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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子全文阅读

作者:名剑山庄     明天子txt下载     明天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九章 待诏陆祥

    少府派来负责这采矿事宜的人,乃是朱祁镇所封的待诏官陆祥。

    陆家乃是师匠世家,祖上陆贤为太祖皇帝构建南京宫室,现在南京宫室都是出自陆贤之手。

    于是陆家在为宫廷服务的工匠体系之中,是有特殊地位的。

    而陆祥本来是石匠出身。

    说实话,他对采矿并没有什么研究。

    但是他威望高,徒子徒孙多。

    故而当刘定之建立少府之后,就将他请过来,负责采矿技术上面的一些问题。

    刚刚开始的时候,陆老爷子不过是主持而已,他能压服下面的工匠,但是陆老爷子能成为当世第一流的工匠,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先后参与了福建,浙江银矿,夹金沟金矿的开采,不敢说技术多高超,但是寻常工匠的套路他都会。

    并且积累经验,或许不是第一流采矿技术专家,但是作为一个主持金银矿开采方面的专家。

    因此也被朱祁镇封为待诏官。每年多拿一分俸禄,并且还有向陛下上奏的权力。

    不要小看这里权力。

    有这个权力,陆家在京城之中,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别的没有,最少将陆家逼急了,陆家可以告状的。

    只是此刻的陆祥心中也是忐忑不已的。

    他家里数代为宫中服务,看似不起眼,但是消息还是相当灵通的,。刚刚开始的时候或许不知道,但是已经快到了佐渡岛上,事情的原本都告诉了陆祥。

    他是是做过探矿的事情,如果探矿真是那么容易,就没有那么多人一辈子都找不到一处矿苗了。

    很多矿产都是无意中发现,或者说古人早就发现,流传下来的,后世人根据古人遗址,在周围探查出来的新矿,都是属于一个矿区,或者矿脉的。

    随随便便指一出地方,说这里有金矿,实在是太荒谬了。

    但是是皇帝所命,陆祥也不敢多说什么,他只能用一百二十分的精力来探查矿脉了。

    故而等到了佐渡岛,其他人都先行上岛了。但是陆祥却下令,让船只绕岛一圈,就是为了探矿。

    中国古代探矿理论可可谓源远流长,最早的是管子六条,之后,更有发展,但是难免沦落入神秘学的范畴。

    当然,并不是说,这些带着神秘学色彩的理论,就没有一点作用了。

    只是当然很多人都不能理解神秘学下面的科学原理而已。

    就好比这一次,陆祥在望气。

    据说,不同的矿山远远看去,是有不同的色彩的

    金银铜三种矿各有不同的宝气。不过观气最好的时间段,不是别的时间段,就是秋后,唯有在秋后,植被稀疏,能将山的本色显露出来。根据山上不同颜色的石头来大致分辨有没有矿石。

    这才能看得仔细。

    所以而今时节不对。春夏之交,一片郁郁葱葱的,又能看出来什么。

    不过,陆祥也不是没有收获的。

    除却望气之外,还要寻龙。

    所谓寻龙,就是根据山势走向,还有水脉走向,乃至于山体结构来判断有没有矿石。

    不过,这样的工作量就大了。

    不是远远一看,就能看出究竟来的。

    不过,佐渡岛并不大,只有两座平行的山脉,都是西南东北走向。两座山脉中间,有一道狭长的山间平原,两侧山峰上游有溪流,这一片平原也是可以耕种的。

    港口也在两山之间,岛上的百姓不过数千人。壮丁不过几百而已。

    这些人有很多是流放过来日本贵人的后代。与足利家也没有什么关系。所以足利义政根本不在意。

    这数千人也就成为的大明的子民了。

    至于如何如日本方面交接,陆祥根本不用操心。

    他来了之后,一心一意的探明矿山。

    他首先发现的是金沙。

    其实佐渡岛上有金矿,这本就不是一个太大的秘密。

    就好像是毒药一般,忽略计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而今佐渡岛上的金矿,是从河流小溪之中淘换出来的金沙。分量很少。

    日本本身就是一个金银矿丰盛的国家,这样的地方在日本各地也是有不少的。

    故而,日本并不重视此地。

    陆祥看过金沙之后,沿着河流逆流入山,一边看山势水势,另外却是找矿苗。

    所谓矿苗,是指暴露外部的矿脉,当然了,很多时候也很少太清楚的矿苗,这就要找一些特殊植物。

    不过,陆祥徒劳无功。

    虽然佐渡金矿后世享有大名,但是真要探测出来,却也是要费工夫的。并不可能一下子都能找到。

    陆祥先行探查北山,然后又转向南山。

    在北山并没有收获,却在南山有了收获。他发现裸露在外面的矿石,却不是金矿,而是银矿。

    只是虽然不是金矿,也让陆祥心中颤抖不已了。

    因为他一时间居然估算不出这银矿的面积到底有多大。

    根本就是一座银山。

    陆祥心中对皇帝更是充满了不可言说崇敬感,在他看来,这件事就是神迹。正因为知道开矿的难处,陆祥才更明白,这样的

    事情有多难。

    不要说锦衣卫的情报,天下之间这样真真假假的消息太多了。

    皇帝如何能从这么多繁杂的消息之后,找出这个准确的消息。

    这不就是上天保佑吗?

    至于为什么说是金矿,找到的却是银矿,这一点陆祥就下意思的忽略了,毕竟对于朝廷来说,金银其实都一样的。

    陆祥自然不敢耽搁,立即将这个消息传了回来。

    一路上得到消息的人都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很多人都以为是皇帝一场胡闹,一次任性而已,万万没有想到,居然真有收获。

    一时间朱祁镇在很多知情人的眼里,也是金光加身了。

    朱祁镇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了。

    北方的麦子已经准备收割了。

    今年是一个好年景。

    当然了。

    并不是说,天下间风调雨顺,什么灾情都没有,河北依旧是春旱,但是这么多年来,三湖五河工程已经被河北百姓熟悉了,甚至当初朝廷治水的时候,没有留心注意到的边边角角,也被后来历代地方官员,修补出来了。

    从正统七年之后,河北的兴旺一日盛过一日。

    对抗春旱的经验也是非常多的。

    故而,之前春旱乃是河北百姓拗不过的一道坎,但是而今的春旱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不觉得的旱了。

    所以旱情中央河北没有什么问题,其他各地旱情虽然严重,但也算不了什么。

    最严重的就是济南府。

    朱祁镇自然派人免税赈灾一个套路下来,也是要花钱的。

    但是这里花得钱,比起之前动辄百万灾民的情况,不知道好了多少。在朱祁镇看来,这根本就是老天爷保佑了。

    不过,对山东的情况,朱祁镇也有些留心。

    无他,这几年山东可是多灾多难,水旱不断。更有黄河穿过大半个山东半岛。给山东百姓带来很大的灾难。

    朱祁镇心中暗道:“山东水利也该整顿一下了。”

    但是该怎么整顿,一时间朱祁镇也没有方案,也只能先放放,且打败了瓦刺再说。

    而今朱祁镇只是期望,今年夏秋之间没有洪水,整一年下来,朱祁镇大概能拽在手中一千万两。

    再加上其他方面凑凑,一两千万两,这一次打瓦刺修建草原各城池的经费,大概就够了。

    大明的财政情况就会一个非常明显的好转。

    似乎是福也有双至。

    这边他刚刚面对这样的好局面,几年来少有的好年景,又让大明财政松了一口气,他又接到了从日本传来的好消息。

第一百一十章 少府的工作

    朱祁镇第一眼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也是疑惑了一下,在他印象之中,乃是佐渡金山,怎么发现了一个大银矿。

    不过对此,朱祁镇也并没有多纠缠。

    只要是钱就行了。

    随即,朱祁镇想了到了,在矿业上是不是有更多的挖掘空间。

    只是历史上大明征收矿税的下场,还有刚刚过去的叶留宗,邓茂七起事。让朱祁镇有些慎重。他随即召见了范弘与石璟。

    朱祁镇将这一件事情告诉他们之后,说道:“佐渡之事,事关重大,少府要派一个得力的人手过去。石璟你有人选吗?”

    石璟沉吟一会儿,说道:“陛下,臣无能,少府最近人手不足,实在是抽调不出来人手。”

    朱祁镇也知道,这固然是石璟对少府的掌控能力,比不上刘定之与端木瑞,但也有最近少府工作量大增的原因。

    看今年的情况,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明年的北伐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但是北伐并非说北伐就能北伐的,必须有很多前置工作要做。比如武器装备,运输后勤的辎重车辆,马匹等等的。

    少府这一两年间,开始对边军进行大规模换装,还对京营各部补充备用的武器,囤积各种火药以及弹丸。

    除却这些一般的准备工作之外,还有一项工程也不小,那就是从宣府到大宁的驰道。也是少府主持修建的。

    具体负责的就是少府另外一个待诏官蒯祥。

    他本来就是木工出身。不过他不是宫里的人,他是工部所属的工匠,有一个称号叫做鲁班。手艺之精巧,达到了让人不敢相信的地步。

    而且徒子徒孙很多,他本是吴县人,在他之后,吴县的木器从来是天下第一。

    其中就有蒯祥传道授业之功。

    他本来没有负责驰道之事,但是驰道本就是朱祁镇极其看中的大工程,除却这个工程之外,其他的工程都停了下来了。

    而且很多难题,别人解决不了。

    不管是轨道与马车之间的问题,还是马车本身的问题,还有轨道一些大大小小的毛病。

    这些事情到了蒯祥的手中,根本不是一个事情。

    所以他就以修建驰道的功劳,步步高升成为待诏官之一。

    朱祁镇也是亲自接见过的。

    而今修建北京到大宁之间的驰道。

    北京到大宁的驰道,具体的分为两段,一段是从通州到遵化。

    这一道也是少府一直想要修建的,

    将遵化的铁矿或者说铁料运输到北京来。另外就是从遵化出边墙到大宁。

    出喜峰口沿着宽河向北,然后翻越分水岭,再往北走就是落马河支流,而落马河又是松花江的支流。

    大宁城就在落马河畔。

    这一路是最难修建的,一来山势起伏,二来修建驰道的同时,也要修建一系列防御措施,房防止瓦刺南下截断驰道。

    这一条路的造价也有两百多万两,是朱祁镇去年秋天就批准修建的。

    而今关内的修建的差不多了,毕竟关内工程量少,而且也可以就近征召民夫,但是边墙之外,就不好办了。

    还在慢慢的修建。

    还有一个工程在遵化。

    是另外一个毛纺厂。

    虽然这还是一个小作坊,但是随着漠南蒙古渐次臣服,毛纺品,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建立起来。

    这样一来,给蒙古一条生路的同时,也将漠南蒙古牢牢的绑在大明的战车之上。

    成为大明的一部分。

    这种种的种种,都牵涉了石璟大量的精力,现在在管理位置上的人,他不敢乱换,万一误了大事怎么办。

    从下面提拔,他又不了解。

    所以,石璟只能如此说了。

    朱祁镇转过身来问范弘说道:“范大伴,你有什么人选吗?”

    其实对这个情况,朱祁镇也是有所感觉的。

    他对这样的情况,还是比较满意的。

    一些专业性强的事情,还是放到各个专门办事的人手中去管,石璟这个少府丞,就是一个监管的人。

    朱祁镇甚至准备将来将各待诏组织起来,专门负责少府事宜。少府丞不过是一个总领的而已。

    所以他将范弘叫过来的。

    这么多年来,朱祁镇没有用太监,太监之中也是积攒了不少人才。

    朱祁镇虽然打压太监势力,但是也发现太监这一股势力,是无法废除的。别的不说,估计朱祁镇想要废除太监制度,最反对的恐怕是外面的文官了。

    而且太监既然在这个位置上,就要发挥出自己的力量来。

    而少府朱祁镇可以引入其他各方面的人,但让太监插一手也是不错,各方权力制衡,朱祁镇才能有插手的余地。

    范弘微微一愣,随即激动的说道:“陛下,高平此人可用。此人在东厂办差,做了不少事情。”

    朱祁镇也不问了,说道:“好,就让他去吧。记住,佐渡岛上的金银,最大速度挖掘,在每年今天之前,一并运输回京。”

    “朕有大用。”

    所谓的大用,不用说也明白,自然是北伐军费了。

    范弘立即说道:“老奴定然不会令高平坏了陛下的大事。”

    朱祁镇说道:“日本区区一岛,就有如此多的金银,以朝廷物产之大,难道就没有金矿吗?石璟,范弘,你们觉得如何?”

    石璟说道:“臣谨遵陛下之命。”

    朱祁镇言下之意很明显了,而石璟却很清楚自己能有今天,是皇帝一手提拔的,所以他对皇帝任何的决断,都只有一个表态。

    范弘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此事要慎重。如果草率行事,恐怕叶留宗,邓茂七之是重演于今日。”

    朱祁镇问道:“先生以为当怎么办?”

    这个问题,朱祁镇不能问别人,朱祁镇敢说,他将这个问题去问内阁,内阁决计是清一色的反对之声。

    不会有例外的。

    只有内臣才能只顾及皇帝,而不顾及其他。

    范弘虽然有士大夫之风,但是他并不是真的士大夫,他面对朱祁镇的倾向,也不敢正面劝谏,只有委婉的说话。

    范弘思忖片刻,在不违逆朱祁镇意思的情况下,将百姓的伤害降低在最低点。

    他说道:“陛下不如派人巡视一下前代金银矿藏是否枯竭,比如山东登莱,招远,掖县等地,在唐宋之际,也是采金重地,这种前代开采,后世放弃的金银矿还有一些,陛下也不至于毫无眉目的乱找。”

    范弘的用意也很清楚,将朱祁镇开采金银矿的心思限制在几个地方废金银矿场之上,对民间摧残就少了一些。

    而且以之前的旧矿洞为中心,未必不能真发现一些金矿。

    朱祁镇却没有想到这一点,他只需重复的在心中想“招远”这两个字。

    怎么说啊,如果说朱祁镇不知道招远金矿,那是假的。但是朱祁镇不被提醒一下,还真想不起来。

    还真要感谢国家,很多地名都是传承很久的。

    朱祁镇一想起招远金矿,自然要开采了。

    朱祁镇早就得了财政饥渴症,总觉得手中的钱少,立即说道:“好,久依你的意思吧,其他地方先不看,就先将莱州招远附近探查一遍。”

    “是。”范弘心中一松,虽然招远县百姓免不了一番折腾,但是总体来说,范弘已经很满意了。

    这边刚刚敲定下来,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朱祁镇眉头猛地皱了起来,要知道在宫中敢如此动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军情。

    朱祁镇瞬间想到:“难道也先又有什么动静不成?”

第一百一十一章 也先最后的反扑

    东胜卫城下。

    也先带着三万骑瓦刺精锐,翻越大漠,几乎忽然来到了这里。

    李文根本来不及做什么,就将外围的所有一切都放弃了,将东胜卫主力龟缩在东胜卫城之中。

    这座卫城可以说夯土刚刚建好而已,根本不结实,如何也先带了足够的攻城器械,以及火炮,未必不能攻破。

    只是也先不想攻城了。

    他已经接受一个现实,那就是攻破明军精心把守的城池,非十万人,数个月的时间,是不大可能的。

    而今的也先能在这里待上数月吗?

    不可能了。

    这一次也先南下,与之前南下是不一样的。

    如果说之前南下,乃是也先对大明还有所希冀,希望能从大明这里得一些好处,而今的也先,仅仅为了防守。

    对。就是进攻性防守。

    朱祁镇大张旗鼓的准备北伐,修建驰道,收购马匹,等等事情,根本是瞒不过人的。所以也先知道,明军准备大举北上,也在情理之中。

    面对这个局面也先又惊又喜。

    惊的是,朱祁镇居然有如此雄心,并且大明也有付诸现实的能力,而今这个时段大明的武力,比起永乐年间虽然有些差别,但是差别不大了。

    当然了,最大的差别,其实是紫禁城中那位不同。

    如果是太宗皇帝在,早就敢带着大军出塞了,而朱祁镇这个不肖子孙,只能在后面一层一层的堆筹码,希望用这些筹码压死对方。

    喜的是,如果明军防守的话,也先还真找不到什么破绽,但是而今明军居然想北上漠北,其中就有大把大把的机会,让也先重现当年丘福覆师之战。

    但是即便也先心中对明军脱离城池,大举北上,拉长数百里的补给线来与他作战,心中还是有一丝丝期待的。

    但是他也要做好大战的准备了。

    该怎么做?

    自然是想做的,就不让别人走。

    而今多打乱对方的节奏,将来大战之中,就多一分机会。

    所以也先仅仅带了三万骑就南下了。

    他既然没有决战的意图,那么人带多了也没有什么意思。而且这些年瓦刺元气大伤,也是需要休养生息一番了。

    而也先选中的明军的薄弱环节,并不是其他地方,就是东胜卫。

    说起来都东胜卫虽然薄弱,但是总体上来说,也是有一万多守军,再加上附近百余之内,有十几个部落,总共蒙古骑兵大概有一万多骑。

    人数虽然比不上瓦刺,但也有一战之力。

    只是也先威名太盛,蒙古人见也先来了,根本不敢反抗,都立即投降,而李文的能力也是有限的很。

    根本不敢背城一战,只能在城中死守。

    而东胜卫城为了赶工期本就不大,一万多人已经是极限了。所以各地的蒙古人过来,都被拒绝入城。

    所以也先今后兵不血刃。就拿下了外围十几个人蒙古部落,甚至更远地方的蒙古部落都被驱赶在东胜卫城之下,最后无奈投靠了瓦刺。

    仅仅是这些收获,就足够瓦刺大大补上一口血了。

    但是也先发现了更令他惊奇的事情。

    他在伯都王的带领之下来到了,东胜卫城外面一处小村庄。这个村庄的后面,有很多好像埋着什么东西的土包,有好大一片。

    “这是什么?”也先问伯都王。

    伯都王就是也先另外一个弟弟。

    这似乎是一个恶性循环,因为蒙古人背叛,也先的政策就越发严苛,因为政策越发严苛,背叛的人就越多,也先就不得不信任亲族。

    所以绰罗斯家族很多人都得到了重用。

    这在草原上,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草原之上一直是血脉亲族掌权的。但问题是,他弟弟们能力如何?能不能与明军上下的孟瑛,曹义,石亨,杨洪,如是等等大将相比?

    所以这一次也先南下专门将几个弟弟带了出来,见识一下战争是什么样子。

    伯都王对也先说道:“大哥,我之前发现各部落的情况比我预料的好多了,很多马居然是肥的,我很奇怪,这才追问出来,这个。明人叫这个东西是青贮。”

    也先一听,也来了兴趣了。

    而今五六月之间,也先才南下。

    并非是春暖花开之后,也先不想动弹,是不能动弹,因为牲口被饿了一个冬天,都变得皮包骨头了。

    必须好好修养一番,才能作战。

    而投靠明朝的各部落,每一个部落都比不上瓦刺,瓦刺尚且如此,他们的情况应该被瓦刺更差劲才对。

    这一次作战的时候,也先也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似乎这些蒙古人跑的比瓦刺要快一些。

    此刻似乎知道了答案。

    也先一挥手,立即有人上前,将这土包给抛开,顿时一股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味道传了出来。

    也先看出里面青色的带着汁水的青贮料,问道:“这是什么用的?”

    伯都王怕自己说不清楚。立即将一个人拉过来,却是一个牧人。

    为了能将正技术尽快扩散开来

    ,大明尽量教给蒙古人,而蒙古人将这一件事情当做吃饭的手艺,学起来特别的认真。

    不过一两年间,这个技术就在漠南各部扩散开来了。

    这个牧民就是学会青贮技术的牧民之一。

    他或许不知道什么原理,但是该怎么做,有什么用,却是清楚的很,在刀剑的逼迫之下,他自然是老老实实的,将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也先双眼放光,一时间情不自禁,说道:“此言当真?”

    这牧人结结巴巴的说道:“大人不信可以看看,那边那个窖,是去年冬天没有吃完的。”

    也先一示意,立即有人将一个土壤痕迹比较陈旧的土包给扒开了,果然看见了依然是这个样子,只是在颜色上比较深沉,不如之前那个那么翠绿。

    也先一挥手,说道:“去牵匹马来。”

    一会功夫,马到了,也先亲自将马儿牵到了青贮窖前,马儿微微嗅了嗅,就开始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看上去吃的很是香甜。

    也先大喜过望,不顾这些青贮料上有各样的汁水,以及难闻的气味,伸手去捞了一把,放在鼻子下轻轻的一嗅。

    似乎发现了什么绝世珍宝一般。

    不,对也先来说,这就是绝世珍宝。

    一旦有了这个技术,就可在冬季备下大量的草料。可以让大量牲口安然度过每一个冬天。

    如此一来,草原各部就不会因为各种残酷的自然环境,而死很多很多的人。

    不出十几年,瓦刺的国力就能翻上一倍有余。

    影响如此大的技术,不是珍宝是什么?

    也先不由的哈哈大笑说道:“这一次南下,有了这样的收获,即便是而今立马回去,也是满载而归。”

    伯都王等人也纷纷恭贺也先道:“恭喜大汗。”

    也先说道:“想来南朝皇帝也是一个聪明人,他决计不会想到,他想出来的无上良法,却让瓦刺富强起来了,却不知道朱家皇帝看见而今的局面,不知道如何气急败坏的。”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了。

    朱祁镇比起当代豪杰,如也先等人,也有很多不如,但是有一点却是谁也比不上的,那就是拥有跳出时间长河的深远目光。

    在这一点上,很多人都不及的。比如这一件事情上。

    也先仅仅看到这个办法能让瓦刺富强,而朱祁镇却能看到瓦刺如果用了这个办法,必然会走向定居。

    一个不再游牧的游牧帝国,对大明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这就是多算胜少算。眼光强上一寸,就是降维打击。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东胜卫之战

    也先正在这里欢喜非常的时候。

    忽然有人来报道:“明军已经来了,一路从开平而来,大约有三万骑,为首乃是郭登,一部从山西偏关而来,大约有两万骑,只是他们行军缓慢,挨着黄河走,黄河上有大小船只。还有辎重。”

    也先一听,就知道两边都不好对付。

    郭登就不用说了,乃是大明宿将武定侯。

    在骑兵相若的情况之下,也先也不敢说能战而胜之,至于山西镇的援军似乎像软柿子,但山西镇也很有自知之明。

    他们靠着黄河行军。

    黄河从东胜卫到偏关这一段河道,很是难行。多激流浅滩。

    但是那又如何?

    朱祁镇既然发话了,自然要能行。

    东胜卫能很快修建起来,少不了黄河之上的物资运输。

    所以黄河之上有一支船队。

    数量不多,却能在关键时候成为山西镇骑兵的依靠。

    如果瓦刺大军南下的话。说不定山西镇骑兵会背水扎营,在船只的支持之下,瓦刺恐怕也不能速战速决。

    而今宣大以北,大宁,开平以南这一带,是朝廷驻军最多的地方,连京营也有五万骑兵驻扎在这一带,在短时间之内,抽调十万骑兵,还是可以的。

    这就是为什么也先不带大军南下的原因。因为如果不想与明军决战七八万骑兵,与二三万骑兵相差并不大。

    本来也先还想再做一些事情,与打不了明军大队,还能打一些小队人马。而今得了青贮法这个宝贝。

    他立即调整了自己心中的重要性,最最重要的是将一干懂的青贮法的人员带到漠北,其次就是将俘获的五六万压回漠北。

    任何东西,都是落袋为安。

    故而也先根本没有留恋,立即从东胜卫下撤离,翻越瀚海,回漠北。

    他临走之前,无意之间向西边看了一眼,却见有山势连绵,哪里不是别的地方,就是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度阴山的阴山。

    他心中如何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随即将这种感觉压了下去,随即带队走了。

    数日之后,数万骑兵赶到东胜卫城下,依旧是追不上了。

    只是东胜卫之战虽然结束了,但是这一战的余波却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李文在这一战之中,没有得到一颗首级,却被瓦刺掳走了五万蒙古人。东胜卫辖地为之一空。

    关于李文的攻过问题,在朝廷之中引发了强烈争论。

    很多勋贵认为,李文守土无能,累及治下子民,当夺爵下狱。但是以王文为首的文官认为,李文孤悬于外,能保全城池已经是大功一件,至于蒙古各部刚刚投降,其心不可问,李文的处置没有错误。

    这其实就是李文献出李家在西宁基业,为李家换一个伯爵的后遗症。

    之前是圣眷正浓,各勋臣不愿意正面与皇帝顶,但是而今李文自己犯了事,自然要落井下石了。

    要让人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

    至于文官方面为什么支持?

    因为这个决策是于谦做的。

    于谦虽然不在中枢,并不意味着于谦在中枢就没有盟友了。

    吏部尚书王文在陕西任过职,对陕西的情况很了解,对一些地方卫所的状况,也是深恶痛绝。

    所以支持于谦的做法。

    如果能杯酒释兵权的办法,接触一些地方卫所军官的特权,文官很多人都愿意的。

    王骥虽然身体不大好了,常年得病,但是依然就这一件事情上发生,支持李文。

    朱祁镇面对这个局面,很清楚李文的事情成为一个暴风眼了。

    这也是朱祁镇一边推行北伐战事,一边推行卫所改革必然的结果。层层矛盾到了这个时候才爆发出来,朱祁镇已经决定有些迟了。

    至于为什么跳出来支持的是石亨。

    原因很简单,正统勋贵之中,石亨吃相最难看。他在海西就有特殊的利益,关内的人参市场上,石家是大名鼎鼎的。

    石亨虽然是新贵,但是屁股已经坐在原本卫所军官一方了。

    他之所以这样选择很简单。

    石亨他出生入死,不就是为了荣华富贵。怎么维持自己的荣华富贵,就好像是各地卫所一般,看似是国家的土地,其实是各家族已经分了的土地。

    石亨也在海西占据了不少屯田。成为石家的私田。

    而且其他正统勋贵,都是比较有底蕴的。如杨洪,他祖上也是开国功臣。在政治上有自己的敏感性。

    或许他未必舍得这里的利益,但是他也有其他方面的利益支撑。或者说杨洪更在乎杨家世世代代在大明军中占据一席之地,而不是一些钱财什么的。

    但是石亨做不到这一点。

    当然了,石亨也是打胜仗打多,养出一股舍我其谁的架势,觉得大战在即,朝廷定然不会将他怎么样的。打瓦刺决计是少不了他石亨的。

    面对这各方风云变动,朱祁镇默默的思考自己的政策。

    朱祁镇以打瓦刺来搅动军队,完成自己的改革,到底是对

    还是不对?

    与瓦刺的大战,让很多人的权柄极速增长,而石亨就是其中的典型。他本来以为石亨能成为自己的帮手,但是此刻自己新培养出来的将领,似乎有了自己的心思。

    但是他依然觉得自己的办法没有错。

    无他,如果不打仗,谁知道所谓的军事改革的效果如何?如果不打仗,军事上如此投入,文官那边就过不去。如果不打仗,朱祁镇动军制的反噬就没有了吗?

    还是会有的,不过表现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只是石亨的确让他失望了。

    朱祁镇心中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了石亨。”他眼睛之中闪过一丝精光。石亨这个名字被朱祁镇记在心上了。、

    叛徒比异端更可恶。

    当然了,石亨所想没有错,在临战的时候,朱祁镇决计不会动大将,打瓦刺还需要石亨。所以这一件事情的处理,却要需要方式方法。

    首先李文的表现如何?

    可以用平庸来形容。

    所以李文并不适合边关将领。朱祁镇决定给李文相关处罚,撤掉李文的东胜卫的官职,调入太仆寺之中。

    说是用他的养马特长,却是让他坐冷板凳。

    无他,太仆寺的工作大多都被其他衙门夺去了。

    首先是太仆寺寄养在百姓家中马,而今都被兵部调入驰道体系了,几十万匹马维持北京到遵化,北京到宣府,北京到大同,遵化到大宁,宣府到大同。藤县到宿迁的驰道。

    至于藤县到宿迁,也就是当初运河中断的时候,临时搭建起来维持南北货物运输的驰道,而今运河虽然畅通了,但是这驰道依然在运行之中。

    而曹鼐到任之后,更是允许驰道商运,成为大明第一条可以产生效益的驰道。

    这么多用马的地方,当初太仆寺寄养百姓的马匹已经快不够用了。

    而其他地方太仆寺还在正常运行之中,但是总体来说,这些太仆寺更多被地方巡抚,总督管辖,京城太仆寺管不到。

    也就是李文坐了冷板凳,当然该给他的爵位待遇还是给他了。

    朱祁镇看似不偏不依,以一种活稀泥的政治态度,将这一件事情给了结了。

    朱祁镇为了这一场大战,准备了这么多年,在大战之前,朝廷之上以稳定为主。一切情况,朱祁镇都可以暂时退让。

    只要能打赢瓦刺,有一场辉煌的胜利,其他的事情,朱祁镇自然可以慢慢算账。

    毕竟来日方长吗。

    一切的一切都为北伐做准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北伐

    正统二十二年,春末。

    北京大校场。

    朱祁镇身披金甲,骑着在白色骏马之上,身后锦衣卫层层护卫,看上去雄伟非常。

    从朱祁镇的位置层层扩散开来,大明京营精锐都在这里了。

    在朱祁镇的强烈镇压之下,大举北伐的决策,总就没有人能够推翻。

    所有的一切都在去年到今年之前准备妥当了。

    依旧是分三路北伐,分别从开平,大宁,肇州三处进攻漠北,更准确的说是漠北东部。毕竟瓦刺的老巢在漠北西部,天山南北一带。

    朱祁镇从来没有毕其功于一役的想法。

    这一战明军出出动了十五万骑兵,但并非真正出动仅仅是十五万,还有大量蒙古部落被征召,还在杨洪,郭登所部还有一两万步卒作为负责后勤。

    这一次每一路都要深入千余里,再加上可能有的战斗,不可能没有后勤辎重。

    总不能让太宗皇帝一步,动员五十万人,步步为营,将粮食转运到大漠之上吧。这消耗太大了。

    带了辎重,骑兵行军能力就被限制了。很多时候都要让后营有自保之力,否骑兵大队去追击瓦刺了,反手被人掏了老巢。

    可就不好了。

    所以后营都带了大量火器,什么火铳,火炮,万人敌,乃至地雷,等等防御性火器,再加上大量车辆,以及大量的辎重,即便被瓦刺大军包围住,守上一两个月也是没有问题。

    这也是各部未虑胜,先虑败的选择。

    如果瓦刺放过其他两部,猛攻其中一部,步骑结合下来,也未必不能一战。

    这样一来,大量的辎重,火器,弹药要运输,所需要运输战车数量就相当之多,所需要的驮马,就非常之多。

    否则根本不可能支撑大军。

    所以,这一次动员的人比马多。

    大明几十万匹战马驮马,大半都参与进去了。

    可以说,朱祁镇掏出了血本。如果不是漠南蒙古臣服,给朱祁镇带来数十万马匹,还有西北送过来过万马匹,再加上朝廷之前,本来就保存的马匹。

    这猛地出动几十万匹战马,根本是大明不能承担的。

    至于石亨所部并没有带步卒,并非朱祁镇对石亨另眼相看,而是石亨坚决不要的,他对这一次北伐的意见,就是以快打快,五万骑兵持一月之粮,双马,突入漠北。趁着也先各部还没有聚集打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石亨的意见,被孟瑛否决了。

    大明承受不起这一

    场大败。

    所以,很多时候宁可白跑一趟,也不愿意在一两千里外用数万士卒的性命赌一胜负。

    有一点大家都承认。

    那就是而今大明的国力,要比宣德年间强大太多了。一次不行,还有一次。只要没有太大的天灾,朝廷是能支撑的住。

    但是朝廷在漠北大败,锐气一损,下一次北伐就不大容易了。

    要知道,而今这一次大规模用兵于漠北,一直是有人反对的。

    而今一切都准备好了,朱祁镇准备出征之前最后一次校阅三军。

    这一次,朱祁镇并没有选择在天安-门外,毕竟天安-门外一条长街,地方还是有一点小。容纳不了十万大军。

    对,这里是什么十万大军。

    虽然这一次三路大军每军五万骑,即便是加上辎重后军,总数也不过二十万,不过如果算上蒙古各部仆从军之外,对外号称三十万大军。

    但是这些大军有相当一部分,已经运动到位了。

    北京到大宁驰道已经通了,但是北京到开平的驰道,却还在修建之中。

    北京到开平的驰道,要先到大同,然后从大同沿着当初留下的驿道,一路到开平去。这一段还在修建之中。

    即便如此,而今已经有不知道多少辎重,从这两条驰道之上往前线运输了大量的粮草,辎重,还有人马。

    只有肇州那边,却是通过水路,将朝鲜,海西的物资,通过松阴城送到了肇州。

    特别是肇州城那边,因为那里距离北京太远了,为了在同一日出兵,肇州是准备最好的,而石亨此刻已经在肇州坐镇了。

    朱祁镇校阅的仅仅是一部分士卒而已。

    朱祁镇从一个个方阵之前纵马而过,只见一面面红色的旗帜,就好像是一面燃烧的火海,无数士卒不论步骑,都整整齐齐的,如刀切斧凿一般。

    而今朱祁镇终于感受到了后世阅兵的感觉。

    朱祁镇先在军前纵马一圈,然后来到了点将台之上,他在龙椅上坐定,身后文武大臣纷纷就坐。

    范弘立即出列,站在最前面,双手打开圣旨,大声宣读道:“承太祖太宗仁宗宣宗之继,随九世之仇,亦不敢忘-------”

    朱祁镇的出兵诏书,自然是历数大明与元的世仇。既然也先想接元之正统,那么大明打也先根本不需要什么借口,更何况,尚有猫儿庄之败,被朱祁镇定性为国耻,不可不报。

    当然了,这些东西,是士大夫所看重的。

    对于大部分参军的士卒来说,他们对这些正统什么的,并不

    是太感兴趣。

    朱祁镇自然不忘记赏赐,一口气拿出来一百多万两,给每一个士卒加饷十两。算起来,也就是说,每一个士卒今年都是领的双俸。

    要人卖命,自然要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大明的士卒可没有那么高的的觉悟,就算是现在打仗,也会有战时津贴。只是不知道数目是多少。

    而且在这个时候发出来,却也是有一点开拔,安家费用的意思。

    不得不承认,募兵制度也是有坏处的。

    这些职业雇佣兵,很多时候都是看钱的。每有钱是不可能动的,所以,朱祁镇也感到一件事情,那就是以大明之大,如果存募兵的,六七十万军队的负担已经足够重了,如果在打仗的时候,加赏什么的,更是一个财政极大的负担。

    朱祁镇甚至有些反思。

    这个制度是不是为将来埋下祸根。

    不过,这个时候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这政策调整要之后再说,而今朱祁镇立即要做的是鼓舞士气,将眼前这一场大战打赢。

    于是封武定侯郭登为征北将军,开平总兵官,西路军总管,杨洪为征虏将军,大宁总兵官,中路军总管,石亨为征西将军,肇州总兵官,东路军总管。

    一声令下,大军开拔。

    于是一队队人马从朱祁镇的面前走过,一副车辚辚马萧萧之感,在军营之中,毕竟皇帝亲自来送行,士卒还能保持庄严肃穆,但是出了大校场,两侧的道路之上,却有不知道多少百姓。

    有些是从保定,真定之地赶来的。

    大明京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河北军。

    因为京营虽然有其他部分边军调入,但是总体已经演变成了募兵,而募兵地就是直隶八府再加上顺天府,宣府,大同等地。

    这一次征战,对朝廷来说,固然是胜券在握,即便有所失利,也不可能败的太惨。因为在出兵之前,敌我力量对比已经是非常鲜明了。

    但是对每一个士卒来说,却不是这样的。

    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但是每一个人身后就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这就是这些百姓,宁可跑上几百里,也要看一眼的原因。

    要知道,这个时代管控很严苛,百姓从家乡到京师,是非常困难的。

    因为他们知道,这很可能是最后一面。

    只是有些人最后一面也未必能看得见。因为他们来此,他们只能看见大队人马北上,却无法从中认出那一个是他们的孩子。

    或许都是他们的孩子。

    因为这都是河北男儿。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各方云动

    朱祁镇校阅三军之后,就回宫了。

    他已经习惯了,他在的很多场合。下面的人都放不开了。

    孟瑛此刻正与杨洪说话。

    孟瑛就在道路边一个小亭子里面。

    这个亭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的,早就残破之极了。

    不过孟瑛与杨洪要在这里谈话,自然有人将这里先性打扫一遍,将各自的亲兵放在外面。孟瑛咳嗽两声说道:“我老了。”

    杨洪说道:“国公正是老骥伏枥之时,何必言老。”

    孟瑛猛地一笑说道:“你啊,我情况怎么样?我不知道吗?这一场大战如果大胜,我这一把交椅,就是你的了。”

    杨洪大吃一惊,说道:“下管岂敢?”

    孟瑛说道:“有什么敢不敢的?我可不想落个成国公的下场。”

    一说到成国公的下场,杨洪顿时倏然一惊,不敢轻易答话了。因为这个问题,太过敏感了。

    无他,朱祁镇将这一战定在国耻上面,以此为基点,确定了与瓦刺势不两立的路线。

    要知道也先最近也是一次又一次遣使求和,什么派遣质子,称臣纳贡等等的。但是都被朱祁镇用猫儿庄之仇拒绝了。

    让很多人都不大满意。

    在很多人看来,太宗皇帝北伐也没有彻底解决草原问题,即便是太宗皇帝晚年,也未必没有与草原上以瀚海为界的意思。

    只是没有达成而已。

    而今朝廷的实际控制地区,已经到了瀚海。

    几乎整个漠南蒙古都在大明的控制之下,如果也先称臣,两国和睦,大明边境又恢复到了洪宣之间。

    那中持续几十年的和平,还是被很多文官怀念。

    毕竟随着陈循上位,内阁看似在很多事情上的话语权很重,其实比三杨时代已经消弱了不知道多少了。

    也不知道他们是怀念当时大体和平的环境,还是怀念三杨秉政文官集团权力膨胀的正时代。

    而且靖难勋贵们也未必愿意继续打下去了。

    无他,这一场大战斗是由正统勋贵主持下的,他们这一边只能喝一些汤汤水水,比如柳溥,从广西调回来,只能去训练新兵了。

    朝廷要事先准备一批新兵,不管是未来在漠北驻兵,还是填补缺额。

    朱仪倒是跟随杨洪出征,作为后营主将。但也是靖难勋贵之中能参与其中的,还有一个孙镗,担任开平守备。

    其余各家就没有什么出头的人了

    猫儿庄之战中最惨的是他们,按理说他们应该被朝廷补偿,但是靖难勋贵之后,更是每况愈下,最惨的是镇远侯顾家,已经从大明勋贵之中除名了。

    顾成在西南建立了多少功勋,而今却绝嗣了。

    顾兴祖固然该死,但是如此不留情面的手段,也让他们有兔死狐悲之感。

    于是乎,对于猫儿庄之战,很多不靠谱的流言就传播出来了,比如朱祁镇与也先勾结,葬送朝廷大军之类。

    杨洪自然知道这是假的。

    毕竟他是当事人。而且他也了解当今陛下,当今或许骨子里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但是决计不会做出自折羽翼的事情。

    当今只是一个狠人,不是一个蠢人。

    但是这样政治谣言,是很难辟谣的,甚至越辟谣,传播就越厉害。

    锦衣卫已经将这些上报给朱祁镇,甚至东厂也准备也大不敬,或者诽谤君上之罪,处置一批人。

    但是朱祁镇却不让,不能因为这样的小事,而损害了大明的政治环境。

    朱祁镇登基以来,虽然屡有大案,但是大体来说,朱祁镇从来没有在法度之外取人性命,除却当初杀王振的时候,迁怒王振的手下,不问罪名,杀了不少太监。

    除此之外,即便杀一个人,也要通过刑部,或者三法司,确定罪名。

    这样宽松的政治环境,对很多事情都有帮助。

    当时,朱祁镇不杀人,并不代表他没有表现出倾向性,好几个勋贵,莫名其妙去天南地北为大明守边了。

    虽然他管辖的地方,或许仅仅有一个卫所,或者千户所。

    杨洪这样的谨慎人,自然不敢就这件事情,多说一个字。

    孟瑛就喜欢杨洪这样的谨慎。

    毕竟在朝廷之上,乃是一个无形的斗兽场。虽然当今也算是明君,但是身处内阁之中,那个不是四面八方受敌,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

    孟瑛所说的是实话。

    孟瑛年纪的确大了,现在算来张辅去了也快十年了,孟瑛不过比张辅小上几岁,都是一辈人。孟瑛不觉得自己能活多长时间。

    他而今退下来,还能安排一下身后事,毕竟孟瑛一日在内阁之中,他就要避嫌,不好安排孟家子弟。

    但是他如果退下来。他甚至能名正言顺对皇帝说这一件事情的。

    所谓封妻荫子,这都是政治上的惯例了,即便是在现代,很多时候还有这样的遗风,所谓安排子女工作,道理其实是一样的。

    孟瑛看杨

    洪不说话,微微一叹说道:“我等都是世臣,与国同休,在做事上就越发知道分寸,知进知退,才是长久之道。其实我这个位置,本来就是你与石亨,曹义三个人有资格,但是曹义老了,估计这一两年也要告老了,而石亨,”他微微摇摇头,说道:“让石亨坐上这个位置,那是害了他,石亨最好做一辈子外臣,才是君臣善始善终之道。所以这北伐大事,你一定要慎重。”

    “记住一句话,大军万万不可有失。”

    “只要大军能全头全尾的回来,就是大功一件。记住胜不可待,不可求。”

    孟瑛说这一番话,就是给杨洪一颗定心丸,也就是说,不管你打的怎么样,内阁的那个位置都是你的。万万不能如成国公朱勇一般求胜。

    孙子兵法云:“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可胜。故曰:胜可知而不可为。”

    也就是孟瑛所言的胜可待,而不可求。

    做好一切准备,在战机来到的时候抓住他,而在各种条件并不成熟的时候,一心求胜,恐怕适得其反。

    杨洪自然明白,说道:“末将受教。”

    孟瑛再说自己在这一战之后就会退下的时候,另外一个人也在说这样的事情,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王骥。

    说起来,而今朝廷之中,朱祁镇登基的时候,就是朝中重臣的大臣,只有胡濙与王骥了。

    而胡濙而今是太子的老师,已经不干涉政务了。而是一心一意教授太子。

    也算是一个好差事。

    朱祁镇之所以如此放心胡濙,也是知道胡濙的年纪,胡濙年纪也大了,纵然他养生有道,等太子长成的时候,胡濙也就不在了。

    故而不担心胡濙能影响太子什么的。

    而王骥与胡濙年纪差不多,但是劳累上却胜过胡濙不知道多少。

    毕竟太子的老师不可能只有胡濙一个人,胡濙不过是一个掌总的,而内阁在朱祁镇的监督之下,几乎上是所有朝廷所以部门之中最繁忙的。

    即便有什么假期,内阁也是要有人值班的,一旦出了大事,内阁忙得通宵达旦,也是自然的。

    王骥这样的老臣哪里经得起如此折腾。

    虽然他已经将很多事情分摊给别人,但是当内阁之中每一个人都忙得四脚朝天,连每一个中书舍人,都连滚带爬,脚不点地的,王骥忍心自己在内阁之中什么事情都不做的。

    其实王骥心中早就有退意了,只是挂念北伐而已。

第一百一十五章 新旧接替

    王骥继承杨荣的政治思想,杨荣虽然主张文官完全接替勋臣的工作,今后武将仅仅负责战斗就行了,其余的事情都由文官负责就行了。

    这一点与勋贵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双方以五军都督府与兵部之间,你来我往,当初杨荣与张辅都去了,但是继承者依旧在做同样的博弈。

    但是并不是说,杨荣与王骥这些都是不是主战派了。

    恰恰相反,在这一次北伐决策之上,他们都坚决的站在朱祁镇这边。

    一方面,固然是朱祁镇已经有了一个全盛时期皇帝的权威,很多大臣都不敢明面反对皇帝,最多委婉的劝谏而已。

    另外一方面,不管杨荣与王骥,都是实实在在的兵臣。是在中枢能总理戎机,在外能统兵打仗的大臣。

    真要比起来,让王骥与孟瑛领兵对决,胜负之数,还很难说。

    所以他们骨子上是喜欢能恢复永乐全盛的时候。

    王骥之所以一直坚持下来,一方面是给皇帝撑场子,毕竟王骥这样的老臣在朝中的威望,不是寻常人可比的。

    即便是首辅陈循在王骥面前,也要乖乖的执后辈礼。

    另外一方面,王骥也想看见大明再一次漠北大胜的局面。最好这一次胜利是在他的当政的时候。

    如此他即便是死了,到了九泉之下,也可以告慰列祖列宗了。

    王骥此刻也正与罗通说这话。王骥白发苍苍的说道:“后勤上的事情,万万不可耽搁,这一战不管打成什么样子,板子万万不能打在兵部头上。”

    罗通说道:“下官明白。”

    王骥说道:“这一件事情办好之后,内阁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罗通说道:“下官明白。”

    王骥感受到了罗通语气之中的冰冷,他与罗通当初的私怨并没有一笔勾销,但是王骥却不在意,反而饶有兴趣。

    因为罗通能坐在兵部的位置上,王骥是出了大力气的,这种政治上的继承关系,甚至比其他关系更牢固。

    甚至罗通在王骥退下来之后,还要保全王骥的家族。

    这就是政治潜规则。

    而且罗通虽然放荡不羁,言语之间也不谨慎,却也是一个真性情的人。有些事情他做不出来的。

    王骥大笑道:“罗通还在记得当初的事情?今后你在内阁里面,更要管住自己的第三条腿,否则就不是贬官那一回事了。”

    罗通忽然一笑,说道:“老了,已

    经不行了,难道老大人,你还老当益壮吗?”

    王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王骥都八十的人了,哪里有什么老当益壮啊?但是男人的面子,能让他说自己不行吗?

    在这样的事情上,即便是八十岁的老人,也是一个老男孩。

    就在王骥觉得尴尬的时候,有人来请,却是首辅陈循。

    王骥这就去了。

    陈循早就在一辆马车上等着王骥。

    虽然驰道运行,大明的马车也有很多的变化。因为驰道上的马车,四轮马车更加便利,无他两轮马车,驮马也要承受一定的压力。

    但是在驰道之上,只要跑到一定速度,四轮马车要比两轮马车更加轻松。

    所以,这种四轮马车在北京城之中也慢慢的盛行起来。当然了,这也有朱祁镇不提倡坐轿的原因,除非年纪太大的老臣,都不能坐轿。

    在朱祁镇看来,轿子所谓人格上的侮辱,以人为畜,什么的,可以暂且放放,但是有一点在朱祁镇看来,绝对不行。

    轿子的效率太低。

    马车什么的,到了危机时刻,朝廷是可以征用,成为运输物资的工具。但是轿子能做什么?能当木料,还是能当柴火?

    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马匹的问题。

    对,虽然漠南蒙古到了大明治下,朱祁镇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虽然他现在马匹短缺,但是长远的看,大明马匹短缺症已经成为过去了。

    而今这一次大战,几十万马匹,有近乎二分之一,都是漠南各部落提供的。这还是仅仅是漠南蒙古,更是多次大战之后,来不及休养生息的情况下,能够调集出来的马匹数目。

    如果当漠南蒙古如同朱祁镇那般改造,蒙古畜牧业将会迎来大发展。到时候朝廷所拥有的马匹数量将会非常多。

    这又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大明需要的马匹是限制的。

    就算是大明京营全部配马,但是很多守城的卫所军队还是不需要配马的,甚至给他们发马,也是极大的浪费。

    甚至这些卫所士卒会将马卖掉。

    朱祁镇预估大明官府军队加驰道系统,保持二百万匹到三百万匹马匹,包括战马与驮马。

    是现在保存战马数量二倍到三倍。

    如此一来,如果多出来的马匹该怎么办?

    当然了,农业社会对畜力的需求是无穷无尽,但是真正百姓其实很难买一匹马的,所以朱祁镇一些事情都要做在前面。

    比如推行马车,严禁

    轿子。

    陈循的马车,乃是朱祁镇所赐的,也是大学士的待遇之一,外面都是厚厚的硬木,弓弩近距离射击也不可射穿。

    而各种采光的窗户都不是太大,却有大量的浮雕精致非常,安全性与艺术性结合的很好。

    陈循亲自下车,搀扶王骥上车,屏退左右,说道:“王公,此次北伐,你以为胜负如何?”

    此刻马车行走在官道之上,这一段官道顺天府修缮过了,虽然没有用青石板,但也是层层夯土,比较平稳。

    马车之中一下子静了下来。

    王骥心中琢磨着陈循为什么这么问,说道:“瓦刺连年战败,可用之兵不过十一二万骑,我军虽然分为三路,但是每一路都不是瓦刺能够吃下来的,三路之间不过相隔数百里,消息相通不过数日而已。”

    “瓦刺即便围攻一路,也不过在旬日而拔,到时候大军汇合,瓦刺必然大败。”

    “石亨,杨洪,郭登,都是敢战,能战之将。即便不能大胜,也不至于大败。”

    “故而我觉得,有三成把握大胜,但有七成的把握,却是瓦刺避战,到时候漠北草原就不是瓦刺一家所有了。”

    陈循说道:“我问过滕国公,他的说法与王公相差不大,都没有说有必胜的把握。”

    王骥说道:“首辅说笑了,战场之上,哪里有必胜了。即便有而今的胜率,已经足以一战。”

    陈循说道:“王公所言极是,但是这仅仅是帅臣的想法,却不是大学士该想的。”陈循的语气之中,倒是有几分宰相风度,继续说道:“我等大学士,为陛下治理天下,务必万无一失,而今之战,胜负之数,还难说的很,故而我辈必须做万一的把握。”

    王骥说道:“首辅的意思是?”

    陈循说道:“如果,如果,前线大败,内阁必须有备案,倒是该怎么做才好。却要王公指点了。”

    王骥觉得这也正常,朱祁镇很喜欢要备案。这种习惯也影响了内阁的人。王骥虽然觉得大败估计不大可能。但是还是答应下来,说道:“也好。”

    陈循脸色微微发苦,他虽然知道左右无人,但依旧靠过来,低声说道:“这个备案一定要做好,另外一个备案也要做好。那就是陛下亲政的备案?”

    王骥顿时皱眉,他有些不敢相信,说道:“此事当真?”

    陈循说道:“这样的话,我如何敢胡说?这个是大罪过。此事王公万万不可透漏出去。”陈循心头苦水一重重,将这一件事情与王骥细细道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巡边的准备

    准确的来说。朱祁镇不是想亲征,而是想巡边。

    如果前线大胜的话,朱祁镇不准备在北京等待大军返回,而是准备在京营的护卫之下,在大宁,开平一带走上一圈。

    这一件事情,朱祁镇早就有心思了。

    之前就准备巡视蒙古。

    去年朱祁镇都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出了东胜卫一战,大臣们都反对。

    朱祁镇也担心。

    朱祁镇是最惜命不过的。

    毕竟还有这么多事情没有做,一旦身死,谁能保证自己的政策能够持续下去。

    甚至因为土木堡之变的阴影,朱祁镇对出兵打仗,有一丝阴影。

    但是而今局面,朱祁镇不得不行。

    去年,石亨公然怼李文,这一件事情给朱祁镇敲响了警钟。朱祁镇觉得他对军队的控制权,正在下降。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对于军人来说,他们永远愿意追随能带着他们打胜仗的将军,而不是远在京师的皇帝。

    石亨虽然狂妄,但是他有狂妄的本钱。

    但是军队,乃是朱祁镇权力核心的一根柱子,这一根柱子动摇了之后,后果是极其严重的。

    所以,朱祁镇下意思有扶持文官压制武将的想法,韩雍能以两广总督总督大藤峡战事,固然是韩雍有能力,北方一时间抽不出帅臣来。

    但是,未必不是朱祁镇这种心思的折射。

    朱祁镇并不愿意这样做。

    毕竟如果这样做的话,岂不是走到老路上面了。

    朱祁镇为未来的军队勾画出笼络,断事官也就是监军将来会到最下面一层,乃至百户。大部分军官都是武学出身,乃是天子门生。已经后勤剥离出来,等等手段,都能保证皇帝对军队的控制。

    但是想要发展到这个地步,是需要时间的。

    而今虽然一切都在蓬勃发展,比如这一次出兵之周,以王越为首的断事官都是参与在军队征战之中。

    武学的学生每年都有几百人毕业,参与到军队之中,成为军队最基层的将领。

    但是这种新制度没有完全到位,而旧制度也已经被打破不少的时候,却是一个空档。

    特别是石亨,他的根基大多在海西。

    但是海西归属大明才多长时间。而海西百姓大部分是女真人,又有大量朝鲜移民,这些移民对大明有多少忠心。

    所以石亨麾下很容易出现,只知道石将军,不知道朱皇帝的地步。

    这已经成为既成事实了。

    当然了,这样情况虽然让朱祁镇难堪,但并不是难以接受的。

    因为朱祁镇很久之前就明白了。

    他虽然是九五至尊,但是九五至尊就能管尽天下事情了吗?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就是后世那为老人,也感叹,他只能管北京城的事情,北京城外之外的事情,他是管不了的。

    朱祁镇觉得,他自己的管理能力,尚且不如那位老人,甚至北京城一些阴暗处,他都不能管理清楚。

    他看到,只是下面人想看到的。

    各地阳奉阴违,说一套唱一套的事情太多了,就拿很多卫所来说,朱祁镇真要大刀阔斧的斩除毒瘤,看他们造反不造反。

    还有西南那些土司,乃至麓川襄王对朱祁镇未必是服服帖帖的。

    所以,石亨这样的现状,朱祁镇是可以当做看不见的,只要石亨能为大明打胜仗,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

    甚至石亨一辈子忠心耿耿,朱祁镇甚至能容纳他在海西的特殊利益。

    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是石亨不与朱祁镇大政冲突。

    如果石亨不知道自己是谁?朱祁镇自然要与石亨做上一场,让石亨知道,什么是杀人不用刀。

    但是这石亨这样的情况,却不能再出现了。

    正如之前所言,石亨的情况是有他的特殊环境的,如果朱祁镇辛辛苦苦的建立起来的京营,被几位统兵大将给瓜分了。

    朱祁镇反而陷入政治上的被动之中。

    这是朱祁镇万万不能允许的。

    虽然在大明体制之中,皇帝是所有军队的天然统帅,但是现实与理想总是有差距的。

    为了防微杜渐,朱祁镇大大加强了他对军队事务的参与程度。

    比如朱祁镇这一下掏出一百多万两犒劳军队,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仅仅是这样还是不够的。

    光给钱的仅仅是金主。

    要想让军队信服皇帝,最好的办法就是皇帝与统帅的身份两者合一,太祖太宗都是这样的,乃至于宣宗皇帝也想走这一条路。

    但是朱祁镇心中却有土木堡之变的阴影。

    让他统帅大军深入不毛,即便是胜率极高,朱祁镇也不愿意,他一来担心,他不能胜任统帅一职,万一逃过了土木堡,又来了一个某某堡,朱祁镇连哭都没有地方哭了。

    另外就是,他不觉得而今的太子,乃至皇后能支撑起大明的局势。

    不要看陈循在朱祁镇面前,简直是一个三旨相公,是一个乖宝宝一样,听话的很,因为陈循面对的是朱祁镇。

    如果让陈循面对太子,又是什么样子,朱祁镇

    就不敢想了。

    总体来说,朱祁镇挑选的臣子,也是大明中枢相当有办事能力的人。

    有本事的人,大多都有脾气。别的不说,就拿石亨来说,用一句,此非少主臣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一旦朱祁镇觉得自己活不下的时候,石亨绝对会被赐死的。

    但是朱祁镇又不想参与军事行动,又想增加对军队的影响力,那该怎么做?

    朱祁镇就想出来一件事情,那就是围猎。

    有时候不得不城,明军在很多事情上很蒙古化,在骑兵之上尤其是这样。蒙古以围猎来训练军队。

    朱祁镇也想用这个办法加强对军队联系,甚至可以借围猎的时候的功劳,对军队做出一些调整。

    更重要的是在这样的行动之中,接触大量的中下层军官,让他们知道,皇帝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灵位,一个牌坊而已。

    而这一次如果大胜,朱祁镇准备巡视大宁,犒劳三路人马,并在大宁一带进行围猎,同时震慑蒙古各部。

    可以说一举两得。

    朱祁镇有了这个心思,虽然而今距离大胜还有些事情,但是皇帝出巡从来是大事,别人不告诉,朱祁镇不可能不告诉陈循。

    陈循或许知道朱祁镇的深意,或许不知道。

    毕竟朱祁镇的灵魂是从后世来的,在骨子里就不相信什么君君臣臣的,他只相信利害,实力,以及制衡。

    甚至如果朱祁镇将这番心思告诉陈循,陈循必定觉得朱祁镇的疑心太重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事情,疑心从来是皇帝的职业病。

    这个给陈循带来一个大麻烦。

    皇帝出巡之后,京城谁来管事,以及皇帝的安全如何保障,等等。这都有太大的工作量,而今在前线胜负未分的时候,又不能泄露出来。

    但朱祁镇并不在意这一点,毕竟首辅就要有首辅的担当,否则陈循这个首辅要来做什么。

    他此刻的心早就不在北京了,而是在漠北。

    十几年的准备,多少年的筹划。

    朱祁镇记得他无数不眠之夜,举着蜡烛看着漠北数万里河山,从一个点都另外一个点,然后翻出大将的档案名录,从一个名字到另外一个名字。

    乃至于军需物资,军事制度,以及火器的改良,等等等。

    朱祁镇都不记得他花费了多少心思了。

    但是他一点也不后悔,别的不说,如果真一举灭瓦刺,就算是他而今就病死,在古代列代皇帝之中,他也会有一席之地了。

    此刻骰子已经砸下,胜负只看天意。

第一百一十七章 横绝大漠

    北京里面的种种内情,与出征在外的大将们,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杨洪在大宁城之中停留了半个月左右,就开始带领大军向西北方向进军了。

    这里就是八百里瀚海,也是北伐之战中,最大的险阻所在。

    这片瀚海,虽然是沙漠,但是与其他沙漠不同,更多是戈壁滩,没有流沙,甚至有一条条河流深入戈壁之中。

    但是即便如此,大队人马想要横渡戈壁,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毕竟大明上一次横渡瀚海的时候,还是在永乐末年。

    而今已经三十多年了。

    当年横渡瀚海的人,大半已经不在了,即便有少数几个,也已经年纪老迈,不能上阵了。

    所以这一片戈壁滩,对大部分明军来说,都是陌生而危险的。

    瓦刺大军随时都能出现戈壁摊的某个方向。

    而且戈壁滩上残酷的自然环境,也够每一个人喝一壶了。

    必须沿着水源地走,在戈壁之中行军,如果没有水源,根本是要人命的。而且数万骑进入戈壁人畜饮水,需求量很大。

    而戈壁之中很多水源都是季节性的,每年都有变化。甚至大军不能聚集在一起走。

    因为水源不够,故而大军分成数路,平行翻越大漠。

    大宁,开平,东胜卫,就是漠南的交通要地。四通八达。

    或许有人觉得,草原之上一马平川,根本没有什么阻碍,为什么大宁,开平,东胜却会成为交通中心。

    原因很简单,蒙古人围绕着这三个地方,以及西北方希的亦乃集,也就是古代居延海所在之地,修建了大量的驿道。

    这些驿道构成了一片交通网络。

    前文也说过,草原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

    作为对草原最了解的蒙古人,他们专门选出来的道路,自然是容易大队行军的道路。即便到了现在也是沿用的。

    更重要的是。

    从亦乃集,东胜卫,开平,大宁都有直通漠北的驿道。

    并不是说其他地方不能横绝大漠,但是有前人留下的道路,却是最容易让大军通过的道路。

    不过,唯一的问题是开平,从开平正北通过瀚海,到应昌,并不是太容易,一般从开平到漠北都要先往西,或者往东走一段路程。

    同样的,如果瓦刺穿越大漠,在开平之东,就会处在开平与大宁之间,相比之下,自然要打东胜了。

    而这一次北伐,郭登所部就是从开平先向东走一两百里,然后横折向北深入

    大漠。而杨洪所选的道理更是偏东一点,近乎从大戈壁东侧经过。

    所以大军攻击重点,就在克鲁伦河流。

    这里正是蒙古人的发源地。

    甚至有传说,元朝的历代皇帝下葬的地盘,就在克鲁伦河流域之中,有大片大片水草丰富的草场,甚至还有大片的湿地。

    这自然是蒙古人最重要的生存资源。

    所以,杨洪穿越瀚海,更是小心翼翼的,唯恐立足为稳,就被瓦刺群起而攻之。

    只是他来到克伦河畔的时候,似乎什么也没有。暮春的草原之上,百花盛开,远处蓝天白云,近处草色流水。

    唯独没有人迹。、

    更不要说瓦刺的踪迹了。

    杨洪在克鲁伦河边安营扎寨,令士卒修养一两日,让他们从穿越瀚海的疲惫之中脱离出来,然后派人在方圆数百里的距离之内,寻找人迹。

    以草原之大,蒙古即便是撤退,也不可能将所有人都撤走。

    所以一定有漏网之鱼。

    而且杨洪也派人去找郭登,石亨所部,杨洪算算时间,各部也应该到位了。

    只是一个消息传来,却让杨洪皱起了眉头。

    各地倒是收拢到一些牧民,都是逃避瓦刺的的牧民,算起来只有几十户,而且是分散各地的,也是因为藏的太隐秘了,才没有被瓦刺一起带走。

    从他们的口中,杨洪得到的消息很是杂乱。

    比如有人说瓦刺向北海方向退却,有的人说瓦刺向西北方向退去了,有的人说瓦刺向西南方向退却了。

    这还是笼统的方向,具体在什么位置,更是众说纷纭。

    一时间迷惑之极。

    杨洪也严刑逼供一番,却也没有得到什么准确的消息,杨洪这才不得不承认,不是这些人骗了他,而是瓦刺耍了手段。

    这些牧民没有什么见识,瓦刺用不知道多少办法能让他们将小队人马当成大队人马,这些人很可能是也先故意留在这里的。

    当然了,也先也未必能做到滴水不漏。这里面或许有一些人是真看见也先大队人马的踪迹了。

    但是虚虚实实之间,让杨洪该信任谁?

    这就是明军北伐最烦恼的地方。

    不是打仗,而是找瓦刺的主力。

    不找到瓦刺的主力,就谈不上决战,但是这种地广人稀,对方人地两熟的地方。杨洪怎么去找到对方。

    这是一个世界性军事难题。

    对现在的杨洪来说,也是无解的。

    即便是锦衣卫也派不上用场。

    即便也先部下之中有锦衣

    卫,也被一并带走,根本不可能将下消息传递出来。情报战在这个时代效果相当有限。

    这还罢了。

    随即杨洪就听到了两个消息,一个在意料之中,一个在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就是在向西一两百里的地方遇见了郭登所部的斥候。虽然派往郭登军中的人,还没有回来,但是已经确定了郭登已经到了。

    两军相距虽然不近,但是只要消息相通,也先即便是反扑,也决计不能一口吞下。杨洪就放心了不少。

    最少这一战或许没有什么功劳。但是最少不会出什么差错。

    最多徒劳无功,在草原之上游行一圈,然后回到漠南。

    只是另外一个消息,就让杨洪惊怒非常,说道:“石亨他怎么敢?”

    原来另外一路选择石亨所部的斥候已经得到了消息,那就是石亨比杨洪到这里更早一点。

    这也是正常的。

    毕竟杨洪与郭登两部都要翻越瀚海。

    而石亨从肇州一路西行,都是水草丰盛的草原。补给什么的根本不用担心,他全部骑兵行军,一口气就能奔驰数百里。

    除非遇见了几个路上受伤不能随军的倒霉蛋,杨洪还不知道,石亨早就将他们甩在后面了。

    一时间杨洪心中怒气几乎爆棚了。

    其实,从他们的将军号上来,就能看出来轻重。

    郭登虽然是一路主将,但是是一个侯爵,无力与他们争主帅之位,在杨洪与石亨之间,在中枢的权衡之中,杨洪胜过了石亨。

    倒不是杨洪比石亨能打,而是杨洪比石亨稳重。

    石亨打的神仙仗,要么大胜要么大败,太考验心理素质了。

    石亨是赌徒,但是朱祁镇不是,大明中枢也不是。

    如果局面落于下风,非拼不可,那也就不说了,反正都是败,不会比按部就班的打,更难。

    但是而今分明是大明对瓦刺有压倒性优势,甚至朱祁镇有进一步的想法,比如这一次瓦刺如果真放弃漠北的话,朱祁镇就准备在漠北建立城池。

    以万余孤军镇守,让后环以忠于大明的部落,靠近肇州一点,就当是步步为营在漠北插上一根钉子。

    这个规划,是各个预案之一,石亨也是知道的。

    如此步步为营,就能保证胜利,何须将数万士卒压上赌桌?

    所以征虏将军乃是杨洪,石亨只挂了征西将军。

    说起来杨洪的职位在石亨之上,不过这一次是三路并进,只要彼此之间互相救援,隶属关系就不要太强调了。

    这也是对现实的一种尊重。

第一百一十八章 石亨的心思

    不是别的,就是杨洪与石亨之间,资历,战绩,性格,人品,各有所长。或许杨洪能顾全大局,但是石亨是那种能顾全大局的人吗?

    特别是在兴凯湖之战后,石亨的骄横一日盛过一日。堪称骄兵悍将。

    他一直与杨洪并称,而今对杨洪在他之上,却是不服气的很。

    朱祁镇倒是想过孟瑛出面主持大局。

    但是孟瑛毕竟老了。

    七八十岁的人了,行军打仗从来是苦差事。

    朱祁镇也能将几十万人的生命托付在孟瑛生不生病之上,如果他病死军中,岂不是将几十万大军悬危域外。

    不得已才有如此的折中,否则杨洪的任命就应该与徐达,丘福,朱勇一样,乃是征虏大将军。

    只是石亨不知道大局为重,但是杨洪知道。

    石亨不知道轻重,尾巴翘起来了,但是杨洪却是对洪武年间的旧事明白的很。当年多少名臣猛将,太祖所杀就杀,当今陛下固然比不上太祖,但是杨洪也不觉得,自己能比得上那些开国名将。

    故而,他十分本分。

    也算是家学渊源了。当今的杨家也是在生死之间走了一圈。杨洪当年还小,但是这种情况却是永远也忘记不了的。

    杨洪为了能让北伐顺利进行下去,他亲自去宴请石亨,当时石亨虽然不情愿,但是还表示面子上的和睦。

    而今石亨彻底撕破这一张脸,简直没有将杨洪放在眼里。

    杨洪也不在乎石亨有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但是杨洪担心的是国家大计,石亨追得这么快,一旦前后脱节,倒是一场大败,丧师数万,杨洪该如何想北京交代。

    一想到这里,杨洪面目狰狞,重重一拳砸在案几之上。只砸得双手鲜血直流,却浑然不觉,他心中所想的,就是如何善后。

    此刻的石亨,已经距离杨洪千里之外。

    石亨数万骑兵来到这里要比,杨洪更早数日,线索更多一些,石亨确定了瓦刺向西北撤退,自然一路追赶。马不停蹄。

    一口气追了数日。

    此刻来到了忽兰忽失温。

    这里就是太宗皇帝当初与瓦刺大战的地方。

    恍惚之间,已经近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而在如今,大明的军队再次来到了这里。

    石亨而今有些骄狂,但是对太宗皇帝却是佩服的很,故而在安营扎寨的空档之上,就来古战场之上勘察。

    当然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也不剩下什

    么痕迹了。

    但是金凡察跟随在后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石亨说道:“老金啊,你我都是多年交情了,有些话,想说就说吧。”

    金凡察带着海西骑兵从石亨出征,也是石亨军中的重将之一,而且金凡察在的大明体系之中爬升之路,与石亨有很多重合。

    而且金凡察虽然竭力表现出自己是一个汉人。但是在勋贵之中,对金凡察的排斥还是能看得见的。

    这也是必然的事情,不管什么时候,融入一个国家,很多时候都需要几代人。

    即便是金董山也比金凡察更能在军中混的开,毕竟他是武学出身,而今武学还没有形成一个大派系,但是在军中已经有相当的影响力了。

    金凡察为了混得开,自然只能投入石亨的麾下了。

    也只有石亨接纳他。

    至于如果上面没有人,会有什么下场,就不用说了。故而金凡察一直是石亨的忠实部众,只是而今石亨的举动,让金凡察心中也有一些忧虑。他壮了壮胆子说道:“国公,我们这样做,岂不是大大得罪了杨国公?即便是滕国公也不会高兴的。”

    石亨冷笑一声,说道:“孟老儿,年事已高,胆魄皆无,杨洪不过是守户之犬,何足论大事,而今瓦刺虽然退,但是犹有一战之心,我大举来追,瓦刺必定回军大战,到时候大破瓦刺,足以一战定漠北。”

    “否则,这一次又一次的在漠北捉迷藏,才是空耗国力。于天下无益。”

    石亨虽然口中说的头头是道,但是石亨心中却也有自己的算盘。

    石亨是以战功一步步的走到而今的。

    所以,他是最渴望打胜仗的。

    特别是这一次被杨洪压在下面,石亨是咽不下这一口气,他觉得论战功,论打仗,杨洪那一样比得了他石亨。

    偏偏朝中全部是一群聋子瞎子,不辨是非对错,反而让他石亨居于杨洪之下。

    他固然要一场胜仗,继续耀武扬威,同时也要让天下人看看,他石亨在杨洪之上。

    天下人不应该称为杨石,而是石杨。

    甚至他对朱祁镇也不是没有感觉的,他心中暗暗觉得当今陛下,谨小慎微。没有魄力,如果他在皇帝的位置上,早就尽发大兵,澄清漠北。而不是而今搞什么步步为营。

    而且在小事上,管的也太宽了。

    将领只要能打仗,还有什么不好的,又搞这个搞那个的,根本就是多事。

    当然了,这样的话石亨是万万不敢说出口来的。

    金凡察说道:“将军所言极是。”他心中未必是这样想的,但是此刻他要这样顺着说上一句,继续说道:“瓦刺即便屡败,而今能动用的精骑,也有十万之众。两倍于我,如果瓦刺大举反扑,末将担心?”

    石亨冷笑一声说道:“你担心什么?可是粮草不足?”

    金凡察摇摇头说道:“不是。朝廷准备的干粮足够了。”

    为了大军出征,军中备了不少干粮,而石亨因为都是骑兵,更是多了。

    他带的干粮分为两种,一种是干粮,就是炒面,肉干,烙饼等,还有就是蒙古人常用的,就是活着的牲口。

    大概有万余头,还有不少驮马。

    如此一来,既能跟得上大队人马,又能作为大军的粮食食用。这都计算过,估计在草原之上坚持两三个月差不多。

    而杨洪与郭登那边的粮食因为有辎重营,带的比石亨更多一点。

    石亨又问道:“可是甲胄不坚?”

    金凡察说道:“不是,朝廷发下来的甲胄,我生平仅见。足够精良。”

    在之前数战,越发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重甲骑兵固然有用,但是在战场之上的作用越来越小,形同鸡肋一般。

    但是如果骑兵作战的上,没有甲胄,朱祁镇又觉得不对。

    故而大批两装备锁子甲,当然了,并非西方那中全部用铁环编制成的,而是钢板皮革保护重要位置,而其他地方都由锁子甲填补。

    这最重要的是轻便,虽然防御力比重甲差了不少,但是重量上也轻了不少,骑兵用这种甲胄,也不至于只能马匹无法承受。

    更重要的是恐怖的备甲数量。

    从正统十四年到而今,少府最少生产了十五万领。

    这个数字,或许在后世是某一个小厂一个月的产量。但是在这个时候,是相当了不起了。可以说遵化铁厂对外卖铁料的利润,几乎都投入军备之中了。

    而今这十几万明军,着甲率是远远超过瓦刺的,而瓦刺甲胄更是什么时代都用,比起而今明军的甲胄,更是差了一筹。

    石亨又问道:“可是火器不堪用。”

    少府在兵器上的最大改革,还不是在冷兵器上,更多是在火器之上。不管京营的,还是边军的,大部分火铳小炮都换装了。

    这也是为什么朱祁镇总是觉得钱不够用的原因。

    别的不说了。一些能在马匹上使用的火铳更是装备在骑兵之中,下面人反应相当好用。要比之前所用的三眼火铳,要好用上不少。

第一百一十九章 男儿赌胜马蹄下

    说实话边军用三眼火铳,最大的便利处,就是图他打空之后,可以抡起来当铁棍来用。而不是三眼火铳有什么威力。

    以这个时代的火铳威力,骑兵马上放铳也不要想什么命中率了。

    更多是惊动对方的马匹,或者是吓唬对方,等一会交手的时候占据上风。而今少府配个骑兵的火铳,都是手铳。

    一般都让用绳子系在马鞍之上,交战之前,先填装好,并点好火绳,等临阵一铳,就可以扔下不管了。

    虽然一铳,看起来比三眼火铳一下子能打三铳要差了一下。

    但是这火铳的威力不错,十几步之内,还有一点准头,不至于真是放响吓唬人。

    石亨又问道:“饷银可是缺了你的了。”

    金凡登更是摇头,说道:“不曾,全军上下,从无短缺一钱银子。”

    平均下来,每一个士卒一个月能拿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看似不多,但是在北方一亩地一年也不过两三石粮食的产量,百姓更多是温饱而已,一两银子根基价格的不同,大抵能换三石到四石粮食,也就是四五亩地的纯收入

    如此算来,这已经是非常高了。

    说一句不客气的话,足够买一条命了

    石亨说道:“既然如此,纵然瓦刺两倍于我,难道我军就一定会输给瓦刺吗?”

    金凡登顿时心中一动。

    此刻他才有一种感觉,大明正统十四年前的大明军队,与而今的大明军队,在边军之中变化还不大,但是在京营之中,却是质的变化。

    这种变化,很多人都是不清楚,似乎在无声无息之间,但是此刻回头一看,才知道,哦,原来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从正统十四年之后,朱祁镇重建京营,这么多年,往里面砸了三千万两上下。这是一个什么数字,是一个可以完成河北水利工程的数目。

    如果之前,京营新兵太多,战斗力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但是经过这几年大大小小的战事,就好像磨刀一般,已经为京营开了锋。

    只是很多人对这种变化反应有些迟钝。

    石亨之所以傲气,在外人看来,是昏了头,就是他这几年打仗之中,已经感受到这种感觉。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更不要六年整兵经武。

    岂能没有效果。

    这次是石亨敢与也先再赌一场底气。

    他赌的就是他亲生做诱饵,也先吃不吃的下。

    至于援军,石亨从来不担心。

    因为他了解杨洪。

    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杨洪是一个以大局为重的人,他就是对他这一次行动,有多少不甘心,但是为了大局着想,也会尽快来救援。

    如果杨洪抛弃辎重,骑兵追击,石亨估计杨洪郭登两部与他之间的距离,也不过五日上下。

    石亨看似弄险,但是他其实清醒的很。

    同样清醒的还有也先。

    也先听到石亨穷追不舍,已经过了忽兰忽失温了。陡然冷笑一声,说道:“好一个石亨,真以为我也先老了吗?”

    也先坚壁清野,步步后退,看似软弱可欺,但是实际上,也先一直想要一场重大的胜利。也先知道,他单独打任何一路明军,想要战而胜之,都不大容易,如果想围歼一部,更是需要时间。

    最后就是将明军前后拉开,然后个个击破。

    故而他为了这一战,他将各部的牧民都迁走了。一律向北,在北部的一些湖泊所在之地休养生息。

    蒙古北部有相当多的湖泊。在冬季自然是一片冰天雪地,但是在而今春夏之交,自然是可以栖息的季节。

    也先更是从各个地方抽调兵马

    而今石亨要面对的不是十万瓦刺,而是十三万。

    阿次帖木儿从西域回来了,带来三万西域兵马。

    如果明军步步为营,不曾深入,在明军撤退的时候,也先也是有一场反攻的。但是而今石亨的举动,虽然正中也先下怀,也先却也感受到深深的蔑视

    也先用的套路,根本不是新招数,明军上上下下几乎是的闭着眼睛,就能看出其中的猫腻,但是石亨的作为,几乎是赤裸裸的说挑衅。

    让也先如何不生气。

    阿次帖木儿说道:“父皇,儿臣请为先锋,大破石亨。”

    也先看了一眼阿次帖木儿,心中有些满意。他从来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很像自己,特别是在打仗方面。

    阿次帖木儿坐镇西域,并没有少征战,在与西域各部落的作战之中,战无不胜,为瓦刺稳定了后方。

    也给瓦刺带来很多威望。

    即便是瓦刺在东方战线之中屡屡受挫,也让各部不敢轻举妄动的。

    阿次帖木儿已经长成了能支撑瓦刺,以及绰罗斯家族的栋梁之才了,这让也先很是欣慰。只是在也先看来,阿次帖木儿还是少了一些老辣。也先要摇头,说道:“不行,现在还不行,因为石亨不够往西。”

    “杨洪郭登与石亨之间的距离不够远,故而最后的战场不在这里。”

    阿次帖木儿问道:“父皇的意思,这战场放在什么地方?”

    也先目光在地图之上轻轻的划过,最后落在一个地方上,手指轻轻一点说道:“就这里。”

    阿次帖木儿低头一看,却是杭爱山,也就是燕然山。

    就是勒石燕然的燕然山。

    他是漠北重要的山脉,西北东南走向,更是蒙古水下天然的分割线。比现在这个位置还远一些。

    正是也先为石亨准备的决战之地。

    也先猛地起身,双手拍在桌面之上,厉声说道:“传令各部,连夜向西北而行,我要看石亨敢不敢追了。”

    蒙古人这种引人来追,然后反身一击的手段,已经用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从来不是什么保密的事情。

    此刻就是要考验一个人的胆气了。

    石亨如果不追,他就放过了瓦刺主力。他之前做的一切,都半途而废了。如果石亨来追的话,那么石亨面对也就很简单了。

    一场追逐战转向的决战。

    在明军持续消耗马力之后,再有一场决战。

    瓦刺在马力储备之上远远在石亨之上,这一场奔袭之后,石亨将会在劣势之下,面对瓦刺大军的反扑。

    这样的局面,根本就是阳谋。

    如果杨洪在这里。

    定然会悬崖勒马。

    但是石亨却是兴奋的满脸通红,他下令,将来的牛羊都杀了,所有人都吃肉,每人的粮食都轻装,直带半月之粮。

    因为石亨估计这一战,不管怎么打,半个月也必然结束。

    如果胜利的话,自然有足够的战利品。

    如果失败了,更多的粮食也不会有人吃了。

    做完这些准备之后,石亨自然是追了上去。

    而追在他后面的,却是一路路杨洪的信使,石亨统统不见,但是杨洪却也从这些人的口中听到了石亨的举动。

    杨洪当日脸都黑了。

    石亨是拿五万精锐士卒的性命去赌一场大胜,他根本没有想过万一赌败会什么什么样子。

    他不想,杨洪是要想的。

    杨洪只能长叹一声,暗道:“不能不陪石亨赌了。”

    他实在不知道石亨全军覆没之后,他的这个主将如何面对天下悠悠之口,他说不得要学一学成国公了。

    所以,为了不落到成国公的局面,他一声令下,将辎重全面放在后面,他与郭登带了八万骑兵快马加鞭追赶石亨

    只是石亨与他们之间的道路有些长。

    纵然他们而今开始快马加鞭,也未必能赶在大战爆发之前赶到。所谓远水救不了近渴,真正胜负还是看石亨与也先。

第一百二十章 燕然山下

    草原上最好的季节,就是而今。

    夏天驱赶了风雪,让草原隐藏在冰原下面的生命力爆发了出来。

    燕然山已经跃进石亨的眼中了。地势也有了变化,从起起伏伏的地平线,变成了不少丘陵,当然了,这里燕然山还有一些距离。

    否则也不会仅仅有这样的起伏。

    石亨向西看向燕然山,心中暗道:“估计就是这里了。”

    石亨之所以如此估计,就是再往西,就要进山了。

    对于明军来说进山之中,就不大容易剿灭了。

    不管什么地方,石亨都能据险而守,瓦刺想要消灭他们,可不容易。而且翻越燕然山之后,就到了漠西。

    那里就是瓦刺的老巢了。

    瓦刺被封成吉思汗封在哪里已经有好多好多年了。

    纵然石亨有些狂妄,也不觉得自己区区五万人,能有什么作为。

    越往西就越危险。

    燕然山已经是他心中的警戒线了。

    故而不出石亨所料。

    一声声号角之声传来,大片大片的黑线从南边,西边,北边翻涌而来,远远的看去,就好像是覆盖了整个地平线的蚁群。

    石亨忍不住手中缰绳一紧,似乎给了胯下战马错误的信号,让战马忍不住前蹄腾空,石亨双目的聚焦根本没有动,只是顺手安抚了一下战马。

    石亨似乎也明白了,也先之所以将战场放在这里,也是为了突然性。

    虽然漠北的草原上,不能说就没有能藏人的地方,但是十几万大军却是无法隐藏的。唯有这里,从草原过度到了山地,能让骑兵藏在一些沟壑之中,让明军不能第一时间发现。

    也先要的是全歼石亨,断明军一臂,如果石亨翻身逃走了。

    岂不是又是一场追击战。

    且不说一场追击战,很难迅速结束,更不要说明军后军正在加速赶过来。

    所以也先要尽量将石亨留下来。

    石亨自然没有跑的意思。

    他极目四望,用马匹一指,说道:“去那一片高地。”

    这一边地方,并不高出多少,但是也算是一处高地,向下冲锋的时候,一路下坡。在紧要的时候,就是一个关键因素。

    石亨带着大队人在这里停留下来。石亨随即下令,说道:“放出探马,其余人下马休息。饮水吃干粮,喂马,几乎不要喂饱。”

    石亨第一个下马,从身上的干粮袋中摸出一根好像木棍一般的肉条,塞进了嘴里,就好像与他

    有深仇大恨一般,死死的嚼着,恨不得将自己的牙齿给顶出来的感觉。

    每一个士卒都是如此苦大仇深,努力啃着肉条。

    毕竟对这些将士来说,能有肉吃就不错了。这些肉干自然多磕牙也没有人在乎。

    随着石亨吃了不少肉条,然后将又喝了水,掏出马粮袋,开始喂马,也顺手将几根肉条塞进马嘴里。

    都说马是吃素的,其实是它们吃不上肉而已。

    大战在即,自然要好好对待战马。

    至于不能喂饱,倒不是有以虐待,而是因为马吃的太饱了,就跑不起来了,这个时候可没有时间让马儿消食。

    石亨所做的事情,与寻常士卒没有什么不同。

    似乎他就在海西城中喂马而已,没有看见外面渐渐合拢的瓦刺大军。

    石亨的镇定也感染了其他人,一个个都镇定下来。

    别的不敢说,但是石亨在战场之上,有一种天然能让人信服,让人追随的气质。似乎是老天爷赏这口饭吃。

    这个时候,瓦刺大军从三面包围将石亨所部包围起来。

    十几万瓦刺骑兵,将各个方向都封锁了。

    忽然下面有一个汉人被派了过来,他颤颤巍巍的跪在石亨面前,说道:“小人奉大汗之命来见将军,大汗说,将军只要愿意归顺大元,大汗就封将军为王,世袭肇州,海西之地,世世代代为王侯,大汗说,汉家皇帝从来小气,就算是将军,为汉家皇帝立下多少功劳,他也不会开出这样的赏格,要将军三思。”

    其实也先说的并不错。

    瓦刺有类似原始部落联盟的感觉,所以,对于某个部落世世代代被一家继承,在他们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大明多少年来,早就形成一套完成治理国家的观念,朱祁镇想在大明不能直接控制的地方封一个同姓王,都千难万难,更不要说封一个异性诸侯王了。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石亨听了,心中却猛地一跳。他其实心中已经有这样的想法了,只是瓦刺的劝降使者,彻底将石亨这个朦朦胧胧的想法具体化了。

    石亨心动是心动,但是他更知道瓦刺这一条船要沉了。不,已经沉了。石亨又怎么肯投奔瓦刺吗?

    他好像没有听见一般,问这个汉人,说道:“你是哪里人?”

    这个汉人说道:“小人乃是大同人,正统十四年被掳到漠北。”

    石亨说道:“说起来,我久在大同,你也算是老乡了。”

    这个汉人说道:“小人不敢。”

    石

    亨说道:“有什么不敢,不过而今你却要死了。你为鞑子做事,辱没祖宗,本国公,就帮他们清理门户吧。”

    石亨一挥手,立即有人将这个汉人拉下去,斩讫来报。

    石亨看着这颗人头,说道:“传阅三军,然后送给瓦刺人。”

    石亨自然不会跟区区一个百姓多纠缠。他之所以这么样做,却是坚定全军死战之心,斩使明志,以示全军上下,死战之心。

    随即石亨召集各级将领,石亨说道:“别的都不说了,我只说一句话,我的家眷在北京,你们大多都是河北人,即便有些是海西人,也要想想战死是什么待遇,而投降是什么待遇。实在熬不住了,给自己一个痛快的,不要牵连妻儿老小。”

    随即石亨说道:“外面瓦刺十数万众,我只当做跳梁小丑而已,这么多年朝廷在军中花了多少钱,你们心中应该是有数的。多少年苦练,就看今日了,败了不过一死,朝廷也有抚恤。如果胜了,封爵就在此时。”

    “你们都指望我石亨,最会得罪人,也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就是会打仗,而今乃是大明国公。这一战,谁能斩下绰罗斯家的一个台吉,最少赏银千两,如果杀了也先,,最少一个伯爵。”

    “退一步,万劫不复,死于异乡,魂魄不得还乡,进一步,封妻荫子,改换门庭就在眼前。”

    “还是与之前一样,你们什么也不要做,只需看着我,跟着我就行了,我大旗在何处,你们在何处。”

    “是。”一众将领,听得满眼赤红,也不知道害怕,还是感受到了功名利禄的诱惑。一个个热血冲头。

    在军中老卒,大多都见惯生死了。

    又有石亨这个活着的榜样在眼前,一个个都忘记了危险,准备一战。

    而此刻,山下号角连天,一声接着一声,似乎是无数狼群在同一时间狼嚎一般。却是使者的人头已经送到了瓦刺军中,瓦刺军已经在准备进攻了。

    其实也先未必想要石亨投降,只是借此做好进攻的准备。

    而石亨也是如此,之前大军一直在高强度追击,人力马力都不在最佳的状态,自然是在开战之前,能恢复一些,就恢复一些。

    而今双方都准备好了。

    在漠北深处,明军与瓦刺军的又一场决战再次展开了。

    这个赌场之上,双方下的筹码不一样。

    如果瓦刺胜利,明军恐怕想再次进入漠北,就要等上数年了,毕竟数万精锐不是那么容易培养的。

    而瓦刺如果连这一战都输了。

    漠北恐怕非瓦刺所用。

第一百二十一章 杨洪到

    三日之后。

    杨洪带这三万精锐,已经到了燕然山脚下,远远能够看见,西方一道起伏的山峦了。只是望山跑死马。

    真正到燕然山下,也要有数十近百里。

    而此刻,杨洪发现了第一队尸体。

    大概有百余人左右,明军与瓦刺士卒都。

    马匹什么的都却没有留下来,看来,已经草草的打扫过战场了。

    但是到底是谁胜谁负,一时间也看不出来。

    因为无论明军尸体与瓦刺的尸体都没有掩埋。

    但是通过这一点,杨洪却是知道。石亨与杨洪的决战已经展开了,再看尸体死亡时间,大体估算,他估计已经来迟。

    前方胜负未明。

    杨洪下令就地修整。

    不是他不想救石亨,而是他不得不考虑最坏的结果。

    万一,此刻胜负已经分明,瓦刺大胜,他带着三万骑赶过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要知道杨洪为了救石亨,层层轻装,本来带了八万骑,但是觉得速度太慢,又将后军让给郭登带领。

    杨洪带领精挑细选的三万之众,一路马不停蹄,此刻已经相当疲惫了,如果不休息的话,一旦上了战场,也不过是坚持一两时辰,就后继无力。

    他一边让下面人休息,一边派了斥候,让他们去探明前明的情况。

    不过半个时辰之后,就有人过来说道:“国公,大捷,大捷,忠国公大破瓦刺,斩首数万,瓦刺大军溃败西逃,现在斩首数量都还没有清点出来的。”

    “什么?”杨洪猛地站了起来,一时间激动非常,心中也有莫名的滋味涌上心头。

    对这个结果,杨洪自然是高兴的。

    如果这是真的,瓦刺一下子被打残,今后二十年间,瓦刺是不可能窥视宣大辽东了。

    毕竟这前后数次大胜,几乎将瓦刺一代人给杀光了

    人是最不值钱,又是最值钱的。

    瓦刺再想反扑,非要等下一代成长起来不可。

    即便今后朝廷不对草原动兵,这一战也打出二十年的和平。而朝廷继续向瓦刺用兵的话,瓦刺的抵抗会更加微弱。

    北方大患已经解除了七七八八。

    真是因为杨洪明白这一点,他心中才对石亨产生了一丝丝嫉妒。

    因为他知道,他一辈子也不可能打出必石亨更好的战绩了

    之前石亨兴凯湖之战,杨洪虽然艳羡,但从来不觉得嫉妒,因为杨洪知道瓦刺尚在,他有机会能证明自己。

    而今瓦刺已经残了。

    大明没有了对手,杨洪纵然有万般兵法,又向哪里施展。

    而有这一场大胜在,石亨之前种种违令之处,想来朝廷也会一笔勾销,他对石亨也是无可奈何之极。

    他心中岂能没有一点点负面情绪。

    只是杨洪到底不是寻常将领,不过呼吸之间,就把心思平定下来,说道:“传令,大军开拔,去见石亨。”

    杨洪带着士卒前进,不过数里,就看见了大片的大片的尸体了。

    他首先看见的是大片大片的瓦刺无头尸体。

    他草草用眼睛一扫,就只有有万余之多,甚至还可以看出来,其中有不少瓦刺人并没有抵抗就被杀死了。

    也就是说石亨杀俘。

    不过,杨洪随即将目光移开了。

    本来大明军队的军纪本来就不好,不过在京营之中,因为有朱祁镇的整顿,引进了断事官,才变得好了不少

    但是京营诸军之中,石亨所部从来是军纪最差的一部。

    这也是因为各个将领的风格有关。

    石亨打仗赌性最大,他自己都不太将军纪当回事,他在京师驻扎的时候,还算老实,但是即便这样,石亨所部执行军法,也与其他各部不同。其他各部都是老老实实的。但是石亨却是遮遮掩掩,很多时候为犯了军法的士卒遮掩,实在遮掩不住了,才行刑。

    到了外面驻扎之后,石亨更是变本加厉之态。军中断事官屡屡上奏,弹劾石亨,但是石亨有大功于国,朱祁镇也不能轻易处置了。

    无非是让兵部下令申斥,或者扣石亨俸禄等等。

    但是石亨哪里在乎这个?

    再如今,杀俘之事,虽然是兵家所恶,但是大明不是没有做过的,而今在内阁之中的孟瑛都做过这样的事情。

    而且这么大规模的杀俘,没有上面的军令是不可能的。

    一场大胜之下,些许瑕疵,朝廷也不会在意的。

    所以杨洪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多时,一名将领过来迎接,却是石彪。

    为了激励石亨,朱祁镇也要表示他对石亨的信任,就将石彪调到了石亨的麾下。文官之中有回避制度,常常父子,叔侄都不会在同一个衙门做事。而军中则不然,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病,这样的事情却是常常有的。

    朱祁镇虽然有意建立起这样这样的制度,但是一个制度的建立,并非一纸文书那么简单。

    石彪见了杨洪立即行礼,说道:“拜见国公。”

    杨洪说道:“石将军请起,得闻大胜,

    还不知道这一仗怎么打的,快与我说说。”

    石彪立即说道:“是。”随即将当初一战,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道:“大军来到这里,瓦刺大军四出,将大军合围在此,大帅令大军饮食水,待瓦刺大军大至,随即带队直插瓦刺本阵。”

    “分别令诸将将兵,分兵五路,不顾身后。当时大帅亲当锋矢。不才为大军之先。”

    一说到这里石彪满脸欣喜,却微微抽动。

    欣喜的是,他能如此大战之中担任先锋,这一分功绩够他吃上一辈子。却有些得意忘形,抽动了还没有痊愈的伤口。

    杨洪这才发现,石彪甲胄之中微微透漏出血色,即便是骑在马上,身形也有一些不自然。以杨洪的经验,自然能看得出来,石彪是身上有伤,而且伤势不是一处,才会而今的样子。

    如此才能见当时那一战的惨烈。石彪乃是石亨的侄子,即便是先锋,身边也是有足够的护卫,

    而战场之上,伤与死,很多时候就是一线之差。

    杨洪说道:“看来,石少将军,也没有少建功。”

    石彪也有一些得意忘形,说道:“不敢当,不过是斩了一两台吉而已。”

    台吉是元朝的封爵。在满语之中就是贝勒,如果翻译成汉语,在不同语境之中,可以翻译成王子,太子,宗室等等。

    想来是绰罗斯家族的城员,也是瓦刺军中的中坚将领。

    杨洪说道:“那就恭喜石少将军了。”

    石彪说道:“都是陛下之功,将士用命而已,这一战打得痛快之极,瓦刺人完全不是对手。”

    随即细细说出当日的情况。

    明军短火铳不能完全装备军中,也就是当前锋的士卒有,大军合围双方开始加速对冲,在三十步左右,明军纷纷开火。随即拔刀。

    这一阵火铳,并没有太大的成效,在两军冲锋之极,最佳效果不过十几个人之中才有一个人被打中。

    而且打中之后,也不一定落马。当时一时间也死不了。

    但是这就已经非常有利于大明了。

    无他,挫动了瓦刺锐气。

    面对火铳打击,冲到前面的士卒,会下意思躲避,这是每一个人的本能。不通过大脑就做出的决定。

    如此一来,瓦刺马速就落后明军一截。

    而在骑战之中,速度从来是骑兵最好的武器

    双方速度差上一点,明军的优势就多少一点,特别是前锋的突然减速,对后面影响很大,对付的队形就有些乱了。

    如果再有一些人坠马,更是让瓦刺军心大动。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汉当几胡?

    如此在第一波冲锋的时候,就占尽了上风。

    但是仅仅是如此,明军也未必做到以五万大军对十三万大军了。

    再就是明军的甲胄优势。

    瓦刺全盛的时候有近十万甲骑,但是多年征战下来,只有五六万甲骑了。除却这些甲骑之外,大多骑兵都是没有甲胄的。

    而石亨作为一个出色的骑兵指挥官,自然不会以鸡蛋碰石头。打仗他自然有自己的办法

    他抢先发动进攻,就是将战术主动权放在自己的手中,石亨自然不会与瓦刺重器硬碰硬。他挑选的进攻的军队,就是瓦刺没有重甲的骑兵。

    于是乎,双方一对冲,瓦刺人吃亏太多了。明军的骑兵刀砍在瓦刺士卒身上,自然能刀刀带血,但是瓦刺军队的刀砍在明军身上却是未必了。

    诚然锁子甲比重甲,扎甲防御力要低一些。但是依然有自己的作用,轻便的甲胄防御力并不低。明军自然也要被砍中要害的,那是没有一点活路了,就好像是脖子上,纵然瓦刺一刀砍不透脖子上的锁子甲,但足够将脖子砸断。

    如果不是要害,却能让墙上重伤变成轻伤,轻伤变成皮肉伤。

    如此一来,瓦刺人感到明显的不对。

    石彪作为先锋,只一击就从瓦刺大军之中,破阵而出。粉碎了瓦刺想要包围明军的企图。

    石彪说得眉飞色舞,杨洪心中却暗暗反思,暗道:“是不是,我对下面的士卒战斗力不大了解?”

    杨洪是一个谨慎人,但并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真正临阵决断的,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事情,杨洪并非没有做过。

    比如他攻克大宁之后,降服兀良哈三卫之后,继续北上,就是先斩后奏。

    只是他毕竟愿意提体会上意。

    他并非不敢与瓦刺决战,而是他更多愿意执行朱祁镇的理念。

    朱祁镇虽然不遥控指挥,但是每一战的战略,打到什么地步,要什么目的,都是要事先交代好的。

    杨洪又被孟瑛特别叮嘱。

    他越发感受到责任重大的时候。就越发要考虑政治上的因素。

    虽然有时候打仗,不仅仅要算政治帐,也要算军事帐,两者或许有相辅相成的时候,但是更多是互相抵消。

    政治帐算多了。宝刀都蒙尘了。

    杨洪并非不知道,从正统十四年之后,京营的战斗力在金钱的努力下,一直在提升。

    但是效果如此之好,却是没有想到的。

    他不尽要暗暗思考一

    个问题,那就是公平的说,明军骑兵与瓦刺精锐,可以一骑当几骑?能当两骑吗?

    这个问题对杨洪来说非常重要。

    因为有了这个估算,将来分派军队的时候,才能心底有数。

    如果说,在猫儿庄之战,明军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瓦刺军,而这一战,很明显,明军高估了瓦刺军,低估了自己。

    当然了,这一战胜利,并不能单单说明军士卒战斗力的提高,还有石亨高超的指挥艺术。在双方交战的第一回合,石亨就冲出了包围圈,他根本没有表现出再战的心思,而是向东撤退。

    这一下,让瓦刺陷入被动之中。

    也先不甘心。

    他放弃了大半个漠北草原,动摇了瓦刺在漠北的感觉,才寻觅到这一次战机,哪里愿意就此放石亨走。

    这让也先犯下了指挥之中第一个错误,那就是太渴望胜利了。

    也先下令追击。

    石亨向东逃了数里,就停下了脚步。

    总体上来说,瓦刺军队的组织性是比不上明军的。

    石亨五万骑兵全部是脱产士卒,特别是京营几乎一年训练十个月有余,军阵,旗鼓,号令,拼杀,等等都在训练之列。

    但是瓦刺除却本部数万骑之外,其他的蒙古军队根本做不到脱产训练。

    这是背后国力的差距。

    石亨在最短的时间,完成了大军前后转向,又逃兵变成了翻身冲锋。

    也就是蒙古人最熟悉的撤退,诱敌,反击的套路,在石亨玩了出来。但是也先下令追击的命令,让各部前后不一,留在最后的是重骑。

    故而石亨所部,就好像是一柄宝刀,将追在最前面的瓦刺一部给打崩了,随即赶着败兵,杀进瓦刺军中。

    在杨洪听到石亨如此指挥,忍不住暗叹道:“好一个,反客为主。”

    外行人或许不知道这种指挥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是杨洪却知道其中的艰难之处,其中最艰难的地方,并非战斗动作。

    毕竟说起,这种迅速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的的阵势变化,其实也是最基本的阵势变化。

    在北京的时候,也不知道训练了多少次了。

    但是训练过多少次,与在战场之上能发挥出来多少,那是一个完完全全不一样的概念。凡是军队能将训练场上发挥出一层,就足够称为精锐。

    而大军突出重围,撤退。很容易让军心崩溃,人人想逃走,但是即便上面下令反身作战,也不可能了。

    特别是在敌强我弱的地步。

    而石亨能做到一声令

    下,下面的士卒就义无反顾,可见石亨能得军心。

    只是说到这里石彪不说了。

    杨洪忍不住问道:“少将军为什么不说了。”

    石彪笑道:“下面的末将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大帅带军队连打崩了瓦刺三四阵,双方陷入混战之中,当时我也看不清楚战场形势,总是一直杀,杀了三四个时辰。”

    石彪如此说,言语之间,还有一些心有余悸的感觉。

    杨洪自然知道,不管明军大胜瓦刺的原因是什么,定然有一场恶战。对石彪言语之中的恶战,并不奇怪。

    毕竟瓦刺如果真是软柿子,早就被灭了好几回了。

    不过,杨洪心中的疑惑还是没有解除。

    无他,杨洪对明军骑兵的实力或许有一些低估,但是他依旧觉得五万骑兵与十万瓦刺军队战斗胜负难料。

    最好的结果,不过是双方各自撤军,打成两败具伤。然后各自说自己一方大胜。

    决计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瓦刺退兵,让明军占据了战场。

    无他,占据战场,就拥有了打扫战场的权力。

    大战之中很多士卒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的,只是受伤而已。更不要说战场之上,有很多战士士卒的财物,兵器,马匹等等。

    这都是战利品。

    失去战场的控制权,几乎可以确定失败的必然性,虽然也有个别案例不能以此而论,但是大部分战事都可以从这个角度去看。

    凡是失去战场控制权,就可以说是失败。

    是什么原因,让瓦刺人愿意退走。

    这一点让杨洪心中一直犹疑。

    这个时候,军队似乎惊动了什么。一只秃鹫从地面之上飞了起来,一瞬间好像地面之上飞起一片黑色的云朵,无数食腐的鸟儿,都飞起来。

    似乎整个草原方圆数千里之内,大大小小的鸟儿都飞到了这里。

    被大军惊动了,此刻都飞上了天空。

    杨洪这才发现,这里才是鏖战的主战场。

    是一副什么样的摸样?

    数不尽的人马尸体将地面之上扑了一层,有的地方,有些稀疏。这个地方的尸首还能保持完整,但是当时厮杀最惨烈的地方,却不是这样的。

    一层层的尸体被无数战马踏过,已经踩成了肉泥,而在肉泥之上又有一层尸体。然后再踩成了肉泥。

    无论是瓦刺士卒,还是明军的尸体都无法辨认了。

    地面之上大片大片的黑色的陈旧性血迹,早已干涸了,却好像是涂料一般,涂满大地。将大抵都换了颜色。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也先死了?

    犹豫厮杀是三天前的时候了。

    这些尸体在这里躺了三天,一股股味道已经散发开来,否则也不会引这么多的食腐鸟类聚集在这里。

    好在草原风大,似乎能让这些人风干,味道还不是太让人难以忍受。

    不过,杨洪也看到,其中有不少明军的尸体,微微皱眉,说道:“为什么不收尸?”

    石彪眼睛之中流漏出一丝黯然,说道:“人手不够。”

    杨洪心中咯噔一下,心中暗道:“石亨所部到底还剩多少人?”

    到底石亨所部缺额到了什么地步,才让战友的尸体,躺在地面之上好几日不去清理。

    石彪连忙说道:“已经开始清理了。”

    随着石彪的指示,杨洪也看到有不少人,开始从尸体之中找出明军的尸体,寻一个大坑就地掩埋,至于瓦刺的尸体,自然是一把火给烧掉。

    杨洪立即下令,仅仅留下数千士卒,其余的士卒都去帮忙。

    杨洪终于问了石彪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说道:“瓦刺大军为什么退走了?”

    石彪说道:“这个不清楚,我们也很奇怪,在下午时分,瓦刺方面似乎不耐烦,瓦刺精锐突击大帅本阵,之后就忽然撤退。”

    “我们都怀疑,瓦刺重要人物死了。”

    杨洪说道:“重要人物,是谁?”

    石彪说道:“有人猜是也先。”

    杨洪一拉缰绳,吃惊非常,说道:“你说是也先?”

    石彪说道:“现在猜的,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也先太重要了。

    没有见到也先的尸首,石彪不敢妄言。但是言语之间,却是透漏出一丝肯定的语气。

    杨洪心中暗暗推敲,暗道:“或许这就是答案。”

    在他想来,瓦刺军中什么人死能造成全军震动,连忙撤退,连正在进行的战事都不管了

    想来也只有也先了。

    草原政权交替从来不是正常交接的。

    故而每一代雄主死后,都会引起相当大的政治动荡。

    如果也先真的不性,对瓦刺来说,这一战就没有打的必要了。

    无他,即便是能打赢,他们也要面对内部重重矛盾,这个时候,也无暇反攻,甚至最好远离漠北,否则让明军插手瓦刺内部,那才是一场灾难的开始。

    但是纵横天下几十年,瓦刺一代雄主,大元盛田可汗,添元帝,就这样死在战阵之上了?

    虽然杨洪也知道,战阵之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但是听

    到这个消息,他依旧有一种梦幻的感觉。

    似乎不是真的,是在做梦?

    杨洪感觉石彪当时根本不在事发地,故而问石彪也没有用,只能问石亨了,杨洪问石彪道:“忠国公在哪里?”

    石彪说道:“就在那里。”

    杨洪目光穿过了整个战场,看到了明军的营盘。

    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一战之中石亨的损失很大。

    因为这个营盘有一种据险而守的感觉。

    这个营盘就在战场东南方向。一座山峰上。

    营地居高临下,一眼看上去就易守难攻。

    想想就知道明明是明军的胜利,为什么还要在这里驻扎,他在防谁?

    如此就看得出来胆大包天的石亨,此刻也有几分心虚了。

    当杨洪到了营地之下,石亨并没有出来迎接,出来的是金凡登。

    金凡察见了杨洪几乎要哭出来说道:“国公,您终于来了。”

    杨洪一见金凡登的脸色就知道不对。立即说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金凡察说道:“忠国公失血过多,已经昏迷三日了。这几日一直是在下执掌军令,国公到此,末将就放心了。”

    杨洪又吃了一惊,说道:“石亨怎么样了?”

    金凡察立即说道:“为大帅卸甲之后,国公身上有大大小小七十处伤口。不过在军医的处置之下,已经平稳多了,只是太过劳累,这才没有醒过来。”

    杨洪知道石亨没有性命之忧后,心中也安定多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说道:“石亨也太莽撞了。”

    石亨早就不是当初冲锋陷阵之将。还是如此拼命。

    如杨洪,杨洪一身武艺,被人称为天人,杨洪冲锋陷阵的时候,也是所向披靡。但是当杨洪当上一方重将之后,杨洪从来不再上阵了。

    倒不是杨洪胆怯了,只是身份地位不同。在战场之上,他一人身死事小,大军成败事大。不是逞能的时候。

    金凡察立即说道:“国公此言差矣,我军这一战,以五万之众,破瓦刺十五万大军,非全军报必死之心不可,大帅引领全军士气,从一开始到最后,一直是全军锋矢所在,连斩瓦刺十数将,催敌锋于正锐,无大帅,则无此胜。”

    杨洪看了金凡察一眼,金凡察眼中有几分胆怯,却也坚定的与杨洪对视,不愿意改口。

    杨洪说道:“这一战折损多少?斩获多少?”

    金凡察说道:“折算一万七千上下。”他言语之中被苦涩渗透,说道:“战场还没有打扫完,这些人都是军中缺额以及伤员病死数目之和,剩下还有五

    千伤员。”

    杨洪万万没有想到损失这么大,几乎是折损近半了。

    在草原之上,缺医少药,这五千伤员,能活下来的能有一两千就不错了。

    “斩首五万七千上下,这还是没有将战场打扫完的情况下。”金凡察说道。

    杨洪也明白,虽然斩首五万七千多,但是瓦刺损失之多,必然在这个数目之上,甚至比这个数目大的多。

    虽然战场没有打扫完,但是杨洪也看见,主战场上的首级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无他,首级就是战功,这可是有赏格的。

    上上下下都不会不注意。

    所以即便将战场打扫完,能有三四千首级就不错了。

    但是瓦刺大军撤退时候,定然有相当一部分伤员,大明的伤员在草原之上就活不了,难道瓦刺的医疗保障还能在大明之上。

    所以瓦刺的伤员有一个算一个,带回去的能活下来五分之一,就不错了。

    瓦刺这一次元气大伤,根本不看有东窥之心了。

    杨洪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刚刚说的不错。”

    将军最大的任务,是打胜仗。

    不管是石亨有多少地方,让杨洪看不惯,但是能打出这样的战绩,杨洪就不该有所指责。他虽然不在战场之上,但也可以想象到当时是多么兵危战急。

    杨洪自问,如果他在石亨这个位置上,难道不该当全军之锋矢,那里有危险,出现在什么地方?

    只是杨洪决计不会让自己,还有自己的部下处于这样的境地之中。

    这却是杨洪与石亨的风格不同了。

    只是对一个士卒来说,这两个主帅,追随谁还真不好说。

    追随杨洪,他或许能将你带回家,但是很多时候只有苦劳,没有功劳,但是追随石亨,却很容易战死沙场,但是也几战下来,或许就能改换门庭,升官发财。

    当然前提是你能活下来。

    “将军,大帅醒了。”忽然一个军医过来说道。

    金凡察为了隐瞒消息,谁都瞒过了,甚至包括了石彪了。只有几个军医在照顾石亨。

    杨洪立即说道:“去看看。”

    杨洪大步到了石亨的帐篷之前,还没有进去,就闻到一股香味。

    却见石亨坐在榻上,捧着头盔正在吃东西,里面不是别的,都是一寸大小的肉块,煮熟而已,不知道是马肉还是羊肉,没有什么香料的遮掩之下,腥味很大。但是石亨来者不拒,一口一个。

    杨洪见石亨这个样子,顿时放下心来。

    能吃就意味着没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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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子介绍:
重生到了大明王朝中期,还是附身在一个八岁的孩童身上。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身份是一个即将继承天子之位的皇太子!
嗯,简单讲,就是一个八岁皇帝的奋斗史——夺宫变,治朝堂,安黎庶,平内乱,进人才,兴农事,开商业……
文治武功,振兴大明!
……
以冲龄之年,继大明国祚!
奋五世之余烈,修文治,定君臣黎庶,执长策,问鼎之轻重!于是,五夷臣服,御宇内而四海承平。
“执社稷之神器,迎盛世大明”明天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天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天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