么，就算想法当真极好，事情也进行得极顺利，这功劳也得分一大截到辛宏头上。
更不用提，此处已忠于辛宏的秘境人只怕都是表面看似恭敬，转头就阳奉阴违。
甚至有心的话
，他们还能刻意搞些破坏闹出麻烦来。这脏水根本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泼到送上门来的唐艺身上，让她有口难辩。
再者说，这次的事只需如实向上禀报，甚至连添油加醋都不需要，阁主心中自有明断——直接闯入有贵客在商洽的珍奇间中？这毫无疑问是极得罪人的行为。
而男子如此想着，那边方州果然脸色一沉，殊无半点叙旧之意，冷然道：“你们跟踪我？”
对方一来就先跟他打了招呼，足以说明这绝非什么巧合偶遇，而是就冲着他来的。若是行走在外，方州怕是只能捏着鼻子自认倒霉，甚至说不定还要对结丹修士赔笑。
可他以客人身份来秘境，受到了此种待遇，自是要问个明白。
“这不能算是跟踪……”唐艺对他的敌意表现并不太意外，歉然笑道，“只是秦月妹妹托我给方公子带个口信，这才在有了方公子消息后，动用传送阵冒昧前来。”
而后她看了一眼桌上的两样东西，又道：“当然，若方公子有意的话，也可谈个生意。唐艺这边，上好的护身法器也有一些。”
“秦月？哦对……她上次前往贵阁总阁所在，是受你所邀，你们熟悉也是正常的。”方州微微颔首，暗自猜测风华舫周边的秘境，应是处于唐艺的掌控下。
当然，他心里也有数，知道这位唐仙子的主要目的，多半还是想看看自己是要买什么东西，好提出些交换之法，这才半途闯进来。
毕竟，上次对方就表示过要留自己在秘境总阁中暂住的意愿。
但他既已和辛宏搭上，对此女自然没有多少合作的意愿。
尤其如果之前丹方之事还可以说纯粹是场交易的易话，那之后二人谋划打断薛诗云和姜白芷一战的事，则多少让他对辛宏有几分偏向了。
只是，带口信也确实是个不错的借口，唐艺大可一口咬定说她是怕自己离开以后找不见人，所以才出此下策闯进来的，也算个合情不合理的说法。
虽然之前自己约见辛宏时，
秘境之人有过传讯之举，但那到底是辛宏的人，唐艺信不过并不奇怪。方州既知道秘境少主之间是竞争关系，自不会再在这一点上大惊小怪。
方州忽望了之前那中年男子一眼，似笑非笑地道：“那唐仙子消息倒是很灵通，怕是方某前脚走上贵阁的台阶，仙子后脚就已听说此事了吧。”
言下之意，你们这里有她的眼线，要不要查查内鬼？
“也不算灵通。”唐艺当即笑眯眯地回道，“我也不过是在对面那家灵韵堂里，花几块灵石请了几个人，帮我顺便看着而已。”
灵韵堂这个地方方州并不陌生，是他初入修仙界时接触的第一家小铺子，里面茶果的味道属实是一言难尽。
尽管那边和秘境只一街之隔，却完全不可和此处相提并论，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这坊市中看起来最为平庸廉价的一处了。
那他们的对报酬的要求自然也就不会太高。
要打动灵韵堂这些身处局外的伙计乃至掌柜，所花灵石所冒风险，比起收买辛宏的人，那就小太多了，的确是一个更为妥善的法子。
“原来如此。”方州见那招待自己的男子一副诺诺恭敬的样子，便也不再管这闲事，直接问道，“所以秦月姑娘让唐仙子带的是什么话？”
问归问，他心里倒也有数。之前因为那位杨师妹勾结邪修的事，二人分别时算是有点不欢而散，如今想来，无非几乎也就是那件事的后续了。
“她说，自己之前一时心烦意乱，不光没有好好谢过你还同你置气，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如今，杨蔷的事已有了结果，她得了应有的惩罚，方公子可以不用再记挂，让事情过去了。待日后有机会，希望你去一趟风华舫，让她也有机会尽地主之谊。”
“如此，也请唐仙子帮方某转告她，此乃人之常情，我并未有过分毫的记恨。”方州见对方说的与自己所料大差不差，遂微微一笑地回道。
只不过这话细细推敲之下，却又不免显得有些奇怪。
第七百一十章 轻而易举
“应有的惩罚”听起来像是提了点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那杨蔷与邪修勾结，行了那极端血腥残忍之事，如今这首恶之一到底如何了，她背后那位多半之情的，“亦正亦邪”的结丹期散修又如何了，却是半点没交代。
权且当这是他们门派内部事务，而且要经过唐艺这个人传话，不便多言；抑或是她自己心里尚不能接受，不愿细说。
但之后说什么事情过去了让他不要记挂云云……
与其说这是在告知他事情结果，倒不如说是反复告诉他不要再管此事。
然而这风华舫的事，我就算想管也管不到啊……方州微微皱了下眉，虽觉这其中有点猫腻，却也没什么头绪，遂将此事搁置下来不再多想。
最后他又笑了笑，道：“真要说的话，还要再谢她在秘境时的援手之恩，劳烦仙子帮忙传达。”
“方公子客气了，唐艺下次见到秦月妹妹一定转达。”
见方州不再计较闯入之事，唐艺走前几步，挥手让中年男子给自己让了个座，直接将一只储物袋平置于桌上，嫣然笑道：“所以……方公子可要和我谈谈生意？”
“谈生意就算了。”方州摇了摇头，不假思索地拒绝，“你们这几位少主的东西都太贵重，买过辛兄的，怕是买不起你的了。”
或者换个通俗点的说法，上次已经帮辛宏打过唐艺的人，现在拿唐艺的好处，搞不好之后就得帮她去打辛宏的人，实在有些不太合适。
“怎么就太贵重呢？好些坏些也就是顶阶法器，顶天又能差出多少灵石来。”宫装女子一脸无辜地看了过来。
“你按灵石卖？”方州尤自不信，这位光接到消息一路传送过来就不知消耗了得有多少灵石，真就为了给他带个口信，再卖点东西？
“不然呢？难道方公子想用世俗金银买？”唐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样的话，倒是让唐艺有些为难了……”
“真的用灵石？钱货两清没有任何后续那种？”方州无视她的揶揄之言
，又确认道。
“当然了。”唐艺笑着点下头，“难道方公子手头不宽裕，还想赊欠一段时间？倒也不是不行，如果方公子赖了账寻不到人，我就找辛宏赔给我，也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那在下倒是对仙子所带法器有些好奇了。”虽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方州既已在言语上免除了后患，自是没有什么顾虑。
唐艺却不急，先将桌上瓷瓶拿起来端详片刻，随即品评般地开口道：“纳海玉瓶，确实是个好东西，方公子倒是独具慧眼。”
而后她放下瓷瓶，又拿起那金色石榴籽一般的奇怪法器，看了看即抛回桌上，轻笑一声不予置评。
看唐艺不像认不出明光罩的样子，眼下这表现约莫是没瞧上。方州心念微动，看着对方广袖一展，抖下一储物袋，又从中取出一物来。
那是一面宽高尺许的黑镜，光气匀亮、纹饰细密，但其镜面上却并未映出周遭景象，反被一片云烟所笼罩。
“九玄镜。”她信然一笑，说道，“祭出之后，如身处镜中，也是只要法器未损毁，就可以抵挡一切侵袭那种。但其防护能力，比起明光罩是要明显高上一筹的。”
一边说着，她手中已注入法力。
片刻后。
九玄镜倏然一闪，镜面云烟尽去，映出唐艺其人来。
而唐艺周身，则刷刷浮现出了如那铜镜上一般，清晰黑亮的纹路，其整个人的气息也陡然一变。
她面部轮廓微有模糊，衣纹虽看似转折流畅，近观之下却能发现，其衣裙就仿佛被浆糊粘牢固了一般，几乎一动不动。
就连此女本人，动作都变得僵硬晦涩起来。
整体看起来，就像是她整个人被嵌入了铜镜之中，成为其上一个人形浮雕。
若非知道眼前变故皆起自这位唐少主自行祭出的九玄镜，方州几乎要以为这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然而就在此时。
“不好！唐艺这是遭法器反噬，神魂被拘了！”旁边那一直没
说过话的结丹少女面色忽然一变，急急向方州道：“傻看着做什么，还不想办法做点什么帮她！”
她几句话说完，那中年男子登时紧张起来，生怕这位少主真在阁里出了什么事，忙道：“这可怎么办！方公子”
而方州则直接被那结丹修士问懵了——反噬？神魂被拘？这是个什么邪性法器？
正觉得这法器奇怪，还真就出事了？
但是让我帮她……我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帮？你这个结丹高人就在旁边不出手，指望我一个初次见到此物的筑基修士执掌大局？
他虽没说出口，但那少女明显已猜到他所想，迅速说道：“难道你想让我动手？这么窄小的地方让我来动手，你们还要不要命了？”
“这……”
此话中的因果固然禁不住推敲，毕竟结丹修士若想施展筑基层次的法力，绝对是轻而易举的。
但乍一听起来，好像前后也有几分关系，加上来不及细想，方州便也不再争辩，周身现出龙凤佩光晕，神识全开，慎而又慎地上前，看自己能做些什么。
结果身后此时传来了“噗嗤”一声轻笑。
“方公子真可爱，竟然信了。”那结丹少女笑得清脆，且一副止不住的样子，令背对着他的方州不自觉就在脑中勾勒了一副前仰后合的画面。
而前方同时也传来了唐艺的声音。
“方公子不必担心，这是姑姑她在同你开玩笑呢。这正是九玄镜发动后，所产生的效果。”
方州回身看了一眼那位结丹前辈的得意样，正要开口说话，对方已先一步抬首止住他。
“唉，你可别觉得委屈啊，都是上回在总阁，你欺负我们唐艺在先的。”
这一句话，让方州忆起自己当时因过度动用招魂幡，魂魄不稳，在唐艺邀约时出言轻佻，之后却又爽约直接离去的一幕。
他自知理亏，一时不禁有些汗颜，干笑两声，道：“晚辈可还什么都没说呢……只是想夸两位很有想法而已。”
第七百一十一章 毫发无损
而后不等结丹少女说什么，方州已忙开口道：“那还请唐仙子介绍一下，此镜的玄妙吧。”
“好。”唐艺笑了一下，也不戳穿他转移话题的意思，“如你所见，当下你能看到的，已非唐艺本体，只是我用此法器映在原处的一个虚影。”
“这整片区域，现在都已被九玄镜所笼罩。而其中你所看到的景象，也都是我在此镜中显化而出的，可以通过神识进行简单的控制。”
似乎是为了表明自己所言非虚，这个唐艺的影子稍微晃了晃。
“可以自行控制显化！这岂不是等同于附带了一个绝佳的幻阵了？”方州愣了下神，顿时开始怀疑起这到底是不是一件护身法器了。
就算这位少主有着筑基后期的修为，但能在这咫尺间的距离骗过自己这个中期修士的神识，也真的是很不一般了。哪怕是专门的辅助法器，都未必能有此效。
“那倒也不至于……是我没说清楚。”虚影指了指身边那跟九玄镜本体上几乎一半无二的浮雕纹路，道，“像这些，都是无法改变的。嗯，怎么说呢……”
她沉吟片刻，道：“其实，这处虚幻的光影就等于是九玄镜展开成后铺在了此处，你能自由控制镜中映出的东西。
但你要想把此镜本身的镜面、镜框等变没，就做不到了。不过，这也足以在很多情况下让对方误判你下一步的动作了。”
“原来如此……”方州轻轻点了点头，顿时已想到了这种辅助效果的诸多用法。
最简单的，就是借此物的遮掩发动销形诀，趁对方一心猛攻，且注意力被九玄镜上假象牵扯大半时，隐匿在侧，伺机而动。
这一点，明显就是单纯提供防护作用的护身法器无法做到的。敌对修士不可能在你本人和护身法器分离开后，还傻傻地专注于强攻你的法器。
见他还算满意，唐艺嫣然一笑，又道：
“当然，此镜作为护身法器，最为主要的作用还是防护，对神识的隔绝，方公子自己应该已
能感觉到。至于对直接攻击的抵御……姑姑，麻烦你给方公子看一下此镜的防护效果？”
“好。”结丹少女这次没有多搞些什么怪，轻轻点了下头后，手指向前一点即打出一道剑芒。
剑芒不声剑芒不声不响地没入，那九玄镜只微微一颤，随即没了动静，显然是已挡了下来。
虽然那剑芒显得毫不起眼，少女发出时也是轻松之极、不费吹灰之力的样子。但方州可以分明感觉到，那一剑芒的威力绝对不在自己琉璃剑九剑合一之下。
“确实不错！”方州赞了一句，“前辈虽是随手而为，但在下若是眼不瞎的话，这剑芒威能应该至少也能抵得筑基后期修士一击吧？”
当然，他并不是感慨眼前的结丹修士能发出如此一击，而是惊讶于九玄镜这轻描淡写就将攻击挡下的防护能力。
少女收手拢于袖中，回道：“这是普通修仙者修至筑基大圆满境界后，正常一击的威力。”
“果然是这样。”方州闻言，点了点头。
向他展示完后，唐艺便收了九玄镜，令其变成原本尺许高的样子，递了过来。方州接过，神识仔细查探了起来。来
既是看这法器的材质、灵气等，也是看刚才那一道剑芒是否有留下任何痕迹。
然而细看之下，此镜确实是毫发无损。刚才那一道剑芒直如泥牛入海，连痕迹都没能留下一点。
虽只是寻常一击，但看这样子，九玄镜显然还极有余力。如此一来，就算真对上各类拼命手段，肯定也是能抵挡一时的。
至于想要长久抵挡，乃至彻底无视符宝这一类的底牌，本身就是一件不现实的事。哪怕是以符宝对阵符宝，都是靠互相之间对威能的消耗来做到的。
而对面唐艺也不催促他，只坐在原处，吩咐那中年男子去换壶新茶来。
因为她对自己拿出来的东西有自信。
这是身边少女修士当年炼制法宝青璃镜时，留下的诸多练手作之一，用的本就是上好
的法宝灵材。
只不过既然是练手，中间自然是遇到了不少这样那样的问题，导致她自己都能预计到，成品肯定不够完美，索性直接跳过几个关键步骤，将其炼成了法器。
此镜以法宝标准来看，固然是瑕疵不少，但对需求法器的炼气筑基修士来说，却已是强大无比。一直以来，此物都是唐艺最为强大的法器之一。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拿着法宝底材炼法器出来的东西，跟薛从烟的部分法器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薛诗云这位元婴修士所用的底材，以及炼器手法，当然更胜一筹就是了。
按常理来说，这种东西根本不会有人愿意割爱。用了法宝的材料，卖得个顶级法器的价格却落在了外人手里，怎么看都是得不偿失。
也就秘境四大少主皆有护卫随身，且得各自家族供养，又因行商背景不以冲突斗法为主，以至于她对这般好东西没有多少执念。
这一点，却是秘境这些少主们，跟九则宗年轻翘楚们十分不同的地方了。
杨子石之前和方州所说的，精英弟子也要亲身历险，好在今后游历时如何如何的规则，对辛宏、唐艺这种可以长居庙堂的人明显就不适用了。
半晌后，方州将黑镜放回桌上，道：“唐仙子这九玄镜，确实是好东西。想必，要价也低不了吧。”
“一千八百块灵石，对方公子这种名门大派出来的杰出弟子来说，应该还不算什么。”唐艺一笑，颇为笃定地说道。
“一千八还不算什么……”方州苦笑一下，“感谢唐仙子这么瞧得起我。”
“我倒是可以报低点也无所谓，就怕方公子顾虑重重，更不敢买呢。”宫装女子显然也是瞧出对方的两难窘境，此时理所当然地道，“报个准价，方公子不也就省心了？”
“你这么说，倒也没错。”点数出三十二块中阶灵石放在桌面上后，方州轻笑一声，“一共三千两百灵石，这九玄镜和纳海玉瓶我都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