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七章 十足把握
如果还有余孽未清,我们到时岂不是一边应付敌袭,一边还要防备来自背后的刀子?”
“就算他们修为上不得台面,只要我们一时无法顾及,他们里应外合之下还不知能生出多少事端。”
末了他又冷笑一声,道:“身居危墙,不可不防。邵师弟是聪明人,想必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
“放心,我既然敢有此提议,自然就有着十足的把握。”
邵启英颇为自信地微笑一下,转向那些炼气期邪修,“我二人刚才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想要活命,至少不能给我们多添后顾之忧。”
其实冷文昊不过是拿他们可能会背后捅刀的例子,来说明留不得,到他嘴里,却是曲解成了只要不捅刀,便可以留他们性命。
但这位万符峰的后期修士却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轻轻扬起,却没有打断对方、重申自己态度的意思。
而一听到有活命之机,一众炼气邪修顿时大喜过望,七嘴八舌、手舞足蹈地表起了忠心,甚至连磕头求饶的“咣咣”声都不绝于耳。
修士体质虽比不上专门炼体的人,但比凡人自是强出了不少。如此不遗余力的磕了半天头,他们也只是额头上稍红了一点而已,血都不见。
邵启英见状,心中冷笑,却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道“既然尔等愿意配合,那就再好不过了。等会你们一一放开心神,让我以所学的一门秘法种下禁制。”
“有此禁制在,你们不能出卖我们或对我们不利,这样一来没有后患,我等九则宗弟子又非嗜杀之人,当然也就不会再为难你们了。”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多谢前辈!请前辈给我种下禁制吧!”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先前躲在挺后面的大汉边叫喊边推开其他同伴,膝行着挤了过来,跪到了邵启英面前。
好像生怕这位一会反悔一样。
挤上来这人长相粗犷、满脸横肉,且有炼气十二层修为,在这伙打下手的仆役中显然算是很高的了。
其他人不知是下意识顾忌他修为还是平日为人,皆不敢与其争抢,被挤到了后面也只得忍气吞声,边在嘴里嘟囔着感谢邵启英的恩德,边在后面一个个老实地排队等着。
不过邵启英也懒得为他们互相之间的倾轧多费唇舌,见此人冲在了最前面,便于指尖凝出一个白色的灵气光点,轻轻向对方按去。
灵光一闪,没入了大汉面门,大汉浑身微微颤动一下,便没有任何异状了。
而后者却似乎对此并无感知,仍是恭顺之极地等待着,直到见邵启英向他微微点头才意识到禁制已下好,忙连声道: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不杀之恩!晚辈必定将这大恩大德铭记于心,日后前辈但有差遣,晚辈莫敢不从……”
说着说着,他的话音突然从粗壮浑厚变得尖利,整个人也变得扭曲起来,似乎是正在被什么人用力从头脚两端拉扯。
渐渐扯成了一根长锥。
其他炼气修士见状,本能地觉得不对。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防止人背信的禁制!
一时间,惊怖的尖叫声不绝于耳,而大汉自己却还毫无所觉,满心劫后余生的欢欣,说着各种死里逃生后的感激之言。
只是那声音已经尖细到几乎分不清字句。
邵启英微微皱眉,这绝非他所种禁制的效果,他也没有理由要专门害对方,不然直接任冷文昊将人杀掉就好了,又何须多此一举?
可是须臾之间,那大汉已细长如主杆,五官变得薄而歪斜,如贴花般挂在这根杆子上。
而后,似乎是终于被拉扯到了某个限度,他扭曲的趋势突然停止了。
随着“啪”一声!他整个人忽然爆散开来,成了遍地血浆。
有幸挤到第二的那个被喷了满头满脸的血,一时似乎都吓懵了,倒退着往后走了两步,一下瘫软在地,而后才惊恐地喊出了声。看着邵启英的表情,跟见到了什么恶鬼无二。
更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样,去迫不及待地接受
邵启英种什么禁制了。
难道这位前面在耍他们?假装下禁制控制他们,实则是为了灭人?一众炼气邪修心中忐忑惊疑,却又不敢质问,生怕开口的人要第一个被叫上前去。
就算都要死,还得分个先后,晚死总比早死好。
邵启英见此有些无奈,这些人还真以为自己是在用计害他们了?左右不过一些炼气修士,他要出手灭杀掉简直轻而易举,又何必还颇费周章地编这么一出大戏来?
“看来那些邪修也早做过类似的防范啊。”他很快想明白大汉爆体而亡的原因后,惋惜地摇了摇头。
不过邵启英倒也不觉奇怪,那些黑衣人行事躲躲藏藏,更需遮掩,暗中给人下过歹毒手段加以控制也不是什么奇事,颇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样一来,应该是无法使用类似手段来收服你们了。”
冷文昊则嘲讽地笑了笑,故意笑出了声音却没说什么,显然他早就想到会有类似结果了。
后面的炼气修士听了邵启英的话,也意识到他们身上可能有之前那些筑基修士做过的手脚。
——如此说来,面前这青袍男子也许真的没有杀他们的意思?一切发生得太快,事情又来回反转,这些人在生死关头本就念头杂乱无章,一时间更难以分辨,到底眼前之人说的是真是假。
到底是这刚杀了不少同伴的外来修士表面温和,实则有意玩死他们,还是之前那些明显不是良善之辈的筑基前辈和各位圣使大人们用心险恶,早有安排致他们于死地?
但虽然分不清真假,他们却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相信眼前这人。
因为那一片熄灭的本命魂灯,已经清楚告诉了他们外面所发生的事。他们再怎么对死人虔诚、信任,死人也是没有办法来救他们的。
眼下该指望谁,不问可知。
“前辈,这位前辈!您还有其他办法吗?我们愿意配合,什么都行,只要能活下去,给您当牛做马都可以啊!”
第六百六十八章 痛改前非
“心魔誓言!对,我可以发下心魔誓言,前辈我愿意指心魔立誓,永生永世不会对前辈一行人不利!以前的事,全都是那些人逼我的啊,我一定痛改前非,今后再不敢助纣为虐!”
除了那被喷了一脸血浆的人还在地上傻坐着外,其他炼气修士都极为踊跃地想各种办法,一个比一个狠地立起了誓言,只为求个活命之机。
邵启英思索片刻,随即微微摇了摇头,和颜悦色地缓缓说道:“就算心魔誓言,也有些不妥当。我怕你们受到近在眼前的生命威胁时,顾不上心魔这种还显得有些遥远的事。”
既然这些人体内本就被那些魔道妖人做过手脚,效果大概是背叛他们则立死。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心魔誓言,代价也显得太小了些。
如此一来的话……
“冷兄远见卓识,在下佩服。这些人,听凭冷兄处置,我就不过问了。”
说完,他也不管那些人的诸多哀求之言,长叹一口气后,向前踱步到一个自己早已注意到的石雕神台前。
灰白色的石台上,整齐摆放了许多油灯,其中大部分都已熄灭。
他看着其中还亮着的四盏,陷入了思索,神情专情注。
就好像完全听不到,身后那些他原本还想保下的炼气散修们,临死前的哀鸣惨叫之声。
人死如灯灭。
从前邵启英并未见过这本命魂灯,更不可能借这些魂灯去追索谁,但细细感知琢磨片刻后,他至少看出了一点端倪。
“还有四个漏网之鱼……”
——白河岛以西四百多里,是一片耸入云霄的山脉。
其最高的几座主峰,自半山之上皆是常年冰雪覆盖,荒凉无比,平日里本就罕有人迹。
而攀抵峰顶后,那斜劈向下的千丈高崖,更是向来无人问津的所在。
其陡峭险峻自不必说,更有凛冽天风终年不息。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一般炼气修士御器飞行,都难以在绝壁之下立足。
但近日却有些例外。
悬崖上某处凸出的空地上,漫天灵光闪烁不停,轰响声不绝于耳。
却是两名人类修士在此地,各对上了一只高逾两丈、身上有着厚重白色绒毛的雪怪,正奋力拼斗着。
这雪怪站似人形、大鼻子大眼睛,看着憨态可掬,却是力大无穷,加上皮糙肉厚,尽管那两名修仙者都有筑基初期修为,一时半会却是讨不到什么便宜。
甚至,在这风雪交加的境况下,二人显得有些窘迫狼狈。
就在离这两人两怪交战之处不过十丈远的地方,正有一散发男子盘坐在大石上漫不经心地看着,一只手还举了个酒葫芦在嘴边。
然而,不知是那葫芦里的酒受寒给冻住了,还是里面早已空空如也,他举了半天却是一滴都没掉出来。
前面两人又和雪怪交手十几回合,越发觉得这雪怪难缠,其中一人不禁喊道:“许师兄!你出手解决了这两个鬼东西,我回头请你喝酒,上好的酒!”
“那可不行,喝酒倒是次要的。”这位许师兄笑答道,“主要我得在这看着,万一你们打闹动静太大引发了雪崩,我提早看清了好救人。不过遇到这些雪妖,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好事。”
“据我所知,这种雪妖想要繁育子嗣,必须吞服寒烟草才可。是以,它们一般来说,都会找到附近生有寒烟草的地方作为栖身之所。
这样看来,师父所得的那个消息倒是不假,此行还真有可能有所收获。”
“许师兄直接出手灭掉这两个孽畜,不就没有大动静了!”
方才说话之人闻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再说和另外几峰约定的登岛日期已近,光靠我们两个,也不知道得磨蹭到什么时候去。”
“依我看,还是许师兄出手,咱们早日找到寒烟草完成师父交代的任务,再赶去白河岛的好。”
许师兄收了酒壶,却仍是作壁上观,没有动手的意思,摆明了是要等二人自己解决。
“无妨,到时大不了就说我躲起来睡觉,不小心睡过了日子,你们找不到我便是。有两个后期的
坐镇,你们还怕事情有变不成?”
过得两三天后,已是约定的登岛之日。
天鼎峰三人早早动身,此时已飞抵了白河岛百里之内。
“先在此处停下吧。”元听雨忽然说道,旋即带头向一片树林里落去,“既已进入-联络用法器的沟通范围之内,我们最好还是先尝试联系其他同门确认一下情况。”
虽然她语气不见有何波动,但这般并未等二人回复就已急匆匆下落的表现,却是暴露了她近日里对引霞、万符、沧澜三峰门人无言的忧心。
言罢,她已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极为袖珍的棋盘,玉指一点,令其涨大到寻常大小,又取出一枚中阶灵石放在正中天元之上,口中念念有词。
随其施法,棋盘上除天元之外的另外八个星位纷纷亮起、闪动不已。
片刻后,灵光趋于稳定,从中忽然传来了邵启英的声音。
“是哪位同门呼唤在下,可是元听雨元师妹?”
类似作用的法器方州先前也见过,比如落玉山中,他和薛从烟各带了一件的古沉木罗盘,就是用于在千里之内确定彼此方位的。
而眼前的器物在功能上显然更为强大,可以与另一方进行直接的交谈。
当然,相比起罗盘,其也有着诸多限制,比如作用范围更小,只在方圆百里,而且无法感应对方位置,全凭互相口述。
且每次启用法器所附带的阵法进行对话传音,都要消耗一枚中阶灵石。
堪称是花费不菲。
不过若只是如此的话,那位堂堂元婴修士当年显然也不需要吝啬,大可给薛从烟捎上一个,便于二人进行更细致的沟通交流。
最麻烦的一点,还在于哪怕用灵石开启了这棋盘的功用,后续想要维持这种联络仍是需要消耗对炼气修士来说堪称巨量的法力。
对元听雨这样的筑基中期修士来说,这种程度的损耗固然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只要事后稍稍服用些恢复法力的丹药,便可无忧。
第六百六十九章 扫尾善后
但曾经的苏、薛二人,哪怕都是炼气高阶修为,只怕最多也就维持此物数息,体内灵力就要枯竭,难以应对落玉山中的危险。
更不可能,做到一面赶路,一面用此物互相联系通报情况的。
想起当日落玉山中少女所遇险情,方州暗暗瞥了薛从烟一眼,想到对方如今也是位筑基修士了,心里忽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虽然……真要算起来,他自己接触修炼的时间,明明还比对方晚了不少。
稍一闪神之后,方州面色如常地侧侧头,听起了元听雨和邵启英之间的对话。
当听到对方已与不知道为何倾巢而出的邪修交手过后,方州等人不禁相视一笑,当日的猜测果然不错。那伙邪修等待已久的援兵,果然是被他们的人半路截了下去。
之后,在得知对方已经全灭,而邵启英等九则宗弟子已顺势寻迹而去,占据了这群魔道修士的老巢。现在既是在静待他们登岛,也是在等那四个漏网之鱼归来时,方州不禁有些讶异。
没想到,他们行事倒是极有效率、极为果决。如此说来,此次任务几乎已经要完成了,只剩下一些扫尾善后的事而已?
看来这一次试炼,在人手上实在是太过稳健了,以至于难度低到离谱——如果不考虑当日那血祭魔化的话。
从元听雨的表现,不难看出魔化之事实属意外。
也不知,邵启英等人当日交手之时,是否同样遇到了魔化的情况,又是怎么样处理的。
而看另两人表情,约莫也是同样有些惊讶。
而后两边简单沟通了一下现状和所在地后,元听雨便匆匆切断了联络,打算前去见面后再细谈。
得知白河岛已在九则宗诸人控制之下后,天鼎峰一脉的三人便再无什么可顾虑,一路全速飞遁至白河岛,按对方所说的地点找到了地下岩洞的入口处,前去会合。
“与真正的魔族有关!元师妹莫不是在说笑!”
岩洞上层的宽敞之处,听
元听雨细致讲述过之前遭遇的邵启英眉头紧皱,只觉有些荒谬。但看到元听雨认真的表情,再联想起之前那黑衣人最后诡异的自杀行为,却又觉得不无可能。
“魔族竟还存在于……”他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震惊之下差点失言讲出了不该说的事情,立时声音稍顿,平缓心绪后才道,“竟还存在于此界?”
“不错,说实话,我也没料到竟会碰上这种事。”元听雨沉吟片刻,“现在既然已将此地邪修清掉,任务已可算是完成,我们等万极峰的师兄弟来到后,就先离开此地吧。”
“那四个余孽,暂且放他们一马。之后我再让附近驻点的外门弟子多注意一下他们的动向,此次任务也算是做得足够好了。”
“毕竟事关魔族,还是先回宗禀明此事,由众位长老定夺才是。不然,若再遇上什么意外,只怕事态会超出控制。虽然你们所遇之人不知为何魔化失败了,却难保下一次还有如此好运。”
“嗯……”邵启英听着她的话,脑中却是想起了古籍记载中魔族的几种特殊之处,以及用其为灵材所能炼制的独特器物。若是在此多停留一段时间,未必不能多搜出些线索。
“元师妹此话有些不妥,既然知道这伙人涉及如此危险的事,我等身为九则宗弟子就更不能放任了!”
“我宗既为正道魁首,哪有明知他们危害巨大,反而因此退缩的道理?至于事态超出控制……”
邵启英说到此处,微微一笑,“先前元师妹三人遭遇魔化后的魔物,不是也没受什么伤,就将对方击杀了么?”
“如今我们这么多人在,更有冷兄,以及联手之下几乎有一般筑基期大圆满实力的陆家三位师妹相助,又何须担心什么?”
他的笑意和言语充满自信,但配上其修为气度却又显得恰到好处,完全不会让人觉得傲慢失礼。
毕竟身为名门翘楚,行事谨慎归谨慎,却也不会像一般挣扎求存、突破无门的散修一样太过畏手畏脚。该有的信心与傲
气,也当是要有的。
虽然当时他们初见那魔化之时,几人都慎重非常,但那也是以防万一的举措罢了。如今既然知道天鼎峰一脉都能对付魔化后的对手,自然就不需要多担心什么。
在邵启英看来,对两名中期修士一名初期修士来说需要苦战才能取胜的目标,哪怕自己独自一人都完全有一战之力,根本没什么好惧怕的。更何况,还有这么多后期战力在。
“那是有薛师叔祖赐下的符宝,加上方师弟他……”
元听雨还待争辩几句,已被冷文昊蓦然开口打断了话头。
“元师妹难道是觉得,我们两个后期修士的神通修为,还不及这位苏缘方师弟?甚至觉得我们会成累赘么?”
而邵启英也适时开口,貌似圆场地说道:“天鼎峰的三位师弟师妹固然各有际遇,可我们另外几脉,却也不都是混吃等死的闲人啊。”
威能不错的符宝,谁还没有了?
这位引霞峰师兄说话时的语气轻巧诙谐,并未有任何咄咄逼人或阴阳怪气之感,更不见有任何依仗修为而生的傲慢之意。可原本还打算说下去的元听雨,却顿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若是接着这话继续争论下去,反而会显得她太过狂妄、太过自以为是了。
见她不再坚持,邵启英又道:“但元师妹的考量也有道理,给师门报讯确实也极为重要。
不然这样,我们分头行动,想回去的人先行回去将此事报给师门长辈,我们其他人继续留在此地埋伏剩余的邪修。”
这算是“怕了可以先走”的委婉说法了。
“当然,虽然理论上来说,在外流窜的四人应该不知道此地覆灭的消息。但如果这几人一直不出现的话,我们也不可能一直就在此傻等下去……”
邵启英沉吟片刻,又道:“按元师妹先前调查的结果,从前他们犯事的范围来看,就算他们去得再远,应该往返也不会超过两月路程,我们就在此处等两个月。
第六百七十章 四目相对
你们意下如何?可有谁想先离开?”
“除恶务尽。”冷文昊看了一眼他的两个师弟,冷然道,“我们是不会退缩的。”
而陆氏三女中的长姐二姐皆望向小妹,这个明显对邵启英有着倾慕之意的女子。
小妹犹豫片刻,还是缓缓道:“我也觉得留下等两个月会比较好。”
而见其他几脉都没有走的意思,元听雨作为发起者更不好意思自己离去,微蹙着眉头和在场不知道谁传音几句后,也留了下来。
接下来,众人的等待时间便不再像先前一样清闲、无所事事了,尤其是邵启英和冷文昊二人。
之前来时,他们当然已和众人把此地细细搜索过一遍。但此时,两人却又不断找各种理由四下查探,似乎颇有些不甘心的意味,想再找出什么好东西。
最后,邵启英干脆以自己修为最高为由,主动提出为防意外,要为师弟妹们巡岗放哨。
而那冷文昊闻言,也变得异常贴心起来,马上表示为了避免他一个人太过疲惫,愿意和其轮值。
而方州冷眼旁观之下,自然能看出他们的目的并不单纯是为了守株待兔等那四个魂灯的主人,却只觉他们过于天真。
不管这些人掌握些什么自己无从知晓的内幕,又想从中得什么利,他都不打算掺和。
在第一线与那魔化圣使交战过的他,最是清楚对方的可怕。在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力下,只为做到全身而退都要拼尽全力、底牌尽施了。
如果如真的再来一次这种对手,除非这几人真能第一时间做出让他眼前一亮的表现,展现出碾压级的超绝实力,否则他是绝不会再试图硬拼的。
反正魔化仪式时间够长,逃就是了。
甚至之前众人商议时,他还传音给元听雨和薛从烟二人,说定如果留在此地的话,她们必须一切听从自己的安排。如果情形过于凶险,就一起退走。
而元听雨如果不答应的话,他就带薛从烟提前离开。
确实元听雨是师姐
,单看天鼎峰一脉内部,论齿序她说话是更有分量的。可方州和沧澜峰的那位太上长老之间明显关系更近,而元听雨出来前也是在薛诗云那边过了眼的。
这样一想,方州固然不好强将她这位六师姐拉走,但二人分歧之下,只消拉薛诗云的名头,薛从烟会偏向跟谁行动,也是显而易见的。
况且,元听雨毕竟见了他在无名小城中,与那血祭后的邪修一战,亲见了他在危机之下,表现得实力心性俱佳。
这般见势不妙就撤走的话说出来虽然显得有些无情,但若非真的事不可为,他想必也不会轻易放弃。
再说,魔化之事以及其中凶险他们已全部告知了另外几脉,一同留下来已算是尽了应有之义。
再强求死拼,却是不必要了。大不了,到时见邪修血祭魔化,就拉着其他人一起撤走也就是了。
如此一番交流后,才有了元听雨最终代天鼎峰一脉给出答复之事。
这几日里,除了天鼎峰一脉普遍有些苦大仇深外,其他人大都显得颇轻松愉快。
邵启英和冷文昊虽一无所获,但眼见对方同样没有收获,心里便也不会有什么不舒服。
直到又几日过去,到了万极峰三人登岛的时间。
这一日,诸事皆宜,不避凶忌,按黄历看是个好日子。但洞中这四脉的弟子等了大半天,都没有等来任何消息。
若是平日也就算了,这里一群都是筑基修士,行走在外并没太多忌讳,也断然不会自己吓自己。
可一想到此地可能与魔族有关,哪怕是那些本事平平的邪修都有着不错的杀手锏,众人都就开始有些担忧了。
虽然没有人说什么丧气话,但随时间流逝,原本还谈些各脉逸闻轶事打发时间的九则宗诸人渐渐沉默了下来。对话变得有一搭没一搭,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
直到时辰渐晚,外头天光落幕,万极峰的许师兄等三人仍未前来。
岩洞中一片寂然,唯有暗红的萤石长明,几盏本命魂灯未熄。
见再无一人提起此事,元听雨终是坐不住了,和邵启英商量后,决定主动用联络法器看能否联系上万极峰三人。
然而放上灵石后,只见诸多星位灵光闪动不止,久久未停,直到天元处的中阶灵石逐渐黯淡最终粉碎成末,都没有能建立稳定的联系,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显然这是联络失败了。
对此法器算不上熟悉的方州不知道这是无人回应,还是距离太远。
他默默收回了望去的目光,眸光闪动几下后,嘴唇微启地向薛从烟传音起来,也不知讲了些什么。
而眼见约好今天到的人至今杳无音讯,就算冷文昊也变得有些不安起来,那位许姓修士虽不如何起眼,但再怎么说也是跟他一样的后期修为,竟然就这般一声不吭地消失了。
他和那两位同出自万符峰一脉的师弟本就坐得远些,此时暗自窃窃私语着,别人不专门动用法力也听不真切。
陆氏的三胞胎姐妹虽然坐在近前没说什么,但神态动作明显有点焦躁。尤其是私下里颇看好那位许师兄的长姐陆采兰,几次沉不住气地起身又坐下。
哪怕明知那一脉的人不会突然从某个角落里钻出来,却还是没什么意义地左右顾看着。
而引霞峰一脉的两名中期修士,望着邵启英时,则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邵启英把众人神情看在眼中,心知许多人应是心中打起了退堂鼓。他也有心下个台阶,反悔之前说要再次待两个月的话,只是在思索该如何措辞。
但他目光扫过众人时,恰好与望来的冷文昊四目相对。
眼见对方眼中的讥诮之意,他原先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变了。
“看来万极峰的三位师弟有事耽搁了,还未能赶到此岛周边百里之内。”邵启英笑了笑,安抚道,“或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也说不定,我们再等等看。”
说完,他又极为自然地补充道:“不过,如果三日之后他们还没有任何消息,我们就暂且把这伙邪修之事放下,回去宗门禀报。
第六百七十一章 心知肚明
到时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有命牌为引也不至于会像没头苍蝇一样毫无头绪。”
“毕竟,找到三位本门失散弟子最为要紧,尽管这波邪修余孽未清,但我宗弟子更是尊贵,为同门之谊考虑也不得不暂放他们一马了。”
邵启英轻轻慨叹,一番话说得大气凛然,“当然,这几天,我们也要提高些警惕才是。”
知道他有打算,其他人也像是一下找到主心骨,明显放松了些,纷纷赞许地点头。
“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派人出去找他们呢?”薛从烟这个最没心机的听完后,却是有些奇怪地问了一句。
邵启英微微一滞,旋即心念急转,斟酌道:“直接去找寻万极峰的三位师兄弟不是不行,但依我看,基本是没可能有什么结果的。”
“说白了,如果他们真遇到什么不可抵抗的灾厄,那我们连他们出事的地点都不知道,又谈何追索他们踪迹呢!”
“比如薛师妹你们三人,之前就是在数百里外和邪修发生争斗的。许心远他们,或许身在更远的地方也说不定。总不可能,真靠我们这十几人把方圆上千里地界都掘地三尺找一遍吧。”
“邵师兄所言甚是。”陆采梅点点头,对邵启英的话大是赞同,“更何况,我们到时也不好分兵,不然如果真的有什么凶险,到时分头行动之下,反而给而了对方各个击破的机会。”
如果是虚惊一场,那就根本没有搜索这附近的必要。如果是真有危险,他们分开寻找踪迹说不定就正中下怀。
而抱成一股去慢慢搜索这么大的范围,真还不如直接回宗看命牌来得快呢。
“好像是这个道理……”薛从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而其他人,也没有什么疑问了。
接下来,邵启英和冷文昊也都默契地不再提为师弟师妹们轮番站岗的事,仿佛忘了这茬一样,跟众人坐于岩洞上层的开阔之处。
而前后狭长的甬道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许多颜色与两旁石壁融为一体、几不可辨的带壳小虫
,边爬动边伸长了头顶的两根触须四下刺探着。
通往此处地下的隐蔽入口旁,一汪清潭中突然映出双如水明眸。这双眼睛眨了眨,左右转动几下,而后即不见了,但那种窥视感却始终没有消失。
稍远处的某棵树上,某只红风雀正要叽叽喳喳,双眼突然呆滞一下,旋即露出了拟人般的微笑表情。
各类风格迥异的奇诡之事到处上演,却是九则宗诸人各显神通,将种种用于监视探查的秘法神通施展开来,洞察着周围的每一丝风吹草动。
落雪纷纷。
冰崖绝壁之间,一株看似婀娜轻柔的纤草迎风挺立。
草色嫩绿,外围又笼了一层朦胧淡雅的浅蓝色烟气,风雪不能沾,一眼就能看出其不凡之处。
纤草旁不过数尺处,一头体型比同族大出近倍之多的雪怪,在身中三十余剑后终于体力不支,轰然跪倒在地。
雪怪约莫是心知必死,一张不会表露情绪的毛脸侧了侧,看向那两个将自己逼到如此地步的人类修士,以及更远处,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出手的散发男子。
然后,它宽大的左掌猛然下落,向那一株灵草拍去!
宁可毁掉,也好过送予灭族的仇敌!
“孽畜!”和它对敌的两个人类修士看出其意图,怒喝之下却不及阻止。
但下一刻,雪怪眼前蓦然亮起一片白光。
它的视线瞬间模糊,斑斓骤起,又归于一片漆黑的死寂。
却是远处的散发男子霎时间展开遁术,身形如电欺到近前,祭出了一口三足金鼎。
金鼎喷吐出一阵霞光,直接将这只想要发狠的雪怪卷裹住,拉入其中,随后就再无声息了。
“许师兄!还好你神通广大,不然就白跑一趟了……”
“我二人有愧师兄信任,竟差点让这厮毁了寒烟草。”
先前跟这雪怪争斗的两名万极峰初期修士先惊后喜,皆出言感谢许师兄出手及时,而后者显然并未放在心上,随意摆了摆手。
“小事而已,本来我就是要助你们一臂之力的,此时应约出手罢了,何须如此客气。你们速速采下寒烟草后,我们就走吧,先找一处安生点的地方恢复一下。”
这风雪固然碍不到他们事,却也需要额外消耗法力抵挡,更不知是否还有什么其他未知的麻烦潜藏在附近,实在不适合修养用。
“还恢复一下?可……可今天应该已经是和其他各脉师兄师姐约定的日子了,我们不抓紧时间赶路,前去白河岛么?”
“赶路?”许师兄打了个哈欠,无聊地掸了掸肩上落的雪粒子,“你们现在法力消耗甚巨,赶到白河岛去,让其他同门问起来,你们想怎么答?说我们趁这时间采灵草去了?”
“而且我早说过了,此行目标不过一伙子邪修而已。就算真打起来,以冷文昊、邵启英,以及陆氏三姝的能力,应对起来也绰绰有余。尤其那两位后期修士,明显是想多表现一些。”
“依我看,这两人还巴不得我多在外面闲逛一下,晚点前去。”他哂笑一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说不定,他们已有了线索,这会正商量不等我们,直接行动呢,又怎会管我们为什么迟迟未至?”
“这许心远迟迟未至,冷兄怎么看?”
冷文昊的耳畔,突然传来了邵启英略显担忧的传音声。
“什么怎么看?”冷文昊不动声色地回问道,“行走外界,就算被什么事情耽搁了也很正常。”
“哈!耽搁?冷兄此言,怕是有些言不由衷吧?这等说辞,我之前也不过在人前讲讲,既然你我对彼此意向都心知肚明,何必还扯这些话。”
“怎么,莫非启英贤弟认为,他一位堂堂筑基后期弟子,辅以两名初期修士,在这种穷乡僻壤之地还能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危机,就这么一点征兆都没有地陨落掉?”
冷文昊当然不是真的不知其所指。
所以他轻易点出了邵启英的心思,却是以一种反问的语气,似乎他自己一点也不这样认为。
第六百七十二章 信任非常
“后期修士行走修仙界中,就算实力上乏善可陈,本来也是没有太多可担心的。可既然出了与魔族有接触的人,事情或许就不那么简单了。”
邵启英既然主动来和他谈,索性也不绕什么圈子。
冷文昊扯了扯嘴角,约莫是对其直入主题的态度还算满意,这才道:“危险与机缘,本就是并行的。于强者而言是机缘的,对庸碌之人说不定就有着莫大危险,这也没什么。
不然,这世间机缘早被孱弱者瓜分完了。你留在此地,不也是如此考虑么?”
“如果他没事当然最好,但要真的遇到什么意外了,也只能说是福祚不够深厚,怨不得其他。你找我,应该不只是为了试探我对此事的态度吧,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此行之中,他虽认可了邵启英的实力,觉得其有资格与自己平等相交,但对其为人却看得很不顺眼,觉得过于矫揉造作。
“嘿,其实也没什么事。”邵启英回道,“就是想问问冷兄之后的安排,三日之后如果万极峰一脉仍没有消息,我是真的打算离开了。”
“我的安排?只怕你不是好奇我的安排,而是担心,你走以后我还要留在此地,到时可能会将此次机缘夺缘走了是吧。”冷文昊几乎没怎么多想,语带讥讽之意地如此回道。
“嗯,这固然是一方面。”邵启英毫不遮掩地点点头,声音微顿一下,又道,“除此之外,还担心你也死了。”
冷文昊哼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
就在邵启英以为他不打算告知自己具体想法,无奈地轻笑一下准备转头和自己的师妹说几句话时,耳畔又传来了冷文昊的声音。
“你们引霞峰的人,一个两个都喜欢多管闲事……到时我肯定是要留下的,就劳烦你把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师弟带走了。”
而两位后期修士之间这私下的传音交流,方州自是全然不知晓的。
他手中攥了蕴魂玉,维持着阴灵眼状态。
黑白二色构成的世界中,有一
丝丝的气息在弥漫。
“应该和之前那圣使魔化后身上的魔气是一样的东西,只是实在太淡,以我们现在的神识根本捕捉不到,以至于几乎难以察觉。
且,虽然区别非常细微,但越是靠近地下的地方,似乎越显浓重。”
方州嘴唇微动,向元听雨传着音。
“岩洞深处,很可能还有什么东西,烦请元师姐代为转告。”
听着他笃定的语气,元听雨神色凝重地微微颔首,随即向邵启英说了此事。
本来正跟同脉师妹说话到一半的邵启英闻言,却未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向师妹致歉一声回过头来时,反而显得颇有赞赏之意,道:
“没想到,元师妹神识竟如此强大,也能感知到如此细微的魔气!”
眼见对方误会,元听雨也未多解释,微微点头算是应承下来,而后问道:“听邵师兄的意思,是已知晓此事?”
“嗯,那是自然。既然师妹同样能看出端倪,那我也就不瞒你了。其实我之前看出此处存在魔气后,就已仔细查探过岩洞深处。”
“这下面,确实是没有路的,我也没察觉到什么禁制阵法之类的存在。岩洞最下面只有一些蒲团之类的小物件,且个个一尘不染,看样子还是经常有人在用的。”
“所以,多半是之前那些邪修中,修为比较高深的那些,选在了深处和其余人隔绝开,在那里自行修炼魔功的。长此以往,内里魔气浓郁一些,也就不是什么怪事了。”
“原来如此,多谢师兄解惑。”元听雨闻言点点头,也没有再坚持自己那觉得有异常的说法,不知是接受了邵启英的说法,还是有了之前的经验,知道劝不动。
但不过一会,天鼎峰一脉三人却纷纷起身,坐在了靠洞口的那一侧。
邵启英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即收回了目光。
转眼间,已是三日之限的第二日。
那种因等待而生的焦躁与忐忑越发磨人,甚至就连邵启英心中都再次生
出了退意。
如果此时有人熬不住,提议不再等下去,直接离开的话,他一定会十分体恤师弟师妹地予以应允。
只是,因他先前在队伍中所树立的威信,以及此番决断时那从容不迫的态度,众人都对他信任非常。结果无论心中再如何纠结嘀咕,都没有一个人公开说些什么丧气之言。
这也让邵启英自己觉得有些骑虎难下。
也只有方州等三人,一开始就没把此事看得有多简单惬意,之后也就不会因事情可能有变而多纠结反复。
万极峰三人也就是在此时联系元听雨的。
刚一感受到储物袋中的联络法器有所异动,元听雨便忙将其取出,注入法力后,里面即传出了那位许师兄许心远懒洋洋的话语。
“元师妹,在哪呢?我已快到达白河岛了,也不了解现在岛上情况如何,不知师妹那边有何进展,有何部署啊?对在下可有什么吩咐?”
这位后期修士显然对冷文昊和邵启英都不如何买账,言语之间,一副仍然以元听雨这个发起人为首的样子。
而其他人一见万极峰来了消息,早已放下其他所有事,把注意力投注过来。
再听那边语气言辞都没有什么危机迫近的感觉,反而极是懒散懈怠,他们顿时神情一松。
“许师兄你没事?贵脉另外两位弟子情况如何,可还安好?你们是遇了什么麻烦?是和邪修余孽交手了吗?”
元听雨没什么心思答复对方的问题,直接问出了在场大部分人最关心的问题。
“啊?”许师兄明显愣了一下,旋即莫名其妙地说道,“他俩当然安好,就在我旁边呢,我们都还没到白河岛上,又能有什么事,师妹怎么这么问?”
“嗯……许师兄,难道你没发现今天已是九月十九?离约定的九月十七已过去两日了。”
此话一出,那边顿时沉默了下来。随后,洞中众人听到许师兄开口问道:“廖师弟,今天不是九月十七么?”
第六百七十三章 彻底掐灭
这句话明显是在向他身边的万极峰同门取证,元听雨并未回复。
因这联络的本质还是元听雨和许师兄二人之间,通过法器直接建立的联系。
因此,在旁人未注入法力的情况下,并不会传递周边人的声音,他们也就不知道那位廖师弟是如何答话的。
但这并不妨碍岩洞中诸人生出一些合情合理的猜测。
“许心远虽然行事不太靠谱,但要说一个筑基后期修士,连日子都算不清,也未免太过离谱了些。”冷文昊神色狐疑,看向邵启英。
后者微微颔首,神情极为慎重,道:“确实……很可能是受到了什么诡术的影响,以至于混淆了时间。”
话音刚落,那边许师兄已打了个哈哈,解释道:“抱歉抱歉,原来是在下前几日喝完酒后不胜酒力,睡得太死忘了时辰。”
“喝酒睡得太死?”众人闻言,纷纷面露古怪之色,也不知是不信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元听雨默然了几息,才淡定地道一声“原来如此”此,转而说起现在这边的状况来。
见是虚惊一场,岩洞中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松。原本的压抑沉闷几乎尽去,众人的神情也从严肃警惕,恢复了之前或闭目养神或谈笑有加的模样。
而邵启英和冷文昊二人修为既高,先前说出的论断最令人信服,此时也最显无语。但他们相视一下后,皆仿佛没事人一样,继续开始了先前的“巡岗放哨”。
就连天鼎峰三人,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而方州在给薛从烟解释完这所谓的喝酒睡觉,未必是真的喝酒睡觉后,便也准备收了阴灵眼休息一下。
但他还未掐诀,就见沧澜峰三女中,着蓝色宫裙的那个款步走来。
沧澜峰……找薛从烟的?他下意识生出这么个想法,却见对方走近后的那朝向,不偏不倚正对着他自己。
“方师弟,嗯……你我修为相仿,论入门你又比我晚些,叫一声师弟,应该不算过分吧?”
“嗯……”方州微微转头,见
薛从烟正和元听雨问询着一些法器上的事,顾不上这边,才回道,“陆姑娘是找我?这自然没什么过分的。”
说话的同时,他在心中略一回想,记起此女名叫陆采莲,在三姐妹中行二。
除了初见时大概记得她容貌姣好外,方州并未如何留心她。也就这三胞胎都姓陆比较好记,不然他这一句“陆姑娘”怕都要卡住喊不出来。
同时,他暗自有些腹诽,怎么自己一路走来,遇到的这些一个两个都是师姐。比自己大的、比自己小的,总归算起来都是按师姐论的……
“自然是找你,不然在场哪还有第二位方师弟呢?”陆采莲微微一笑地答道,言谈大方,丝毫不见扭捏之态。
“那不知陆姑娘有何见教?”方州微微颔首,而后有些奇怪地问起了对方来意。
毕竟,他自觉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值得陆采莲特别关注的地方,就连提醒邵启英魔气之事都是经由元听雨转告的。
若是二人坐得近了礼貌性地交谈几句倒也不足为奇,这般专找过来,想必是有什么事了。
“见教是没有,只有一点想请教。”女修毫不避讳地坐在了方州身边,带来好一阵馨香扑面。
请教?难道是想问自己之前与那魔化圣使一战的细节?如此的话,倒也是个有心的。
邵启英和冷文昊二人,对那一战的具体情况根本没有过问的意思,甚至元听雨有心主动想说,也被婉言拒绝了——既然能被中期修士击败,在他们看来当然就没有多少了解的必要。
不过,方州当然不可能真全盘复述当时的情况,把自己起到的作用一五一十地说出。
一来是涉及那柄来历不好详说的剑,二来,则是如实说的话,对方怕是不太会相信,只会当做是他自吹自擂之言了。
再怎么讲,同是筑基中期修士,要说元听雨在他和邪修圣使的激战之间,连插手起一些辅助作用都做不到,听起来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了。
是以方州念头转了几转,已想出一个合理的故事,既能淡化自己
的作用,又能凸显那皂袍男子魔化后的强大实力,起到警醒之用。而后,他才彬彬有礼地道:
“你我两脉历来亲近,陆姑娘有问,在下自是知无不言。”
“嗯……就是想问一下,为什么师弟你最后没跟盛师姐走到一起,携手仙路啊?是不是你师父不允许?”
陆采莲边说边好奇地打量着他的五官,似乎想看看这位到底有什么三头六臂,竟连他们沧澜峰大名在外的盛师姐都没怎么迷上。
照她想来,以盛师姐的魅力,就算天鼎峰那个老不死的峰主从中作梗,这位年轻的方师弟也至少应该上演些抵死不从的戏码,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才是。
最后再来些风波被杨子石压下,他多年郁郁抱憾终身才是。
可她完全没听过有类似的传闻。
“其实当时……”方州话起了个头,才意识到对方根本没有问那个邪修的事。
盛师姐是谁?别说盛师姐了,我似乎连一个姓盛的都不认识,又谈何走到一起?方州听得一头雾水,搜索枯肠,都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个人。
其实这位盛师姐,就是当日薛诗云所给三个谢礼中的其三——要许给他结为道侣的那位大有希望结丹,且才情姿容俱是上佳的亲传弟子。
甚至这位太上长老还说过,她会在二人双修大典之时奉上一份真正的厚礼。
然而当时方州根本没一丝犹豫就给拒绝了,自然就更不知道对方是姓盛还是姓王姓张姓李。
“额,陆姑娘怕是记错人了吧?方某似乎……并不认识你口中所说的这位盛师姐。”方州颇为疑惑地回道。
陆采莲讶然,继而面现迟疑之色道:“啊……不认识?这怎么会?”她仔细看了看面前这个苏缘,想看看这位师弟是不是果然因为盛师姐之事受了情伤,所以故作不知地矢口否认。
但这么看怎么不像。
末了,她叹口气道:“你这个师父,还真是防微杜渐啊,竟是将此事从苗头就彻底掐灭了,连提都没跟你提过!”
第六百七十四章 惊骇无比
毕竟,陆采莲就是思维再跳脱,也想不到薛诗云一个堂堂元婴中期修士,竟是主动跟方州这个小辈弟子本人提了道侣之事,最后还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如此一来,她也只能把此事怪在杨子石头上了。
“这……家师的确未曾提过此事,敢问这位盛师姐是?”莫名其妙就被人安上了一个桃花,方州也有点想追根溯源。
虽然他并没有找一位道侣的意思,却也至少想知道这位盛师姐到底是何许人也。
难道真是杨子石怕影响自己修炼,根本未曾和自己提过此事就单方面拒掉了?他暗自心想。
结果这位沧澜峰的女修却是犹豫了好一会,最终又摇了摇头,似乎没有告诉他的意思。
既然杨子石反对,那也没办法。如今再告诉他那位盛师姐多么优秀,也不过是徒增遗憾罢了。
陆采莲如此想着,还在他背上轻抚两下,宽慰道:“没事,既然事情已过去,就别再想了哈。”
但想到此到事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尤其原本被蒙在鼓里的他,现在被自己提醒一下,反而可能去探究此事从而知道真相,她心中不禁略有愧疚,更是满心为他感到遗憾。
不过她毕竟是沧澜峰峰主的亲传弟子,若是这位小师弟心悦于哪位沧澜峰哪位姐妹的话,她倒也可以帮忙推波助澜一下,以作补偿。
当然,这前提也是此人修炼飞速,人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约莫可算是一个良配。
想到这,她极是恳切地望着眼前这位小师弟,又接口道:“方师弟可还有别的心上人?师姐不才,在沧澜峰一脉中虽算不得拔尖,结交却甚是广泛,或许可以帮上不少忙呢。”
“托人帮你问清平日喜好啦,打听出游的计划营造偶遇啦。这风月之事的门路,真要说起来,可一点不比修炼要少。”
“这都哪跟哪……”方州听着,只觉有些吓人,仓皇避开了对方那同情的目光,正要开口,识海却忽有所触动。
——阴灵眼的视界中,通往
地下的那条死路此时已生了异变。岩洞最深处的石壁上,仿佛是从那些暗色的岩缝间,流出了千丝万缕的黑气。
黑气淌过岩壁、漫过丛生的突兀石笋,如一条漆黑到发亮的缎子徐徐铺开。
而那缎子延伸的前方,则是借了放哨名义在四处观望的冷文昊。
……
陆采莲笑意如常,其他人也在各自顾各自的事。似乎除他以外没有一个人发觉,也不知是旁人并未保持监视法术,还是阴灵眼也算邪魔之道,对魔气更为敏感,
“冷文昊!”原本正坐着与陆采莲聊天的他面色骤然一变,猛地站了起来,口中惊呼出声。
“冷文昊?”刚问了他心上人的女修听到这个名字愣了愣,才道,“方师弟这是……有龙阳之好?”
但方州根本没有时间和她解释,转头见邵启英离得并不远,便直接出声喊道:“冷文昊他在下面可能遇到危险了!”
说话的同时,他已向岩洞深处跑去。边跑,他边急急向薛从烟和元听雨二女传音道:“你们等在此处,不要跟来!”
“冷兄他?”邵启英之前就已听到他喊冷文昊名字的那一声,此时闻言,虽然自己没发现什么异动,却也知道对方根本没有虚言相欺的必要。而且,这种事情转眼间就可验证了。
事情可能真的不简单!
念及此,他毫不犹豫地足尖在地上一点,于身前铺出一条虚幻的冰霜路径,风行其上。同时,他身上几道光环浮现,却是数件品质极为不错的护身法器已将其护住。
他和方州二人一个施展遁术,一个先发一步且有炼体根基,全力赶路之下,瞬息间已把众人甩在身后。
越往深处冲,岩洞之中似乎就越显幽暗昏沉。
明明萤石的排布丝毫不见少,那不能说是明朗的红色光亮也与之前一般无二,却给人一种逐渐奔入黑暗中的错觉。
就连邵启英脚下的冰路都照不出两旁景物,只隔一段映着一点红光,像是一双双血红的眼。
如此越发幽深的黑暗中,这名冰灵根修士不禁打了个寒颤。之前他明明已在此地仔细搜过几次,此时却不知为何,生出一种尤为可怕的陌生感。
此处,之前有这么黑么?
那块大石前几日也是像一个蜷曲的人体一般么?
前面那丛挺立的石笋,上次看到时也有这么狰狞尖锐,像是血盆大口中,上凸的钩刺利齿么?
随这莫名的恐惧感袭来,他心中一凛,紧守住心神,看向身旁白色光晕保护下的苏缘师弟,试图转移注意力,不再做这种莫名其妙的深想。
这位方师弟明明只有中期修为,竟能在不施展遁法的情况下一步不落地和他并驾齐驱。虽然这也有他顾忌此地狭窄,不好全力施展的因素在,但能做到这一点已很不错。
若是其他方面还算稳固的话,其作为新晋筑基中期修士,实力或许已经可以和元听雨相媲美了,他在心中暗暗给了方州这样一个自认为是极高的评价。
转念间,岩洞的尽头已在眼前。
邵启英并指向前一点,一道剑光在白气裹夹飞射而出,击碎了前方挡住视野的一根粗有三人合抱的石柱。
“冷兄!”
看到眼前一幕,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冷文昊站在石壁前,人还保持着单手按在石块上搜寻什么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却是惊骇无比。
因为一截细长而生有倒刺、末梢还有分叉的舌头在此时已自他腹部穿出,随即倏然不见。
同时卷走的,还有凝聚了他修炼近百年法力的丹田。
失了灵力源泉,冷文昊的脸色当即变得灰败无比,直接被舌头的收势带倒在地,双目圆睁着,竟就此断了气。
好快!虽然是被偷袭,但冷文昊堂堂一个后期修士,死得也太痛快了些!
方州顿时甄心动惧,目光凝重地看向一旁那分叉舌头的主人。
那东西体型矮小,肤色暗黑,约莫只有二尺高的样子,脸略见肥意,像出生未久的婴孩。
第六百七十五章 自忖不敌
它头生双角,有一双凸起着的异色竖瞳,乍看起来像是在眼窝里塞进了一对色彩搭配极没品位的铜铃。
其自躯干到大腿大臂的部分皆是干瘪如枯木,双爪双足却又壮硕到不成比例,背后还有一条强健的兽尾,一下一下甩动着,不断击打着地面。
且,此物周身,亦有着那不明来历的金色纹路,还远比之前那邪修身上的更为繁杂。
当然,眼下最令人瞩目的,还是它高高鼓起的两腮,以及咀嚼时从尖利交错的獠牙间不住流淌下的鲜血。
见方州和邵启英望来,此物“咕”一声,仰头将冷文昊的丹田囫囵咽下,随即将残留着血肉残迹的嘴一张,岩洞中顿时回荡起一声宛若婴儿哭嚎般的凄厉叫声。
回声阵阵。
饶是二人皆有护身法器在侧,仍是同是时感到识海一疼,顿觉精神一阵恍惚。
这种随便一个眼神、一声嚎叫就能令人如遭重击的事情,方州并非没有经历过!之前那邪修圣使魔化之后,双眸就有此等效果。
加上周身翻滚的魔气,其身份简直不言而喻。
“别去看它的眼睛!”方州喊了一声,却并不因自己有应对经验而觉得有一丝稳妥,反而在将此物与之前所见的圣使对比之后,心中惊惧之意更甚!
他原本想的保底退路,就是在对手进行魔化的时候退走。可现在这东西,竟直接就以魔化完成后的姿态出现了?难道是提前在附近完成血祭然后潜入进来的吗?
而且之前那个圣使,哪怕是魔化后,仍大致保留了人类的姿态,跟眼前之物的凶恶形象相比,虽有些特质上的相似,如双角、长尾,以及金色纹路。
但在整体形态上,仍是大相径庭。
一时之间,方州心中有种种困惑。
但他很快找到了答案。
除非这东西本就没有经过魔化的仪式。
除非这东西原先就没有人类的形态。
除非这东西自身就是那些邪修口中的“圣族”。
圣子?他心中一凛,想起那群邪
修提起过的这么一个字眼,再对比眼前这虽凶狠残暴,却与幼婴有几分相似的存在,只觉十分符合。虽是猜测,方州却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了。
先前,他只把这所谓的圣子当做某个被广泛崇拜的图腾偶像一类,并未太过重视。
按照邵启英等人所言,对大部分人来说,魔族在此界的存在与否都要打个问号,说是传说一般都不为过。
而就好像道门正宗会拜三清,佛门日常要礼佛一样,魔道邪修崇拜魔族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可如今却是一个魔族真真正正地出现在他面前,还轻易击杀了他一位同门。霎时间,竟让方州有一种神话走进了现实的荒谬感。
至于那边邵启英虽然之前一直对此地的凶险不以为然,但此刻亲眼见到面前的魔婴击杀冷文昊,甚至生啖修士丹田,哪还需要旁人多解释什么!
他抬手一指,脚下的冰霜路径顿时向前延伸,却不复先前的平滑如镜,而是如荆棘丛般生出了根根冰刺。
同一时间,邵启英向方州传音一声“走”,便向后飞退而去。
非他不想救人,只是明显已经来不及了。眼前这东西只凭目测就知道必定大为棘手,自然还是和其余人会合后,再想办法对付为佳。
方州闻言,先在原地望了一下,见那魔婴举手投足间果然皆有莫大的威力,一双魔爪上下翻飞,看似平平无奇,却轻易便将袭去的冰刺一根不落撕了个粉碎。
看起来不比撕几块豆腐困难多少。
不过邵启英所放术法也是颇为不俗,尽管冰刺不断朽灭,但新生的速度却似乎更快。一时之间,竟还勉强维持了个平衡,让魔婴一时间无法抽身来对付二人。
眼见其被成功拖住,已明白对方可怕之处的方州当然也没有留下来单独对敌的意思,同样毫不犹豫的一个转身,就往来路撤去。
而那魔婴见状,却忽然停下了手上撕扯的动作,任邵启英所放冰刺攻击着自己的躯体,甚至坐视冰刺越积越多,堆砌着向其身上攀去。
毫发无伤。
它
似乎完全不惧这冰刺的攻击,先前用手拨开撕开也只是因为扰了它行动,觉得碍事而已。
魔婴盯视着二人去向,一双竖瞳在周遭莫名的黑暗中得到凸显,明亮得反常。
眼神冰冷,一眨不眨。
——方、邵二人跑出去十几息后,即碰上了虽然一头雾水,却还是追随而至的其余一众人。
“二位,怎么回事?你们是下来找冷师兄的?他人呢,没找见吗?”这些人中,赶在最前面的是联合施展了遁术的沧澜峰三女。
长姐陆采兰眼见他二人急匆匆折返回来,却不见冷文昊,顿时觉出些不妙。
好好一个大活人,在这个被众人仔细搜查过,确认没有任何问题的岩洞最深处,无端消失了?
“刚才我们好像听见一声嚎叫?是发生什么了?”
而面色凝重的邵启英心知此时不是多讲礼数忌讳的时候,不加酝酿地开口,简短答了两个字。
“死了。”
“死……死了?”陆采兰以为自己的猜测已经极为不祥,却不料这结果竟比自己想得更要直白干脆了许多,“冷师兄死了?”
“怎么可能!”万符峰另外两名修士惊怖交加,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失声叫喊一句。
邵启英顾不上回这些废话,更没时间在这个紧要关头安抚谁的情绪。
他在众人身前站定后,又不假思索地开口道:“此间有邪魔出现,诡异难测,非携手不可敌,万望各位助我一臂之力。”
冷文昊陨落?邵师兄自忖不敌?
尽管事发突然,九则宗诸人还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光是摆在眼前的这两个事实,就足以让他们明白事态的紧急。
这些筑基修士并非吴下阿蒙,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自然也是拎得清的。
即便是因关系密切而最显失态的万符峰两人,也在默念几遍清心静气的咒语后得以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准备迎敌。
一时间,人人周身皆是一阵灵光纷飞,浮现出各自法器。
第六百七十六章 大惊失色
灵光照映了周边各处,分毫毕现,也让众人心中安定不少。
然而就在此时。
他们耳边突然回荡起无数喧扰芜杂的声响,忽而是尖利嘶哑的长啸,忽而又是嘈嘈切切、交叠反复却根本辨认不清的低语。
明明近在耳畔,直透心神,却又给人一种仿佛从无尽远处,或者无尽古老的时代中传来回响的错觉。
而一道魔影,就在此时向着刚才听闻冷文昊陨落之讯后,惊叫声最大的那位万符峰修士扑去!
只一抓,空中已被划出一道漆黑的爪痕。
“你!”
被盯上那人一声惊呼,声音充满惧意。
他周身的护体护灵气,连带身边的一面看似木质的大盾同时被击破。
幸而那木盾法器破碎的同时,灵气猛然爆散开来,轰出的气浪将凌空下击正无所凭依的魔婴生生震退开来。
这才免去了他直接被开膛破肚的厄运。
变起突然,之前又毫无征兆,众人从耳畔杂音中回过神后皆是勃然变色,欲趁这一点时间出手相救。
可那魔婴身形灵活之极,浑然不似人类,身在半空已翻身收爪,头部微抬后仰,随即重重点下,血口大张。
“小心!”方州只及提醒一句。
一条细长带刺的舌头已经瞬间弹出,如在空中划出一条血线。
血线穿透那万符峰弟子的腹部,又倏然倒卷而回。
待众人反应过来,魔婴已迫不及待地大嚼起了那人的丹田。明明身在半空,此物却已嘴角溢血,吃得好不快活。
看这大快朵颐样子,竟是根本没把一众筑基修士放在眼里。九则宗众弟子在它眼中,似乎不过一席盛宴,谁的卖相好些,引起其注意了,它就先挑中谁而已。
只有方州和邵启英两人见其张口就已大致猜到此结果,可二者返回来后停在了冲得最快的沧澜峰三女旁边,离跟在后面的这万符峰之人还有些距离,根本不及动手。
一名这些日子里稍相熟了些的筑基中期修士,就这样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陨
落了,但现实又容不得他们有悲伤甚至惊愕。
因为那被气浪震退到一旁的魔婴毫无停歇之意,此时一面咀嚼,一面双脚在岩洞顶上一蹬,枯瘦的身形倒射而出,向仅剩的那名方脸的万符峰弟子冲去。
万符峰三人中仅存的这名中期修士面色大骇,身上立马浮现出一件打磨至极光滑的翠玉战甲。
但他心知这战甲的防护能力虽然不俗,却也并不比自己那位师弟的木盾强到哪去。有了前车之鉴,他深深明白凭这点防护根本不够,忙失声喊道:“各位助我!”
说完这一句话,方脸修士即边往后退边掏出好几张符箓往身上仓促贴去。
霎时间,符箓激发,各色霞光闪动。他护体灵气之外,又多出了数个简单的护身法术。
“砰”一声闷响!
魔婴直接一头撞在他的防护上,这重重护体之法顿时一阵疯狂闪烁,变得岌岌可危起来。而他本人因全心将法力注入防护之上,脸色也是瞬间变得苍白不已。
幸而此时他人援助已到,包括九宫琉璃剑在内的无数法器瞬间将魔婴淹没其中。
一时之间,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绝于耳。
“好!”邵启英轻喝一句,内心大定。
原本对方行动迅捷,腾挪灵活无比,在这狭小的洞中着实是连擦着边都困难。
还好大家都颇具斗法经验,根本没有想要催动法器追击,而是直接默契地认准对方目标,预判之后将攻击集于一点。
“怕是没这么简单。”方州却不如他那么乐观,已取了阴阳珠符宝在手。
之前那魔化的圣使吃了太清道剑符宝一击,也只是重伤而未死,而今这些法器看起来数量不少、声势浩大,又怎能与元婴高人赐下的符宝相提并论?
况且如今这圣子是魔族本体亲临,在魔族的天赋上,还能比那半吊子东西差不成?
再说这魔婴的修为,在他感知中虽还未达到结丹期水平,却也堪称是筑基存在中前所未有的强大了。又岂是之前那区区一个实力平平的中期邪修所能比的!
而听了他这句有些丧志气的自言自语,邵启英微微侧头看了这位方师弟一眼,却是没说什么。
诚然,他先前虽然表面上的礼数不缺,内心却并未怎么把这些中期修士看得有多重。若非如此,也不会对他们的判断连听都懒得多听。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
以他的为人心性,却是不会在这种时候做什么刚愎自用之举。否则,他说不定就是下一个冷文昊!
所以邵启英不单没有觉得对方此言会涨他人威风,反而在想起方州方才的提醒后,向众人道:“不要大意!注意一会如果这东西未死的话,不要与其对视!”
而仿佛是对他话语的回应,那一片将魔婴整个身形都掩住的强光骤然变弱,甚至从中冒出了阵阵黑气。
“是魔气!”方州对此并不陌生,但对方身上的魔气可比他之前在那圣使身上见到的强烈了太多。
同时,他感到自己祭出的九宫琉璃剑此时竟不似以往操控随心,反而有些运转不灵起来。
“我的法器!”
“这东西什么来头,竟能污我的法器!”
心知不对后,方州还未有所动作,便听见周围传来几声惊呼,而那魔婴空悬之处,已有数件法器“叮叮当当”落了地。
相比之前,灵光简直是肉眼可见的微弱,竟全是一副灵性大失的样子。
见此,方州忙一掐指诀,将九剑收回,其他人大惊失色之下,也纷纷做了类似的事。
撤回琉璃剑后,他匆匆瞥了一眼,见其上已有多处损伤残缺。其中两柄最是严重,原本流转于剑身的忽青绿忽赤橙的光韵之间,竟染上了丝丝黑气,看起来正是那魔气无误。
但他根本顾不上心疼,面无表情地将九宫琉璃剑收起后,便向阴阳珠符宝中注入起法力来。
因为场中的彩光散尽后,原本身处正中心的魔婴一览无余。
毫发无伤!
它稍摇晃了几下脑袋,似乎被刚才那一轮法器打得有点晕头转向。但除此之外,明显是没什么大碍了。
第六百七十七章 拼命的准备
这圣子虽然看起来气息只在筑基水平,却远远不是他们能靠人数和法器数来堆死的。
魔婴快速地环视一圈,目光到处,众修士皆记着邵启英的警示,或侧头或俯首避过,不敢直视。
却是越发显得其魔焰张狂。
趁这一点时间,那最后仅存的一名万符峰弟子想退开几步,靠距离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可他刚抬脚退出一步,都还没来得及转身跑,圣子就仿佛又被他此举刺激到了,闪电般地一个拧身,直向他面门扑去!
但这一次,邵启英已想出些许对策。
“有了准备,怎会让你再轻易得逞!”
他早早料定这魔婴的行动,暗中连掐法诀,此时大袖一挥,甩出早已准备好的红橙黄三支冰枪。冰枪后发而先至,正拦在那邪魔的去路上。
“是邵师兄的‘三意冰霞’神通!”引霞峰的两名中期修士和邵启英最为熟悉,一眼就认出了这招,“我们速速出手,借机配合邵师兄困住这鬼东西!”
其余人闻言,在这一个搞不好可能会死人的关头也顾不上心疼法器,纷纷拿出自己压箱底的辅助法器来。
此中看起来最为引人瞩目的,莫过于沧澜峰陆采莲所祭出的一条星幻青华绫。
其色如雨后初霁,其形如青蛟腾雾,加之密密麻麻的碎钻为点缀,翻飞之际,真如青天白日之中有满天星斗在闪烁一般。
而方州这边也毫不犹豫地将骨笛祭了出去,没有继续花时间催动阴阳珠。
虽然他不知道这所谓的三意冰霞到底有何妙处,却也知道此时不是适宜多问的时候。
对方既然有把握,他照办配合就好。毕竟若是无法牵制住此魔物,他就算成功祭出符宝也没有多少命中的把握。
在这等不能腾空的狭隘之处,这些术法手段实在是吃了大亏。
然而就在此时,魔婴手臂突然暴涨数尺,在洞顶垂下的一块钟乳石上攀了一下,改换姿势,随即一脚蹬在冰枪上,竟根本不与之对抗,反而直接借力倒射而出。
先前众人见其毁坏法器的凶悍,皆以为它会硬扛冰枪,哪里想得到此魔竟会一触即退!
诸般困敌手段顿时皆打在了空处。
而那魔婴调转方向后,已毫不犹豫地直扑向沧澜峰三女,看样子,多半是被那星幻青华绫的声势所激,要对付陆采莲了。
“这孽畜好生狡猾!”邵启英惊怒交加,匆忙掐诀催动冰枪,想前去拦截。
只是他这招虽然正面硬拼起来效果惊人,以其修为施展出来几乎不亚于普通符宝,但在操控上还不能完全做到随心所欲。之前能赶上,完全是提前有所预判的结果。
此番急转,明显是来不及的。
而眼见那向自己表露过善意,说要帮他追心上人的蓝裙女修被选作目标,方州眉头微皱。
原本因为阴阳珠符宝的困敌效果极佳,他还打算不要表现得太过扎眼,先隐藏实力待别人创造机会后,一举封锁住这魔婴的行动,再招呼众人以符宝将其重创。
可陆氏三姐妹联手之下,固然有超过一般后期修士的实力。但他却也不敢因此就小看了这位圣子,认为自己继续低调下去,那三人就能支撑多久了。
念及此,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指尖一弹,射出一道深蓝色水波,迎头截去。
千重水的去势何等之快,电光火石间便已冲至魔婴近前。后者也不知是感知到方州只有中期修为,不甚在意,还是看不上这仓促间的随手一击,根本不闪不避,任其打在了下颚上。
结果只听“砰”一声!
看起来明明无甚威胁的水波,竟将此魔打得脑袋一歪,在空中一个踉跄倒翻,栽倒在地。
陆采莲感激地向方州看了一眼,却是顾不上称谢,加紧催动起半空中的青绫来。
“趁现在!”邵启英见状,不禁大喝一声,心中却不由暗暗吃惊——这位方师弟看着修为平庸,竟能接二连三地给自己惊喜。趁着这个时间,他已操控三色冰枪逼近过来,看那势头,是要直接将魔婴钉在地上。
其余诸人的法器亦是紧随其后。
方州看在眼中,觉得这约莫是个好时机,其他人大有可能将这圣子的身形限制片刻,当即向符宝中注入起了法力。
然而下一息。
魔婴体表金色纹路猛然开始游动起来,在其体表泛起一层濛濛金光。
冰枪压下,竟不能寸进,其他法器更是被轻易抵挡在外。
法器神通的威能不断消耗,那层金光却始终稳固无比,不见衰弱之相。
“这!”
“怎么可能!”
眼见连邵启英的这位修为最高之人的攻击都丝毫奈何不得对方,九则宗众人不禁讶然,随即求助般地望向这位后期修士,看对方是否还有后招。
只是,这位引霞峰师兄自己都是一脸错愕,更遑论什么后招了。
他感受到那些人无措的目光后,忙神色一敛,转望向沧澜峰三女中的长姐陆采兰。然而对方却稍稍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这边也没有好办法可以破去对方的防护之法。
二人正眼神交流,那边魔婴已奋力一挣,将一应术法器物皆甩脱一边,转头朝着方州发出一声尖嚎。
后者心中一凛,当即停了向符宝中注入法力的动作,随时准备激发血玉纹,同时手靠在储物袋边,以神识锁定了那柄剑。
方州跟在场大部分人都说不上有多大交情,自然也不可能把希望全寄托在其他人的帮助上,第一时间已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然而那魔婴却在此时目光冰冷地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意。
旋即它身形一展,反向冲出,将冰枪等物皆一时甩在了身后。
目标却是那刚才在众人协助下虽逃过一劫,却消耗过度的万符峰方脸修士!
原先此人正抓紧时间握着灵石吞服丹药,想借着其余人吸引了魔婴注意力的这点空隙时间尽快恢复法力。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隔了这么老远,竟还是被重新盯上了。
他只觉神识中一阵强烈到无可附加的危机感在疯狂示警,抬起头来时,已见那狰狞的魔物飞身向自己袭来。
第六百七十八章 坐以待毙
没有第二个动作,他只来得及因惊惧而瞪大双眼,便被一击破掉护体灵气,又跟一爪捏爆了头颅。
待原本以为魔婴盯上了方州,打算援护他的众人回过神来时,只见血液飞溅,那魔婴已挖出方脸修士的丹田,大嚼特嚼起来。
说来虽话长,但这两名中期修士的陨落,也不过魔婴三轮折返,众人两度出手的时间罢了。
加上法器招式相持,持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几息。
而邵启英的脸色此时已变得很是难看了,心中更是烦闷不已,后悔当时不该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好处而留下。
如今看来,别说击伤击败这魔婴攫取好处了,在他近乎不遗余力的出手之下,竟连保下同门性命都做不到!
冷文昊之死,姑且可以算他们大意,没料到此地另有邪物蛰伏,中了暗算。
之后第一位中期修士的陨落,还可以说是此魔遁法诡异,防不胜防。可眼下这第二人,就真可算是死在了众人的重重保护之中。
硬要说的话,他和一众同门的出手援救当然是起到了些作用的——让万符峰两位师弟陨落的间隔,从几息,变到了十几息。
但这有什么意义呢?照这么下去,怕是一盏茶的时间都不要,他们就会被对方杀个精光,近百年道行尽数化作血食,给对方滋补了。
在此硬着头皮打下去,也根本是徒劳罢了。
脑海中念头转了急转后,他一面驱使三色冰枪继续追逐魔婴以期拖延片刻,一面喊道:“速退!我们先到开阔之处。”
甬道狭窄,不便他们这些修士动手。若到开阔处能牵制一二,再找机会出洞,还可以借助飞行法器与其周旋,也唯有如此,方有活命的机会。
只是,这魔物如此阴险凶悍,回撤的路上怕也是难免会出现牺牲者。
其他人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全心提防、互相帮手尚且拦不住对方杀人,走动间只怕会露出更大破绽,不禁有些迟疑。
当然,这也就是他们同出一门,且还都是元听雨所挑比较能信得过的人。
若是换作
等闲散修临时相约同行,面对这种似乎根本无法抵挡的情况的话,恐怕早就趁魔婴盯上别人的时候各显神通,或隐匿或遁走了,又哪会尽力相互扶持。
甚至见势不妙作鸟兽散,都能算是比较有良心的了。像方州等人之前在那赤阳派治下小城中遇到的老头,拿冠冕之词拉人下水再卖了恩人伺机脱身,都是毫不奇怪的事情。
而有顾忌的也不光是他们。
方州刚才特意传音让元听雨和薛从烟不要跟来,本就是不希望把她们也卷入其中。
说到底,他们天鼎峰的人一开始就把利害风险说得很清楚,而且还提出要先行回宗向师门禀告。执意留在此地的,可不是他们天鼎峰一脉的人。
尽管方州不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觉得谁要留下的谁就应该全凭自己解决乱子,可也不想为了某些人的虚荣或私欲,而让自己在意之人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
所以他并不想退,但现下似乎又的确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
在这种狭小的地方,要找机会锁住这个身形极其灵活的对手来发动符宝实在是千难万难。
正在纠结间,那被冰枪追逐的魔婴忽停了下来,回首向众人投来一个不明意味的冰冷眼神,而后体表金纹一阵游动,在其身周生出了一个金色光球。
灿然之间,完全看不清光球中的情况。
随后,光球倏然隐没,而其中的邪魔也随之消失了。
“不见了?”
“邵师兄!我的神识完全捕捉不到这东西的动向!它去哪了!”
在见识过对手的奸猾残忍后,这大敌的隐去并未让他们松一口气,反而一时间人人自危,争相朝邵启英靠去。
生怕下一个被那舌头洞穿的就是自己。
而方州因自忖还算有自保之力,并未将时间浪费在慌乱上,而是趁这时间取出蕴魂玉在手中握了片刻,以恢复有些因一直紧绷而有些疲惫的精神,却在看到阴灵眼的视界后脸色大变。
一缕缕黑气浮动升腾,似慢实快地向上方游荡而去。
“它往洞外
方向去了!”
方州顿时明白过来,相比起此处的他和引霞峰、沧澜峰修士共七人,上面落单的薛从烟、元听雨两女显然是更好下手的目标!
对魔族了解不多的他说不清这算是灵智还是本能,但这东西显然有着某种猎杀方面的天赋,天生就知道且善于找寻最适宜下手的目标。
虚弱的、落单的、无防备的。
配合上其来去如风的速度和肆无忌惮的强横肉身,在众目睽睽之下猎杀起筑基期修仙者来,直如身处无人之境。
此处人多尚且如此,更何况上面只有两人!
他不愿耽搁,便要追去,却发现听了这句话后多数人不光没什么动静,反而还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毕竟,方才那魔婴给他们的压迫力实在是太大了,生死不再掌握于自己之手,全凭对方一时好恶的感觉,简直犹如噩梦。
如今听闻对方远去,不多细想之下,自然并不觉得是一件坏事。
至于上面的元听雨和薛从烟二人,他们暂时是没能顾上的。
甚至真要问起来的话,说不定还有人心里会稍有一点怨恨,觉得二女,特别是元听雨这个原本的主事人竟然不来,光看他们自己犯险。
转念间,方州已想了数种方法来说服这些人和自己同去,却是没有开口,周身透出红光,默默顺着魔气蔓延的方向飞奔而去。
其余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微有怔愣。
不知是因他这近乎自寻死路的行为而错愕,还是惊讶于他那鬼魅般的身法。
陆采莲看看自家姐妹,又看看引霞峰三人,开口道:“那邪物去向,乃是我等离开时的必经之路。此战虽艰苦,但各位应该也不想被围困此地,贪一时之安,换来之后的坐以待毙吧。”
说完,她竟是不等其余人的回应,直接追随着方州去了。
剩下五人沉默片刻,邵启英的那位师弟干笑两声,开口道:“那位陆仙子的话有些偏颇了,其实我们完全可以用法器另开辟一条路出来,不必非得和那东西正面对敌。”
第六百七十九章 坚实无比
对他们这些筑基修士来说,要用飞剑或其他法器开凿出一条生路离去根本用不了多少工夫。
“道友说的是,只要你不怕再引来别的什么东西。”绿裙的陆采兰微微一笑,开口时却疏离之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位引霞峰的峰中期男修闻言,面色微变。
“字面意思。”
三妹陆采梅没什么笑意地弯了下嘴角,道,“兰姐是觉得,冷师兄只是在这边站着,也没开山裂石,就引来这么个魔物。你要是祭出法器在此闹一番,说不定还会有别的什么呢。”
“不错。”陆采兰微微颔首,“当然,就算引不来别的什么,光你开凿道路的动静本身就不小,难道不怕会被那东西再盯上?”
“你们……”眼见二女这一唱一和说得似乎有理有据,男修心知他们是挂念自己姐妹。
又自觉毫无把握,才希望将他们引霞峰之人也劝去,便不再和她们争辩,转而向邵启英一拱手,“还请邵师兄定夺!”
可他的这位师兄却一时默然,似乎没听见他在说什么,满脑子只有那位方师弟离去时那快到让他都感到骇然的身法。
倘若有他们的支援在,和刚才那来去之势惊人的魔婴,是否有一战之力?
几番比对后,他才慎重地得出结论:若此子能不遗余力与对方纠缠片刻,或许并非没有逃生乃至翻盘取胜的契机!
想到这,邵启英扫了几人一眼,简短道:“我们跟上去!”
岩洞上层开阔处,元听雨和薛从烟二人稍分开了些距离,相对而坐。
下方接连不断的打斗叫喊声冲击着岩壁,远远传来了缥缈而诡异的回声。
“薛师妹,我觉得……”元听雨自觉不能坐视,有心前去查看,却是欲言又止。毕竟之前她答应过方州会听从对方安排,此时不确定是否该违约插手。
“没事的,元姐姐。”薛从烟鼓了鼓腮帮子,又轻轻吐出一口气,“小师弟他有把握,没事的。”
“嗯……希望是这样。”元听雨回了一句
,看到少女的表情,勉强笑了笑,“一定是这样。”
二人说话间,周遭的萤石却仿佛暗了暗。
元听雨定定神,感觉远处石台上原本清晰可见的一支香烛此时看去竟不甚真切,像是要隐没在黑暗中一般。
好像有些奇怪?
这种暗去的过程在本就不甚亮堂的岩洞中并不如何明显,身处其中的感受更是极潜移默化的。若是在甬道中,左右墙壁近在眼前,无以参照,几乎很难察觉。
可现在,有了比对之物,一切就直观了许多。
又一两个呼吸的时间过去了。
那根香烛直接在她眼前失去了踪影,只余一片黑暗混沌。
“不对劲!”一股莫大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元听雨几乎是本能般地站起身来戒备着。
“什么不对劲?”薛从烟毕竟经验浅了,第一时间都没能理解对方意思,还奇怪地反问了一句,却见这位六师姐已把自己的木人傀儡唤了出来,在身边飘来荡去。
少女这才明白过来这不对劲指的大概是哪方面,忙起身在储物袋上一拍,诸多灵光飞出,于她身边化成一件件法器。
身处灵光朦胧间,她稍松了口气。
随后。
腥风一起,虚空里倏然射出一条红线,直冲宝光加身、整个人几乎不可逼视的薛从烟。
薛从烟还未察觉到异常,头顶古镜已极其利落地一个转向,陡然向其投出一道黄濛濛的光柱。
然而,此法器无往不利的阻滞功效面对这条红线却仿佛失了效力。红线直接视光柱于无物一般,一闪即穿入其中,顷刻间,已到少女身前!
眼看薛从烟就要步了先前万符峰之人的后尘,她周身忽有道道绯色光影自其裙装上凭空产生,将红线偏折了几分,令其去势一改,深深扎进了地里。
正是少女那身粉色曳地裙上所带的保命符箓。
上次在落玉山中,薛从烟受众人围攻到法力彻底枯竭时,此符箓就自主激发了。
不过当时方州到场及时,符
箓的威能并未消耗多少,这才在千钧一发之际再次被动激发,又救下少女一命。
只是,此物也不过让那红线未能正中而已,带来的劲风还是令薛从烟的护体灵气一阵晃动不止。
直到此时,二人才反应过来,脸色大变地看向那射出红线的方向。
躯干枯瘦而四肢健硕,生就双角长尾、凶狠狰狞。
正是之前抛下邵启英等人、匿去踪迹的那魔婴。
也不知其遁术有何玄妙之处,直到出手之前,二人神识竟完全发现不了此魔的所在。
它“吸溜”一下收回舌头,而后似是觉得薛从烟身上那层绯色光影有些棘手,直接放弃目标,转而飞起一爪砸向一旁的元听雨。
“啪”一声脆响。
木人傀儡瞬移至她身前,举刀架去,却几乎没怎么拖延住对方的攻击。只一眨眼的功夫,傀儡就被这一下连带着盔甲一起拍成了碎片。
虽然二女并未跟下去,但先前与圣使交手过的他们如何不知晓这种对手的恐怖。是以元听雨处变不惊,脚下倒退两步的同时捏了数个法诀,顿时全身覆上了一层甲胄。
似乎早在心中考虑好了如果遇到这种绝境应该如何做法。
这甲胄看样式坚实无比,与那傀儡之前所穿一般无二,只是大了数倍。
做完这件事后,第二爪已在眼前!
“铛”一声锐响!
在她全力支持下,甲胄不虽至于是一触即溃,却也很快发出了被切割时的“嘎吱”响声,宛若不支的哀鸣。
而元听雨的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薛从烟当然也没在袖手旁观,毫不犹豫地拿起符宝就要祭出,然而太清道剑的气息只是稍有外泄,魔婴已猛地一甩尾巴,狠狠抽向了护住她的绯色光影。
虽然这一下也被光影偏折开去,却是再度让少女的护体灵气受到一阵余波的强烈冲击。
令薛从烟不得不将大部分法力转用在了对自身状态的维持上,才能有余力保持对符宝的稳定法力注入。
第六百八十章 自保之力
然而只这一耽搁的时间,元听雨那边已是岌岌可危。
二女与此魔对抗之下,竟是连用出底牌的机会都没有!
当此近乎绝望绝之际,二女的神识忽有所触动。
一道红色人影自岩洞深处飞速而来,指掌间持握一柄如银如玉的长剑,挥动之时,虽未有丝毫灵力显现,却可见清冷的剑气飞洒而出。
“刷!”
长剑挥出,却未有交击之音发出。
面对这一剑,那圣子竟选择了撤爪退避。
但见眼前黑影一闪,这魔物已退至岩洞顶上,双足倒勾在一石块上,停住了身形。
它漠然下视,看着突然出现的俊秀青年,以及其手中的剑,瞳孔似乎微微放大了一下。
“方师弟!”
“小师弟!”
薛、元二女惊喜出声,既是因自己得救,也是因见到方州从岩洞深处折返回来,且身无大碍。
“我拖不了多久,若是看不行的话你们先走,我随后就跟来!”
往好了说,他也不过是自认在魔婴面前堪堪能有一时的自保之力而已,可不想给她们造成什么误解。
毕竟,方州心知等下真打起来,可未必还有解释的时间。万一他到时见势不妙想撤,又局势紧迫难以开口,这二位再不明所以恋战一会,倒可能会害他本来能走都走不了。
说完,他已蹂身而上,举剑刺去!
那圣子本来忌惮此剑锋锐,且剑中内蕴莫名神力,虽凝而未发,仍是让其心悸不已。
但此时眼见一个人类竟敢明目张胆地主动向自己显露獠牙,其原先的一点忌惮之意顿时被骨子里的暴虐吞噬殆尽,当下凶性大起,劈脸抓来。
方州有心一试,血玉纹催发到极致,仍是不闪不避地将此剑横斩而去。
一人一魔身影短暂相持,先是传出“锵”一声锐响,随即二者各自倒飞而回。
红影裹挟中的方州感受着瞬间扩张至小臂处的麻感,以及虎口处的黏糊湿润,面色微见骇然。
这非人
的力道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在他有血玉纹辅助的情况下,还能只凭一次接触,就震到他虎口出血、手臂发麻,
魔婴动作灵活而矫健,更不会多给他时间,猛然踏碎身边一石柱向方州冲来。后者见状,五指张开又收紧,稍稍舒缓了一下发麻的感觉,便要硬着头皮挺剑迎上。
但他尚未出手,旁边忽然无端端亮起一片金光,衬得整个岩洞金碧辉煌。
神识探去,却是一口他未曾见过的硕大金鼎滴溜溜打着转,从洞外飞来。一边飞,还一边不断从鼎中喷吐出一片片灿然的金霞。
这金霞在空中一阵滚动,似乎漫无目的,速度却快得有些诡异。转眼间,已侵到那魔婴身前。
随金霞靠近,魔婴的身影轮廓忽然颤动了一下,像是被谁在身上扯了一把,捏起一块皮肉来,却又很快松手,让其回复了原状。
见此,暗处有人忽然轻咦一声,似乎很是惊讶。
“金焰鼎竟无法将这厮收服?看来你们是惹上了个很了不得的存在啊!”
然而虽未能收服,但那魔婴却一个翻滚攀在了一颗石笋上,周身金纹游动不已。它冰冷的双目向几人一扫,明显有继续攻击的意图,身躯却仍是端坐原地一动未动。
似乎是在全力对抗那片金霞。
这对方州等人来说,无疑是个意外之喜,而且他们已经从声音听出了来者的身份。
“来的可是许心远许师兄?”元听雨匆匆问道。
“正是,各位久等了。不过我的那两位师弟修为太低,插手不了这种层次的战斗,察觉有异后,我就让他们在外面等着了。”那金鼎随其话音又打了个转,灵光射出,照亮了四周。
一个散着墨发的男子站在上首,正是万极峰那位姗姗来迟的后期修士。
不过他此时动手之下,周身的磅礴气息却是强盛无比,虽然号称是筑基后期修为,但前后比较之下就不难发现,他的法力之强盛,竟是远超邵启英和冷文昊二人。
“筑基大圆满!”
那魔婴被金鼎限制
后,方州先是借此机会抓紧时间吞下了一颗补充血气的丹药,随即才看向这位一直以来颇为低调的许师兄,心里不禁暗自一惊。
原来这位一直看起来颇为弱气,不敢与人争锋的万极峰修士,修为已至筑基后期巅峰,已是可以为下一个大境界做准备了!
不过他此时也懒得考虑对方为何隐藏修为处处忍让,只觉忽然来这么一个强援,实是一件意外之喜。
那边元听雨也是一样,若在平日,此时少不得要恭喜这位旧识一番,顺便问问其打算,准备何时冲击结丹云云。
但眼下许心远出手后情况虽有所好转,也只是说暂时延缓了生死危机,绝不至于能容他们放肆聊天的。
有了之前对付魔族圣使的经验,她已能大概猜到这东西会有多难杀了。
就这么一忽的功夫,沧澜峰和引霞峰之人也已陆续赶到。
本已做好恶战一番准备的他们,见到眼下的平静僵持,先是愣了愣。最引他们瞩目的,自然是许心远的修为和那金鼎。其次,才是方州和手中多出的那把剑。
然而修仙之人,藏几手底牌在关键时刻用再是正常不过。是以九则宗众人根本不提这茬,在短暂的惊讶和互相传音后,很快便弄清了现状、定好了对策。
趁着许心远还能拖住魔婴,三脉共九名筑基修士各取了符宝在手,法力疯狂灌注而去。
实力不在自己之下的同门接连毙命,当此要命关头,根本没谁会心疼这点威能而不全力以赴。
而眼见到众人一起催动符宝的架势,那狰狞枯瘦的魔婴似乎是生出了危机感。它一条原本高举的尾巴此时甩来甩去,反复拍打着地面,显得焦躁不安。
若非那金焰鼎的霞光已在此时将它整个包围住,恐怕此魔立刻就要暴起伤人。
饶是如此,它体表金纹流转的速度却明显快了几分。而刚才还有余力和众人交谈几句的许心远顿时没了声音。
他面色肃然,眉头微拧,显见得压力比方才大了许多。
所幸他并不需要坚持太久。
第六百八十一章 消失无踪
很快,方州已成功祭出阴阳珠符宝,在其身后生出了一个缓缓转动的太极双鱼图,令魔婴的动作越发凝滞生涩。
困敌之能已生了效用。
接着,就是第二件、第三件符宝的攻击接连而至。
对于普通修士而言稀罕之极,恨不得当做传家之宝供起来的符宝,对这些大派的精英弟子而言,也不过是一种代价高昂些的消耗品罢了。
跟一般散修斗法时候汲取灵石吞服丹药来补充法力,算是一种性质的。若无必要当然不想浪费,但该用的时候,肯定有。
看他们极为齐心、毫不犹豫动用符宝的样子,刚收回金焰鼎的许心远先是有些讶异,不知他们怎会如此齐心。但他随即想到,这好一会都没见万符峰三人,心中便有所了悟了。
而后,他也取出一枚符宝,朝着那已被阴阳珠定住身形的魔婴激发起来。
十件符宝在这岩洞的密闭空间中相继发动,涌现的各色光霞令人不可目视自不必说,就连四面的石壁,都因劲风的吹掠而被迅速粉碎、酥解。
足足几十个呼吸的时间过去,一切动静才逐渐偃息。
一道约莫是自洞口吹来的清风拂过,带.asxs.点不知来处的粉尘。
陆采梅以指腹轻轻沾过一点,自语道:“结束了,彻底被轰杀至灰飞烟灭,连渣都拼不出了。”
“不……这只是石粉而已。”许心远比对了石壁的情况,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别忘了刚才它那诡异的遁术。”方州也没有那么乐观,借着四散隐蔽的阴魂查看着魔气的轨迹。
之前那位圣使都在太清道剑的攻伐下存活了下来,如今虽然符宝数量倍增都不止,但太清道剑只有一张,杀伤力显然并不能简单以三倍计的。
至少就他看来,另外几脉翘楚拿出的符宝也不过是一般货色罢了。
而似是印证他所说的话,那许心远突然面色一变,又抬手祭出那金鼎。鼎中喷出的霞光在空中一转,即向薛从烟身后扑去。
方州见状,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周身红芒闪动,
以身画影,顺着霞光冲去。
同时,在他控制下四散隐蔽的魂魄也齐刷刷地转身往那方向看去。
结果在这一秘术的视界中,那霞光所向处,果然能看出黑气汇聚的趋势!
方州毫不迟疑,认准了黑气最浓处,劈头就是一剑。
芒芒白气滚动,声若龙吟!
其余人看到他和许心远先后出手,就算看不透什么,却也能猜出大概缘由。此时既惊讶他主动上前近身求战的举动,也为他手中剑的不凡而大感心折。
“锵!”
明明砍下之处空无一物,却传来了刀剑相击般的锐响声。
一道暗色影子逐渐浮现而出,单从比常人矮了几倍的身高就知道是那魔婴。
只不过,它此刻通体焦黑、狼狈不堪,周身金纹不复先前强盛,有些若隐若现,显然是一副受伤不轻的样子。
“这东西怎么还没死,而且还能如此神出鬼没的!”
方州听旁边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却根本无暇分心去辨认讲话之人。
而魔婴本是以双爪架住了这一剑,此刻漠然扫了一眼说话者后,一对魔爪向前一递,奋力将方州推出丈许远,自己向后跃出一步,即化作一团魔气消失了。
“这?”眼见对方就在自己神识注视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方州不禁愣了一下。
寻常隐匿身形的术法,除非修为远胜于对方,否则都很难避过有意聚于一点的查探。更不用说,这样当面消失却无迹可寻了。
之前符宝攻击之时,还可以说是因为灵气的肆虐过于狂暴,影响其神识感知,察觉不到对方去向。但眼下这情况,就真的如同是凭空消失一般了。
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他心中正惊疑,却听远处传来几声惊呼。
抬眼看去,只看到陆氏三女中的小妹陆采梅的护体灵光已经在闪烁不定,而她人已是花容失色,不知是因惊惧还是法力消耗过大。
半空中,只留下一道黑色爪痕,却又不见了那魔物的身影。显然,那魔婴又是一击即退,
不做停留。
再下一刻,一声惨叫响起。
魔婴诡异地出现在将那引霞峰女修身边,直接扑上去一巴掌拍碎了其护身的一面银镜,又在其来得及有任何动作之前,张口直接咬向了其喉咙。
而后又猛然转头,一撕一甩,惨叫声顿止。
金焰鼎的霞光飞速裹去,但魔婴又是一跃,再次消失了。
到这时,那女修满脸惊恐之色的头颅才落了地。
这明显不是之前对待食物一样,猎杀修士夺去丹田为自己进补,而是在报复。
不光要让他们死,还得是惨死。
众人的表情越发难看了。
看来,这魔婴之前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权当他们是待捕的兔子,连个神通术法都不用的。现在,它才算是认真了起来。
而在场修士,竟没有一个可以看破此魔遁术的。也就神识最为强大的许心远,能勉强在其将要出手时锁定位置,可却也赶不及,根本无法护住其他人。
而方州这边虽能靠着阴灵眼大致看出魔气的聚散,但也仅限于此,实际上对敌手的洞察力比许心远还要差上一筹。
想要凭借这一点全程追踪魔婴的去向,以提醒或庇护他人,同样是痴心妄想了。
顶多能靠着燃烧血玉纹,在自保之余照顾好自己身边的一点区域。
“退吧!”许心远望了眼自己那金焰鼎徒然追在后面,却总是慢一步的样子,坦率道:
“我们拿这东西确实毫无办法,再拖下去只怕会被全灭在此,各凭本事逃吧,能走一个是一个。”
没有任何冠冕堂皇的修饰,散发男子的判断异常直白、果断。
虽然听起来有些残酷,但若到了此时还抱着同门之间互助扶持的天真想法,也只会发展到一个互相拖累、谁也走不了的局面罢了。
他说话的时间里,那魔婴又现身与邵启英交了一次手,仅只几招间便将后者压得狼狈不堪,随即赶即在旁人来得及援手之前,又毫不恋战地再次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