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四书九鼎》——缪昌期
缪昌期,字当时,一字又元,号西溪,谥号文贞,南直隶江阴人。选翰林院庶吉士,授职检讨,任左赞善,后升为谕德,为东林党早期人物,在《东林点将录》中,他被称为“智多星吴用”。与徐霞客关系密切,其孙女嫁与徐霞客长子,因东林党首领杨涟代草弹劾魏忠贤的上疏而遭后者的忌恨,后因汪文言案被捕入狱,惨死狱中。著有《从野堂存稿》8卷、《周易九鼎》16卷、《四书九鼎》14卷、《缪氏家训》等。
缪昌期,7岁入家塾,14岁赴童子试,天资聪颖,工诗擅文,史称“行卷不胫走四方,为诸生已名震天下”,然而他的前半生举业坎坷,屡试不第,53岁时始中进士。时东林党人杨涟、左光斗、高攀龙等均在朝为官,缪昌期与他们志同道合,常以名节自励,力主除弊图新,引为刎颈之交。
天启年间,东厂太监魏忠贤勾结皇帝乳母客氏,从内阁六部到四方督抚安插私党,排斥异己,把持实权,为非作歹,自称九千岁,其党羽唤作五虎、五彪、十狗等名目,国人为之切齿,敢怒不敢言。一次,魏忠贤在玉泉山为自己预先建造墓穴,请缪昌期作碑文,缪昌期严辞拒绝,说:“生平耻谀墓,况肯为刑余(宦官)辱吾笔邪!”魏由此怀恨在心。
东林党人对阉党专权极度不满,乃毅然上奏弹劾,尤其是左副都御史杨涟的参劾奏疏,列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状,写得痛快淋漓,引得朝野鼎沸,京城盛传此文出自缪昌期手笔。魏忠贤恼羞成怒,依仗手中倾天权力,大肆清除名贤之士,东林党人纷纷被逐出京。缪昌期不避嫌疑,每次必备酒菜至长亭洒泪相送,与他们执手叹息。不久,杨涟、左光斗先后被捕入狱,遭迫害致死,缪昌期也被削职归家。
缇骑来捕,缪昌期自知此行必死,临行拜别家庙,作自述千言,以表心迹,内称:“余行真而未笃,口直而多躁,心慈而色厉,种种欠缺,人所共见,而不敢营私背君,欺心卖友。祸至于此,但义不屑以三朝作养之躯,辱于狗奴狞贼之手耳!”书毕,掷笔而慷慨就道。狱中,由于阉党密嘱狱吏对缪昌期严施酷刑,备加折磨,仅一个月缪昌期即体无完肤,十指全脱,然大义凛然,词气不饶,旋即惨死狱中。出狱时发蓬蒙面,十个手指全被打落,塞入两袖之中,家奴凭随身衣物才认出身份,其死状在明朝270余年历史里翰林院词臣中最为惨烈。
崇祯皇帝即位后,惩处阉党,缪昌期得以平反昭雪,赠为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追谥文贞。
第二十三章 吏部郎中——夏嘉遇
夏嘉遇,字正甫,号绳北,直隶松江府华亭县人。授保定推官,因治行卓异被征,当提升谏官,先注礼部主事,五疏力攻齐党,时论大快。光宗立,升吏部员外郎,赵南星掌吏部,召为考功员外郎,后改为文选代理选事。不久,党人张讷诬劾南星,并语及嘉遇,遂被除名,复诬他行贿,被定罪充军,愤恨发病卒。
夏嘉遇,因为政绩突出为皇上征召,应当提拔为言官,先做了礼部主事。皇上久倦怠政事,方从哲一个人大权独揽,碌碌无为而列居权位,中外奏章全部留于禁中,只要言官一攻击,则此人自动离去,不待皇上下旨。
台谏的势力积重难返,有齐、楚、浙三方面鼎足而立的声名,齐则指给事中亓诗教、周永春,御史韩浚。楚则指给事中官应震、吴亮嗣。浙指给事中姚宗文、御史刘廷元。而汤宾尹等人暗中依附他。其党给事中赵兴邦、张延登、徐绍吉、商周祚,御史骆骎曾、过庭训、房壮丽、牟志夔、唐世济、金汝谐、彭宗孟、田生金、李征仪、董元儒、李嵩等人,与他相互唱和,以攻击东林党人为己任。其时考选官吏已停止了很久,屡次催促都没有结果,言官没有几个人,结成团伙更紧密。后来进入台谏的人,必定罗致在自己门下,做自己的党徒,当权的大臣不敢触犯他们。
亓诗教是方从哲的门生,吏部尚书赵焕的同乡,赵焕老糊涂了,两人都听诗教的。诗教把持朝政,为各党人的头。武进邹之麟是浙江党人,从前因事被贬为上林典簿,这时为工部主事,依附诗教、韩浚。请求得到吏部官职没成,很恼恨,反而攻击他们,并诋毁方从哲。诗教发了脾气,赵焕贬退了邹之麟。当时夏嘉遇及工部主事钟惺、中书舍人尹嘉宾、行人魏光国都以才能著称,应当列为言官。亓诗教等认为他们与邹之麟要好,压制他们,不让他们考选,所以夏嘉遇颇有怨言。
辽东失败的消息传来,夏嘉遇于是上疏说:“辽东三路大败,虽然是杨镐指挥失策,真正的原因,则是放纵李维翰的缘故。李维翰丧师辱国,罪不容诛,只是让他回原籍等候勘察。谁起草的这个命令?阁臣方从哲;谁管理驳议?是兵科赵兴邦。以人参、貂皮、白银贿赂者络绎不绝,国家大典,边防大计,因此大为败坏。唯有陛下立即决断。”奏疏呈上,没有回答。方从哲极力为自己辩解,夏嘉遇再次上疏弹劾他,并一起弹劾了亓诗教。
于是,亓诗教与赵兴邦及吴亮嗣、张延登、房壮丽等相继上奏攻击,诗教认为夏嘉遇没有得到考选,所以泄私愤逞狂。夏嘉遇说:“亓诗教对于方从哲,一心一意地拥戴,互相依靠狼狈为奸。凡是拜相、考选诸大事,百方阻挠,专门堵塞各种意见,不让陛下听到任何事情。于是导致纲纪不张,战事纷起,臣暗中深以为恨。如今内政腐败,纵使天天议论兵事,谈论战守,究竟有什么好处呢?所以我要为国除奸,希望消除灾害之源,虽死不避,更何况去计较区区升官与贬职呢!”
当时,赵兴邦以右给事中执掌兵科。皇上先有圣旨,等辽东安宁,再从优录用。这时,因为夏嘉遇接二连三地弹劾他,吏部于是立刻将他提升为太常少卿。夏嘉遇更为愤怒,上疏说:“四路上报功劳,赵兴邦必定参预领赏。如今事情败露,赵兴邦怎能逃脱惩罚呢?不但不罚,反而越级提升。臣的弹劾奏章被贬得一钱不值,国家有这样的法纪吗?”疏奏上,各御史又一起攻击他,嘉遇再次上疏说:“古人云,看见对君无礼的人赶走他,好像老鹰赶走鸟雀。亓诗教、赵兴邦说我得不到台谏之职而发火。爵位、等级全由皇上操持,与人臣有什么关系?如像他们所说,则我考选的权力被剥夺就是二位大臣干的,这是他们一对君王的无礼。事情安宁下来再优先录用,这不是皇上的意思吗?他们竟然蔑视而置之不理,这是二对君王的无礼。魏光国上奏弹劾亓诗教,被当政的人阻止,中途拦截大臣的奏章按理当斩,自古以来奸臣都不敢做这样的事,而亓诗教竟敢做,这是三对君王的无礼。二个奸臣每件事找人托办,一天嘱咐职方郎中杨成乔办七件事,杨成乔不听,于是他们将他赶走。亓诗教因为旧恨而赶走他家乡的知府,考功郎陈显道没有听从他的话,也被他逼走。吏、兵二部,是皇上统治天下的要害机构,而这二个奸臣竟敢越权插手,这是四对君王的无礼。有这样的臣子,我怎能与他们在一起!”
先前,三派的头头交往很密切,后来齐派与浙派逐渐分庭抗礼,平民汪文言平日与黄正宾、于玉立来往,知道这些帮派的来龙去脉。后来于玉立派他到京城,更加知道各派别的所作所为,拟定对策说:“浙江人,掌管军事,齐、楚人是响应军事的人。成功之后,主人想将客人赶走,然而权柄在客人手中,不容易赶走。这可以设计谋。”于是,多方设计,离间他们,这些人果然互相怀疑。而邹之麟见自己被齐党讨厌,也在他们中间交战,扬言说假如齐人张凤翔做了文选郎,一定以年度考核斥退宗文、廷元。于是,齐、浙党派离心,等到夏嘉遇上了五道奏疏极力攻击,亓诗教等人更为窘迫。而浙江人唐世济、董元儒帮助夏嘉遇排挤他们。自此以后,亓、赵的势力更小,赵兴邦竟然没有升迁,自己称病离职,时论认为大快人心。
光宗继位,嘉遇乞求改任南部,升为吏部员外郎。天启中,赵南星掌管官吏选拔,将他召为考功员外郎,改任文选署选事。当时,左光斗、魏大中因为夏嘉遇与邹之麟、韩敬为同年进士相互关系很好,颇有疑心。不久,见夏嘉遇公正廉洁,也和他要好了,等到陈九畴弹劾谢应祥,言语中牵涉到夏嘉遇,降三级,调离京城,详情见赵南星传。没有多久,党人张讷诬蔑、弹劾赵南星及夏嘉遇,于是两人被除名,不久党人罗织罪名,将左光斗、魏大中逮捕,诬赖夏嘉遇曾经行贿,逮捕审问弹劾的人,夏嘉遇愤恨得生病死去。
第二十四章 《戊申立春考证》——邢云路
邢云路,字士登,安肃人,明代天文学家,曾参加两次改历运动,明末复兴天文学的重要人物。任河南佥事时,发现《大统历》与天象实测不合,因而奏请改历,他的奏疏受到钦天监官员的攻击,礼部侍郎范谦推举他主持改历,也无结果。在兰州时曾立六丈高表以测日影,算得这一年立春时刻与钦天监所推不同,写成《戊申立春考证》一卷。书中提出一回归年长度为365.242190日,同现代理论计算值只差2.3秒。被召入京参加改历工作,献《七政真数》,叙述推算历法的方法。以古今交食数例,指出《授时历》的不足,著《古今律历考》七十二卷,指陈历代历法得失。
邢云路,5岁时诵读诗书,过目不忘,乡试中举,初任山西临汾县令。时逢大旱,百姓饥寒交迫,奔走他乡,云路拨银赈济安抚灾民,并绘制河图,率众开凿,引水灌田数十里,旱情渐解。曾主持兵部武选,改革考场弊病,时人誉为“镜中曹郎”,升中州佥事、陕西按察司副使。
邢云路,精通天文、地理、历法,任职期间,上书修改沿袭近300年的旧历法,其志未竟辞官告归,回乡后继续研究历法,深推古今,旁征博采,著有《古今律历考》72卷,创有精辟独特的见解,校正元代天文学家郭守敬之误谬,成为一代全书。还著有《戊申立春考证》、《庚物冬至正讹》、《太一书》、《历元元》、《七政真数》有关天文著作,为后人留下宝贵资料,另有《泽宇集》。
邢云路著《古今律历考》,对上自古四分历,下至授时历的历法作了全面的评述,邢云路还在兰州立六丈高表,冬至时刻的实测工作,进而算得回归年长度值为365.24219日的新值,与理论值之差仅约2秒,是为中国古代、亦为当时世界上的最佳值,这是在传统历法经过长期停滞之后,再度辉煌的开端。
《古今律历考》72卷,其主要内容是对古代经籍中的历法知识,以及各部正史律历志或者历志中的问题进行总结和评议。邢云路在奏请改历遭受挫折以后,不断从回顾历法发展过程的角度来阐发自己主张进行历法改革的重要性,借用《周易》中《革》卦的《象》辞所言“泽中有火,革,君子以治历明时”来论述历法改革的缘由:君子观革之象,知天地乃革之大者也,所以治历明时。
对春秋以后历法的发展描述,意在阐述历法应该不断进行改革的思想,至于他所认为的“天运难齐,人力未至”,则因为古历采用的计算方法是利用有限观测数据,拟合计算公式以预报天象,所以在一定的时期有一定的精度,一般不能长期很好地与天象吻合,所以古历应经常修正,“不容不改作也”。
邢云路的思想已经接近了近代天文学的大门,而他的思想正是从传统天文学的基础上发展出来的。这就证明,中国的传统天文学尽管与欧洲古典天文学不同,尽管有它自己内部的缺陷,但决不是阻碍它本身向近代天文学发展的根本原因,这个发展过程终于以引进欧洲近代天文学而完成,其中的根本原因在于中国和欧洲的社会历史条件。
第二十五章 杭州名妓——柳自华
柳自华,本名杨爱,一说杨朝,杨影怜,天启年间的杭州名妓。十岁那年因家庭窘迫被卖入娼寮,娼门卖俏所必备之技艺,因天资聪慧,容貌俏丽,诗文丹青出色,颇负声名。柳自华虽为妓女,却非常憎恶卖笑生涯,和杭州名士沈逢吉有过一段情,后被一位富商赎下,富商正房太太同意接纳这个妾,富商便把她接走了。
柳自华,金陵城中秦淮河畔的一位名妓,身落风尘,心却保持着一份高洁,无奈命运不济,只落得随波逐流。金陵城繁华似锦,柳自华的门前也是人马喧嚣,然而她并不喜欢那种醉生梦死的生活,一心想找机会寻得解脱。这年夏天,一位杭州富商游玩青楼时迷上了柳自华,提出要带她到杭州西湖畔金屋藏娇。
柳自华并不中意于那位富商,但对西湖向往已久,因此答应了那位富商,富商把柳自华和一个侍婢安置在西湖畔的别墅中,自己却又走南闯北忙做买卖去了。这段清寂的时光倒是成全了柳自华的心意,她携带侍婢,流连于西湖的秀水青山之间,十分惬意爽心,偶遇才子沈逢吉,更让她心荡神移,兴奋不已。谁知好景不久,第二天,富商从外地经商回来,说是已征得家中夫人的同意,要把柳自华以偏妾的身份接到府中同住。陶醉于西湖风景韵致的柳自华,哪里想进那个门庭森严的家府,可既在人檐下生活,又怎么由得她作主。
杭州名士沈逢吉酒后醉醺醺地逛游西湖,这天正是七夕。沈逢吉走着走着,觉得又累又渴,抬头看见不远处有一座小楼,院门正开着,他便走过去想讨杯水喝。可是屋里没有人,他也没多想,就信步走了进去,见桌子上有茶水,也顾不得许多,一饮而尽。这时才发现房屋装饰得十分清雅,满室墨香,桌子上还有一张墨迹未干的字,上写:七月六,瓜果设庭中,乞巧穿针儿女技,在天在地誓深宫,银汉自空空。七月七,驾鹊拆离衰,尽管绸缪今夜里,情魔难障太阳红,分手各西东。这显然是为七夕应景而作。
沈逢吉正暗自赞叹作者的才华,就听屋里环佩丁东之声,正愁没处躲藏,两个妙龄女子已经进来,两人看到他以后以为他是小偷,作婢女的那个女子大声喝斥他,沈逢吉赶紧解释。幸好那位小姐看他风度翩翩,也相信他不是歹人,于是大大方方地请他坐下,丫环端上茶来。两个人开始谈诗论词,说着说着,小姐就猜出他是谁了。她曾在放鹤亭看到过沈逢吉的两首诗,沈逢吉频频打听小姐的身世,但小姐却不多谈,只说自己叫柳自华。他们彻夜清谈,兴致勃勃,直到拂晓之时,沈逢吉才起身告辞。
过了一天,沈逢吉装束整齐,又来造访,可是楼门紧锁,好像很久都没有人住过的样子,问街坊邻居,都说这是个富商买的府宅,但富商并不常住这里。沈逢吉非常纳罕,怏怏而回,觉得一切仿佛梦境一般。其实这柳子华本是京城名妓,被一位富商赎下藏娇在此。后来正房太太同意接纳这个妾,就在沈逢吉走后,富商便把她接走了。
柳自华与沈逢吉虽然只有一面之识,但两个人一生都没有忘记这次奇妙的邂逅,沈逢吉未见到柳自华,心下唏嘘不已,回想那晚之事,仿佛是在梦境,因此写了《七夕夜游记》,将他和柳自华的故事记录其中。
第二十七章 对抗宦官——叶向高
叶向高,字进卿,号台山,晚号福庐山人,福州府福清人,明朝大臣、政治家,万历、天启年间两度出任内阁辅臣。授职庶吉士,随后提升为翰林院编修,历任南京国子司业、太子左中允,升为太子左庶子。上疏请求取消矿税、撤矿税监,被沈一贯排挤出京,转任南京礼部右侍郎,升任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一人主持阁务达七年之久,人称“独相”。连上六十二道奏疏请求致仕,获准回乡,二度入阁为首辅,由于阉党势力过于强大,叶向高不甘受误国之骂名,又连上六十七道奏疏请辞,以太子太傅致仕。叶向高病逝,终年六十九岁,崇祯初年,追赠太师,谥号文忠,善于决断大事,任首辅期间,为明神宗出谋划策,调剂大臣之间的关系,更对维护太子正统、遏制魏忠贤的势力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福州府福清县,当时倭患猖獗、肆虐福建沿海,叶向高的母亲怀有身孕,因为逃避倭寇,不得不在道路旁的一个破厕所中把他生了下来。幼年时的叶向高随家人四处避难,过着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的困苦生活,曾多次陷入绝境,因命大而存活下来。戚继光率部攻破牛田倭巢,福建倭患平定,叶向高一家才得以返乡。
朝廷征召任命叶向高为左庶子,充任皇长子的侍班官,当时盛行征收矿税,叶向高上疏,援引东汉西邸聚积钱财的事例为借鉴,未获批复。不久,叶向高被提拔为南京礼部右侍郎,后改任吏部右侍郎,叶向高再次陈述矿税的危害,又请求罢免辽东税监高淮,言辞都很恳切。妖书案兴起,叶向高写信给内阁大学士沈一贯极力规劝,沈一贯感到不高兴,因而叶向高在南京任官九年都没有得到晋升。
后来,沈一贯被罢免,朱赓专权,明神宗下令增加阁臣,提拔叶向高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与王锡爵、于慎行、李廷机一起接受任命。叶向高进入朝廷,此时于慎行已经去世,王锡爵坚决推辞不再任职,首辅朱赓也去世了,次辅李廷机因为人言而长期闭门不出,于是叶向高就成为唯一的辅臣。
叶向高任内阁首辅之时,神宗在位已久,懒于上朝,国家大事无人过问,有些重要的官职都空缺着,对士大夫的任命往往又无法下达,君臣之间隔阂严重,廷臣们逐渐形成各种帮派,而宦官征税、开矿,又极大地危害了民众。此外,皇帝宠幸郑贵妃,贵妃之子福王不肯回自己的封国,叶向高因为德高望重而成为宰相,忧国忧民,一心为公,每逢主持政事都很尽忠效力。神宗虽然很看重叶向高,表面上对他的态度很好,但他提的意见却不大采用,十条意见只能接受二、三条而已。东宫太子停止讲学有五年了,廷臣多次请求恢复都没回音,叶向高再次选择吉日向皇帝请求,神宗也不答复他,从此之后每年春、秋两季叶向高都要诚恳地提出请求,然而皇帝都不接受。
太子的生母王贵妃因病去世,过了四天都没有发丧,叶向高提出意见,这才发丧。但是礼官呈上礼仪制度后,又拖延五天也没有举,叶向高不得不又向神宗争取,奏疏才转发下来。福王的府第建成后,工部请求皇帝让福王回封国,叶向高拟旨交上去,神宗不发圣旨,改在次年春天让福王回封国。等到日期临近,叶向高请求先整顿福王的仪卫、舟车等仪仗用度,神宗却不予采纳。
廷臣相继上疏请求让福王回封国,神宗又宣布启程时间改为四十二年,过了不久却又忽然传旨,福王的庄田没有达到四万顷就不回国,廷臣们都非常吃惊。叶向高于是进言说:“四万顷庄田,一定满足不了他的愿望,回封国将遥遥无期,陛下的圣旨将要失信于天下了。况且福王的奏疏援引祖宗的制度,而祖宗的制度中没有这样的规定。先前只有明世宗的时候景王出现过这种情况。景王长期不回封国,您的父亲当时还在裕王邸,危险而不能安定。怎么能够效法他呢?”神宗回答说:“赏赐庄田自然有先例,况且现在皇太子与各皇子的关系已经确定,还有什么可质疑的?”叶向高于是上疏道歉说:“皇父的时候,皇太子的名位虽然还没有确立,但是东宫讲学并没有停止,皇帝父子之间的情意是相通的。现在东宫停止讲学已有八年了,况且太子长时间不能和皇帝见面,而福王一天和皇帝见面两次,所以不能没有怀疑,只有坚决遵守明年春天返回封国的日期,不要拿庄田作为借口,百姓的怀疑才会得到澄清。”神宗只好告诉他福王并没有一天两次见面他的情况。
叶向高有裁决判断能力,善于处理大事,锦衣百户王曰乾是京师的奸人,跟孔学、赵宗舜、赵思圣等人相互攻击告发,刑官还没有来得及审判定罪,王曰乾就进入皇城放炮上疏,刑官大为震惊,要判他死罪。王曰乾于是上疏攻击郑贵妃的内侍姜严山跟孔学以及妖邪的王三诏用巫术诅咒皇太后、皇太子死,拥立福王。神宗感到震惊和愤怒,绕着宫殿走了半天,说:“这种大事变,宰相为什么不说话?”内侍立即跪着呈上叶向高的奏疏,奏疏上说:“这事跟往年的妖书有些类似,然而妖书是匿名的,难以查询,现在原告、被告都在,一经审讯就可以得出实情。陛下应当以不变应万变,若稍有惊慌,那么朝廷内外就会大乱。至于他的言词牵连到贵妃、福王,实在是叫人痛恨之极。我跟九卿的意见是一样的,冒昧地向皇帝报告。”
神宗读完后叹息说:“我父子兄弟的名誉能够保全了。”叶向高又说:“王曰乾的奏疏不应该下发。如果发表出去,对上会惊动圣母,对下会惊动太子,贵妃、福王都会感到不安。应该扣留在禁中,而另外传令司法部门,追究各奸人的罪责,并且赶快确定明年春天福王回封国的日期,来平息众人的议论,如果这样做,那么天下就会安然无事了。”皇帝完全采纳他的意见,太子、福王得以相安无事,贵妃终究不想让福王回他的封国,说冬天是太后七十大寿,福王应留在京城庆贺。
神宗命令内阁宣布诏书,叶向高扣留皇帝的诏书不宣读,请求今年冬天提前为太后举行寿礼,而让福王如期回封国。神宗派太监到叶向高的私人住处,一定要他宣布诏书,叶向高说:“外廷纷纷传言皇帝想利用贺寿的名义挽留福王,邀请一千多人跪在宫门前请求。现在宣读这道诏书,人心更加怀疑、吃惊,将要相信王曰乾的妖言,朝廷一定不会安宁。圣母听到了,也一定不会快乐的。况且潞王也是圣母的爱子,也居在外地,为什么只对福王那么爱恋呢?”于是,封还了诏书,神宗不得已听从了他,福王这才回到封国。
叶向高曾上疏说:“当今天下酿成危害动乱的根源,大概有几种,但还不包括天灾人祸、寇匪强盗、物怪人妖,朝廷人才匮乏,是第一点;君臣之间闭塞隔阂,是第二点;官员们好胜喜欢争斗,是第三点;对金银财宝等钱财的横征暴敛,必有狂悖的事端出现,是第四点;道德风气一天比一天败坏,没有办法挽救,是第五点。假若陛下不奋然振作,选用一些老成持重的大臣,充实朝廷官署,将多年来废弛的政事一举革新的话,我担心国家的危亡,不在于外敌的侵略,而就在于朝廷内部啊。”言词极其恳切,神宗心知他的忠诚却不肯实行。
当初,叶向高进入内阁,陈奏选用人才、治理财政的计策,极力请求填补空缺的官职,罢免矿税。发现皇帝不能听从他的建议,于是陈奏君臣之间关系紧张的弊病,两次上疏乞求辞职,神宗不答应。叶向高自从成为唯一的宰相,就请求增加阁臣,神宗又不听。等到吏部尚书孙丕扬因为举荐贤能不被任用而请求离职,叶向高特地上疏请求留用他,神宗也不答复,叶向高于是称病不出。神宗多次下诏,才出来管理事务,不久又说:“我多次请求辞职,都承皇上恩典挽留。陛下不应当只关心我一个人的去留,而应当更关心国家的治乱。当今国家到处都是灾荒死亡,畿辅、中原、齐鲁的流民塞满了道路,加上内外空虚,人才都不能被任用。罪责不在别人身上,我怎能不辞职,况且陛下任用我,就应当实行我的建议。现在奏章不下发,重臣不补任,官员任免制度得不到实行,我微薄的忠诚不能报答皇帝,即使留任又有什么益处?陛下如果能采纳我的意见,而不只是让我徒占虚位,我的生命即使象朝露那样消失得快,我也三生有幸。”皇帝并不理会。
京师发大水,全国很多地方报告水旱灾害,叶向高又说:“从阁臣到九卿台省,官府衙门都空无其人,南京九卿也只有二人。国家的方面大吏,从去年秋天到现在,还不曾任用一个人。陛下什么事情都不管,国家长此下去,我担心一旦发生变故,将不可收拾啊。”皇帝还是不理会。
叶向高以历代帝王中,在位达四十年以上,从三代以来直到现在只有十人,规劝神宗大力推行新政,又请求选用人才,神宗也不答复。叶向高的意图得不到实行,每个月都要求辞职,神宗每次都降旨勉励挽留他,叶向高又说:“我的去留可以置之不理,但百官一定不能都让位子空着,台谏一定不能都废除了,各方的巡抚一定不能不让人代替。朝廷内外离心,宫城之内怨声载道,祸害无法预测,而陛下一定要与臣属隔绝,幕僚不能尽忠效力,六部的官员不能各负其责,整个国家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而自以为有神机妙算,我恐怕自古以来圣明的帝王没有用这种方法治理国家的。”
先前叶向高患病,内阁中却无人可用,于是叶向高在家中草拟奏章诏书达一月之久,后来叶向高卧床的时间更长,却仍像先前一样在家中拟旨。有人认为这不成体统,叶向高也自觉不妥,坚决乞求辞职,神宗却仍不任命其他人为宰相,而是派遣鸿胪官去安慰挽留他。等到皇帝过万寿节时,叶向高病愈,才出来理事。
此后,叶向高主持癸丑年的会试,官员的奏章都被送到考场上,成了一大奇事,皇帝考核选拔了科道官员七十多人,任命长时间不下达。叶向高几十次上疏恳切请求,结果过了两年任命才下达,言官增多之后,攻击也就纷纷出现。神宗心里很讨厌这样,就把奏章全都扣留而不下发。叶向高请求把他们交给有关部门,确定他们的去留,于是说:“大臣是小臣的纲领。当今六卿只有赵焕一人,而都御史十年没有补充新人,没有人来弹劾监督,人心怎么能安定呢?”皇帝只是责备言官胡说,而大官却一直不去补充,叶向高请求增加阁臣,奏章达一百多份。皇帝这才任用了方从哲、吴道南,叶向高上疏称谢,于是请求辞职,神宗下诏嘉奖叶向高却不同意他辞职。
皇太后驾崩,福王回到封国,叶向高乞求辞职更加频繁,奏章写了十几道,到了八月,神宗准许他辞职。叶向高入阁期间,因为三年的考绩优异,被提升为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记录延绥的战功,加封少保兼太子太保,改任户部尚书,晋武英殿大学士;一品官三年期满,加封少傅兼太子太傅,改任吏部尚书,晋建极殿大学士。至此,神宗下令加封少师兼太子太师,赏赐白金百两,彩帛四件,表里大红坐蟒一件,派遣行人护送他回乡。
叶向高任内阁首辅期间,务求调剂各大臣的感情,安抚不同的意见,然而当时党论已十分兴盛,御史郑继芳极力攻击给事中王元翰,拥护他们二人的人分成两派互相争斗。叶向高请求将他们的奏疏下发,下诏令部院评定是非曲直,处罚议论颠倒的一、二人,来警告其他人,皇帝却不理睬。各大臣看到这样做并没有什么害处,就更加拉帮结派相互攻击。
不久,又争论李三才事件,于是形成了帮派的势力,无锡顾宪成在家闲居,在东林书院讲学,朝臣羡慕他,争相跟他交游。李三才被攻击,顾宪成写信给叶向高和尚书孙丕扬,辩白李三才的贤能。正逢京官考察,攻击李三才的刘国缙因为其它过错登记在考核的名册上,乔应甲也因为年例被派往外地,他们的同党大哗。叶向高从大局出发,秉公处理此事,考核官吏的大典才不受扰乱。但两派之间的争斗却愈演愈烈,到后来,齐、楚、浙三大派系不遗余力地攻击东林党。等到了王绍徽等撰写所谓《东林点将录》,让魏忠贤按姓名驱逐朝臣,因为叶向高曾保护东林党人,被点名为东林党党魁。
叶向高离职六年后,光宗即位,特别下诏要召回他。不久,熹宗即位,又下诏催促他回京,叶向高多次推辞,都没有获准。,叶向高回到朝廷,授中极殿大学士,再次成为内阁首辅,他说:“我服务陛下的祖父八年,当时奏章都由我草拟。即使是陛下想实行它,也要派遣中使向我宣布。如有不同意的事情,我都极力争取,您的祖父也多半能听从,不会强行拟任何旨意。陛下您虚怀若谷,谦逊有礼,信任辅臣,但不免会因流言生出难以决定的争论。应当慎重地对待诏书,所有的事情都要命令我等草拟上报。”熹宗高兴地答应了,不久皇帝采纳叶向高的请求,发放帑银二百万两,作为东西战事的急需。
熹宗执政之初,满朝廷臣都是贤能英才,百姓都高兴地希望国家得到治理,然而皇帝本来就很年轻,不能够辨别忠臣和奸臣。魏忠贤、客氏逐渐窃取了国家大权,阴谋杀害太监王安,有逐步赶走了吏部尚书周嘉谟和言官倪思辉等人。大学士刘一燝也极力请求离职,叶向高说:“客氏出宫又进宫,而顾命大臣刘一燝还赶不上一个保姆,致使大臣们想要揣摩圣意却陷入茫然之中,这样的倾向应当防止。”魏忠贤看到叶向高的奏疏指责自己,十分怀恨叶向高。不久,刑部尚书王纪被剥夺官籍,礼部尚书孙慎行、都御史邹元标先后被攻击离职,叶向高争论没有结果,于是请求跟邹元标一起被罢免,熹宗没有接受,魏忠贤由此更加怀恨叶向高了。
叶向高再任首辅,事奉未成年的皇帝,不能像明神宗时忠诚直谏,但还是有多次纠正,给事中章允儒请求减少上供的袍服,太监激皇帝发怒,命令廷杖章允儒。叶向高两次上疏营救,于是只剥夺了章允儒俸禄一年,御史帅众指责宫廷事务,太监请求皇帝把这个人派往外地,因为叶向高的营救而得以幸免。给事中傅魁营救王纪,熹宗要把他贬职流放,也因为叶向高替他说话,只是剥夺了他的俸禄。王纪被罢免后,御史吴牲、王祚昌举荐他,部议用原官职召回他,魏忠贤很不高兴,准备重罚文选郎,叶向高也进行营救,使他得以幸免。
给事中陈良训上疏指责有权势的太监,魏忠贤摘取奏疏中“国家命运将要终结”的话,命令将他下狱,穷追教唆之人,叶向高以辞职相争,于是只剥夺陈良训的俸禄而已。熊廷弼、王化贞被判处死刑,言官劝皇帝尽快处决他们,叶向高请求等司法部门复核之后再决定,皇帝同意了。有人请求将全国各省、府、州、县的仓库储蓄全都搜刮运到京师,叶向高说:“省城的库藏都已穷尽了,藩库里还稍有富余。倘若全都搜刮尽了,突然出现象山东白莲教叛乱一类的事变,拿什么去对付呢?”熹宗不听。
当时,朝臣跟魏忠贤对抗的都依靠叶向高,魏忠贤于是故意拿一些小事来责难叶向高,使他为难,为此,叶向高多次要求辞职。给事中傅魁弹劾左光斗、魏大中勾结汪文言,利用职权接受贿赂,熹宗下诏命令将汪文言下狱。叶向高说:“汪文言在内阁办事,实际是我提名的。左光斗等人勾结汪文言的事情不明不白,我任用汪文言却是清楚的。乞求陛下只处罚我一人,而宽免其他人,来消除官员们的灾祸。”于是,叶向高极力要求尽快罢免自己,在当时,魏忠贤想独揽大权,害怕那些在朝的正人君子,等候时机下手。得到傅魁的奏疏十分高兴,想借此罗织东林党人的罪名,最终因忌惮叶向高等旧臣,连同左光斗等人都没有定罪,只处罚了汪文言一人,然而此事也成了东林党狱的导火索。
杨涟上疏弹劾魏忠贤的二十四条大罪,叶向高认为事情到了决裂的份上,是极不应该的。廷臣先后上疏数十次,有人劝叶向高颁布这事,可以击败魏忠贤。叶向高考虑到魏忠贤无法轻易除掉,阁臣从中斡旋,还有希望不至酿成大祸,于是上疏称颂魏忠贤勤劳,朝廷太宠爱他,盛名之下难免招致非议,应该解除他的权力,让他回老家,保全他的始终。魏忠贤看后很不高兴,假传圣旨为自己表功,累计一百多字,叶向高吃惊地说:“这不是太监所能够干的,一定是有人代替他起草的。”侦察后得知,此人就是徐大化。
魏忠贤虽然气愤,但因为外廷势力还很强大,并不敢加害叶向高,他的党徒中有人劝导他制造大案,魏忠贤这才下定决心。在这之后,工部郎中万燝因弹劾魏忠贤而遭受廷杖刑罚,叶向高极力营救无效,万燝死于棍下。不久,御史林汝翥也因为冒犯太监而遭廷杖,林汝翥很害怕,投奔到遵化巡抚驻所。有人说林汝翥是叶向高的外甥,众太监包围叶向高的住宅大声喧闹,叶向高认为自己对国家的时事已无能为力,乞求离职已达二十多次,到这时请求离职更加坚决。熹宗于是下诏加封叶向高为太傅,派行人护送他返乡,赏赐给他的财物比按常法赐予的还要多,不久又听任他辞去太傅,每月赐给他五石米,八个轿夫。
叶向高被罢免后,韩爌、朱国祯相继成为首辅,没多久都被罢免,谄媚小人占据要职,清高的士大夫们无所倚靠。魏忠贤首先诬陷杀死了杨涟,然后是左光斗等人受辱被杀,魏忠贤贬除朝中异己,正直臣子为之一空,明熹宗驾崩,叶向高也在当月去世,终年六十九岁。
第二十八章 辽东经略——熊廷弼
熊廷弼,字飞白,号芝冈,湖广江夏人,明朝将领、军事家。考中进士,起家保定推官,迁监察御史,授右副都御史、巡按辽东,请求屯田。萨尔浒之战后,出任兵部右侍郎、辽东经略,招集流亡,整肃军令,制造兵器,浚壕缮城,巩固守备。明熹宗即位,再任辽东经略,与广宁巡抚王化贞不和,终致兵败溃败,坐罪下狱,卷入党争,坐罪处死,时年五十七岁。
熊廷弼,少时家境贫寒,放牛读书,刻苦强记,考中乡试第一名,次年中进士,授保定推官,将被税监王虎冤枉缉拿的人员全部释放,并上撤矿疏,因其才能被擢为监察御史。
外出巡按辽东,巡抚赵楫与总兵官李成梁,放弃宽甸地方的八百里领土,把当地六万老百姓迁移到内地来安家。过后,评定功绩竟然还要受到奖赏,给事中宋一韩上书论列了他们的罪,此事被下发给熊廷弼重新核查,全部查清了他们放弃领土、驱民迁移的事,熊廷弼上书弹劾他们两个的罪状,并说到前任巡按大臣何尔健、康丕扬勾结、包庇他们。但他的奏章竟未被下发给大臣讨论,当时诏书要求兴办屯田,熊廷弼说辽地多有闲地,每年在八万兵额中用三分人力来屯田、耕种,就可以收获粟米一百三十万石。
明神宗特地颁布诏书表示赞成,命令在边境各处推行,边防将领喜欢搅扰敌营,动辄引发战斗。熊廷弼说防护边疆以自守为上策,修造城堡,有十五种好处,报告皇帝后就实行起来。那年大旱,熊廷弼巡行至于金州,就在城隍庙神像祈祷,约七日里下场雨,如若不下雨就拆毁城隍庙。等巡行到广宁,已过了三天,熊廷弼就用大字写了白牌,封了剑,派使节前去斩杀城隍神,使节还没到,就见风雷大作,暴雨如注。辽地的人以为他为神明。他在辽地几年,杜绝送礼,核查军情,审查大将小吏,绝不姑息养奸,辽地的风尚、纲纪为之大振。
在南畿为督学,纪律严明,很有声望,后来因为棒打生员致死一事,与巡按御史荆养智相互在奏章中攻击,养智递上奏章弃职而去,廷弼也因听候核查回家乡去了。在与后金军的萨尔浒之战中,经略杨镐指挥的十二万大军惨败,从此明朝力量大衰,在辽东失去优势,不得不由进攻转为防御。战后经廷议,擢升熊廷弼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代杨镐为辽东经略。
还没有离开京城,开原就失守了,熊廷弼上书说:“辽左,是京城的肩背,河东,是辽镇的心腹,开原又是河东的根本。想保住辽东的话,开原一定不能放弃。敌军没有打下开原的时候,北关、朝鲜还足以给他们构成腹背之患,现在开原被打下,北关不敢不向敌人屈服,敌方派一个使臣去,朝鲜不敢不附从。敌人没有腹背之忧,一定会联合东西两边的兵力来一起攻打我们,这样辽、沈怎么守得住呢?我请求朝廷赶紧派遣将士,准备粮草,修造器械,不要节制我的费用,不要延误我的时限,不要用一般的规矩来使我沮丧,不要从旁阻挠来掣我的手肘,不要把艰危只给了我一个,大家不关于心,以至于误了我、误了辽,并且误了我朝我国家。”奏章递上去以后,全部得到允准,明神宗并赐给尚方宝剑以加大他的权力。
熊廷弼刚刚走出山海关,铁岭又失守了,沈阳和其他城堡的军民一时间全都逃窜了,辽阳一带人心不安,熊廷弼兼程向前,遇到逃出来的,就劝说他们回去。把逃将刘遇节、王捷、王文鼎斩首来祭奠死节的将士,把贪污的将领陈伦给宰了,并上书弹劾、罢免了总兵官李如桢,用李怀信替换了他。他督促士兵打造战车,置办火器,开挖战濠,修筑城墙,做御敌守城的准备,他的命令坚决,有法必行,几个月下来,守备大为牢固了。接着他上书明神宗进呈方略:“请召集军队十八万人分布在云阳、清河、抚顺、柴河、三岔儿、镇江等战略要地,首尾呼应,小的战事各自拒敌防守,大敌来时则互相接应、援助。另外再挑选精兵悍将组织游击,乘机出动,攻掠敌人的零散兵马,扰乱他们的耕种和放牧,轮番出击,使敌人疲于奔命,然后瞅准机会进兵剿敌。”奏章递上后,明神宗听从了他的建议。
熊廷弼刚到辽地时,命令佥事韩原善前往安抚沈阳,韩原善害怕,不肯去。接着派佥事阎鸣泰去,阎鸣泰走到虎皮驿,大哭而返,廷弼于是亲往巡视,从虎皮驿抵达沈阳,又冒雪夜往抚顺。总兵贺世贤用距离敌人太近来阻挠他,熊廷弼说:“冰雪满地,敌人想不到我会来的。”于是,打鼓奏乐进入抚顺城。当时,正是兵祸以后,几百里地不见人影,廷弼祭祀了那些为国事死亡的将士,哭了一场,接着在奉集显示了一番军威,察看了当地的地理形势,然后返回。一路上所到之处都招集流民,修整防守战具,分派兵马驻扎,因此当地军民的心重新稳定下来了。
明光宗即位,努尔哈赤进攻蒲河,明朝将士散亡七百多人,贺世贤等将领也有斩敌俘敌的功劳,然而给事中姚宗文却在朝廷里腾舌诽谤,熊廷弼因此无法再安心职守了。
姚宗文这个人原先任户科给事,因守丧离职回乡。回朝以后想入补做官,而吏部的几次申请递给明光宗以后都被放置几年,不予批准,姚宗文引以为忧。又假借招来西部人民的名义,托执政的大臣推荐自己,荐章上了几次,仍得不到任用。姚宗文没法可想,就写信给廷弼,让他为自己请求一官。熊廷弼没有随从他,姚宗文因此怨恨廷弼,后来他一路巴结,才复职于吏科,到辽东来检阅兵马,与熊廷弼议事,大多意见不一。
辽东人刘国缙原先做过御史,在三年一次的考绩中受到贬职处分,辽地战事起来后,朝廷决定用辽人,于是他才做了兵部主事,参与军务。刘国缙主张召募辽人为兵,按他的办法召募了一万七千多人,后来有一半以上逃跑了,熊廷弼把此事报给朝廷知道,刘国缙也对熊廷弼产生了怨恨。过去熊廷弼当御史的时候,与刘国缙、姚宗文一起负责进言,相互之间,意气相得,共同以排斥东林、攻击道学为职事。刘国缙等对熊廷弼寄以旧望,熊廷弼却不能和从前一样了,这样他们之间更两相失望了。姚宗文本出自刘国缙门下,他们两个从此更加勾结在一起,倾轧熊廷弼。
等到姚宗文回朝以后,上书陈说辽地疆土日见减少,诋毁熊廷弼废弃大家的计谋,夸张自己的错误,并且说:“那里的军马也不训练,将领未加部署,人心既不亲附,刑罚有时并无作用,只是军民的劳务没有停止的时候。”又鼓动他那一伙人起来攻击,想非使熊廷弼去职不可。御史顾慥首先起来,弹劾熊廷弼出关一年有余,诸事没有规划;蒲河失守,隐瞒消息不上报;带着兵器的战士不用于作战,只用来挖沟,尚方宝剑在手不求有补国事,只是供自己作威作福。
明光宗驾崩,明熹宗即位,朝廷里事情正多,而对边疆大臣的议论也开始了,御史冯三元弹劾廷弼八件没有谋略的表现,三件欺瞒皇帝的事,说不把他罢免,辽地终究无法保有。明熹宗把冯三元的奏章发给朝臣议论,熊廷弼恼火了,上书为自己竭力辩解,并且请求罢官回乡。御史张修德又弹劾他破坏辽阳。熊廷弼更加愤恨,又一次上书自白,说“辽地现已转危为安,为臣却要由生向死了”。于是缴回尚方宝剑,竭力请将自己免职罢官,给事中魏应嘉又弹劾了他,朝廷终于决定准许熊廷弼去职,用袁应泰接替了他。
熊廷弼于是上书请求派人来调查,冯三元、魏应嘉、张修德等又连章极论熊廷弼的过失,熊廷弼就请派他三个来核实,明熹宗听从了他的意见。御史吴应奇、给事中杨涟等坚决认为不可以,于是改派兵科给事中朱童蒙前去。等朱童蒙回来上奏,全面陈述了熊廷弼的功绩,最后说:“我进入辽地的时候,士民对他垂泪称道,说几十万生灵都因为廷弼一人才得以保存,他的罪怎么能轻易确定呢?只是廷弼最为陛下所信任,蒲河战役中敌人进攻沈阳,他驱马前往救援,胆量是何等壮大;等看到官兵懦弱,就突然告老还乡去了,这样把皇上对他的大恩置于何处了呢?廷弼功在存辽,些微的成绩虽有可称;但罪在辜负了皇上,根据君臣大义而论,他是无法逃脱罪责的。这就是罪浮于功!”明熹宗因为熊廷弼力保危城,仍打算以后起用他。
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辽东重镇沈阳、辽东首府辽阳相继失陷,袁应泰自杀,辽河以东全部沦为后金所有。此时,朝廷里大臣们又想起了廷弼,给事中郭巩尽力诋毁他,并连及阁臣刘一燝。等到辽阳失守,河西军民全都奔逃而去,自塔山到闾阳方圆二百余里,荒无人烟,京城为之大为震惊,刘一燝说:“假使廷弼在辽,想来不会弄成这样。”御史江秉谦上书追叙熊廷弼以前防守辽地的功劳,并且把排挤有功之臣说成郭巩的罪过。明熹宗于是对过去弹劾熊廷弼的人加以治罪,冯三元、张修德、魏应嘉、郭巩各贬三级,除掉了姚宗文的官籍,御史刘廷宣论救,也被罢免。于是,又下达诏书从家里起用熊廷弼,并且提拔王化贞为巡抚。
熊廷弼入朝,首先请停止刚才言官的贬谪,明熹宗不同意,又提出分三方布置的策略:“广宁用马步兵在河上设立壁垒,凭山川形势打击敌人,牵制敌人的全部兵力;天津、登、莱各港口建置水军船队,乘虚打入敌人南方的驻地,动摇他们的军心,这样敌人势必有内顾之忧,辽阳就可以收复了。于是讨论在登、莱设立巡抚,像天津一样,由陶朗先充任;而山海关特设经略一人,管辖一方,统一事权。于是任用廷弼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驻守山海关,经略辽东军务。廷弼借此请尚方宝剑,请调兵二十余万,以兵马、粮草、器械之类责成户、兵、工三部。请为监军道臣高出、胡嘉栋,督饷郎中傅国昭雪,恢复官职,让他们理事。建议启用辽人原赞画主事刘国缙为登莱招练副使,夔州同知佟卜年为登莱监军佥事,原临洮推官洪敷教为职方主事,军前赞画,用以收拢辽人的心。”明熹宗都予以批准。熊廷弼启程时,明熹宗特地赐给他一身麒麟服,四枚彩币,设宴于郊外,派文武大臣为他陪酒、饯行,这是少有的礼遇,又派用五千名京营选锋护送他赴任。
袁应泰死了,由薛国用代为经略,薛国用因病不能干事,王化贞于是部署将领,沿河设立六所军营,每营设置参将一人,守备一人,各自画地分守。西平、镇武、柳河、盘山等要害地分别设立防哨。此议报上后,熊廷弼不以为然,上书说:“河面狭窄不可靠,城堡太小难容驻兵,现在只应牢牢地守住广宁。如果分兵在河上驻守,部队分散力量就弱小了,敌人用轻骑兵偷偷渡过河来,专攻一所营房,我军力量必然不支。一营溃败,其他各营就都会败,西平等地的防哨也不能守住。河边只适于设立游击队,轮番出入,使敌人莫知浅深,不该屯聚一处,给敌人乘隙袭击的机会。”奏章交上后,明熹宗下诏表扬了他。
恰好御史方震孺也说防河有六条不可靠的地方,王化贞的建议就此作罢了,而王化贞因为自己的计策未被采纳,把军事全推托在熊廷弼身上。熊廷弼于是请朝廷警告王化贞,不得借口有人节制,坐失战机。此前,四方援辽的军队,王化贞全改名号为“平辽”,辽人很不愉快,熊廷弼说:“辽人又没叛乱,请改为‘平东’或‘征东’,以快慰辽人的心。”从此,王化贞与熊廷弼有了矛盾,经略、巡抚不和睦的风声也就传起来了。
熊廷弼上书说:“三方面布置的战略的实施,必须联络朝鲜,请抓紧时间派钦差使臣去访问朝鲜的君臣,让他们征发八道的全部兵力,在江面上设立连营,助我军的声威。”并举荐监军副使梁之垣,说他在海滨长大,熟知朝鲜的事情,可以充任钦差使臣。明熹宗马上就同意了,并且按照行人奉使的惯例,赐给一品官以示宠信。梁之垣于是上书提出加强他们的事权、确定自己职责等八条要求,明熹宗也都同意了,梁之垣正在和有关部门商议兵饷的事,王化贞所派遣的都司毛文龙已经袭取了镇江,奏上了捷报。满朝为此大喜,立即命令登、莱、天津派出两万水师接应毛文龙,王化贞率四万广宁兵进据河上,和蒙古军一起乘机进取,由熊廷弼在中间调度,命令下达以后,经略、巡抚所辖兵镇相互观望,最终还是没有出兵。
不久,王化贞上书详述东西两边的情况说:“敌人放弃辽阳不加守备,河东失陷地区的将士日夜盼望官军开到,就抓了敌将来投降。而西部的虎墩兔、炒花都愿意以兵助我。敌人驻守海州的兵力不过两千人,河上只辽地士兵三千人而已。如果派军队悄悄过去夜袭,势在必克。南防的敌军得知辽阳失守一定北归,我军凭借险要的地势来打击他们惰归的军队,可以一举歼灭。”兵部尚书张鹤鸣认为对,上书说机不可失。御史徐卿伯又促成此事,奏请派廷弼进驻广宁,蓟辽总督王象乾移驻山海。正好王化贞又飞章上奏说:“敌人因为官军收复镇江,就驱赶、抢劫周围四卫屯民。屯民现在占据铁山死守,杀伤了敌兵三四千人,敌人把他们围困得更紧了,应该马上前往援救。”于是,兵部越发催促进兵,王化贞就在这个月里渡过河去,熊廷弼迫不得已让出山海关,驻兵右屯,而飞章上奏说海州取易守难,不该轻举妄动,王化贞终于无功而回。
王化贞平素不学习军事,轻视大敌,好说大话,文武将吏的规劝一点也听不进去,与熊廷弼尤其抵触得厉害。他妄想投降后金的李永芳会做他的内应,相信蒙古人的话,说是虎墩兔将派援兵四十万,因此想不战而获全胜。一切事务如兵马、甲仗、粮草、营垒等都放置一边不加过问,一意说大话蒙骗朝廷。尚书张鹤鸣很相信他,他有所请无不答应,因此熊廷弼无法实现自己的心愿,广宁有十四万部队,而熊廷弼的山海关上却没有一兵一卒,只是有经略这么个虚名而已。从延绥调来的部队不能作战,熊廷弼请把主帅杜文焕治罪,张鹤鸣却让宽恕了他,熊廷弼奏请任用佟卜年,张鹤鸣递上奏章反对。熊廷弼奏请派遣梁之垣去朝鲜,张鹤鸣故意扣发他的饷银,于是两人之间相互怨恨,事事争吵,熊廷弼这个人也器量狭小,刚愎自用,火气一触即发,盛气凌人,朝臣大多都厌恶他。
毛文龙镇江之捷,王化贞自以为立了奇功,熊廷弼说:“三方兵力尚未集合,文龙发动得太早,致使敌人恨辽地的人民,把周围四卫的军民屠戮殆尽,使东山军民灰心,让朝鲜君臣胆寒,令河西军队丧气,扰乱了三方并进的计划,耽误了联络朝鲜的打算,把它看作奇功,实际上是奇祸呢。”送信到京城,竭力批评化贞,朝臣们正把镇江一役看作大捷,听到他的话,心中多有不服。熊廷弼又明显地攻击张鹤鸣说:“我既然担任经略,四方援军应当听我调遣,而鹤鸣径自发动,不让我知道。七月里我向兵部询问军队人数,到现在两个月了,没有回答。我有经略之名,无其实,辽左的战事都是张枢密和王抚臣一起办的。”张鹤鸣这下更加恼恨他了,王化贞还说虎墩兔的四十万部队快来了,请迅速出兵,熊廷弼说:“抚臣靠着蒙古人,想不虞而收战功。我不敢轻视敌人,不敢说能不战而胜。”后来,蒙古军队终于没来,王化贞也不敢进兵了。
当时,熊廷弼主张防御,认为辽地人不可信用,蒙古人不可凭仗,李永芳其人不可相信,广宁地方有很多间谍让人担心。王化贞则一切相反,绝口不提防御,说我们一渡河,河东人必为内应。并且飞书报告朝廷,说八月里你们就可以高枕酣睡,而收到我的捷报。有见识的人知道他一定坏事,因为疆场事关系重大,没有人敢说他的不好。到十月份,河上结了冰,广宁人认为后金一定渡过河来,纷纷想逃出广宁。王化贞于是和方震孺商议,分兵把守镇武、西平、闾阳、镇宁等城堡,而以主力驻守广宁,张鹤鸣也认为广宁值得担忧,请明熹宗命令熊廷弼出关。熊廷弼于是又出山海关,到达右屯,考虑用重兵内护广宁,外扼镇武、闾阳。于是,派刘渠以两万人驻守镇武,祁秉忠以一万人驻守闾阳,又派罗一贯以三千人守西平,又重申他的命令说:“敌人来时,跨出镇武一步的,文武将吏都有杀无赦。敌人到达广宁而镇武、闾阳不出兵夹攻,敌人抢劫右屯饷道而三路兵马不救援的,罪也相同。”
熊廷弼刚刚部署完毕,王化贞又相信间谍的话,突然发兵袭击海州,不久又退了回来,廷弼于是上书说:“抚臣进兵,到现在已经五次了。部队屡进屡退,敌人早看透了我方的计谋,我的虚名也因轻易出兵而受到损伤。希望陛下明确指示抚臣,对自己的行为慎重些,不要给敌人嘲笑了。”王化贞看到他的上书很不高兴,飞章上奏,为自己辩解,并且说:“我请求给我六万兵,我保证把敌人一举荡平。就是不如意,也一定能做到死伤相等,使敌人一蹶不振,管保它不再成为河西之忧!”并请准许他便宜行事。
当时,叶向高掌了大权,他是王化贞成进士时的主考官,很偏向王化贞,等王化贞请求把后金军一举荡平时,熊廷弼上书说:“就请按抚臣约定的办吧,应及早罢掉我的官以便于鼓舞士气。”这个时候,中外都知道经略、巡抚两人不和,一定会坏了边疆的大事,大臣们的奏章天天讨论此事,而张鹤鸣笃信王化贞,于是想把熊廷弼拿掉。
员外郎徐大化顺承其意弹劾熊廷弼大言欺世,嫉能妒功,不罢免他必将有害于辽地战事,他们的奏章一并被发给各部,张鹤鸣于是召集大臣们讨论。说把熊廷弼撤职的有几个人,其余大多主张让二人各尽其职,共谋成功。正好后金军这时逼近西平,就停止了争议,仍然兼用他们两人,责令他们共同努力,功罪一体。
没过多久,西平之围吃紧,王化贞相信中军孙得功的计策,发动了广宁的全部兵力,让孙得功和祖大寿前往和祁秉忠会合,然后向前去作战。熊廷弼也传令刘渠拔营赴援。在平阳桥遭遇后金军,刚刚交锋,孙得功和参将鲍承先等领头逃跑,镇武、闾阳的兵力于是也被打败,刘渠、祁秉忠在沙岭战死,祖大寿逃往觉华岛去了。西平守将罗一贯待援不至,与参将黑云鹤也战死,熊廷弼当时已离开右屯,驻军闾阳。参议邢慎言劝他紧急救援广宁,却被佥事韩初命阻挠,于是熊廷弼撤退了回来,当时后金军在沙岭停下来不再向前来。
王化贞平常把孙得功看作心腹,而孙得功已偷偷地投降了后金,他想活捉王化贞作为自己的功劳,就诈称后金军已到城边。城中一时大乱,人各奔逃,参政高邦佐阻挡也挡不住,王化贞正关起门办理军书,毫无所知,参将江朝栋推门闯进来,王化贞大声训斥他,江朝栋大声喊道:“事情危险了,请你快走!”王化贞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朝栋就搀扶他出来骑马逃走,后边两个仆人徒步跟着,于是丢了广宁城,仓惶逃命,在大凌河遇上了熊廷弼,熊廷弼微笑着说:“六万军队就可以把敌人一举荡平,到头来怎么样呢?”
王化贞感到惭愧,建议驻守宁远和前屯,熊廷弼说:“已经晚了,现在只有保护老百姓入关去!”于是,把自己所领的五千人交由王化贞来殿后,把全部积蓄都放火烧了,熊廷弼和韩初命一起护送难民入得关来,王化贞、高出、胡嘉栋也先后入关,只有高邦佐自杀而死。孙得功率领广宁城的叛将把后金军迎入广宁时,王化贞逃跑已有两天时间,后金军追赶他们追了二百里,因路上没得粮食吃才回去。战败的消息传到朝廷,京城为之震惊,张鹤鸣害怕了,自请前往察看军队。
朝廷逮捕了王化贞,罢了熊廷弼的官,让他听候查考,刑部尚书王纪、左都御史邹元标、大理寺卿周应秋等报上判决书,熊廷弼、王化贞都判了死刑。后来,快到行刑时,熊廷弼让汪文言用四万两金子贿赂内廷请缓期执行,后来却违背了四万金的许诺。魏忠贤大为恼恨,发誓要尽快杀掉熊廷弼,等杨涟等被捕下狱,就诬蔑他曾受过熊廷弼的贿赂,以此加重熊廷弼的罪行。过后,巡捕抓到市民蒋应旸,说他和廷弼的儿子出入监狱内外,阴谋叵测,魏忠贤越发想尽早杀掉熊廷弼,他的党羽门克新、郭兴治、石三畏、卓迈等就迎合他的意思不断催促。恰好冯铨也曾对廷弼失望过,与顾秉谦等在讲筵上侍讲时,就拿出集市上刊印的《辽东传》向明熹宗诬陷廷弼说:“这是熊廷弼自己写的,是他想为自己开脱罪名。”
明熹宗恼了,于是把熊廷弼杀了,将他的首级在北方的九处军镇辗转示众。后来,御史梁梦环说廷弼侵盗军费十七万两,御史刘徽说熊廷弼家产值百万两银子,应该没收了充作军费。魏忠贤便矫诏命令严加追赃,熊廷弼家全部资财不够,连亲戚、本家都被查抄。东夏知县王尔玉向熊廷弼的儿子勒索貂裘、珍玩,得不到就要打人,熊廷弼的长子熊兆珪自杀身亡,熊兆珪的母亲喊冤,尔玉就扒掉她两个丫环的衣裳,打了她们四十板,无论远近知道这件事的人无不叹息、愤恨。
明思宗下诏书停止追赃,工部主事徐尔一上书诉说熊廷弼的冤屈,说:“当年广宁兵十三万,粮草百万担,全都交由化贞管理。廷弼只有五千名援辽部队,驻守在右屯,距离广宁只四十里。化贞忽然之间同三四百万辽民一下子都败退下来,廷弼只五千人,不一起败退就够了,还能指望他屹然不动,坚壁固守吗?廷弼的罪在哪里呢?我请为他平反昭雪,用以激励有苦劳的大臣!”明思宗不同意。大学士韩爌等上书说:“廷弼的尸骨至今不能拿回去安葬,根据国法是从来没有过的。”明思宗颁发诏书允许熊廷弼的儿子拿他的首级回去安葬,谥号襄愍。
第二十九章 专劾魏阉——杨涟
杨涟,字文孺,号大洪,汉族,湖广应山人,明末著名谏臣,东林党人,“东林六君子”之一。初任常熟知县,举全国廉吏第一,入朝任户科给事中、兵科给事中。明神宗病危时,杨涟力主太子朱常洛进宫服侍神宗。光宗即位后,极力反对郑贵妃求封皇太后,光宗病重时,杨涟上疏力陈其过失,得以获光宗召见,受顾命之任。李选侍在光宗逝世后,欲挟太子朱由校把持朝政,杨涟说服朝臣,挺身而出,闯进乾清宫,拥熹宗即位,并逼李选侍移出乾清宫,安定朝局,累迁至左副都御史。因弹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被诬陷受贿二万两,历经拷打,惨死狱中。
杨涟终生致力于争“红丸案”、“移宫案”以正宫闱,反阉党以遏止魏忠贤,为挽救混乱的政局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杨涟,五岁就学外塾,性敏慧,书过目辄成诵,塾师奇之。青年时代,正是东林党方兴的时期,他对于顾宪成等人以天下为己任、不畏权势、敢于訾议朝政的气节非常敬佩,每遇东林讲会,杨涟一定千方百计赶到无锡,与东林诸君子探讨性理之学,共商治国之道。彼此志同道合,逐渐成为东林党的后起之秀。
杨涟以“增广生”成为“补邑弟子员”,成为秀才,因父亲杨彦翱于前一年去世,杨涟按例丁忧三年,失去参加乡试的机会,原配夫人张氏去世。杨涟的丁忧期满,又娶詹氏为妻,并相伴终生,参加科举考试失利,后因贫困交加,在忧虑和劳累中一病不起,之后才病愈。获得“遗才”参考资格,中湖广道第四十六名举人,考中进士,于礼部观政,后出任常熟知县。为真实了解当地民情,他常常青衫布履,深入田间、民舍,微服察访,遍知闾里利病,深受百姓拥戴。后因举廉吏第一,升为户科给事中,不久又改为兵科右给事中。
杨涟为人光明磊落,不肯奉承权贵。当时,明神宗朱翊钧已多年不见朝臣,郑贵妃与外朝的官吏多有勾结,离间神宗与太子朱常洛的骨肉之情,杨涟识破了郑贵妃的阴谋,深深为太子的前途和命运担忧。在他看来,太子是一国之本,“国本”动则天下乱,因此他把稳定太子的地位与爱国忠君联系在一起,坚决支持朱常洛。
朱翊钧久病不愈,本应召朱常洛入御榻前侍药膳,但由于郑贵妃从中作梗,太子竟不得与父相见。杨涟一面暗遣人晓谕东宫伴读王安,要他让朱常洛“力请入侍,尝药视膳,薄暮始还”。争取接近朱翊钧的机会,防止郑贵妃假传圣旨,惑乱朝政。同时,杨涟又联合科道敦促大学士方从哲率百官赴乾清宫问安,以示朝臣之力。方从哲惧郑贵妃迁怒于己,便百般推诿,说:“帝讳病。即问,左右不敢传。”杨涟立即引宋代文彦博的先例,要方从哲率百僚一日三问“第令宫中知廷臣在,事自济”,方从哲不便再推,只好照办。
朱翊钧驾崩后,朱常洛即位,是为光宗。然而,朱常洛登基四天后便一病不起,当时宫中纷纷传言,说朱常洛之病是因为郑贵妃进献八位美女,致使朱常洛身体亏损,又唆使中官崔文升进泻药,使其病情加重。杨涟听到这些传言深为朱常洛担忧,决心清除郑贵妃对朱常洛的威胁,于是便联络朝臣,共请郑贵妃移宫,将她从光宗身边赶开。又上疏劾崔文升“用药无状”,同时揭露郑贵妃欲封皇太后的野心。杨涟此疏,语言犀利,火药味很浓,大家都担心朱常洛看后会很不高兴。奏疏上陈三日,仍没有动静,正要松一口气,忽然宫中传出话来,朱常洛将于明日召见大臣,并特宣杨涟和锦衣卫官校。朝臣们心里都知道,宣锦衣卫官校入侍,一般都是令其执行“廷杖”。大家推测杨涟此次被召一定是凶多吉少,方从哲劝杨涟赶紧上疏请罪,杨涟执意不从,称“死即死耳,涟何罪”。
次日,众臣入朝朱常洛,朱常洛有气无力地说了些要大家各尽其职,效忠朝廷的话,便把目光转向杨涟,盯了他许久,始终不说一句话。大家正在担心,忽听朱常洛叹了一口气,指着杨涟对大家说:“此真忠君。”下旨驱逐崔文升,收回封郑贵妃为太后的圣旨,并且还让杨涟当上了顾命大臣,杨涟对朱常洛的信任非常感激,从此更是孜孜不倦,誓死报效朝廷。
朱常洛驾崩,他的宠妃李选侍欲效仿当年的郑贵妃,准备将朱常洛的长子朱由校藏起来,“挟皇长子自重”。外臣周嘉谟亦以皇长子既无嫡母,又无生母为理由,主张抚孤于李选侍。李选侍阴狠狡诈,朱常洛在时,她便恃宠骄横,独霸后宫,朱由校的生母王氏便是被她害死。后来,她又趁朱常洛病重,与郑贵妃勾结,要求封郑贵妃为皇太后,封自己为皇后。一次,朱常洛被她纠缠烦了,便召几位大臣商量,准备封她为皇贵妃,不料躲在门幔后偷听的李选侍不满意,竟然从幕幔后伸出手来将站在朱常洛旁边的朱由校拉进去,耳语了一番,便将其推出。朱由校当即便跪在地上请父皇封李选侍为皇后,如此僭制违礼,不仅使在场的大臣面有怒容,连朱常洛也为之“色变”。为防止李选侍挟持皇长子干预朝政、扰乱国体,杨涟等一批正直朝臣决意铤而走险,力挽狂澜。
当天上午,杨涟、左光斗促同大学士方从哲、刘一燝、韩爌等朝臣一齐到乾清宫,刚至乾清门,便有内宦持梃拦路,不许入内。杨涟大骂道:“奴才!皇帝召我等。今已晏驾,若曹不听入,欲何为?”说完便挥手挡开枪梃,众朝臣一拥而入。大家哭灵完毕,发现长子朱由校并未在朱常洛灵柩前守灵,心中暗暗吃惊。问左右的宦官,皆支支吾吾,不敢作答。杨涟见朱常洛的心腹太监王安以目示意西暖阁,当下会意,转身对大家耳语了几句,大家便一齐向西暖阁跪下,齐呼求面见储君。李选侍拥着朱由校躲在西暖阁,哪里见过如此阵势,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王安随即入内,假意劝说,称皇长子面见众臣后即可送回。说完便拉着朱由校出阁,等在外面的众臣连忙把朱由校拥入早已准备好的辇车,护驾退出乾清宫。李选侍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吩咐左右的宦官快去挡驾。宦官们追来拖住轿子,大声叫嚷:“拉少主何往?主年少畏人。”杨涟大怒,大声斥骂道:“殿下群臣之主,四海九州莫非臣子,复畏何人?”众宦官被骂得哑口无言,这才悻悻退去。
杨涟等人将朱由校抬至文华殿,当即举行了“正东宫位”的典礼,并且议定乾清宫即帝位。李选侍见皇长子被拥走,十分恼怒,无奈大局已定,她决定赖在乾清宫不出,以此要挟朱由校封她为皇太后。消息传出,举朝皆愤愤不平,奏请李选侍移宫的章奏接连不断,李选侍遣宦官召太子入乾清宫议事,被杨涟阻挡。他正色道:“殿下在东宫为太子,今则皇帝,选侍安得召?”怒目将前来传话的宦官逼退。
眼见太子登基大典将近,而李选侍仍赖在乾清宫不出,杨涟心急如焚,又联络诸大臣聚集慈庆宫,要大学士方从哲带头请太子下诏驱李选侍移宫。方从哲却不以为然地说:“迟亦无害。”杨涟辩争道:“昨以皇长子就太子宫犹可,明日为天子,乃反居太子宫以避宫人乎?”当时,有人提出李选侍是光宗的旧人,逼之太急是否有失体统。杨涟立即斥之道:“诸臣受顾命于先帝,先帝自欲先顾其子。”并且表示“能杀我则已,否则,今日不移,死不去。”其他大臣亦纷纷赞言助之,词色俱厉,惊动了殿中的太子。太子遣人斥群臣退去,杨涟仍不肯服从,继续抗辩道:“选侍阳托保护之名,阴图专擅之实,宫必不可不移。”在杨涟等的坚持下,朱由校只好下旨遣李选侍即日移宫。李选侍接旨,知败局已定,只好哭哭啼啼地迁出乾清宫,朱由校正式登基,即明熹宗。
从朱常洛驾崩到朱由校登基,前后不过六日,杨涟为辅佐太子顺利登基呕心沥血,几乎是夜夜不寝,史书上称在六天内“涟须发尽白,帝亦数称忠臣”。不久后,杨涟升任兵科都给事中,当时御史冯三元等极力诋毁熊廷弼,杨涟公正疏陈此事。不久后,他弹劾兵部尚书黄嘉善八大罪,黄嘉善遭罢免。
然而,这位在杨涟等正直朝臣舍命扶持下才得以登基的朱由校,并没有像东林党所希望的那样革除弊政,相反却是变本加厉,更加荒淫奢靡、昏庸无能。宦官魏忠贤和朱由校的乳母客氏相勾结,在宫中独揽大权,肆意为虐,一些官吏纷纷投靠魏忠贤,结成“阉党”,打击和排斥东林党人。杨涟怀着满腔的悲愤,决心挺身而出,讨伐魏忠贤。
杨涟将写好的奏疏藏在怀里,准备趁早朝时面奏朱由校,当场揭露魏忠贤。不巧当日免朝,杨涟“恐再宿机泄”,只好交会极门转呈朱由校。杨涟在奏疏中列举了魏忠贤的二十四条罪状,揭露他迫害先帝旧臣、干预朝政,逼死后宫贤妃,操纵东厂滥施淫威等罪行,最后指出魏忠贤专权的恶果是“致掖廷之中,但知有忠贤,不知有陛下;都城之内,亦但知有忠贤,不知有陛下”。请求朱由校“大奋雷霆,集文武勋戚,敕刑部严讯,以正国法”。
杨涟此疏,字字句句,如雷霆万钧,击中魏忠贤的要害,魏忠贤闻疏后惊恐万状,慌忙跑到朱由校面前哭诉其冤,并利用朱由校不识字的缘故,削减罪状。弄得朱由校真假难辨,好坏不分,反而温言抚慰魏忠贤,“严旨切责”杨涟。自此以后,魏忠贤对杨涟恨之入骨,魏忠贤矫旨责杨涟“大不敬”、“无人臣礼”,将杨涟革职为民。
挤走了杨涟,魏忠贤仍不肯善罢干休,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指使“阉党”大理丞徐大化弹劾杨涟、左光斗“党同伐异,招权纳贿”,借兴“汪文言之狱”谋害杨涟等人。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许显纯在魏忠贤的授意下对汪文言严刑逼供,要他诬陷杨涟受贿,汪文言宁死不屈,仰天大呼道:“世岂有贪赃杨大洪哉。”许显纯无计可施,只好自己捏造供状,诬陷杨涟、左光斗曾受辽东经略熊廷弼贿赂二万两,魏忠贤立即遣锦衣卫缇骑前去逮捕杨涟等人来京审讯。
杨涟被逮押送北京,沿途群众闻讯,皆为杨涟鸣不平,他们自动夹道哭送,所过村市,“悉焚香建醮,祈祐涟生还”。当时,在知府李行志、知县夏之彦等的倡议下,“四门设柜,捐俸首倡。士民好义者,倾家乐助,更属僧道,遍化吴楚申浙诸省”,但最终只筹集了一万余两。
杨涟被下镇抚司诏狱审讯,许显纯将锦衣卫的诸多酷刑一一用于杨涟,折磨得他遍体鳞伤,气息奄奄,后来提审时杨涟被折磨得无法坐、立,许显纯便让打手给杨涟带上桎梏,拖他到堂上躺在地下受审。杨涟仍不屈服,在狱中写下《绝笔》,继续陈述“移宫案”的真相,痛斥魏忠贤紊乱朝纲,魏忠贤得知后气得七窍生烟,令许显纯立即杀掉杨涟。
许显纯令缇骑在狱中处死杨涟,此贼先后以“土囊压身,铁钉贯耳”等手段加害杨涟,但杨涟并未身亡,许显纯以一枚大铁钉钉入杨涟头部,终将其害死,时年五十四岁。临刑前,杨涟咬破手指,写下血书一封,称“欲以性命归之朝廷,不图妻子一环泣耳!”写完仰天大笑。
杨涟之子杨之易、杨之赋向朝廷鸣冤,杨涟冤案得以平反,明毅宗朱由检“追录死阉忠臣”,以杨涟为首,追赠他为太子太保、兵部尚书,谥号“忠烈”,赐祭葬,并任命他的一个儿子为官。
杨涟在“红丸案”、“移宫案”和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的斗争中表现突出,对明末天启政局的发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红丸”、“移宫”两案,直接关系到皇位的继承和皇权利益的再分配,杨涟在两案中表现积极,起到关键作用,尤其是“移宫”中,杨涟出力最多。“移宫”之后,朝廷一度出现了“众正盈朝”的良好局面,杨涟于其中,居功至伟。
第三十章 平定台湾——沈有容
沈有容,字士弘,号宁海,宣城人,明代名将。少年时便立志从戎报国,武试第四名,后北上投军,先后在蓟辽、闽浙、登莱等边防或海防前哨服役,因屡立奇功,由旗牌官逐步擢升为都督同知,以67岁高龄还乡。一生四十余载的军旅生涯中,有数十年是镇守在福建沿海,正是在这期间,他曾率军三次进入台湾、澎湖列岛,歼倭寇,驱荷兰入侵者,成功地保卫了台湾。
日本关白丰臣秀吉,因平定岛内战国乱世局面,野心极度膨胀,悍然出兵侵略朝鲜,妄图征服琉球、吕宋、朝鲜、大明与印度,独霸东亚,命令小西行长,加藤清正等率十五万大军,开始进攻朝鲜。日军侵入朝鲜之后,朝鲜立即向明朝请求援助,明朝有识之士指出:“关白之图朝鲜,实意在中国。”但明廷认为日本不过弹丸鼠国,能有多大能耐?只命辽东抚镇发精兵二支,应援朝鲜,明军三千人进攻平壤,与装备了铁炮的日军展开巷战,大败,只剩下祖承训率残部退回国内。
明军初战失利,日军更加猖獗,朝鲜“八道几尽没,旦暮且渡鸭绿江”,大明边关岌岌可危,战报传来,明廷十分震惊,方觉日本实乃劲敌,不容小视。经廷议,制定了“援朝鲜,存属国,以固门庭”的方针,决心派重兵应援朝鲜。明廷任命兵部右侍郎宋应昌为备倭总经略,宋应昌虽然在战略上讲得头头是道,一听说让自己上战场去面对凶残的日军,他马上上疏说什么自己带兵讲求“一字兵法”,即用兵一万,造车三百六十辆,火炮七千余门,以及弓弩,弩箭,火铳之类,要兵部先备齐,方肯出征。御史郭实由是弹劾宋应昌担任经略一职不当,宋应昌大喜,马上顺水推舟,要求辞职,神宗大怒,狠狠申饬了宋应昌一番,他才不得不出征。出征归出征,可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宋应昌想到了沈有容。
宋应昌虽然找了沈有容来护卫自己,但他仍旧不放心,还找了一个自谓可“驱使神兵”的术士张元阳。其时,这也没什么,姑且不说秦皇汉武,就是本朝嘉靖皇帝不也是个中翘楚吗?可是沈有容见到经略如此沉溺于方术,却深不以为然,常窃笑之,宋应昌因此对他逐渐冷淡了起来,沈有容觉察了这个变化,便识趣的托疾乞归了。虽然杀倭立功的机会没有了,但却有了尽孝的机会,在接下来的三年中,沈有容在家中承欢膝下,为父母尽了人子的孝道。
在这三年中,中日开始议和,但因明廷拒绝了丰臣秀吉的一系列无理要求,又借故发动了第二次朝鲜战争。丰臣秀吉本拟南北双线做战,夹击大明,但因种种原因而未能实行。但大明得到消息后却不敢怠慢,在浙江与福建沿海集结了大量水师,严阵以待。福建巡抚金学曾上疏认为,不若动用这些兵力去攻击日本本土,来迫使日本从朝鲜撤兵。他的这一条建议得到了明廷采纳,调童元镇来执行此事,但军队中缺少将才,金学曾开始着力搜求,沈有容就在其中。
沈有容欣然接受了聘请,但等到了福州府衙,却发现同聘者多老疾,与他们共事,能成大事?当下也不多言,将礼金原封不动的退还车太守,自行离去。金学曾得闻后,立即派了幕僚林守宇去追,在洪塘找到了正在等船的沈有容。沈有容见金学曾如此礼贤下士,便回到了福州,被授予海坛把总一职。
因为当时明朝对日本知之甚少,所以沈有容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去日本侦察情况。金学曾派给沈有容一个叫刘思的助手,并从府库中拿出一千两白银,让他们扮成商人前去,沈有容却将钱财之事全交给了刘思打理,自己不取分毫。正准备行动之时,侨民许仪从日本偷渡回来,带来了丰臣秀吉死了的消息。金学曾即刻上疏,认为丰臣秀吉死后,日本又将陷入内乱,并说:“倘水陆交攻,歼此鲸鲵,或其时也。乞敕朝鲜经、督诸臣再加侦实,相机以彰天讨--”此时,日军己开始撤退,又有露梁津大捷,明廷认为将倭寇赶下海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宜再行远征了。金学曾“用奇捣穴”的计划取消了,那么沈有容也不用去日本了,一千两的公款自然要归还,只是刘思竟已把大部分挥霍了,落了个抄家的下场,金学曾见沈有容对钱财毫不染指,越器重他了。沈有容自此便在福建安顿下来,在今后的二十余年中与其结下了不解之缘。
辽东巡抚顾养谦听闻沈有容冲锋破敌,发现这是个人才啊,马上移咨上司,将沈有容调到自己麾下。由于辽东见蓟镇使用火器守备甚佳,便也开始配备火器,因沈有容是使用火器的专业人才,于是便授予他全辽东镇的火器教练一职。
辽东的边患,比蓟镇更加严重,主要有土蛮、朵颜三卫与女真诸部。土蛮是蒙古的一支,而且名义上是元朝的正统。土蛮部长依克灰正纠集朵颜三卫中的泰宁部把兔儿等,共三万骑兵,欲赴辽阳,以武力逼迫朝廷增加岁赏,李成梁得知此情况后,决定用轻骑出塞的老招,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于是,率领副将杨燮,参将李兴等轻骑出了镇边堡。
明军昼伏夜行二百余力,直达可可毋林,这次老天也心向明军,塞外刮起了大风,天际还不时传来隐隐雷声,扰乱了敌人的视听,使之无从觉察明军进军路线及战略意图。当帐外喊杀四起,即便发矢如雨,仓促应战的士蛮众人也未能挽回败势。是役,明军共获首功九百,其中还有二十四位酋长的首级。
沈有容虽然是火器教练,但依然参加了此次战役,并同众人一起冲锋在前,亲自斩敌四人,随他在一起作战的十几位家丁也斩敌十四。沈有容自觉战功颇多,不好专美于前,便把部分功绩分给了一时未能立功的同事。如此一来,沈有容的赏银便少了一些,银子是拿命换来的,真是来之不易,但沈有容首先想到的却是故友与穷交,将银子分给了他们,后来,何乔远曾经回忆说,他早年之所以能安意读书,实在全靠沈有容资助。
蒙古诸部入侵仍勤,辽东依旧不得安宁,沈有容在双方几次摩擦中屡立战功,但身上却也添了不少箭疮,功勋得来不易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蒙古诸部的问题还没解决好,女真的叶赫部又开始欺凌哈达部,并多次骚扰明边,让明军守将头痛不已。
辽东巡抚顾养谦与李成梁决心出兵叶赫,沈有容亦随军参战,可是因冰雪未消,直到三月十三日到达叶赫。布寨见明军势大,马上奔跑到纳布林禄的东城,与其合兵一处,两军互杀一阵,叶赫见不能取胜,便退入城中拒守。此城以石为郭,城郭内外又有木栅,且建于绝峻之山峰上,易守难攻。明军围困攻打两日,才只破城郭外面的木栅二重,而且城上木石,箭矢杂下,明军损失也是不小。
沈有容奉命攻打南门,所乘战马中箭而死,又换了两次马,皆被敌兵箭矢所伤。沈有容的右腿也中了一箭,伤势十分严重,已经无法行动,又没有战马,成了待宰的羔羊。可是叶赫的士兵因为见他盔铠鲜亮,没有杀他,用挠钩将他钩住,想要拖他入城,脱了铠甲再把他杀了。女真素缺铠甲,像努尔哈赤的父、祖也算一部之长,却也仅留下遗甲十三副,沈有容是世家子弟,铠甲当然是外观又好,防护性能又强,自然为女真人所垂涎。在这生死一发之时,时任宁远副将的祖成训杀到,救了沈有容一命,总算有惊无险。
李成梁见叶赫久攻不下,只好暂且收兵,商议对策,沈有容顾不得养伤,与士兵带大将军炮二架,对城施放,一枚炮弹炸碎了城角,另一枚炸坏了纳林布禄的居所,砸死了他的老婆。明军掩杀一阵,又欲用云梯架炮,直击叶赫诸酋长所在之地。布寨,纳林布禄见势不好,出城乞降,请求与哈达分敕入贡。李成梁同意,大胜而还,叶赫此后势力大减,终于不再反叛明朝。
沈有容因破城居首功,再加上先前的功勋,应该能当上宣州指挥同知,但沈有容当时不知为何用的是沈有色这个名字,兵部认为并非他原本军籍,仅赏了他四百两银子,沈有容无奈,只得加入广宁中卫的军籍,从普通军士积功做了正千户。
沈有容晋升源图钦总,守卫浮图谷。在辽东这么多年的军旅生涯中,沈有容发现在辽东兵制,训练,守备等处皆有不少缺陷,升为钦总之后,认为应当负起责任,上书反映此事。提建议本是一件好事,但在明朝做为一员武将去提建议,那便有些不同。上书还算幸运,好像只得了上司的一顿申饬,但他已觉得有些灰心了,上述托疾乞归,但他上司宋可泉置之不理,等待一年也没有结果。后来,沈有容拆了旧公房来盖公馆,被一个与他有隙的同事揭发,才得以解甲归田。不过,他的下一任官员还未到任,只能等待着交接,这时,狂风暴雨从东方吹来,沈有容又迎来了一次机遇。
张居正去世了,“倒张”风**遍了整个大明朝,这种攻击也牵连了张居正生前重视的将领戚继光,“倒张”派们把戚继光视为张居正的同党,欲置之于死地而后快,甚至有人诬陷戚继光给张居正的信件说,“虽夜开中门递进,意欲何为?莫非反状乎?”在此等情况下,兵科给事中张鼎思认为戚继光于闽浙有功,请朝廷把他调往南方,调戚继光任广东总兵官。
这是蓟镇的塞外,由于戚继光的离去,在一定程度上,北边的蒙古诸部又活跃了起来。夷妇大嬖只趁古北口明军放马之机,以600多人抢马171匹,杀尖夜家丁11名,掳去军人17名。七月,小阿卜户入犯黑谷关,杀知名氏者30人,明军掩败为胜。为此总督周咏与巡抚翟秀裳夺俸半年,而刚上任的总兵杨四畏则降一级,在戚继光离开不久便发生了这种十几年未曾见过的百姓被杀被掳,牲畜被抢,连军人也被掳的惨象,真可谓自毁长城。
新任蓟辽总督张家胤为加强蓟镇守卫力量,调沈有容于蓟镇东路,任南兵后营千总,防守燕河,台头二路。仅过几个月,朵颜部首领长昂领兵三千余骑进犯刘家口,“戚老虎去,吾又何惧?”,果然发现蓟镇防御果然漏洞百出,都进入长城好几里地到了刘家口了,仍然未见明军组织什么像样的抵抗。但刘家口却恰恰是沈有容的驻扎之地,这下长昂遇到了克星,由于原来戚继光的防守方针是“谨烽火,远斥侯”,沈有容当夜二更时分闻得警报,仅带家丁及跟役共29人迎敌。沈有容当时应该就与家丁等人住在窝铺之中,身为千总,还亲自守城,真做到了与士卒同甘苦。闻警后,身边虽仅有这29人,但也得迎敌啊!“一出台而射死七十余”,可见,沈有容是使用火器的高手。
鸟铳,是前膛装弹的老式火枪,使用极为繁杂,沈有容以及他的家丁能在夜间使用鸟铳瞬间击毙七十余敌人,实在是很不容易了,没有极为熟练的操作技巧,是铁定做不到的。朵颜部的人还击了,箭矢如雨,这二十九位健卒们都负了箭伤,沈有容也身中二矢,但他们不顾伤势,奋力冲入敌阵,拼死砍杀。朵颜长昂因黑夜不辨明军人数,又因上一次大败的余悸,下令撤退了。
当时,兵部说:“蓟镇修筑台墙,原以匹马不入为功。贼夷拆墙进边,守台官军若罔闻,防守何在?”为严肃军纪,主兵把总李养性及传烽守台官兵周养珠等十人皆被枭首传示,还有八人受军棍不过而亡。唯独沈有容以首功得到了赏赐及对兵部的推荐,沈有容“由是知名”,这一战,才是他军旅生涯的真正开始。
在福建沿海辛劳奔驰十多年的沈有容,终于得以调往浙江升任参将,福建巡抚想要沈有容留下,福建的百姓们也说:“吾侪得再借将军高枕矣。”但沈有容因为十余年没有回家看望老迈的母亲,想要借去浙江任职的机会顺便回乡,就谢绝了。沈有容在浙江任职两年,得到母亲去世的消息,十分伤心,当天便弃官而去,也没等上司批准他丁忧。
此时,倭寇、海盗交相为害,宁波、绍兴、台州、温州都受到了严重破坏。宁波、温州两处参将都被降级、提问,只有沈有容因为在路上堵截得了首功题叙,所以秋天调任天津海防游击,浙江巡抚高举见到邸报后,将沈有容留在温、处,没有去成。
有三只船进入沈有容防守的凤凰洋,因言语不通,沈有容通过写汉字来问,才知道是安南商人裴光袍的商队,遇到风暴,飘至此地。但沈有容手下数十人,却想将这一百二十九人当作倭寇杀了报功,并跪下求沈有容允许,沈有容坚持不允,并下令:“杀一夷者,即戮以徇”,众将士才稍稍安定下来。沈有容将此事上报朝廷,安南商队等候上谕的九个多月,衣食全都是沈有容供给的。考虑到陆行迟缓,特别派了三艘兵船护送他们到了广东,然后交接给广西巡抚送回安南。事后,沈有容认为此事“逾于平生辛苦战功十倍”。但不久,就有人诬告沈有容纳贿,沈有容无奈乞归,一年八请,才得以还乡。
日本“村山舰队”入侵台湾,由于日本当时并没有实力大举入侵明朝,所以就转向侵略朝鲜、琉球,在朝鲜的军事行动虽然失败,但日本却控制了琉球,并想继续南进,吞并台湾。沈有容复职,黄承玄派太宁道林茂槐亲自到沈有容家聘请他,沈有容认为黄承玄大度,可以任人,所以重新回到福建,黄承玄当即任命他为水标参军。
明石道友奉村山等安之命,以送回董伯起为名,携带礼物及上明朝表章一道,停泊在福建王崎澳,要求恢复通商。黄承玄命沈有容出抚,明石道友与董伯起、通事高子美前来。明石道友当时未曾佩刀,沈有容问:“汝何不佩刀?”明石道友答道:“不敢!”沈有容亲自取来一把太刀给他配上,明石道友感激欲死,因为佩刀毕竟是武士的象征,明石道友呈上表文,沈有容因不合体制而却之,只带着董伯起与其他几名一起送归的人回到福建。后来,福建海道副使韩仲雍在接待明石道友之时,对日本的侵略行为进行了严厉的责问,并警告日本“汝若恋住东蕃,则我寸板不许过海,寸丝难过蕃”,明确指出不许日本涉足台湾。
明石道友还未离开,桃烟门又率领三艘战船、倭寇百余人进犯浙江,打破了浙江的一艘兵船,杀了十几名浙兵,又流窜到福建沿海,掳掠了二十余人。他们在驶进东沙白犬澳时,触礁搁浅,只好在此地“搭寮楼住”,欲夺船归。黄承玄得到消息后,将此事全权交给了沈有容负责。沈有容三路围困,用大炮仰攻,焚毁了倭寇的房舍与积聚,但倭寇依然“挥刃装铳,意在拼死突围”,把总何承亮欲要进攻,沈有容说:“困兽难迫,且多礁石,易损舟。彼藏礁石间待我,必大损兵,不如诱而擒之便。”
于是,派遣精通日语的王居华前往晓谕:“汝辈命在须臾;若未有犯唐罪过,分剖明白,或尚可觊一线生路!”并说明石道友已经受抚。桃烟门颇为意动,正在犹豫。次日,有倭寇率大乌船一只、渔船两只前来救援,沈有容“麾率官兵奋力冲攻,戈船飙集、火器雷震”,三船立沉。桃烟门见突围无望,就说:“有道友书来,即从。”明石道友“亦丑其类”,写了书信交给了沈有容,桃烟门等人见了明石道友的书信,便投降了,但有部分顽固分子选择了自杀。
沈有容擒获六十九人,斩了其中两名汉奸,然后分属于诸将报功,此役未伤一名明军。董应举听闻后,叹息道:“东沙之役,某生六十一矣,未见有此不伤一卒、不折半矢、不糜斗粮、不旷时日,去如振叶、归若系豚,捷速而完,功难而易;就使俞、戚再生,亦当首肯矣。”并在今连江县东莒岛西南隅的山崖旁亲自为沈有容书写了题名碑,原文为“万历强梧大荒落,地腊后挟日,宣州沈君有容获生倭六十九名于东沙之山,不伤一卒,闽人董应举题此。”
那些嫉妒沈有容大功的人跳了出来,认为计擒倭寇是不对的,容易引起倭人的报复,朝廷竟然认为桃烟门不过是过境商人,并未将他们当作倭寇处理。沈有容他们不仅没有得到奖赏,反而又冒功之嫌,黄承玄竟也因此事而移镇,沈有容于是拂衣而归。后来,这些倭寇又行作乱,沈有容之功才得以大白,但那已是沈有容回乡几个月之后的事了。
沈有容在海坛待了一小段时间后,金学曾把他调到了浯铜。浯铜此地乃“吃空额”的渊蔽,沈有容赴任后,“痛洗夙弊,鼓舞士卒”,革除了此弊,提升了士卒的士气。正因为如此,福建各个水寨巡逻兵船多有被倭寇劫掠的,只有沈有容一军擒倭寇十八名,斩首十二级。为了防止又有所抬头的倭患,福建兴泉道的王岵云提议招募巡逻兵800人,商船24只分为二哨,令沈有容统帅其中之一。沈有容得到这股生力军后,马上出海巡逻,直到与广东交界的地方,与一股倭寇相遇,“斩首三十二级,夺回南澳捕盗张京兵船一只”,立了大功。但有官员因为沈有容没将此船物归原主,所以陷害他说:这艘船上,那些所谓被倭寇杀的士卒,都是沈有容为了报功自己杀的,如果此罪坐实,那沈有容就不仅是革职查办的问题了。好在金学曾明察,洗刷了沈有容的冤屈。但因为此事的影响,沈有容前五年等于白干了,没能得到升迁。
朱运昌调任福建巡抚,将沈有容调往浯屿,太守程达认为此地距崇武卫所、料罗卫所都很远,无法相互照应,而且厦门也自有水军,所以建议移水寨于石湖。此提议得到了时任巡海道的徐学聚的认同,胆石湖的老百姓却不乐意,他们认为如此一来“兵害恐其无已”,太守程达只好对老百姓说,徙镇此地的是沈有容,老百姓这才平静下来。因为沈有容治军严整,而且他曾为民请命,请当时的税监高寀停止了征收运粮船的税费。福建靠海且多山,粮食产量甚少,多靠从广东进口,粮价本来就很贵,如果再征收重税,那么福建的民生势必会受到致命的影响,所以百姓们都很感激沈有容,还为他立了生祠,沈有容来带兵,自然不会侵犯百姓的利益。
上下达成一致,改建石湖水寨得以进行,沈有容没向政府要一分钱,用的钱全是靠卖掉旧水寨材料与往年立功得到的赏金,费时约一年,水寨得以建成。期间,沈有容还组织士卒为石湖沿海修了一段石筑的长堤,有效地防止了土壤盐碱化的加剧。水寨建成后不久,有7只倭船横行在浙、闽、粤沿海,沿海将士却不能“以一矢相加遗”。这股倭寇由浙江流窜到福建万安卫所,攻打城池,焚烧船只,劫掠了许多民众,并且在西寨停泊了十余日,沈有容得到消息后,率水军在崇武卫所严阵以待。倭寇不敢前来,从乌邱出澎湖列岛,逃亡东蕃。
台湾自古以来就与我国大陆有着密切的联系:三国时东吴大帝孙权就曾派将军卫温到过台湾;隋炀帝曾三次派人到达台湾;南宋时,已在澎湖列岛驻军;元世祖忽必烈曾两次派人到达台湾,设置了澎湖巡检司,管理台澎;在明朝,郑和下西洋时到达台湾;到了明朝中后期,中国大陆人民的足迹遍布台湾南北,已经开始了开发台湾的进程。
这股倭寇到达台湾后,在大员建立了据点,四处劫掠,并向东南沿海前往台湾的商人、渔民收取“报水”,连台湾土著民也深受其害,不敢再在沿海平原打猎,只好迁往内地山区躲避。朱运昌对此十分头痛,“安得豪杰,为我荡寇分忧者?”当然,只有沈有容,因为沈有容“枭捷善战,每临敌先登,意气闲暇;两舟相隔丈许,提刀飞身过之,立斩数人,一舟披靡,而后众将士从之。又加以沉毅多谋,料敌出奇无穷”,这样智勇双全的将领上哪儿去找?
沈有容得到朱运昌的密令之后,先派遣渔民郭延前往侦察,并秘密备战,在郭延侦知这股倭寇的确切消息后,沈有容下令出征。但“时腊月,非出海候,诸将及舵师皆有难色”,沈有容将朱运昌的密令下达,但为了防止奸细告密,他只说:“吾近往耳,聊以惧窃窃通我分地者。”摆出了一副只是例行巡逻的姿态。
于是,沈有容统战船24只前往征剿,可惜天公不作美,船队在过澎湖时遇上了飓风,船队飘散。因为当时天色已晚,沈有容不得不冒险停泊在地势险峻,船不得并行的丁屿门。在这里等候了三天,飘散的船只才归队,但只剩下了14只船,沈有容认为倭船不过7只,我军是他们的一倍,破之足矣,于是又再向台湾前进。到了第二天,与倭寇相遇,“将军率诸将士殊死战,无不一当百;贼大败,尽出辎重投之于海令我军拾,而姑少缓师。我军无一人取其秋毫,战益力,斩馘火攻,须臾而尽。”是役,“斩级十五,而投水焚溺无算,救回漳泉渔民三百余人”,“倭遂去东蕃,海上息肩者十年”。在明军登陆修整的时候,台湾土著民的一个酋长大弥勒“扶老携幼,竞以壶浆、生鹿来犒王师,咸以手加额,德我军之扫荡安辑之也”,并邀请沈有容去它们的寨子做客。随行的学者陈第将一路见闻记载下来,整理成《东蕃记》,是现存最早的台湾史料。沈有容此次军事行动是明廷在台湾显示主权的一次重要行动,当时福建官府因决策失误未能在台湾开府设县,也没有留下驻军。
沈有容立此大功返回福建,等待他的却是“总府方索宝,而本将又复忌功”,要没有朱运昌在上面给他顶着,恐怕又不免得咎,但最后的结果竟是“捷闻,文武将吏悉叙功,有容赍白金而已”,只得了六两赏金。这时,朱运昌却因病去世了,沈有容十分伤心,七次具文乞归,但新任巡抚徐学聚坚持不允,沈有容只好继续在福建沿海,奔驰于危涛之间。
荷兰东印度公司成立,派韦麻郎率领一支舰队前往中国。他们的舰队首先停泊在大泥,本来想与暹罗国王的朝贡使团一同去中国碰碰运气,但没想到朝贡使团还未出发,暹罗国王却死了。但韦麻郎却在此地结识了李锦、潘秀、郭震三名中国奸商,也不算没有收获。福建政府派遣了詹献忠等人,去让韦麻郎归国,但他们因为贪图荷兰人的钱财,竟带了许多货物去卖,并且沿海也有许多商人私自去做生意,荷兰人得到了好处,通商的愿望更加迫切了,所以韦麻郎又派通事林玉去贿赂税监高宷。
林玉虽被福建官府抓获了,但高宷已经得到了消息,就派遣了心腹周之范去见韦麻郎“说以三万金与宷,即许贡市”,韦麻郎“赠饷甚侈”,同意了高宷的要求,并派遣通事与头目九人要去福州与高宷详细商谈,但因为风候不对,未能成行。高宷还与他的死党福建总兵朱文达密谋说:“市幸而成,为利不赀。第诸司佐佑,唯公图之!”朱文达于是对福建巡抚徐学聚说:“红夷勇鸷绝伦,战器事事精利,合闽舟师不足撄其锋,不如许之。”但徐学聚头脑清醒,坚持不许,将驱逐荷兰的事交给了参将施德政与都司沈有容。
沈有容听说荷兰强占澎湖,要求通市时,就说:“夷意岂在市?不过悬重赂饵我,幸而售,将鼾睡卧侧,踵香山澳故事,睥睨中土尔。”力主不可通市。受命之后,沈有容认为对待荷兰这件事“剿而得胜,徒杀无罪,不足明中国广大;不胜,则轻罢百姓力,贻朝廷羞,不如谕之”。所以他先释放了林玉,想要用为反间,然后架一艘小船直接去了澎湖。
沈有容见到韦麻郎后,说:“天朝体统甚肃,上有抚、按二台,中有藩、臬诸司,外有将领、郡邑百执事,纲纪相承,凡事非商定不敢以闻。若欲求互市于闽,互市事至钜,孰敢主之?若等皆良商,独不识此乎?”韦麻郎说:“来者俱言市成,将军言不成,何也?”并说高宷的使者已经来了。沈有容又说:“堂堂中国,岂乏金钱巨万万;尔为鼠辈所诳,钱既不返、市又不成,悔之何及!”韦麻郎叹服,“从来不闻此言。”但他的一个手下却在这时拔出战刀来说:“中国兵船到此,想似要与我等相杀,就与相杀何如?”沈有容厉声说道:“中国甚惯杀贼,第尔等既说为商,故尔优容;尔何言战斗,想是元怀作反之意。尔未睹天朝兵威耶?”荷兰人语塞。韦麻郎一方面答应说马上回去,并招待沈有容留下;另一方面将给与周之范的钱财索回,只让他带给高宷玻璃器具等物,让高宷将乞市文书带奏,天子准许后再说三万金的事。
但沈有容等了几天,韦麻郎依旧没有走的意思,沈有容假意说要离开,韦麻郎立刻赶来相留。沈有容厉声对他说道:“郎不去,恃汝舟大与?壑可藏、力可负、凿可沉、撞可破,而舟何可恃耶?郎不闻沈将军破倭奴东海上,海水尽赤?吾不忍若颈之续其后,故谕而归,汝郎不从吾言,吾去矣,郎请后勿见我,毋贻空自悔也!”林玉也在一旁帮忙劝说。在这时,施德政为配合沈有容,已在料罗卫所集结了五十艘战船,并做好了火攻的准备。福建政府又下了严令:“兵民从海外入者,一钱不得着身;挟钱者治如法。”断了荷兰人的妄想。韦麻郎审时度势,只好离开了澎湖。当时荷兰的战舰“舟长二十余丈、高数丈,双底。木厚二尺有咫,外鋈金锢之。四桅,桅三接”,“左右两樯列铳,铳大十数围,皆铜铸;中具铁弹丸,重数十斤,船遇之立粉”,作战能力十分强。
福建水师的战船却多是商船与渔船改造的,虽有五十艘之多,但未必稳操胜券。所以沈有容能谕退荷兰,是十分难能可贵的。韦麻郎离开之前,特别找了画师为沈有容画像,并用铜铳及铳弹与一些特产赠送,以示敬仰。沈有容只收下了铜铳及铳弹,可能已经有师夷长技的思想了。韦麻郎离开后,三位汉奸皆被斩首。沈有容回厦之后,与友人陈第登临南普陀后山,留下了“骋望极天,徘徊竟日”的题名石刻。
然而这时,高宷竟然已经上疏为荷兰人请求互市,听闻韦麻郎离开这事后,顿足说:“德政乃败吾事!”后来,此疏虽被万历帝驳回,但高宷已经嫉恨上了施德政与沈有容。徐学聚本想立即为沈有容表功,但因为“宷党”朱文达等人的阻挠而未能成功,但澎湖的百姓们却没有忘记沈有容的大功,为其树“沈有容谕退红毛番韦麻郎等”的碑刻,是公认的“澎湖第一碑”。
沈有容还乡未及一年,福建政府派遣使者十次去请沈有容复任,沈有容坚持不许,而且这次连林茂槐的面子也没买。福建的崔御史却也给他写了信。原先沈有容在浙江时崔御史曾经在他离任后,私下里举荐过他,沈有容激于知己,于是复任。但没想到,部分将士因为沈有容先前的功勋而嫉恨他,不与他合作,沈有容十分后悔,又动了回乡的念头。福建巡抚王士昌将水军参府的创建工作交给了他,先前,黄承玄创立了“专统水军,弹压要地,随势排荡”的福建水标参军,并让沈有容担任此职,王士昌更是要在原来的定海卫所建设一军署,以便更好的防卫海疆。沈有容想到此衔是黄承玄为自己特别设置的,所以就又留了下来。
袁八老率其党三千余人流劫福建沿海,后又逃往广东,王士昌将平定海盗的任务交给了沈有容,但此时福建水师已经衰落,战船很少,无法追捕,沈有容只好进行招抚。袁八老“幸听命”,但这时却有人散布围剿的流言,沈有容只好冒险“躬架小舟,抵其船而受降”,招抚才得以顺利进行。
辽东后金国进犯加剧,于是明廷设置了山东副总兵,驻登州,统领水师,以为陆上策应。沈有容因为以往功勋,“为当世名公所知”,被任命了此职。沈阳、辽阳相继陷落,后金占领了辽东半岛及部分沿海岛屿,对明朝造成了严重威胁,因为辽东半岛就像楔子插入海中,直逼天津于山东登莱,如后金从海上进攻,那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辽东经略熊廷弼从全局出发,提出了“三方布置之策”,第二条就是“以登莱渡海为奇兵”,并推荐陶朗先为登莱巡抚,驻登州。沈有容也被提升为总兵、都督佥事,“登莱遂为重镇”。据称,当时登莱有水陆兵员共五万人,马万余匹,甲杖火器二百余万,战船两千余艘。
由于辽东“经抚不和”,致使广宁失陷,辽东的民众纷纷逃入沿海的岛屿,日夜盼望明朝水师的救援,但此时陶朗先却不知出于何等考虑,竟然下令:“敢渡一人者斩”。沈有容立即上书争之,并派数十艘船前往救渡,获济的辽东民众共达三万四千余人,后陶朗先因贪赃被视为熊廷弼的党羽入狱,绝食而死,明廷以袁可立代之。
沈有容在登州结识了戚继光的长子戚柞国,当时戚柞国四兄弟正在编辑《戚少保年谱耆编》,它以戚继光的活动为主线,比较全面、真实的记载了戚继光的一生。但年谱完成后,戚柞国等无力将其刊行,幸而得到了沈有容的资助,才得以问世。戚柞国对此十分感激,特地在此书沈有容题的序言后加以附记记载此事:“会我大都督宣城宁海沈老公祖开府东牟,怅门客之浇漓,怜屋乌之幽独,知不肖辈食贫有日,叹先少保功业失传,慨捐资费,为不肖辈成此一书,以传世世。”沈有容的一次义举,为后人了解与研究戚继光,提供了重要的史料。
后金国驻守在复州的副将刘兴祚遣生员金应魁持一封密信交给沈有容,称“欲反正内应,以报中国”。刘兴祚本来是不满明朝官将的欺压才逃入建州的,但他却因为在任上秉公审断女真人与汉人的纠纷,得罪了一批女真高官,发现自己无法保护汉人的合法权益,于是决心脱离后金。沈有容将这一情况向登莱巡抚袁可立作了回报,袁可立接受了刘兴祚的要求,并派沈有容出海接应。
刘兴祚开始积极准备,决定于起事,袁可立为此向朝廷上疏道:“今二月内,总兵沈有容执有生员金应魁奴酋伪授世袭总兵驻复州刘兴祚即刘爱塔密禀一纸,内称彼欲反正内应,以报中国,因求臣免死加衔牌票。臣念辽阳以纳降陷城,广宁以判官诱败,兴祚之言未可凭信。又思因间用间,实兵家妙用。……当此时也,乘宁前驻防之众,朝鲜助兵之初,大兵出关东下,旅顺犄角夹攻,宣川拥鲜众而应,恢复之功似有可图者。但谋贵万全,兵须审势,知彼知己,能为可胜,是又当慎图之耳”。
袁可立令两镇兵马奇兵出袭,“督兵过海,乘虚捣之”,沈有容起兵“自皇城岛掩袭旅顺南四卫”策应于南,毛文龙“自皮岛掩袭镇江九连城”抄袭于北。“巡抚袁可立使总兵沈有容以舟师赴岛上,与毛文龙连兵应之。”“命总兵沈有容于三月十三日率兵出海相机接应。去讫四月内,贼见登兵北来,毛帅之兵又交相接应,……五月登兵与岛帅布置相应。”张盘率领军队和登莱招抚的辽民混编的队伍一举打下金州,乘胜收复要塞旅顺、望海堡和红嘴堡等战略要地,使辽南数百里土地重新收归于明朝。
但因为叛徒王丙的出卖,刘兴祚遭擒,差一点被斩首,后来由于阉党迫害导致袁可立的离任,而使这一诱降计划受阻,但刘爱塔一意归降,最终还是在崇祯初年归顺明朝并战死疆场,这是明清战争史上明朝诱降满清级别最高的将领,为辽东间谍战之著名战例,至今为研究明清战争史者所称道。
因为刘兴祚的反叛,努尔哈赤将辽东半岛的民众迁往内地,这时明廷有人就建议据守辽东半岛的金州,沈有容上言,“金州孤悬海外,登州、皮岛俱远隔大洋,声援不及,不可守。”但毛文龙依然派张盘进驻金州,但不久便被后金军击败,后金为了防止明军再度前来,焚毁了金州城的城垛与角楼。
袁可立曾下令让沈有容进军广鹿岛,沈有容是袁可立幕下的登镇总兵,曾在平倭和收复台湾及抗清战争中立下过赫赫战功。此次东征为老将出山,正于国家危难之际,登莱巡抚袁可立十分倚重之。然登州总兵沈有容并不满于东江总兵毛文龙依仗阉党势力的跋扈,二人矛盾日深。
魏忠贤当权,一批清流高官相继遭罢,袁可立也于此时再次遭贬,袁可立去,沈大将军无所依,决然随去。不久,沈有容得重病,连起居都步履颠危,于是以年老乞骸骨,以67岁高龄还乡,三年后,卒于家中,明廷念其功勋,追赠都督同知,并赐祭葬。
沈有容有八个儿子,有详细记载的有三个:六子沈寿崇袭其职,在北京近郊被李自成部所杀;八子沈寿峣,响应金声号召,组织义军抗清,兵败被杀;四子沈寿岳因积极支持郑成功与张煌言抗清,被斩首。真是将门出忠烈呀,沈有容上司袁可立的儿子袁枢,也在清军攻陷南京后拒不降清忧愤绝食而死。
第三十一章 明熹宗——朱由校[jiao]
朱由校,明朝第十五位皇帝,明光宗朱常洛长子,生母选侍王氏,明思宗朱由检异母兄,16岁即位,在位七年。在位初年,“东林势盛,众正盈朝”,后来魏忠贤与客氏专权,制造了“乙丑诏狱”“丙寅诏狱”等冤狱,残酷迫害企图改良明朝政治的东林党人,魏忠贤阉党对东林党人的迫害不断激起民变。朱由校即位后,罢免有胆知兵的辽东经略熊廷弼,致使后金攻陷沈阳、辽阳,辽东局势日趋严峻。为稳定辽东,再次起用熊廷弼为辽东经略,熊廷弼根据辽东实际情况,制定了三方布置策,而掌握辽东实际兵权的巡抚王化贞,却不顾当时敌强我弱、容易被各个击破的危险,力主分兵把守,全面进攻,在阉党策划下,坚持正确方略的熊廷弼被杀,辽东战局陷于重重危机。因划船嬉戏,溺水获疾,后虽痊愈,仍沉缅于声色犬马之中,饮“仙方灵露饮”,以求长生,崩于乾清宫,终年23岁,遗诏以皇五弟信王朱由检嗣皇帝位,谥号达天阐道敦孝笃友章文襄武靖穆庄勤悊皇帝,庙号熹宗,葬于明十三陵之德陵。
朱由校,生母王氏,是皇太子朱常洛的选侍,进为才人,朱由校出生,阁臣沈一贯、沈鲤、朱赓奉明神宗朱翊钧圣旨,为皇孙拟了由本、由校、由果、由格四个名字,明神宗在向自己的祖父明世宗、父亲明穆宗的牌位请命后,选择了“由校”。其母王氏逝世,念及皇孙朱由校年少,万历帝让皇太子朱常洛的李选侍抚育朱由校。当时,有两位姓李的选侍,为了区分,时称东李、西李,照顾朱由校的就是西李。
明神宗驾崩,皇太子朱常洛即位,便是明光宗。当时,西李得宠,光宗朱常洛想要封她为皇贵妃,西李不满足,唆使光宗立自己为皇后。礼部侍郎孙如游说两宫太后以及众位妃嫔的谥号都没议定,且待大行皇帝的葬礼都举办完毕之后,再行立后不迟。朱常洛患病后,郑贵妃指使崔文升以掌御药房太监的身份向皇帝进“通利药”,即大黄。大黄相当于泻药,所以,接下来的一昼夜,朱常洛连泻三四十次,身体极度虚弱,处于衰竭状态。光宗朱常洛召英国公张维贤、内阁首辅方从哲等十三人进宫,让皇长子朱由校出来见他们,颇有托孤之意,并下令将司礼监秉笔太监崔文升逐出皇宫。鸿胪寺丞李可灼说有仙丹要呈献给朱常洛,结果导致光宗朱常洛驾崩,享年三十八岁。
光宗驾崩时,西李就居住在乾清宫,大臣怀疑她想要借机垂帘听政,于是刘一燝、周嘉谟、杨涟、左光斗等大臣上疏,要求她移居别宫,因此爆发“移宫案”。一场权力争夺展开,太监王安迎皇长子朱由校即位,西李派李进忠阻拦,数次让人叫朱由校回来,不准他去文华殿。最终朱由校还是登上了皇位,改年号为泰昌,次年为天启,并且逮捕了辽东总兵官李如柏,葬明神宗万历皇帝、孝端显皇后于定陵,命辽东巡抚兵部侍郎袁应泰代替熊廷弼经略辽东。
明熹宗即位之初,就封乳母客氏为奉圣夫人,颇为优容,东林党人担心客氏干政,建议按例赶客氏出宫。客氏与魏忠贤狼狈为奸,反击东林党人,一时之间,擅权弄政,厂卫横行。魏忠贤原名李进忠,因为好赌成性,输了钱,愤然自宫,选入宫中。他虽然目不识丁,却善于谄媚,不但攀附上宦官魏朝,还通过魏朝,拜入大太监王安的门下,王安因为拥立天启帝有功,一时间在宫中权柄极大。同时,魏忠贤结交客氏,二人对食,客氏喜爱魏忠贤,于是厌倦旧相好魏朝,魏忠贤趁机打败魏朝,进而阴谋害死王安,成为宫中权力最大的太监。
朱由校即位后,令东林党人主掌内阁、都察院及六部,东林党势力较大,众正盈朝。杨涟、左光斗、赵南星、高攀龙、孙承宗、袁可立等在朝中担任重要职务,方从哲等已逐渐被排挤出去,吏治稍显清明。
努尔哈赤率军攻陷了沈阳,明总兵尤世功、贺世贤都战死,总兵官陈策、童仲揆、戚金、张名世前去援助辽东战事,和后金军在浑河大战,但全军覆没,努尔哈赤攻取了明朝辽东重镇辽阳,经略袁应泰自杀。努尔哈赤攻取辽阳之后,明熹宗再次启用熊廷弼,任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经略辽东,升任参将毛文龙为副总兵,命他排派兵守镇江。
后金军攻取西平堡,明副将罗一贵战死,镇武营总兵官刘渠、祁秉忠在平阳桥与后金军大战但是最后战死,王化贞与熊廷弼撤入关内,以袁可立为右佥都御史巡抚登莱赞理军务,节制两镇兵马。熹宗封皇五弟朱由检为信王,同时朱由校还下诏为张居正平反,录方孝孺遗嗣,优恤元勋,给予祭葬及谥号。
魏忠贤执掌东厂,用阉党的势力制衡风头正盛的东林党。朱由校还喜欢自己动手做些木工,终年不倦,然而,每每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魏忠贤就奏事。天启帝厌烦,不肯听下去,推说自己已经都清楚了,你们看着办就行,魏忠贤借机多次矫诏擅权,排挤东林党人,东厂番子横行不法,奸佞当道,国内爆发徐鸿儒起义和奢安之乱,外部受到后金威胁。
左副都御史杨涟弹劾魏忠贤二十四条大罪,各大臣也有跟多议论魏忠贤罪行的,朱由校都不听从,朝廷削去吏部侍郎陈于廷、副都御史杨涟、佥都御史左光斗的官职。魏忠贤作威作福,外廷成了他的一言堂,个个叫他“九千岁”,各地为他立生祠。客氏则在后宫作难,养了好些个颇有姿色的宫女,进献给皇帝,反而是有了身孕的妃子,都被她设计谋害,甚至连皇后都被她堕胎。史书说她要效法吕不韦,做那个奇货可居的夺权之事,在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时期,他们不仅残酷地排除异己,还加深了对地主阶级的盘剥,使得民不聊生,政治极度黑暗。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等东林六君子先后枉死。
汪文言被审判定罪之后入狱,杨涟、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等大臣被捕入狱,尚书赵南星等被夺官罢职。不久,杨涟等人相继死于狱中,给事中杨所修上书请求将“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三案编修成书,朱由校同意此事。不久,阉党追论万历时期辛亥年、丁巳年、癸亥年的三次京察,导致尚书李三才、顾宪成等被罢官,朝廷下令捣毁各地的东林党讲学书院。
兵败辽东的熊廷弼与东林六君子私交不错,这就导致了魏忠贤要对付他。最终,熊廷弼与王化贞同一命运,都被处死,传首九边。兵部尚书高第担任蓟辽总督,孙承宗不久告老还乡,之后高第怯战,命关外各城守军拆除防御设施,撤入关内。于是,锦州、右屯和大、小凌河等地城堡均被放弃,唯袁崇焕申明利害,誓守宁远。
努尔哈赤率领后金军进攻宁远,明朝总兵官满桂、宁前道参政袁崇焕固守宁远,袁崇焕临危不惧,召集诸将议战守,决定采取坚壁清野之策,组织全城军民共同守城。不久,用红衣大炮击败了努尔哈赤,史称“宁远大捷”,袁崇焕被任为佥都御史,专理辽东军务,镇守宁远,晋升他为辽东巡抚。
在北京王恭厂一带发生了一次奇怪的巨大灾变,造成巨大的人员伤亡,一声巨响,狂风骤起,天昏地暗,人畜,树木,砖石等被卷入空中,又随风落下,数万房屋尽为齑粉,死伤两万余人,让人心惊胆颤,触目惊心。灾后,男女尽皆裸体,衣物首饰器皿全都飘到西山上去了,紫禁城外正在修缮围墙的三千工匠尽皆跌下脚手架,摔成肉袋,正在用早膳的天启帝躲在龙书案下才幸免于难。奇怪的是爆炸中心却“不焚寸木,无焚烧之迹“,用火药库爆炸或地震引起灾变,都难以解答,一时间,众说纷纭,天怒人怨,朱由校不得不下罪己诏,大赦天下。
京师爆发大水,江北、山东出现了旱灾和蝗灾,江北又发大水,河南出现蝗灾,大江南北,民不聊生,朝廷内外,危机四伏。
朱由校在客氏、魏忠贤等人的陪同下,到西苑游船戏耍,在桥北浅水处大船上饮酒,又与王体乾、魏忠贤及两名亲信小太监去深水处泛小舟荡漾,却被一阵狂风刮翻了小船,不小心跌入水中,差点被淹死。虽被人救起,经过这次惊吓,却落下了病根,多方医治无效,身体每况愈下,后来尚书霍维华就进献了一种名为“灵露饮”的“仙药”,因其味道清甜可口,朱由校便天天饮用,以致得了肿胀病,逐渐浑身水肿,最终卧床不起。
朱由校在乾清宫召见内阁大臣、科道诸臣,下诏说魏忠贤、王体乾对皇帝忠心耿耿,可以用来商议国家大事,并且封魏忠贤的侄子魏良栋为东安侯。朱由校预感到自己来日不多,便召五弟信王朱由检入卧室,说:“来,吾弟当为尧舜。”命他继位。次日,召见内阁大臣黄立极,说:“昨天召见了信王,朕心甚悦,身体觉得稍微好些了。”朱由校驾崩于乾清宫,信王朱由检随即登基,年号崇祯,上尊谥达天阐道敦孝笃友章文襄武靖穆庄勤悊皇帝,庙号熹宗,葬于十三陵之德陵。
第四章 用人失察——张鹤鸣
张鹤鸣,字元平,号凤皋,南直隶颍州焦陂镇张寨村人,官至兵部尚书、工部尚书、太子太保、太子太师。
因父亲病重归乡,授官历城知县,历任南京兵部主事,累官任陕西右参政,分巡临州、巩州。因功升任陕西右布政使,不久擢升贵州巡抚、右佥都御史,平定苗乱。升任兵部右侍郎,总督陕西三边军务,未赴任,转任左侍郎,佐理部事。此时兵事紧急,兵部增设二侍郎,而张鹤鸣与祁伯裕、王在晋均推故不赴任。
辽阳城破,兵情更加紧急,右侍郎张经世督师出关,于是兵部中无侍郎,明熹宗下令兵部督办,张鹤鸣等人才上任。因平苗功,晋升兵部尚书,视侍郎事,尚书王象乾出督蓟、辽军务,张鹤鸣遂代其位。
熊廷弼经略辽东,性格刚毅好斗,喜欢骂人,与张鹤鸣不合,互相产生矛盾。张鹤鸣又极度信任辽东巡抚王化贞,王化贞本是庸才,喜欢说大话,王化贞所建议的事情张鹤鸣全都同意,不受熊廷弼节制。这样熊、王两人矛盾日益加深,为边疆安全埋下隐患。给事中惠世扬、周朝瑞建议张鹤鸣代替熊廷弼,其他多言经、抚最好并任,张鹤鸣独毅然主撤熊廷弼,专任王化贞。正在这时,王化贞放弃广宁逃回京城,辽东之地尽失后金之手,张鹤鸣惧罪,自请经略辽东,加太子太保,赐蟒玉及尚方剑,不久以病告老还乡。
魏忠贤起用张鹤鸣为南京工部尚书,不久以安邦彦未灭,张鹤鸣先有平苗功,改兵部尚书,总督贵州、四川、云南、湖广、广西军务,赐尚方剑。功未就,崇祯帝嗣位,给事中瞿式耜、胡永顺、万鹏以张鹤鸣由魏忠贤起用,连续参劾他,张鹤鸣求去,诏加太子太师,乘传归。
李自成进攻颍州,张鹤鸣与二弟张鹤腾、三弟张鹤龄等募兵勇守城,城破被执,不屈被害。
第三章 屯垦改地——汪应蛟
汪应蛟,字潜夫,号登原,南直隶徽州府婺源段莘村人。初授南京兵部主事,后历任南京礼部郎中、兴泉宪副、济南参政、山西按察使、右都御史代天津巡抚与保定巡抚、工部右侍郎、兵部左侍郎,累迁至南京兵部尚书,加太子少保。
汪应蚊,授任南京兵部主事,曾任南京礼部郎中,经考核入京,恰逢吏部侍郎陆光祖与御史江东之等互相攻击,汪应蛟认为陆光祖不对,盲言上疏弹劾他,对政府有很多劝谏。经多次进升至山西按察使,在易州统兵,上书陈述矿使王虎贪婪横行的情形,皇帝没有答复。
倭将平秀吉兵围朝鲜,危及我国安全,朝廷派天津巡按领兵赴朝镇抚,升汪应蛟为右都御史代天津巡抚,屯兵驻防,保卫海疆。由于连年征战,军队的后勤供应非常紧张,百姓不堪重负,汪应蛟在日常巡查中,发现天津附近葛沽、白塘一带的土地,一片荒芜、径苇丛生。他想,这一带水源充足,若能将此荒废之地开垦为水田,不仅能改善军队的粮食供应,同时还能大大促进当地的经济发展。
为此,汪应蛟找来几位当地老人,询问他们“为什么这一大片地都荒芜了”。老人们告诉他:这些地是因为“斥卤不可耕”。汪应蛟经过调查分析,得出“地无水则碱,得水则润,若营作水田,当必有利”的结论。于是,他力排“盐碱地不能耕种”的“风土论”观点,决心一试。为减轻百姓过重缴纳军粮的负担,汪应蛟下令驻防兵丁2300人进驻葛沽、白塘一带,筑堤围田,开浚河渠,灌水洗碱,开始屯垦。
他吸取江浙治理盐碱地的经验,采取“一面滨河,三面开渠,与河水相通”的办法,四面筑堤以防水涝,开挖深渠利于排涝,利用海河一日两潮引水灌溉和排出盐碱。第一期垦田5000亩,其中水田2000亩,亩产粮四五石;旱田3000亩,亩产薯豆一二石。“岁得美谷盖二万石有奇”。汪应蛟首次屯垦,并创天津种植水稻之始获得成功,为当地大规模开发改造盐碱地提供了宝贵的经验。军民始信,闽浙治地之法可在北方推行,而各官也相信斥卤可尽变为膏腴。
在汪应蛟的积极倡导和大力推动下,天津田利大兴,大片的盐碱地得以开发成为良田,屯田范围逐步扩大到何家围、吴家嘴、双港、辛庄、盘沽、贺家围、东泥沽、西泥沽等地,分别以“求、仁、诚、足、愚、食、力、古、所、贵”十字编次其围田,人称“十字围”。开田数量达到“十八万亩,积谷无算”。每年获利饷银6万两,使天津财力大增,极大地改善了军粮供给和百姓的生活条件,并造就了津门著名的水利设施,福及子孙后代。
抗倭援朝战争胜利后,汪应蛟移调保定巡抚,时保定恰遭大旱蝗灾,粮食颗粒无收,造成饥民无数,畿民困敝,而矿税却有增无减,强行摊派,百姓苦不堪言。汪应蛟一面开仓赈灾,帮助饥民度过灾荒,一面上疏直言请尽罢矿税,减轻百姓负担。他说:“自去夏六月不雨至今,路馑相望,加以频值寇警,屡兴征讨之师,按丁增调,履亩加租,赋额视二十年前不啻倍之矣。疮痍未起,而采榷之害又生。不论矿税有无,概勒取之民间,此何理也。天下富室无己,奸人肆虐何极。指其屋而恐之曰‘彼有矿’,则家立破矣;‘彼漏税’则橐立罄矣,持无可究诘之说,用无所顾畏之人,蚩蚩小民,安得不穷且乱也。”在汪应蛟的力争下,神宗帝终下诏停矿税、释系囚、录建言谴谪诸臣。
汪应蛟官保定时,看到保定一带也是“荒土连封,蒿莱弥望”,对此情状,他认为“惟屯田可以足食”。于是,上疏朝廷,建议“开渠置堰,规以为田,可七千顷,顷得谷三百石”。此疏“得旨允行”,引之卓有成效。后来,汪应蛟为根本解决河北水利问题,又奏请“通渠筑防,量发军夫,一准南方水田之法行之。所部六府,可得田数万顷,岁益谷千万石,畿民从此饶给,无旱潦之患;即不幸漕河有梗,亦可改折于南,取籴于北”。这一建议得到了工部尚书杨一魁和神宗的称许。
只是后因神宗去世,明王朝走向衰落,使他的建议未能实现,但汪应蛟利用“易水可以溉金台,滹水可以溉恒山,溏水可以溉中山,滏水可以溉襄国。漳水来自邺下,……其他山下之泉,地中之水,所在而有,咸得引以溉田”之变河北为江南的设想,不失为一个宏远规划。不久,汪应蛟辞官归婺源故里。在居家的十九年里,他曾捐俸置义田五十亩,建“正经堂”,修“三贤祠”并讲学其中。
光宗即位,汪应蛟复起任南京兵部尚书。当时,东西战事又起,朝廷骤加赋银数百万,汪应蛟急上疏力诫,并列上十八个爱养民众得民心的事例,汪应蛟的上疏得到熹宗的嘉奖与采纳,加赋计划为之取消。接着,熊廷弼奏议加征饷银1200万两,用以镇压农民起义的军费开支,也被汪应蛟上疏阻止。
汪应蛟为人,忠诚正直有节操,把国当作自己的家,谨慎地收支、杜绝浪费,国家经济依仗他。皇帝的保姆客氏对墓地的要求超过了制度,汪应蛟坚持不给,于是得罪了皇帝,恰逢有人说他年老不能干事,他坚持请求退休,下诏加太子少保,用传车送回乡。辞别皇上,上疏陈述圣人的学说,引用宋代儒者的话,劝告戒备宦官、宫中妇女.很久以后,死在家中。汪应蛟为学主张诚敬,他做官居家、推辞接受全以道义作为标准,退居乡里后,谢绝世俗事务,常穿着粗麻布衣。
第一章 赵公书院——赵彦
赵彦,延安人,明代大臣,官至兵部尚书,加太子太保。多次巡边出征,战功显赫,为人沉敏有智略,临大事不乱,一生戎马,多在边地谋事,巡抚山东,与登莱巡抚袁可立共同剿抚邹、藤一带的白莲教骚乱,主张只惩首者,随者从宽。出使广东,屯兵粤东,留有《筹边略》等著述,关心家乡教育,出资在延安北关瑞艺园兴建“赵公书院”,附建有义学坊、然利楼、会经堂,建筑规模宏大,对地方开化风气颇有影响,病故后葬于故里。
在光宗做皇帝时,赵彦被任用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山东,光宗只做了一年皇帝便病死了。熹宗嗣位后,由宦官魏忠贤把持朝政,行将灭亡的明王朝奸佞当道,内外交困,危机四伏。辽东战事接连失利,军事重镇辽阳、广宁先后失守,领土沦丧;四川土司奢崇明作乱,占据重庆等州、县、卫、所四十多处;贵州土目安邦彦揭杆而起,占领遵义,重兵围困省城贵阳,明朝统治者调集云、贵、湖、广、川五省兵力征讨。
白莲教兴起,教徒遍布京城附近和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四川。教徒徐鸿儒在山东举兵起义,头系红巾作为标识,亦称作‘红巾军’。红巾军一举占领巨野县城,迅即进兵郓城,郓城知县弃城而逃,紧接着邹县、滕县告急,邹县署印通判、滕县知县偷生逃命不知去向,邹县、滕县被红巾军占领。在这危难之际,山东武备空虚,没有多少军队,而且因为辽东战事吃紧,筹集军饷几乎把所有的地皮尽行剥去,饷缺兵稀。赵彦奏请朝廷,紧急动员募练乡勇,截留广东援助辽东的军队在山东境内平定叛乱,举荐原大同总兵杨肇基统领山东军队讨贼。
红巾军蜂起云涌,起义队伍多达十七支,这边奔散,那边啸聚,党徒不下200万,官军日夕追剿,疲于奔命。有一次,赵彦在兖州巡视,刚出城便与一万多红巾军遭遇,赵彦缒城而入才逃得性命。红巾军精锐集中在邹县和滕县之间,官军难以取胜,赵彦采纳部下“攻坚不若攻瑕,捣实不若捣虚”的建议,集中优势兵力在黄阴、纪王城大败红巾军,先后歼灭武邑于弘志、深州王好贤、艾山刘永明统领的红巾军,采取声东击西的战术突袭峰山,攻拨滕县,消灭红巾军大量有生力量,将邹城团团围住。
徐鸿儒与高尚宾、欧阳德、丰九叙、许道靖等红巾军首领誓死守城,坚守三月,城内食尽粮绝。赵彦下令招降,除徐鸿儒外一概免死,红巾军被分化瓦解,有四万七千多人向官军投诚,擒获红巾军首领徐鸿儒,押解到京城,处以分裂肢体的酷刑,历时七个月,轰轰烈烈的白莲教起义彻底失败。赵彦镇压白莲教有功,晋升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再加太子太保。
赵彦在尚书任上,竭尽人臣之能事,惩治边防将领克扣军饷、奴役军人、虚报兵丁、侵吞战马等军用物资的行为,加强边防。传闻清兵欲从喜峰口进犯,赵彦非常忧虑,提出八条建议,被皇帝采纳并受到褒奖。贵州征讨苗兵屡次失败,赵彦列举八条对策,朝廷颁布诏书在军中施行。左副都御史杨涟弹劾魏忠贤二十四条罪状,熹宗帝姑息养奸袒护魏忠贤,赵彦亦抗疏劾之,因此被魏忠贤所憎恶,杨涟等一批大臣被魏忠贤迫害致死,赵彦被罢免官职遣归原籍。
赵彦回到家乡后在城北创办书院,设有燃藜楼、会经堂、西廊,门口立有义学坊,史称‘赵公书院’,崇祯年间闹灾荒,赵彦输粟赈贫救活许多人。
第二章 《达观楼集》——邹维琏
邹维琏,字德辉,一字德耀,号匪石,江西新昌人,授延平推官。杨涟劾魏忠贤,被旨切责,琏抗疏论谏,谪戍贵州。召为南京太仆寺卿,累擢右佥都御史,巡抚福建,剿海寇有功,为温体仁所忌复罢官,起为兵部右侍郎,未上而卒。
邹维琏,年幼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全靠母亲上山砍柴卖来维持生活,家境十分贫寒。少年时代他没有钱买书,便向四乡邻借阅,每次借书总是隔日即还,邻里们怀疑他没认真读。一次,他们拿来一本他曾借阅过的书,抽其中的一段考他,邹维琏从容自若,竟一字不差全文背出。他学习从不间断,上山砍柴,还边走边背诵文章,由于他刻苦自学,十九岁时补博士弟子,大约在二十五岁时走上仕途。因耿介廉洁,刚正不阿,怒刻阉党,抗“荷兰”有功,而成为一位名重青史的千古风流人物。
邹维琏中进士后,即分派为福建延平府推官。到任后就将积累了十数年的疑案一一判断,使延平府人满为患的监狱,立刻空旷。当福建巡抚袁一骥与布政使窦子称不和,以积怨罗织窦的罪名,并要邹维琏帮着搜集罪证时,邹维琏宁愿冒着丢乌纱帽的风险,与巡抚袁一骥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斗争。
邹维琏从延平调京待命。此时,有位爱财如命的上司,要下属向邹维琏透风,说是某上司要提拔他,需带厚礼去投拜。邹维琏听罢,拍案大怒道:“我宁可失去当官的机会,也决不能失掉我的气节”,只此一句话,得罪了上司,在京闲置了一年,到第二年才授以六品官阶的南京兵部主事。
邹维琏调进北京,起用为兵部主事。此时,正值魏忠贤为代表的阉党把持朝纲,他素闻阉党种种罪行,十分不满,遂成为明代另一与阉党抗衡的政治团体——东林党的一员。
左副都御史杨涟上疏,列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状,竭力弹劾,平日痛恨魏忠贤的人,上至首辅叶向高,下至各省部寺官员也纷纷写状弹劾魏忠贤。魏忠贤忙求皇帝和客氏的支持,假托圣旨,指斥杨涟,将他革职罢官,投入大狱,一时满朝文武官员,个个胆战,人人自危。
在这举朝上下默言俯首之时,邹维琏挺身而出,毫不畏惧地递上《劾魏忠贤疏》。他在疏中写道:“东厂太监魏忠贤,实属当朝大奸大恶,其种种不法罪状举不胜举,罄竹难书。下臣杨涟敢于揭露他的罪行,闻者无不气愤填膺,声泪俱下。……皇上百般庇护魏忠贤,惟恐被人伤害,却对杨涟一片忠直之言严加督责,难道皇上果真曲直不明,是非不分,只为庇护一名恶贯满盈的宦官而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吗?……今魏忠贤的罪状正昭然于世,他不请死在皇上面前,也应该立即革去厂务的职,隐姓埋名,以谢罪天下。不然,一怒人怨,即便皇上不肯割舍忠贤,天下也会有代为铲除之人,到那时,魏忠贤死尚不足惜,然于国家社稷又会有什么好处呢?……”这一席话,掷地有声,义正词严,博得举朝上下一片赞扬。
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火冒三丈,并假借皇上的名义,四处网罗邹维涟的罪名。此时,有人劝邹维涟不要再与阉党作对,邹维涟泰然笑道:“我宁愿问心无愧地死去,也不愿昧着良心苟且偷生!”在法堂上,邹维涟把自己调入吏部以来的一切事实真象全部说了出来,审案官员无不叹服,可知他受了冤屈,也不敢违抗上司的旨意,竟以朋党之罪将他远戍施州。
崇祯帝嗣位,即位不到三个月,便彻底铲除了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势力。这年终,邹维涟受诏回京,举为南京通政参议,不久升为太仆寺少卿。这时,已占据我国澎湖列岛、登陆台湾的尼德兰帝国,对我国沿海不断进挑衅,崇祯帝对此很不安,为铲除这一边患,将邹维涟提升为左佥都御史,巡抚福建,命他击退敌寇。
邹维涟一到福建即着手整顿军队,巩固海防,鼓舞士气,在沿海逐渐巩固,军队日益强胜的基础上,邹维涟亲自出征,同时严厉督责被招抚的海盗郑芝龙,出兵共同攻打海盗刘香,取得了捣毁海盗巢穴的重大胜利。荷兰军队侵占中左,邹维涟渡江至海澄,集军誓师,诸将士歃血为盟。邹维涟一声令下,万帆竞发,水陆并进,官兵个个争先,奋勇杀敌,战斗十分惨烈,持续了八天八夜,生擒夷王,缴获船只器械无数,中左全境收复,把荷兰侵略军追杀到东洋以外。福建人民称颂说:“公一出兵,擒获夷王,歼灭群丑,收复失地,仅两个月便建大功、士气不衰,财帛少费,此闽省二百年所未有也。”
邹维涟回到朝廷后,受当权者温体仁的嫉恨被诬罢官,第二年新任福建巡抚呈奏疏,力陈邹维涟抚闽时荡冠大功,崇祯方知被人蒙蔽,后悔不已,亲笔写下“天下第一清忠”的匾额赐予邹维涟,并下令加升三级任兵部左侍郎,可惜邹维涟还未动身上任,便病死在家中。
第五章 南徐北王——王徵
王徵,字良甫,号葵心,又号了一道人,了一子、支离叟,明代科学家,泾阳县鲁桥镇温丰乡盈村里尖担堡人。任直隶广平府推官、南直隶扬州府推官及山东按察司佥事等职,从政后留心经世致用之学,后以经算教授乡里,致力于传授西方学术,为最早的陕籍天主教徒之一。早年喜爱古器和机械,出仕以前,研制过水力、风力和载重机械,写成《新制诸器图说》。后又与瑞士传教士邓玉函一起编译《远西奇器图说》,主要叙述西方古代和文艺复兴时期静力学知识,包括地心说,重心及其求解,求水体积、浮体体积,比重,简单机械及其联合使用。《远西奇器图说》是中国第一本有关西方力学的编译著作,对传播西方科学、促进文化交流卓有贡献,被誉为“南徐北王”。
王徵父亲是个擅长数学的私塾先生,舅父通晓兵法,善制器械,这对他后来热衷于西方科学技术的学习和从事发明创造、产生了直接影响。王徵从七岁起,就住读在外家,自幼即与外家的关系相当密切,其舅父张鉴乃为关中理学名儒,年方十五的王徵娶舅母尚氏的侄女为妻。
庞廸我刊行《七克》一书,此书阐述应如何克制天主所禁的骄傲、嫉妒、悭吝、忿怒、迷饮食、迷色、懈惰于善等七罪,每罪并在解说之后,列举圣师的言论以及先圣先贤修德的故事,王徵自友人处获赠一部,阅后深受感动,甚至“日取《七克》置床头展玩”。王徵赴京会试落第,但却得亲炙庞氏,并与他时相过从,习学天主教“畏天爱人”之理,王氏教名为斐理伯。
王徵,已受洗奉教,故他在中进士之后,随即致书家人,戒勿为其娶妾,称“今日登第,皆天主之赐,敢以天主所赐者而反获罪于天主乎?”由于他参加会试十次始博得一第,且又发生在其受洗后不久,因此,王徵深信自己的登科乃归功于天主的默佑,授直隶广平府推官。稍后,举家均同往,其妻尚氏虽曾育有多男,却均以出痘殇,仅二女存,王徵在“妻女跽恳,弟侄环泣,父命严谕”的情形下,心意松动,遂在不公开的情形下,娶入年仅十五的申氏为妾,希望能生子以延续香火。
王徵的继母过世,丁忧归里的王徵邀金尼阁至三原一带开教,居留近半载,并为其家人付洗。由于娶妾一直是被在华天主教视为重罪,王徵自觉罪孽深重,乃数请金氏等神父为其解罪,但均不获允,且谓其曰:“非去犯罪之端,罪难解也!”王徵于是痛自追悔,立意嫁妾以赎罪,但尚氏则力加挽留,而申氏也痛哭几殒,声言愿进教守贞,誓死不肯改嫁,王徵无法。
王徵之父病卒,王徵乞同年好友郑鄤为其父母撰墓志铭,他在《为父求墓志状稿》一文中,称已过继大弟徽之次子永春为嗣,王徵或以此法摆脱绝嗣的压力。王徵稍后又过继季弟彻之三子永顺为嗣,此故,他在分家所写之《析箸文簿自叙琐言》一文中,即称己写有嗣书两纸,要二子各自珍藏。
丁忧服满的王徵,在登莱巡抚孙元化的荐举下获授辽海监军道,协助同为天主教徒的孙氏练兵。孔有德率部在吴桥叛变,且陷登州城,孙元化在自刎未遂后,与王徵等官同遭叛军所掳。孔有德用耿仲明之计,尽放孙元化和王徵等人还朝,孙元化遭弃市,王徵则很幸运地因友人来于廷加意为其昭雪,而仅发送附近卫所充军,于廷其时适以刑部山东司员外郎的身份审理此桉,稍后,王徵遇赦还家。
王徵赦归之后,因流寇猖獗,乃在地方募乡兵以自卫,据《鲁桥镇志》中申氏小传的记载,他当时“忧深国事,克意图贼,夙夜匪懈,终身不入内室”,其实,他不入内室的主因,应为避免加重违反教规之罪,或由于申氏与王徵仅有过相当短的正常婚姻生活,以致她一直不曾生育。王徵此时对天主教的信仰益发虔诚,四处募款营建景天阁教堂。
年已六十六岁的王徵,下定决心要将其婚姻问题彻底解决,他公开发表〈祈请解罪启稿〉一文,承认自己曾严重违反“十诫”的教规,并称日前偶读及《弥格尔张子灵应奇迹》和《口铎日抄》中有关自己曾宣称不愿娶妾一事,更觉羞愧悔恨,故立誓从今而后,视申氏一如宾友,且断色以求解罪。但王徵或与杨廷筠一样,仅将申氏异处,而非休弃,此故,申氏于王徵死后仍被要求为王家掌理家务。
李自成陷西安,王徵听闻李自成欲其出来做官,于是先自题墓石曰《有明进士奉政大夫山东按察司佥事奉敕监辽海军务了一道人良甫王徵之墓》,又书《精白一心事上帝,全忠全孝更无疑》等字付其子永春,更引佩刀坐卧家中的天主堂准备自尽,声言欲“以颈血谢吾主”。后李自成的使者果至,王徵遂拔所佩高丽刀欲自杀,使者上前夺刀,拉扯间使者伤手出血,大怒,本欲执王徵以行,经永春哀求,使者乃系永春回见自成,王徵谓其子曰:“儿代我死,死孝;我矢自死,死忠,虽不能不痛惜,儿愿以忠孝死,甘如饴也!”遂从此绝粒不复食,后七日卒。
王徵晚年正逢李自成起义,当他面对国亡的残酷事实时,他必须在“大节”和“十诫”之间立做判断,深浸于儒家传统的王徵,毅然选择了自杀尽节。
第六章 力保河西——王化贞
王化贞,字肖乾,山东诸城人,明朝末年大臣。进士及第,授户部主事,迁右参议,成为东林党重要成员、内阁首辅叶向高弟子。分兵驻守广宁,出任辽东巡抚,与总督熊廷弼不和,背叛东林党,投奔魏忠贤。广宁之战惨败后,论罪下狱,坐罪处死。
王化贞,由户部主事,转右参议,分兵驻守在广宁,蒙古炒花等部落酋长乘机想要南侵,王化贞安抚他们,他们就不敢再动了。辽东重镇沈阳、辽东首府辽阳相继被后金攻陷,朱童蒙到东北调查回来后,极力说王化贞得西部人心,不要轻易调动他,以免坏了安抚蒙古的事。王化贞也说辽地战事终将失败,只有发放百万帑金,极力款待蒙古人,那么后金就有所顾忌,不敢深入了。恰好辽阳、沈阳相继失守,朝廷决定起用熊廷弼,御史方震孺请给化贞晋级,让他便宜行事,与薛国用一同驻守河西,于是,提升化贞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广宁。
广宁城,坐落在弯曲的山头上,登上山可以俯瞰城内,倚仗三岔河为险阻,而三岔河的黄泥洼又水浅可涉。广宁只有一千名弱卒,王化贞招集散兵流民,得到万余人,他激励士民的斗志,联络西部的蒙古,当地人心才稍稍安定下来。辽阳刚失守时,国内远近震惊,都以为河西一定没法保住了,王化贞率领一支弱军,把守孤城,斗志不减,当时他的声望真是赫然有名,朝廷也认为可以依靠他的才能,便把河西的战事全部交由他来办了。
熊廷弼官复原职,东林党人就推荐王化贞当辽东巡抚,在此之前,袁应泰死了,由薛国用代为经略,薛国用因病不能干事。王化贞于是部署将领,沿河设立六所军营,每营设置参将一人,守备一人,各自画地分守。
西平、镇武、柳河、盘山等要害地分别设立防哨,此议报上后,廷弼不以为然,上书说:“河面狭窄不可靠,城堡太小难容驻兵,现在只应牢牢地守住广宁。如果分兵在河上驻守,部队分散力量就弱小了。敌人用轻骑兵偷偷渡过河来,专攻一所营房,我军力量必然不支。一营溃败,其他各营就都会败,西平等地的防哨也不能守住。河边只适于设立游击队,轮番出入,使敌人莫知浅深,不该屯聚一处,给敌人乘隙袭击的机会。”奏章交上后,明熹宗下诏表扬了他。
恰好御史方震孺也说防河有六条不可靠的地方,王化贞的建议就此作罢了,而王化贞因为自己的计策未被采纳,恨透了,把军事全推托在熊廷弼身上。熊廷弼于是请朝廷警告王化贞,不得借口有人节制,坐失战机。此前,四方援辽的军队,王化贞全改名号为“平辽”,辽人很不愉快,熊廷弼说:“辽人又没叛乱,请改为‘平东’或‘征东’,以快慰辽人的心。”从此以后,王化贞与熊廷弼有了矛盾,经略、巡抚不和睦的风声也就传起来了。
熊廷弼上书说:“三方面布置的战略的实施,必须联络朝鲜,请抓紧时间派钦差使臣去访问朝鲜的君臣,让他们征发八道的全部兵力,在江面上设立连营,助我军的声威。”并举荐监军副使梁之垣,说他在海滨长大,熟知朝鲜的事情,可以充任钦差使臣。明熹宗马上就同意了,并且按照行人奉使的惯例,赐给一品官以示宠信。梁之垣于是上书提出加强他们的事权、确定自己职责等八条要求,明熹宗也都同意了。梁之垣正在和有关部门商议兵饷的事,王化贞所派遣的都司毛文龙已经袭取了镇江,奏上了捷报。满朝为此大喜,立即命令登、莱、天津派出两万水师接应毛文龙,王化贞率四万广宁兵进据河上,和蒙古军一起乘机进取,由熊廷弼在中间调度。命令下达以后,经略、巡抚所辖兵镇相互观望,最终还是没有出兵。
不久,王化贞上书详述东西两边的情况说:“敌人放弃辽阳不加守备,河东失陷地区的将士日夜盼望官军开到,就抓了敌将来投降,而西部的虎墩兔、炒花都愿意以兵助我。敌人驻守海州的兵力不过两千人,河上只辽地士兵三千人而已。如果派军队悄悄过去夜袭,势在必克。南防的敌军得知辽阳失守一定北归,我军凭借险要的地势来打击他们惰归的军队,可以一举歼灭。”兵部尚书张鹤鸣认为对,上书说机不可失,御史徐卿伯又促成此事,奏请派廷弼进驻广宁,蓟辽总督王象乾移驻山海。正好化贞又飞章上奏说:“敌人因为官军收复镇江,就驱赶、抢劫周围四卫屯民。屯民现在占据铁山死守,杀伤了敌兵三四千人,敌人把他们围困得更紧了,应该马上前往援救。”于是,兵部越发催促进兵,王化贞就在这个月里渡过河去,熊廷弼迫不得已让出山海关,驻兵右屯,而飞章上奏说海州取易守难,不该轻举妄动,王化贞终于无功而回。
王化贞,平素不学习军事,轻视大敌,好说大话,文武将吏的规劝一点也听不进去,与熊廷弼尤其抵触得厉害。他妄想投降后金的李永芳会做他的内应,相信蒙古人的话,说是虎墩兔将派援兵四十万,因此想不战而获全胜。一切事务如兵马、甲仗、粮草、营垒等都放置一边不加过问,一意说大话蒙骗朝廷。尚书张鹤鸣很相信他,他有所请无不答应,因此廷弼无法实现自己的心愿。广宁有十四万部队,而熊廷弼的山海关上却没有一兵一卒,只是有经略这么个虚名而已。从延绥调来的部队不能作战,熊廷弼请把主帅杜文焕治罪,张鹤鸣却让宽恕了他。熊廷弼奏请任用佟卜年,张鹤鸣递上奏章反对,熊廷弼奏请派遣之垣去朝鲜,张鹤鸣故意扣发他的饷银。于是,两人之间相互怨恨,事事争吵,熊廷弼这个人也器量狭小,刚愎自用,火气一触即发,盛气凌人,朝臣大多都厌恶他。
毛文龙镇江之捷,王化贞自以为立了奇功,熊廷弼说:“三方兵力尚未集合,文龙发动得太早,致使敌人恨辽地的人民,把周围四卫的军民屠戮殆尽,使东山军民灰心,让朝鲜君臣胆寒,令河西军队丧气,扰乱了三方并进的计划,耽误了联络朝鲜的打算,把它看作奇功,实际上是奇祸呢。”送信到京城,竭力批评化贞,朝臣们正把镇江一役看作大捷,听到他的话,心中多有不服。熊廷弼又明显地攻击鹤鸣说:“我既然担任经略,四方援军应当听我调遣,而鹤鸣径自发动,不让我知道。七月里我向兵部询问军队人数,到现在两个月了,没有回答。我有经略之名,无其实,辽左的战事都是张枢密和王抚臣一起办的。”张鹤鸣这下更加恼恨他了,王化贞还说虎墩兔的四十万部队快来了,请迅速出兵,熊廷弼说:“抚臣靠着蒙古人,想不虞而收战功。我不敢轻视敌人,不敢说能不战而胜。”后来,蒙古军队终于没来,王化贞也不敢进兵了。
当时,熊廷弼主张防御,认为辽地人不可信用,蒙古人不可凭仗,李永芳其人不可相信,广宁地方有很多间谍让人担心。王化贞则一切相反,绝口不提防御,说我们一渡河,河东人必为内应,并且飞书报告朝廷,说八月里你们就可以高枕酣睡,而收到我的捷报。有见识的人知道他一定坏事,因为疆场事关系重大,没有人敢说他的不好。到十月份,河上结了冰,广宁人认为后金一定渡过河来,纷纷想逃出广宁,王化贞和方震孺商议,分兵把守镇武、西平、闾阳、镇宁等城堡,而以主力驻守广宁。张鹤鸣也认为广宁值得担忧,请明熹宗命令熊廷弼出关,熊廷弼于是又出山海关,到达右屯,考虑用重兵内护广宁,外扼镇武、闾阳,于是派刘渠以两万人驻守镇武,祁秉忠以一万人驻守闾阳。又派罗一贯以三千人守西平。又重申他的命令说:“敌人来时,跨出镇武一步的,文武将吏都有杀无赦。敌人到达广宁而镇武、闾阳不出兵夹攻,敌人抢劫右屯饷道而三路兵马不救援的,罪也相同。”
熊廷弼刚刚部署完毕,王化贞相信间谍的话,突然发兵袭击海州,不久又退了回来,熊廷弼于是上书说:“抚臣进兵,到现在已经五次了。部队屡进屡退,敌人早看透了我方的计谋,我的虚名也因轻易出兵而受到损伤。希望陛下明确指示抚臣,对自己的行为慎重些,不要给敌人嘲笑了。”王化贞看到他的上书很不高兴,飞章上奏,为自己辩解,并且说:“我请求给我六万兵,我保证把敌人一举荡平。就是不如意,也一定能做到死伤相等,使敌人一蹶不振,管保它不再成为河西之忧!”并请准许他便宜行事。
当时,叶向高掌了大权,他是王化贞成进士时的主考官,很偏向王化贞,等王化贞请求把后金军一举荡平时,熊廷弼上书说:“就请按抚臣约定的办吧,应及早罢掉我的官以便于鼓舞士气。”这个时候,中外都知道经略、巡抚两人不和,一定会坏了边疆的大事,大臣们的奏章天天讨论此事,而张鹤鸣笃信王化贞,于是想把熊廷弼拿掉。
员外郎徐大化顺承其意弹劾熊廷弼大言欺世,嫉能妒功,不罢免他必将有害于辽地战事,他们的奏章一并被发给各部,张鹤鸣于是召集大臣们讨论。说把熊廷弼撤职的有几个人,其余大多主张让二人各尽其职,共谋成功。正好后金军这时逼近西平,就停止了争议,仍然兼用他们两人,责令他们共同努力,功罪一体。
没过多久,西平之围吃紧,王化贞相信中军孙得功的计策,发动了广宁的全部兵力,让孙得功和祖大寿前往和祁秉忠会合,然后向前去作战。熊廷弼也传令刘渠拔营赴援。在平阳桥遭遇后金军,刚刚交锋,孙得功和参将鲍承先等领头逃跑,镇武、闾阳的兵力于是也被打败,刘渠、祁秉忠在沙岭战死,祖大寿逃往觉华岛去了。西平守将待援不至,与参将黑云鹤也战死。熊廷弼当时已离开右屯,驻军闾阳。参议邢慎言劝他紧急救援广宁,却被佥事韩初命阻挠,于是熊廷弼撤退了回来,当时后金军在沙岭停下来不再向前来。
王化贞平常把孙得功看作心腹,而孙得功已偷偷地投降了后金,他想活捉王化贞作为自己的功劳,就诈称后金军已到城边。城中一时大乱,人各奔逃,参政高邦佐阻挡也挡不住。王化贞正关起门办理军书,毫无所知。参将江朝栋推门闯进来,王化贞大声训斥他,江朝栋大声喊道:“事情危险了,请你快走!”王化贞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朝栋就搀扶他出来骑马逃走,后边两个仆人徒步跟着,于是丢了广宁城,仓惶逃命。在大凌河遇上了熊廷弼,熊廷弼微笑着说:“六万军队就可以把敌人一举荡平,到头来怎么样呢?”
王化贞感到惭愧,建议驻守宁远和前屯,熊廷弼说:“已经晚了。现在只有保护老百姓入关去!”于是,把自己所领的五千人交由王化贞来殿后,把全部积蓄都放火烧了。熊廷弼和韩初命一起护送难民入得关来,王化贞、高出、胡嘉栋也先后入关,只有高邦佐自杀而死。孙得功率领广宁城的叛将把后金军迎入广宁时,王化贞逃跑已有两天时间。后金军追赶他们追了二百里,因路上没得粮食吃才回去,战败的消息传到朝廷,京城为之震惊,张鹤鸣害怕了,自请前往察看军队。
后金占领广宁,并接连占领明军放弃的义州、平阳桥、西兴堡、锦州、铁场、大凌河、锦安、右屯卫、团山、镇宁、镇远、镇安、镇静、镇边、大清堡、大康堡、镇武堡、壮镇堡、闾阳驿、十三山驿、小凌河、松山、杏山、牵马岭、戚家堡、正安、锦昌、中安、镇彝、大静、大宁、大平、大安、大定、大茂、大胜、大镇、大福、大兴、盘山驿、鄂拓堡、白土厂、塔山堡、中安堡、双台堡等40余座城堡,努尔哈赤下令把辽河以西的人民,驱赶到辽河以东。
归朝后,此事成为党争的一个大题目,就在东林内部为了“保熊斥熊”还自相内讧的时候,王化贞已经意识到东林党大厦将倾,就果断抛弃了还在为自己“重列朝班”而奔走辩护的“东林君子”们,投奔魏忠贤。魏忠贤趁机利用他揭露东林党“贪污辽东军饷”,一举击溃了东林党的残余力量。
熊廷弼以“失陷广宁罪”慷慨赴市,传首九边,魏忠贤虽对王化贞百般袒护,但罪行确凿,缓刑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