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不好
怪不得他们的保密功夫做的这么到位,但是那群锦衣卫还是阴魂不散,原来是队伍当中出了奸细!事情就坏在了柳大夫身上!
可随即安子就又觉得茫然,他挠了挠自己的头,有些不解的问:“可二少爷,柳大夫在咱们这儿可被看守的很严密,因为他跟解药有关,所以我们不敢懈怠,三班倒的守着他,再说了,他也没个可以通信的,他怎么能把消息传出去的?”
在新地界上总是有许多不方便,徐二少爷看了一眼空空的茶壶,皱了皱眉头。
丫头立即就反应过来了,二少爷身骄肉贵,用的吃的一应的的东西都是最好的,茶叶他们身上倒是带着最好的,但是二少爷连泡茶的水都有讲究,这就实在是没办法了----西北这地界水本来就是珍贵的东西,能够有的用就不错了,更别说还要挑剔泡茶用雪水或是山泉水之类的。
她小心翼翼的问:“二少爷,您暂且忍耐些,过几天,等到风声不那么紧了,我们去打听打听哪里有甜水井,去给您打井水来用。”
安子顿时有些咋舌,他虽然是知道二少爷的奢侈的,但是都沦落到这个份上了,二少爷真的就能因为水不合心意而忍着不喝茶,这.....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继续问二少爷:“不如先把他给抓过来,严刑拷打,他那种文弱书生一样的身板儿,打一阵子,什么都招了。”
就算是真的他传出去的消息,也是遮掩不住的。
徐二少爷一时没有说话,他其实也怀疑柳大夫是否有这个本事传出消息去,毕竟他只是个大夫,手无缚鸡之力,身边却又有那么多人看守,如同安子所说,这些人都是最值得信任的,没有任何一个会被柳大夫给收买。
那问题究竟是出自哪里?
除非.....除非柳大夫根本不是大夫!
他脑海中灵光一闪,仿佛是抓住了什么要点,但是又很快就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怎么会呢?如果柳大夫不是大夫,朱家费心思让他去朱家住着是为什么?
再说当时齐正为了把他弄回来废了多大功夫?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被追杀的愤怒还是让他不能平静,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安子要去审问柳大夫的提议,他就又问:“金宝他们有消息了吗?”
金宝他们之前是去追杀楚庭川的,他们也真的差点儿成功了,不过虽然楚庭川没死,最后也落在了瓦剌人手里,对于金宝他们办事的能力,徐二少爷非常满意。
至少让楚庭川落了难,而且这个结果对于楚庭川他们夫妻来说,或许比死还要难受,只要想到这一点,徐二少爷心里就好受多了。
安子哦了一声,急忙道:“您放心,金宝他们就在关外等着咱们,只要咱们过去,他就能想法子让咱们去瓦剌那个汉人大臣跟前。”
那个汉人大臣在瓦剌人里头还是很受重视的,也能在太师跟前说的上话,只要能见到人,徐二少爷就能想办法让他去跟瓦剌人说,杀了楚庭川。
他实在是一丝一毫的耐心都没了,懒得再跟他们两夫妻玩,他们早点死了,他也好操心别的事。
听见金宝那边一切顺利,徐二少爷的心情才好了一些,他想,老天总归还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不然的话,为什么他能够从锦衣卫手里一而再再而三逃脱,又为什么能这么顺利的就跟瓦剌人结交呢?
只是希望之后老天爷能继续站在他这边。
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徐二少爷让安子出去弄清楚锦衣卫到底是怎么跟来的,便又让另外一个心腹梁子进来。
梁子是之前留在街上捣乱掩护的,现在回来了,他当然要问问情况。
见梁子虽然气喘吁吁,但是精神头却还好,也没有受伤,徐二少爷就知道锦衣卫那边应当没什么大麻烦,果然,梁子立即跟他道:“二少爷,打听到了,锦衣卫不是来抓咱们的,应当是另一伙人,是为了太子殿下在宣府外头的事情来的,跟咱们没关系。”
什么?
徐二少爷放松下来,又觉得有些啼笑皆非和懊恼,真是失算了。
他还以为锦衣卫是得到了他们的行踪所以跟上来的,哪里想到竟然是为了楚庭川的事情来的,这下子反倒好,原来是真的没什么事的,这么一闹,反而暴露了,卫敏斋那么狡猾的人,一定会起疑的。
他拍了一下桌子。
梁子忖度着他的心思,小心的劝解:“少爷也别着急,那帮锦衣卫里头没专门负责咱们这块儿的人,等到他们消息传出去,卫敏斋的人追来,咱们早就出关了,到时候天高皇帝远,谁能奈何得了您?”
也对,徐二少爷得意的牵起了嘴角。
他们总归是慢了一大步了,想要追现在也来不及。
他点了点头,让梁子不能放松警惕,还是要让众人都打起精神,千万不要再暴露了行踪,也不许随意出去打探消息,另外又叮嘱他:“你去跟安子说一声,这事儿跟那个柳大夫没关系,让他别折腾人。”
身边有个大夫跟着还是很有用处的。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上,既然不是他泄露消息,那就还是留着吧。
梁子响亮的答应了一声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徐二少爷一个人,他有些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顿觉疲倦。
也不知道徐管家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
徐管家现在正战战兢兢的抱着头躲在一群百姓堆里,整个人瑟瑟发抖,关外的风吹的人脸皮都似乎要单独飞出去,他连表情都做不出来了。
他是奉命来找之前跟他们接头的瓦剌官员的,但是到了地点之后却出现了意外-----那些瓦剌人不知道是发什么疯,现在竟然见汉人就杀,他哪怕是亮明了身份,也没人理会他,反而差点当场就杀了他,若不是他反应快,底下人也忠心耿耿的护着他,他现在就是刀下亡魂了。
第二百零一·新王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怪不得当初国公爷虽然也收收瓦剌人的好处,但是却从来不跟他们有进一步的拉扯,原是早就知道他们的本性。
这些豺狼迟早是要吃人的,狼行千里吃人,狗行千里吃屎,他们改不了这个德行。
他这么想着,前面忽然又涌来了一大群瓦剌士兵,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有一个孩子忽而哭起来了,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那些瓦剌士兵顿时发怒,指着孩子哭的方向骂了几句,就骂骂咧咧的走了过去。
徐管家顿时悬起了心。
这些汉人百姓都是要赶去宣府的商人,原本虽然这条路不怎么安稳,但是商人么,沟通四方,互通有无,瓦剌人对他们虽然盘剥的厉害,可是却也并不会动不动就杀他们,所以他们其实还算是自由。
可这一次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些瓦剌人疯了,银子搜刮去了不算,还把他们都扣在这里。
难不成是打算要跟宣府的杨将军示威?
徐管家心里盘算起来,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反而是好事-----瓦剌人不知道杨将军这个人的性子,但是他可知道,杨将军可是出了名的硬骨头。
你越是要这样,他越是不可能给你开城门。
别说开城门了,只怕杨将军被逼急了,还能出来打一场-----杨将军不仅骨头硬,还聪明,自来就是出了名的难缠的角色。
若不是因为他之前在京城跟国公爷不和,国公也不会让他来宣府守城了。
这样一来,对于他来说倒是好事了,他可以借着这件事推波助澜,趁着瓦剌人受刺激,在中间挑拨,让瓦剌人把人质楚庭川给杀了。
到时候要是闹得不好,朝廷免不了要为了面子跟瓦剌人打一场。
现在他们是追杀二少爷追杀的起劲儿,但是等到那个时候,谁还有空顾得上二少爷?二少爷就真的能够得到很长一段时间的喘息时间。
这么想着,徐管家的思绪逐渐飘远了,正要琢磨是否还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就听见剧烈的哭喊声。
他立即回过神来,就发现那些瓦剌士兵竟然已经对那个看起来才三四岁的孩子举起了刀。
因为被杨将军偷袭过一次,所以这些瓦剌士兵草木皆兵,四周的火把照的这黑夜如同白昼,也因此,徐管家亲眼看见那个孩子脸上惊恐的表情和他父母的绝望。
他闭了闭眼睛。
不管怎么说,总归都是汉人,他也是跟着国公上过战场的,若是说对这样的场景半点感情和愤怒都没有,那就太冷情了。
但是这个时候,他不能上去做什么。
不管是为了公子的大事,还是因为不想得罪瓦剌人,他都不能去阻止。
耳边的哭声越来越大,徐管家的眼睛也始终没有睁开过。
可是随即谁惊呼了一声,徐管家下意识睁开眼睛,就看见刚才那个瓦剌士兵被用皮鞭卷了起来,整个人重重的被扔了出去,而后摔在了地上,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这是谁?
徐管家顺着皮鞭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极为年轻的军官打扮的人骑着马飞快的疾驰而来,顺着那帮闹事的瓦剌士兵就过去了,几鞭子下去把人都给抽的东倒西歪。
这竟然也是瓦剌人!
瓦剌人也有帮汉人的吗?
徐管家有些错愕,低声问身边的商人:“这是谁啊?”
那边的年轻人似有所感,遥遥的停下马往这边看了一眼,徐管家被那样的目光注视,顿时只觉得压力倍增,整个人都不自觉的绷紧了神经。
这年轻人究竟是谁?
他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
商人也压低了声音,似乎是猜测也有些兴奋的说:“如果没猜错的话,敢在太师的大营附近纵马打人的人,或许是瓦剌的新王!”
新王?!
徐管家皱起了眉头。
瓦剌人自从错木达死了之后,就一直被太师所领导,他也听说过了,上一任瓦剌王的幼子本来说是死了,却又不知道为何回了瓦剌。
难道那个孩子竟然当了王?
可是瓦剌这豺狼一样的部落,他们是不讲究什么道德的,谁强谁就能做主,新王年纪小小,其他部落的首领怎么会真心敬服他?
他没想通这一点,那边瓦剌太师的营帐已经有了动静。
或许是这外头闹得实在是太不像了,瓦剌太师营帐中出来了几个散着头发的瓦剌将领,骂骂咧咧的一路出来,却在看见那个搀扶小孩子的年轻人之后都愣了愣,而后表情谨慎的站住了脚,开始询问些什么。
年轻人却不理会他们,冷冷的哼了一声,就把他们给甩在身后,进了营帐。
经过这件事,再也没有瓦剌士兵有心思去屠杀虐待汉人了,汉人们小心翼翼的聚在一块儿,有些胆小的还忍不住哭了。
徐管家目光炯炯的看着那边,若有所思。
这个新王怎么会也在军队里?
他按理来说不是该在后方的吗?
若是他来了,那这些士兵到底是听瓦剌太师的,还是听王庭的?
楚庭川的生死,又到底是瓦剌太师说了算,还是这位新王呢?
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徐管家忧心忡忡。
要快些想个办法,见到自己接头的人才行,否则的话.....
再继续这么浪费时间,只怕会耽误了二少爷的事。
他这么想着,正愁着该怎么才能让人去报个信,就见到了自己熟悉的面孔,忍不住惊喜的喊了一声。
他是用瓦剌语喊的,大家顿时都纷纷诧异的看着他,一群刚从旁边营帐里出来的瓦剌人也超他这里看了过来,而后有个人微微点了点头,就有几个瓦剌士兵一路小跑着过来,把徐管家给带走了。
徐管家松了口气,到了接头人面前,客气的先打了声招呼,就道:“我有要紧事想要求见太师。”
他见的这个人就是之前他们给出楚庭川在大同情报的那个接头人,见徐管家这么说,那个人却毫不迟疑的摇了摇头,用生硬的汉语道:“不行,见不了。”
二百零二·反悔
见不了?徐管家一下子就听出了不对,前些天这些瓦剌人对他们的态度还很不错,甚至同意徐家的人组建一支商队专门来往关内运送皮草,而后徐家也偷偷用徐家的渠道替他们偷偷运送战马和铁器。
正是因为这一点,徐二少爷对于跟瓦剌人合作一直抱有很大的信心,他们也是一样,但是现在,居然说连面都不能见了.....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徐管家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立即就赔上笑脸哈哈了一声,快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东西来递给那瓦剌人:“老兄,咱们大家都合作了这么久了,彼此都也算是朋友了,大家有什么话也不要藏着掖着,这是一点儿小玩意儿,听说你快要成亲了,这是一点小小心意,请千万拿着。”
瓦剌人接过手一看,见是一颗色泽透亮的圆珠,正要皱眉,帐篷内的烛火就忽然被吹熄了,那颗圆珠在他手里发出耀眼的光芒。
他一下子被镇住了,睁大了眼睛诧异的问:“这是什么?”
关外野人,就是没有什么见识,徐管家心里不屑,但是面上却还是乐呵呵的说:“这是夜明珠,可是有价无市的宝贝,这玩意儿不管送给哪个姑娘,都会让她乐的发疯的。”
的确是很贵重的礼物了,瓦剌人掂量了一下,实在舍不得放下,塞进了自己袖子里,就对徐管家说:“不是不帮你们,是事情出了意外,现在太师大人很恼怒,我们也不好办事。”
徐管家听出了门道,急忙打蛇随棍上:“不知道是什么事让太师如此烦心?我们或许能为太师分忧呢。”
瓦剌人有些生气,见徐管家重新点上了火,就一屁股坐了下去,恼怒的骂了几声:“还不是你们汉人狡猾狡猾的!我们押着人去叫阵,他们竟然嘲笑太师,丝毫不顾那个什么太子的死活!你们汉人最薄情寡义,太子也不要了!”
原来还是为了这个,徐管家目光闪烁,也很是发愁的摇了摇头:“这件事我们也在里头听说过了,所以我们二少爷也觉得太子留在您们这儿没什么用,还不如杀之以振军心!”
“杀了?”瓦剌人冷笑着摇了摇头:“若是老子的性格,早就一刀下去了,可是不行,我们太师为了抓他费了多少劲儿?不说别的,就昨天,军营里居然就混入了一群汉人,想要把人给救走,还杀了我们二十多人.....”
难怪今天草木皆兵的,这些瓦剌人见到汉人就杀呢,原来是这个缘故,徐管家斟酌着,觉得那些来救人的应当是楚庭川身边那些没死的亲卫,或是他在大同的那些亲信。
他急忙问:“那人救走了没有?”
如果真的让楚庭川被救走了,那他们还不知道去哪儿找人呢。
“当我们这是什么地方?前些天那个什么杨桐就来过了,还不是一无所获!不过就是让人恼怒!若不是大王拦着不让,老子就把那个狗太子的头给砍下来!”瓦剌人越说越气愤:“光是吃粮食,半点用处都没有!”
换银子银子还没见着,让他去叫阵吧那些大周的将领和官员根本就不吃这套,真是不知道留着这人干什么,要是按照他说,干脆趁早杀了了事。
又不是没了他就不能打仗了。
那些大周的汉人弱的跟什么似得,别看现在守得严严实实的,但是总有能突破进去的地方。
怕他娘!
徐管家松了口气,看来这事儿还是有戏。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瓦剌的新王要维护楚庭川,不让人杀了他,难不成是留着还有别的用处?
可现在看起来他根本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啊。
徐管家试探着问:“我听说,太师天纵奇才,向来一言九鼎。”
瓦剌王庭自从发生兄弟争位的事情过后,王室成员就都死的差不多了,瓦剌太师才是真正做主的人。
至少在之前的几十年之中一直都是如此。
王室衰微不值一提。
哪怕新王现在被找回来了,在这种弱肉强食的环境里,他说不杀楚庭川,瓦剌太师就一定要听他的吗?
这岂不是笑话?
仿佛是戳中了要害,那个瓦剌人一下子气愤的攥紧了拳头:“大王昏聩!偏偏那些首领却都听一个小毛孩儿的,他连毛都没长齐,懂个屁的打仗!太师大人之所以还理会他,还不是因为那些首领都被他收买了,都听他的!”
这也是现在的问题所在,瓦剌太师已经不能命令所有部落了,这些从前全都臣服于他,对他言听计从的部落首领,如今对新王尊重有加,这一次瓦剌太师要杀了楚庭川祭旗,而后挥师北上直接打仗,却遭到了新王的反对。
这也是为什么瓦剌太师最近疯狂残杀汉人商人的原因。
他实在是太愤怒了。
徐管家皱起眉头,他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如果真的是个小毛孩的话,那些首领凭什么完全都被收服了?
要知道他们之前可都是听瓦剌太师的。
这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关乎部落的利益,他们才不会看什么情分,而是完全从利益出发,到底新王能给这些首领什么?
不管怎么说,新王既然不主张杀掉楚庭川,对于徐家来说就不是朋友,而且他们对于新王也半点都不了解,连接触的渠道都没有。
徐管家打定主意,想到这里,也不再坚持要见太师,只是请求瓦剌人把自己和自己的随从都放了,让他们返回关内。
一颗夜明珠换这点儿方便还是有的,瓦剌人很痛快的答应了。
徐管家马不停蹄的离开了瓦剌人的营帐,在接头处等了几天,总算是等到了金宝,二人一会和,顾不得寒暄,先说了各自的发现。
跟徐管家这边差不多,金宝那边也碰了壁,他有些恼怒的跟徐管家说:“之前还说能见二少爷,但是现在,那个姓周的也油盐不进了。”
姓周的是个汉人,在瓦剌人那边却混的不错,是个能说得上话的。
二百零三·底细
徐管家也知道他,对于此人,他一直很不屑于交往,毕竟汉人被俘虏了,忍辱偷生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反过来帮人家做事,带头带着瓦剌人屠杀掳掠自己的村子的人却不多。
这人就是其中一个。
他问金宝那边具体打听到了什么,又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金宝。
金宝恍然大悟,若有所思的道:“若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这位新王可了不得,年纪小小的,当初上位还是靠着太师扶持。”
说到底,瓦剌太师是看着新王年纪小,觉得好摆弄,所以才拥戴他,想让他当个摆设。
但是谁知道这位新王却着实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刚刚上位两三年,他就借着活佛的名义,说他叔叔是不祥之人,把他叔叔给干掉了,而后他迅速的跟金狼部落的王的女儿联姻,娶了金狼部落的女儿当王后,手里正式拥有了金狼部落的力量。
这还不算,在这之后,成亲不过半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能让金狼部落死心塌地的,竟然让金狼部落吞并了附近草原的老鹰部落,从此在王庭站稳了脚跟。
说起这些,金宝实在是有些感叹:“他到现在都还不足十八岁,说起来,这人也不愧是草原王的子嗣,下手狠辣果决,动手迅速如电,根本不给对手反应的机会,发现他开始培植势力之后,太师也不是没有想过法子,挑动了好几个部落来反对新王,说他血脉不纯正,并无真正的证据证明他就是老王失落的儿子.....”
徐管家听得有些入迷了。
实在没想到这个新王竟然年纪这么小,十八岁都不到啊!这个年纪.....
他耸动眉头,想到前几天晚上所见到的那个眼睛如同狼一般的年轻人,不禁问:“那后来呢?”
“新王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让活佛指认了他的身份,并认定他是第三十七代活佛转世.....”
草原上的人可最信这些。
活佛甚至有时候比大王还要让草原的民众信任和拥戴。
有了活佛的背书,新王就以雷霆手段陆续收拾了另外几个部落,从此他地位极为稳定。
“所以太师如今最大的阻碍反而就在新王身上,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新王不同意杀了太子,也不同意对大周用兵,现在双方正在僵持之中,不过我们也不是毫无胜算,至少太师现在对于太子是烦的要命的,再加上他现在在跟瓦剌新王赌气,只要我们利用得当,这一点就能帮我们杀了太子。”
徐管家点点头,见金宝把草原上的事情打听的这么清楚,也忍不住觉得一阵轻松。
好在国公慧眼识珠,留下了这么一个得力助手,现在他们办起事来也方便许多。
他们二人等到找到了关系,城门开了之后,就仍旧以商人的身份进了城,进了城到了接头的地方,才知道二少那边出了点事,以至于现在锦衣卫在满城搜捕,二少爷他们已经在商会安排的地方住下了。
金宝和徐管家顿时都有些担心,两人打听清楚了消息,又等到合适的时机,才跟着商队去了那处地方。
好在事情也还算是顺利,并没有遇见什么盘查的士兵或是锦衣卫,他们就顺利的回了地方见到了徐二少爷。
徐二少爷对他们回来也是高兴的,欢喜之情溢于言表,让他们坐了,才问:“一切顺利么?定好了什么时候再见面没有?”
只要见到了,他就有把握说服瓦剌太师杀了楚庭川。
金宝跟徐管家对视了一眼,徐管家便率先说了自己这边的情况:“金宝打听得比我还详细些,现在看来,问题就出在新王这里,他要是不同意杀了太子,那事情就还有的磨。”
徐二少爷顿时脸色阴沉。
这个什么新王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既然是瓦剌的大王,难不成就不想做件大事?
还是说,这是因为新王已经看不惯太师,预备彻底收回权力,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来跟太师打擂台?
他正要说话,门忽然就被敲响了,安子在外头说是有要紧事要求见。
徐二少爷只好暂缓这边的事,让安子进门。
安子一进来就道:“二少爷,之前去接柳大夫那个朋友的人已经到城里了,发了消息问咱们什么时候能够过来。”
徐二少爷眉心一跳。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不安。
本来按理来说他不该有这种感觉的,毕竟这也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事,他也知道就是最近这些天人就能到了。
但是这个时候,他还是道:“过几天吧,等过几天,再接过来。”
不,他说罢又摇头,径直道:“不必送过来了,把柳大夫送过去,让人看着他们,另外告诉他们,如果他们在十天之内研制不出解药,我就要他们的命!”
虽然最后证实了锦衣卫不是来找他们的,这只是一个误会,但是凡事还是谨慎一点的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现在可经不得什么意外了。
安子应了一声,径直出去办事了。
柳大夫被人拎着出来,顿时就有些气急败坏:“你们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一天到晚的把我带到这儿带到那儿,还让不让人好好待几天了?!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他一面挣扎,一面趁着这乱扭的机会四处看。
这附近的住房跟南方截然不同,也跟京城那边不同,基本都是平层,院落也简单,并没有什么装潢修饰,看起来至少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地方。
到底是哪儿?
这些人带着他出来,但是却没见跟之前一样带着行李,好像少了很多事,看起来不像是要跟他一起走,那么是要单独把他送走?
他想着自己最近的表现,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不是露出了什么马脚,心中既警惕又防备,却还是尽量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表现的跟从前没什么两样。
安子在这个时候出来了,冷冷看了他一眼:“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别废话!再废话杀了你!”
二百零四·识趣
柳大夫立即就缩回头去了,一副看见安子就很惊恐的样子,眼眶红红的哽咽着数落:“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一面把我抓到这里,一面又要带来带去的,我又不是牲畜,你们说我有了解药就放过我,不是骗人的吧?”
他喋喋不休的抱怨着,但是其实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害怕的濒临崩溃了。
安子心里的怀疑顿时又减少了许多,胆小成这样,能做的了什么大事,看着也不像是个奸细,就是个平平常常的大夫罢了。
他想到城里还有许多锦衣卫在,又忍不住皱着眉头看了柳大夫一眼,直到把柳大夫看的一个字都不敢说了,才冷哼了一声,慢慢的上了马车。
照旧安子是跟着柳大夫一辆马车不露面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了,有人在外头轻轻敲了敲车窗,喊了一声安爷,安子就率先掀开了帘子下了马车,过不多久又探头进来叫柳大夫下车。
柳大夫不敢当没听见,连滚带爬的从马车里出来,下车的时候险些就摔倒了,好不容易才站稳了,环视了一圈周围,就有些诧异的问:“这是哪儿?你们要干什么?”
地方已经换成了另一个地方,但是建筑风格却还是差不多的,按照时间来推算,这里距离刚才徐二少爷他们住的地方应当最多也就是半个时辰左右的路程。
徐二少爷放他出来,是不信任他了吧?
但是卫敏斋办事向来小心,若是真的得知了徐二少爷的行踪,为什么还会让徐二少爷逃走呢?
这也是柳大夫无论如何想不通的一点,按理来说不当是这样的。
他放出了消息,卫敏斋他的本事那么大,当初师傅怎么说的?师傅说过了,只要这位卫指挥使出手,就么什么事是办不成的。
柳大夫----现在的小二垂下了眼睛,遮住了严厉的疑问。
他哥哥二子就是向问天的徒弟,死在了浙江。
算起来,也跟徐家脱不了关系。
是徐家这些人要算计姑娘,要算计殿下,所以哥哥才会死,才会留下他们一家的孤儿寡母。
他一定要为哥哥报仇,一定要为母亲争口气。
想到这里,小二沉住了气,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的样子,嚷嚷着要走。
安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见他如同是一只受惊的兔子,就嗤笑了一声,面带讥讽的道:“当大夫的不是应当看淡了生死的吗?怎么看起来咱们这位柳大夫还是挺怕死的啊。”
柳大夫气的面红耳赤,哼了一声,仿佛是忍无可忍了,竟然也不再对着他畏畏缩缩的,壮着胆子反唇相讥:“你懂什么?!谁不怕死,难道你不怕?!若是你不怕,那你们就不会留着我在这里了!”
他忽然变得这么充满攻击性,安子倒是也不跟他一般计较,毕竟这也难免么,又惊又怕之下,很少人能保持住镇定的。
他笑了笑,指着一处屋子挑了挑眉,悠闲自若的道:“我若是柳大夫,我就不生气,你有什么好生气的,你不是一直说,若是没有你那个神医朋友来帮忙,你就制不出解药吗?如今这岂不是好?你又能见到你的故人,又能快些研制出解药,从我们这里脱身。”
柳大夫怔住了,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一面抬脚往屋里走:“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你真的把老申给请来了?”
怎么回事?小二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会?
人带来了,但是锦衣卫却没跟来?
这不可能啊,出了什么事?
不过他虽然心里惊疑不定,但是面上却仍旧还是尽量镇定自若,甚至还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推开了门。
门一推开,小二就站在门口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在外人看来,他这样子无疑是被吓蒙了,安子还笑了起来:“柳大夫是高兴的傻了吗?”
是啊,是高兴的傻了吗?
小二说不出话,那边的‘申大夫’伯晨就笑了一声,爽朗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扬声问:“怎么了老柳,这是认不出我了吗?”
小二这才反应了过来,激动的几步奔了过去拉住了伯晨,大声的问:“老申,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伯晨捏了捏他的手臂,面上一副狐疑的样子:“什么对我怎么样?他们不是你介绍来求医的吗?既然有求于我,怎么会对我怎么样呢?”
“是啊!”安子随后进门来,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一脸紧张的柳大夫,笑着道:“我们是有求于人,当然要礼贤下士,怎么会对申大夫不敬呢?”
他说着,又看着柳大夫道:“好了柳大夫,人我也给你带到了,现在你们应当要清楚,我们主人等不了太久,若是你们方便的话,不如大家彼此方便,你们研制出解药,我们得到了我们要的东西,你们也就能好好的走了,大家彼此皆大欢喜,多好?”
小二自然听得出这话里的深意,急忙对伯晨道:“老申,你之前不是治好过一个那个叫什么.....的人,他中的那种毒,我后来又碰见了,他们说叫往生,你还记得吗?”
伯晨面色一肃,立即就道:“这当然记得,这种毒药霸道的很,若不是我祖上有传下来的秘方,我自己也根本看不出来这种事什么毒药,怎么解毒,怎么,这种毒这么多年了我也就碰上过一次,又有人中毒了?”
安子呵了一声:“是啊,所以我们才千里迢迢的去请了您过来,听说您医术高明,能够生死人肉白骨,申大夫,您医术这么好,可千万别叫我们失望啊,若是早点研制出解药,我们自然千金奉上,妥当的送你们走,若是制不出.....你这位朋友当初可是跟我们夸下了海口的,说你一定能够解这种毒.....我们信了他,留着他的性命,又花费了这么多心思才把你们给带到这里,你们科别让我们失望,误了我们的事,你们恐怕就走不了了。”
申大夫立即吓得看向了柳大夫。
二百零五·期盼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不过安子自认为已经说得很轻松了,现在既然人送到了,而且这个申大夫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看来柳大夫说的都是真的,他也就不再理会他们,他还在那边有一堆事要处理呢,实在是不可能天天在这里看着这两个人。
因此威胁过后,他就寻了个机会出来,把看守这两个人的人数给点了点,又叮嘱他们一定要对这两个人严加看管,决不能出半点差错,便走了。
这里是边境,他们两个文弱的大夫,在他看来,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这一路上柳大夫也是老老实实的。
等到安子走了,伯晨掩上门,听了一会儿外头的动静,才轻声问小二:“现在是什么情形?”
小二把自己一路上得知的情况迅速跟伯晨说了一遍,又很不解:“为什么来的是你?锦衣卫呢?按理来说,锦衣卫应当一起过来抓人的啊!这可是徐二少爷!这一路上,我已经把他们的身份摸清楚了,他的确就是英国公府的余孽没错,最近我看他鬼鬼祟祟的,似乎又要对殿下和娘娘图谋不轨,早些抓住他,就能让殿下和娘娘少些麻烦。”
伯晨叹了口气,有些头痛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是,计划中原本是这样,卫指挥使也是一路带着我们从保定顺着你还有这几个押送我的人直奔这里而来的,但是中途出了些差错-----卫指挥使收到了一个消息,他就先走了,他一走,未免暴露身份,我当然只好仍旧装作被掳来的申大夫,来跟你会和。”
小二满脸疑惑,他实在是有些没弄懂,就干脆道:“不对啊,这几天他们吓得半死,因为我们刚进城就遇上了锦衣卫,难道那些锦衣卫不是卫指挥使带领的?”
但是徐二少爷吓成那样是为了什么?
也对,谁碰上了锦衣卫不得吓得胆战心惊啊,尤其是卫指挥使还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的头子,徐二少爷自己也是个心虚的。
“那是另外一回事了,说来话长,现在事情有些复杂,不过我们仍旧有事可做,顺利的话,或许我们还能见到殿下呢。”伯晨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低声道:“反正现在我们稍安勿躁,先盯死了徐二少爷吧,到时候卫指挥使和殿下来抓人的时候,也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能见到殿下?
小二一直都跟着徐二少爷东奔西跑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更不知道怎么忽然说楚庭川也在这里。
他急忙问:“是不是跟徐家有关?殿下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伯晨简明扼要的尽量把事情跟他说了一下,然后就道:“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反正现在卫指挥使就是收到了殿下的消息,才中途走了的。我们如今没什么能帮殿下的,就只能尽量别给殿下添乱,把这里的情况给探听清楚,替殿下盯着,若是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到时候殿下和卫指挥使一定会来找我们的。”
这倒也是。
小二一开始听说楚庭川被刺杀,又被追杀甚至遇上了瓦剌人,整个人都不大好了,这个徐二少爷实在太歹毒了。
“他们怎么能做这么多事.....”小二犹豫着说:“若是他们都能对殿下为所欲为,那在京城的太子妃娘娘岂不是更加危险?”
太子妃因为他哥哥的原因,对他们一家人非常之关照,连他们的前途也都安排的清清楚楚,小二对朱元一直都很感激。
现在听说楚庭川都出了事,心中对于朱元的处境忍不住更加担忧。
明白他的意思,伯晨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心:“不要太紧张了,娘娘不是一般人,殿下这里如此艰险都还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娘娘别的不说,保全自身肯定是可以的,不然你想一想,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不就是因为娘娘大吩咐吗?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朱元的确是最近都没什么事,自从王太傅不再执着的找麻烦之后,朝中着实安静了几天。
连太后有些疑惑:“难不成王太傅那个老顽固是想通了?”
若是想通了的话,那快些准备派使臣去和谈啊,能够早点救回楚庭川楚庭川就少一分危险。
卫皇后更是松了口气,她最近对七皇子越发的不满意了----七皇子为了他母妃的死是恨上了朱元了,连带着对她这个嫡母也不够尊敬。
卫皇后自己觉得委屈。
她辛辛苦苦的,也没做什么,也没对秦妃怎么样,秦妃自己作死死了,她还要替秦妃养儿子,无形之中七皇子的身份还拔高了一截,可七皇子却恩将仇报,根本不懂得体谅人,也不懂得自己是什么处境,竟然每天都闹个不住。
她就算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发怒了。
当初楚庭川的处境可比七皇子难多了,但是楚庭川也从来没有迁怒于人,她现在才知道自己当初养了楚庭川是多么幸运的事。
因为这个,她更加迫切的希望楚庭川没事。
所以太后说了这话之后,卫皇后便也忍不住感叹:“可不是么,若是王太傅真的能够想明白,那可是太好了,原本么,这事儿只能怪那些徐家的余孽太过猖狂,宫里宫外都被他们算计完了,庭川也是无辜被牵连罢了,再说堂堂太子,难不成就真的因为这个就不要了?”
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又不是说自己送去打仗葬送了的。
朱元却并没有因为卫皇后说的话觉得更轻松一点,她捏着一粒栗子,看着火盆里的火光发呆。
王太傅这边已经鸣金收兵,她是轻松了许多,但是楚庭川那边却一定会更加艰难,还不知道他们会出什么招数来对付楚庭川,最要命的是,自从送过了那封信之后,楚庭川就再也没有只言片语送回来,她完全不知道楚庭川如今处境如何,又是在哪里,有什么打算,只能完全靠相信他在数日子,希望他能够平安无事的回来。
二百零六·祈福
朱元最近的心情一直都不是很好,这一点宫中上下都知道,不过叫卫皇后佩服的是,不管处境艰难到了什么地步,朱元从始至终都把东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丝毫没有让自己和东宫受到多少影响。
这一点可真是太难得了,她看向朱元,有些悲悯:“元元,你放心,有老娘娘和本宫在,总是要为庭川想法子的,你也别太紧张担心了。”
她都已经打算好了,只要前朝一松口,肯答应让人去跟瓦剌和谈,那她就号召后宫诸人和命妇们筹措些银两。
那些瓦剌人贪得无厌,一点半点是不可能堵住他们的嘴巴的,花费肯定很大,到时候后宫和命妇们的银子加起来,也能出一份力。
太后却没说话,她心里知道,筹措银子这件事不是不能做,但是做了,就会让楚庭川和东宫的威信大损。
毕竟一个太子沦落到被敌人俘虏,结果还需要被女人们筹措银子来赎回来,怎么听着都不光彩。
这应当也是朱元一直都闷闷不乐的原因了。
她想到这里,就挑眉问卫皇后:“静安最近还时常进宫里来吗?”
静安公主简直是半点分寸都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哪怕是幸灾乐祸也该是自己偷偷地在心里高兴,但是静安公主却非得摆在脸上。
哪怕是之前被太后和卫皇后都公开训斥过了,她也仍旧是死性不改。
也难怪了,毕竟她现在是没什么可怕的,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也刚好嘉平帝现在没心思管后宫的事,她们也不敢拿静安公主的态度说事,毕竟楚庭川自己身上的漏洞更大,只要静安公主说一声都是太子没本事,她是在替父皇担心恼怒,那别人也跳不出什么错来,反而还会顺着她的话去想,果然是太子没本事。
卫皇后提起静安公主来,也是忍不住皱眉:“是啊,三天两头的进来,说是想要问问太子如何了,想要替我们分忧,安慰太子妃......”
这理由冠冕堂皇的,谁都不能说她什么,只能忍着恶心看她幸灾乐祸的嘴脸。
太后脸色淡淡的,冷笑了一声就道:“她既然这么有孝心,哀家就成全她,你告诉皇帝,哀家最近身体不适,日夜牵挂太子,以至于睡眠不安,哀家梦见先帝,先帝说,若是有个孝顺的孙女儿替哀家去佛前祈福,就会好的多了。”
卫皇后微怔,紧跟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是,老娘娘放心,儿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卫皇后当天晚上就跟嘉平帝提起这件事。
嘉平帝如今也是每天都睡不好,所以很能体谅太后的心情,他是个孝子,经过了太后中毒的事情过后,除了楚庭川的事情没有办法依着太后,其他的事情都是恨不得太后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现在太后主动说自己睡不好,想要小辈去庙里祈福,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
这样的事也早就有先例。
嘉平帝不以为意,很快就道:“那就让四公主或是六公主去吧,她们两个平常侍奉太后也很周到。”
卫皇后顿了顿,忍不住有些嗔怪的道:“陛下说什么呢?不管是四公主还是六公主,如今都已经到了相看驸马的时候了,您忘了,前些天您还交代内侍省让他们好好把关呢,现在怎么能叫她们去呢?再说了,她们都是在宫中,咱们宫里虽然也建了佛堂,可那到底是跟正经的寺庙不同的,当然是要受万家香火的寺庙更加妥当,也能让菩萨知道咱们的虔诚啊。”
是啊,这么一说也有道理。
那四公主六公主就的确不合适了,一来她们要相看驸马了,现在暂时出家去祈福,那就又要耽误几年。
二来她们毕竟是未出阁的公主,去宫外寺庙住着不合适也不像话。
嘉平帝想了一会儿,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选,挑眉道:“那就让静安去。”
静安公主和驸马的关系不怎么样,两人三天两头的吵架,哪怕是静安是公主,驸马都实在是忍无可忍。
这事儿闹了好几次,在出楚庭川的事之前,嘉平帝还有心思替女儿撑腰,但是现在宫里宫外都有忙不完的事儿,他也被这两个人给弄得烦了,想一想,让静安去佛前待一阵子,说不定这性子也能稍微改改,也是好事。
卫皇后想了想,也点了点头道:“也是,还是圣上想的周到,既然如此,那臣妾就去安排了。”
嘉平帝点了点头。
消息传到宫外,正跟白公子喝茶饮宴的静安公主摔碎了一整套的汝窑出的茶具,声色俱厉的道:“胡说!父皇怎么会让我去?!”
这种苦差事,要去庙里住多久,全凭太后一句话,她说好了就好了,她说身体不好,就要一直住下去,父皇怎么会忍心要自己去?!
她才不要去庙里住那么长时间。
最近可是她最高兴的一段时间了,她每天都在等着看东宫的笑话,想看他们到底什么时候从东宫的位子上滚下来。
而在外头,她的手脚也没停下来。
她婚姻不顺,这一辈子做什么都不顺,说到底都是因为碰见了朱元这个煞星,只要她还活着一天,就绝不会忘记这个屈辱。
但是现在,一切都好好的,她从来没有如此顺心过的时候,忽然要她出去祈福?!
她立即站了起来,不顾吓得瑟瑟发抖的丫头,冷声道:“我要进宫!”
她要去宫里求见父皇。
不对,这一定是有人在作怪,是朱元,是皇后,也可能就是太后自己。
她们根本就是故意挑唆了父皇。
她急匆匆的要走,大家都拿她没有丝毫办法,只好着急的一声声的喊她:“殿下!殿下!”
静安公主充耳不闻。
她不信,只要她进宫哭诉一阵,父皇肯定不会舍得让她真的去庙里的,她怎么能去庙里呢?她才不去!
看出她现在是急怒攻心,别人都不敢如何她,还是白公子喊了一声公主,扬手把一杯水泼在了静安公主脸上,静安公主当即怔住了,茫然看了他一眼,总算是停下来了。
二百零七·耳朵
白公子咳嗽了一声,见她逐渐清醒过来,便急忙拱手请罪:“殿下恕罪,是草民无礼了。”
静安公主脸色潮红,似乎是要发怒,但是似乎又在忍耐。
白公子便轻声道:“殿下这一去,想得到何种结果呢?”
静安公主抿了抿唇,固执的道:“自然是想要父皇收回成命,我凭什么要去清修?”
在庙里待过一阵子,静安公主只要想到那个日子就觉得暗无天日。
她不想再去回想那段时间了,就更别提还要重新去苦修。
“可是这是为了太后娘娘祈福,说起来,这是表达自己孝顺的好事,您用什么理由去拒绝呢?”白公子悠悠然的问她。
静安公主目光顿住了,她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扭曲。
是啊,用什么理由呢?
不管用什么理由,在父皇看来,她都逃不过一个不孝顺的罪名。
太后那个老东西!
从小到大,她就一直在偏帮楚庭川,现在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她还是要帮着楚庭川夫妻来出气。
静安公主忍不住气的眼圈发红,眼睛酸酸的眨了眨。
那她怎么办?
难道就这么咽下这口气吗?!
白公子仿佛是看出了她的不顺和气恼,只是微笑着道:“其实殿下根本没有必要生气的,太后会这么跟您这个小辈计较,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您最近应当是真的戳中了太子妃的痛处了,您让太子妃难受了,太后老娘娘就想着给太子妃出出气,这么一想,您心里是不是好受一点?”
他对静安公主的心理把握的很准,静安公主说到底不过就是在和朱元较劲罢了。
朱元不好,她就好。
果然,哪怕是现在,静安公主心情都已经差到了极点的情形之下,一提起朱元来,她的心情也马上就好上了许多了。
是啊,说起来,现在更痛苦的是朱元啊,回不来的可是楚庭川。
她脸上露出淡淡的快意,问白公子:“那你的意思,就是让我吃了这个哑巴亏?”
“怎么会是哑巴亏呢?”白公子的声音放的更加轻柔婉转:“殿下,您在庙里可不是跟从前那样去清修的了,您是去替太后祈福的,身份都不同了,自然是您想怎么过就怎么过,难不成那帮人还会跟您过不去?而且,您在庙里,您该做的事,该听见的消息,自然还是听得见的啊,何必要去硬碰硬跟陛下对着干呢?”
现在嘉平帝看什么都心烦,如果静安公主还是一门心思的跟太后作对,嘉平帝自然就会对这个女儿观感很差。
之前静安公主因为跟驸马不和的事本来就已经闹得嘉平帝训斥过好几回了。
静安公主反应过来,她重新坐在了榻上,冷冷的道:“把这些都给打扫了。”
伺候的人胆战心惊的,听见这句话,简直如获大赦,急急忙忙赶上去把东西都收拾了,又换上了一套全新的茶具,重新上过了酒菜,这才慌忙退了出去。
“你那边进展的怎么样了?”静安公主开门见山的问他:“我等不及了,你若是不能整死那个小畜生,我就把你给整死!”
她脾气越来越暴躁了,弄死整死这样的话时时刻刻都挂在嘴边。
一开始听得时候,白公子还免不了害怕,但是听着听着,他竟然也已经泰然处之了。
因此,虽然静安公主的态度已经称得上是气急败坏,但是白公子还是好风度的微笑道:“殿下不要太心急么,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不会出什么差错的,那个小公子年纪轻,又是个一门心思读书的,跟他姐姐比可差得多了,不是什么难事。”
“最好是这样!”静安公主揉了揉眉心,很不耐烦的站起来:“那就动作快些,现在你做什么,朱家和那个贱人都动不了你,你可别等到他们缓过来,否则到时候,别说本宫不救你!”
静安公主打的什么主意没人关心,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宣府守城上头。
杨将军不负众望,硬是扛住了压力,没有放瓦剌人入城,瓦剌士兵在城外想了许多法子,最终也是徒劳无功,如今已经暂时停了手,要求朝廷派人去付赎金,把太子赎回去。
这下葛阁老和沈阁老都旗帜鲜明的表明了态度,请皇帝派人去和谈。
一直对于此事持激烈反对态度的王太傅竟然也难得的保持了沉默,没有再闹。
大家都觉得和谈这一次是稳了。
而在大朝会前一天晚上,王太傅收到了一份大礼-----他脸色铁青的跌坐在椅子里,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态,拧紧了眉头,看着面前的东西,久久回不过神来。
最后先回过神来的竟然是王老太太,她站了起来,指着那个被扔在地上的沾满了血的布包,厉声道:“快!快拿出去!收起来!这件事,绝不许被三太太知道!绝对不许!”
这是一只被割下来的耳朵,还血淋淋的,都不必多说,王太傅和王老太太就都知道,这是谁的耳朵。
阿奇......
王老太太眼里含着眼泪,但是却还是极为坚强的过去安慰王太傅:“老太爷!您先不要这样紧张,不会要命的......”
她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老太爷了。
是了,一只耳朵而已,不会要命的,不会要命的。
王太傅的眼睛里都带着火,此刻他的眼睛都是通红的,仿佛是要把周围的人都给燃烧殆尽。
他的孙子!那些人竟然敢!他们竟然敢!就真的敢把他逼到如此地步!他们把他当成什么了?
他缓了缓自己的心情,闭了闭眼睛站起来,对王老太太道:“你看好家里,其他的事情不必多管,别让老三媳妇儿知道这些,我出去一趟。”
王老太太哽咽着答应了:“你有什么话,好好的跟人家说,现在都已经是这样了,骑虎难下,什么事都只能慢慢来,说不得.....”
说不得要王奇平安回来,还是要靠他们呢,现在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连太子妃也一起得罪了。
二百零八·受苦
王太傅从未如此深刻的体会到自己已经老了的这个事实,要是换做他年轻的时候,别说是一个孙子的耳朵了,哪怕是一个孙子的性命,也别想拿来要挟他,阻挡他通往通天大道,但是人老了总是会变的。
他也是一样,他看见那只血淋淋的耳朵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脉都凝住了,再也听不见任何的话,满心都是害怕。
是,他是首辅。
但是他也有力所不及的时候,就如同这次,那帮人竟然敢因为他在议事的时候没有表达意见,就敢真的割下王奇的耳朵送来挑衅,但是他却不能做什么。
因为当初他儿子留下的把柄实在是太致命了。
以至于他投鼠忌器,如今什么也做不了。
但是他做不了,朱元本来却该做得到的,他那么相信朱元,才会不顾这么多危险,才会连自己的把柄都透露给她,他们做了交易,朱元本应当替他保护好他的孙子。
可是过了这么久了,朱元竟然还是没有找到那帮人的下落,也还没有找到王奇,至于说要把那些手握关键秘密的人揪出来,就更是还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这样的合作伙伴,叫他如何相信。
虽然王老太太说让他慢慢来,不要得罪朱元过狠了,但是王太傅如今什么也听不进去,他只是微微动作顿了顿,就紧跟着迈步走了。
屋子里顿时又安静下来,回复成了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但是王老太太心里知道,什么都不同了。
就如同到了吃饭的时候了,但是她根本没有心思用饭。
嬷嬷们看的心里难受,都上前来劝她多少也要吃一点,,不然的话身体会撑不住,王老太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拧着眉头问她们:“对了,送过去范家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王嫱如今又怀了身孕,按照礼数,娘家是该给她送补品去的。
虽然家里事多,但是王老太太也不想委屈了女儿,本来女儿就是二嫁,别因为这个被夫家挑什么毛病才好。
管事嬷嬷急忙点了点头:“老太太您放心吧,都按照您的吩咐,并没有让二太太三太太插手,一应东西都是从您私库里走的账,燕窝人参都备齐了,还另外给了三千两的银票,都是让大公子一道送过去了的。”
说起大公子王胜,王老太太的心情就更加抑郁,郁郁的道:“除了这一趟,往后别叫大少爷出门了,让他安生在家里待着,还有家里的其他孩子们,都不许随意出门去。”
谁知道会不会是下一个王奇呢,那帮人那么大胆,如今首辅府又不能光明正大的查。
一个孙子已经是赔进去了,绝不能再有第二个了。
嬷嬷看出她心情不好,低声答应下来,还想再劝她吃点东西,外头就响起三夫人的声音:“娘!娘!您让我进去!我有话要问您!”
三夫人鲜少这样不说一声就来,更不曾这么大呼小叫,这一次看来是听说了什么风言风语了,嬷嬷看着老太太的脸色,迟疑着道:“老太太,不如我出去跟三夫人说,您已经休息了,让她先回去?”
“不必了。”王老太太摇了摇头,眉头紧皱:“躲得过一时,难道还躲得过一世吗?她也是当母亲的,让她听了风言风语又不跟她说清楚,她肯定吃不下睡不着,让她进来吧。”
三夫人的确已经急的六神无主了。
前些天他们说王奇是去同窗那里去小住了,她还半信半疑,但是想着公爹和婆母没理由骗她,她也就暂时忍住了焦灼。
可是如今她却已经完全忍不住了。
儿子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过,何况是一去就是这么多天,就连半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她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真的没有事情发生了。
偏偏这个时候她又听说儿子的小厮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些东西,来的是老太爷老太太这边,她这下子哪里还坐得住,也顾不得什么了,生怕老太太不见她,着急忙慌的就过来了。
王老太太见她短短几天就消瘦了一圈,也知道她最近心情的煎熬,叹了声气就让她先坐下。
三夫人按照老太太的话魂不守舍的坐下了,就焦急的问她:“娘,我听说阿奇的小厮回来了?他怎么了?他平常从来都没有这么久没有音讯过,到底是去哪儿了?您别瞒着我,我都快要急死了!”
王老太太怜悯的看了她一眼,有些愧疚又有些欲言又止,片刻后才闭了闭眼睛,抿唇道:“也没什么,是出了点事,不过你先别着急,他祖父出去想法子了,你等一等吧......”
三夫人顿时就要晕过去了。
这意思是,还是出事了!
她怎么会听不出来王老太太话里的意思,事情严重到连王太傅都要出去想法子的地步了,能是什么简单的事?
她一下子想到了许多不好的可能,当即就紧张的捂住了心口,一时忍不住哭起来了。
如果儿子真的出了什么事.....她迷迷糊糊的想着,哭的更厉害了。
老太太没有阻止她,只是任由她哭。
哭出来会好受一些。
能哭也是一件好事呢。
如果这件事出了什么差错,朱元那边也对这件事无能为力,那首辅府的所有人都要一同哭,或者说,到时候连哭的机会都没有,趁现在还能哭的出来,这是好事。
三太太哭了一阵,屋子里的声音逐渐的小下去了,她终于抬起头红肿着眼睛看着王老太太,哽咽着喊了一声娘,再三迟疑之后还是只是怔怔的问她:“娘,那......那阿奇能够平安回来吗?”
她不求其他的,只希望儿子能够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好了。
王老太太垂下眼睛,虽然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但是面上却还是淡淡的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我们尽力去做了,老天爷总归是有眼睛的,我信老天有眼。”
二百零九·幕后
王太傅此时也已经到了之前朱元开的那个酒楼,现在这个酒楼名义上已经不是朱元的了,甚至朱家的人也没有在这个店里再有任何的动作,但是大家彼此都心里清楚,这家酒楼还是掌握在朱元的手里,真正能够在这座酒楼里说话的,还是朱元。
其实这就是叔晨在京城的消息汇合的地方。
若不是有必要,若不是今天收到了王奇的耳朵,对他刺激实在太大,王太傅也不会忽然就跑到这里来。
这样其实是很冒险的。
事实上,叔晨听见说王太傅直接来了店里,也吃了一惊。
他还以为王太傅做事很谨慎,上次他要见朱元,就是绕了那么大一个弯子,还先找了人,弯弯绕绕的生怕别人知道他是准备跟东宫和解。
可现在他却这样就来了。
底下负责招待的人有些发憷,来通报的时候就低声跟叔晨说:“大哥,看起来首辅大人心情不是很好,似乎是气冲冲的,您还是小心些。”
叔晨心中有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对着他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知道了。”一面就满脸是笑的推开了王太傅的那间房门,一进门先把门给关上了,对着王太傅行了礼,便赔不是:“对不住对不住,首辅大人亲自大驾光临,小的来不及迎接了......”
王太傅来不是为了听这些废话的,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叔晨,对着自己的心腹使了个眼色。
王管家就啪的一声把之前那个小厮带回来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桌子上的那东西看的人有些心惊肉跳。
叔晨却还是面不改色,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王太傅顿时面色更加阴沉:“你们答应过会平安无事的把我孙子给带回来,如今你们就做了这些?!”
任是谁遇见这种事,都不会太镇定的,叔晨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因此虽然面对的是当朝首辅的怒火,叔晨也还算得上镇定自若,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对着王太傅歉意的弯了弯腰:“对不住,太傅大人。”
对不住?!王太傅心里的怒火涌上来,表情略有些狰狞的问:“我为的就是你这几个字来的?!”
对不住有个屁用!
若是对不住有用,那还要什么衙门。
他对着叔晨实在是失望透顶,不,应当说是对朱元的能力失望透顶。
他原本以为朱元是有能力帮他解决眼前难题的,但是现在看来,朱元也不过如此。
他气冲冲的冷笑了一声:“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之前作出的那些承诺,都不作数了!”
这件事说起来是朱元这边的人自己办事不利,实在是怪不得他反悔。
若是朱元敢把他儿子当初私自采矿的事情抖搂出来,他就敢同样把朱元经营这些势力的事情也说出来。
大家鱼死网破。
再说,他还能发动那些门生攻击楚庭川呢。
明天的大朝会,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继续保持沉默了。
否则的话,今天送的是一只耳朵,明天可能就是王奇的尸体和他儿子当初的罪证了。
叔晨见他抬脚就要走,就上前几步拦住了王太傅,见王太傅吹胡子瞪眼,急忙道:“首辅大人先别着急啊,这事儿还没完呢。”
王太傅冷笑着看着他。
叔晨也不慌,他轻声说:“我们原本已经知道了王少爷大概落脚的地方,但是那些背后的人,却始终不能全部掌控,但是您也知道,这种事呢,只要漏掉一个人,那就可能会全盘受影响-----徐二少爷狡猾的很,令公子当年所做的事,留下的那些信件,据我们探知,并非只有三四人保管,还有几个人都知道,若是我们漏掉其中一个,抓了另外那些,那么剩余的人就会毫不迟疑的把这个把柄给送到御前去,所以我们不得不谨慎行事。”
他的话说的很清楚,王太傅停住了脚,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就问:“你们的意思是.......”
“让贵府的少爷受惊,实在是不得已。”叔晨摇了摇头:“在此之前,我们已经跟了他们一阵子,但是始终不能彻底摸清楚人数,但是这一次,给贵公子动手的指令,却是之前我们从来不知道的一个人下的,有了他的出现,很多事就简单的多了,我想,跟锦衣卫的情报两相印证,我们已经差不多能够吃得下这件事了。”
这也是他之所以气定神闲的原因。
的确,王奇是受了皮肉之苦,耳朵少了一只,以后的确是影响官场前途,但是有王太傅这个祖父在,他的富贵荣华仍旧是少不了的。
相信跟整个王家的前程比起来,王太傅知道该怎么选的。
王太傅果然平复了情绪。
他之前是对朱元的能力产生了怀疑,对这个同盟也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不满,既然盟友不能给他以利益,那他当然没有继续结盟的必要。
但是如果朱元是因为要彻底拿到当初那些证据,才会让王奇掉了一只耳朵的话,那么这件事,就算是让王太傅来说,这个决定做的也是理智而清醒的。
他重新坐了下来,仰头问叔晨:“那你们说说,到底是谁在背后弄鬼?”
“回首辅大人,这是名册。”叔晨不急不慢的从袖子里抽出一个薄薄的小册子来,递给王太傅。
王太傅接过手来一看,就发现名册上头赫然有几个很熟悉的名字----甚至连他的姻亲也赫然在列。
三太太的娘家竟然也有份参与!
怪不得当初王奇会在出了外家之后就失踪。
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其他的,还有御史李聪讯等人....
王太傅攥紧了手里的这本册子,声音都变得有些嘶哑了,同时又有些后怕。
原来徐二少爷在京城留下的人脉这么多,怪不得他在千里之外也能遥控京城的事情,怪不得能够气定神闲的威胁自己。
是啊,谁能想到这些钉子竟然都是当初英国公埋下的呢。
他忍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如果他在明天大朝会上还是反对和谈,朱元又掌握了这些所有人的名册,那么.....
那么他就成了徐家余孽之一了。
二百一十·聚集
李御史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王太傅知晓了,他的眉头紧皱,嘴唇因为这冬季干燥的天气而有些蜕皮,忍着喉咙里的不适,他看了一眼即将要落下的日头,径直从轿子里下来,眼睛因为过度疲劳而有些不适应,眨了眨眼,才问跟出来的仆从:“怎么样,礼物送过去了吗?”
最近王首辅那个老匹夫可不怎么配合二少爷的事了啊。
之前那几天还是叫的挺欢的,也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实意的想给东宫添堵,但是反而不知道为什么,亲孙子被抓了之后,那个老匹夫反而改变了态度。
最近这些天,他都一反常态的保持了沉默,也不发表意见。
但是如果连首辅都不发表意见的话,那么这一切就都要听沈阁老葛阁老的了,毕竟还有谁能比他们更加位高权重更加让圣上和朝臣信服呢?
他知道那个老匹夫怕是对这次他们掳走王奇的事有些不满了。
不过他也不怕。
老匹夫那么大的把柄在他手里,还有一个亲孙子,他可不怕老匹夫不低头。
自顾自的进了面前一座老旧的民宅,李御史抿了抿唇,便伸手嫌弃的拿了一块帕子把鼻子捂住了,有些嫌弃的道:“都是血腥味儿,你们怎么办的事?!”
这里的味道确实不怎么好闻,但是不是李御史说的什么血腥味儿,而是大粪混起来的味道,因为要避人耳目,这个地方最好不过了,倒夜香的人,连邻居都嫌弃,没人会来这里,更没人会关注这里。
大家都涌上来,七嘴八舌的让李御史消消气,忍耐忍耐。
李御史打眼一看,见其中王太傅的姻亲齐家的齐三老爷也在,就笑了笑,哟了一声问:“怎么,你竟然也在?”
他说着,一面往里走,一面道:“说说吧,你那姻亲府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最近那老匹夫打什么主意呢,光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他出身粗陋,改不了那些村言俚语,大家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齐家三老爷也没觉得如何,摇了摇头就叹气说:“这谁能知道呢?老头子处事可滴水不漏,都没跟我那妹妹透露一星半点儿,我那妹妹至今只怕都还不知道儿子是失踪了,只以为儿子是去同窗家里了,为着这个,我也往那边跑了好几趟了,但是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嘿,也不知道怎么着,就修炼成这样儿,我也没看出不对劲来,婉转说要见见我外甥吧,他就说还没回家,贪玩儿,少年人就是这个心性......”
李御史讽刺的牵了牵嘴角:“王太傅这是打算跟我们来一个割袍断义?啧啧,这可不像是他的风格啊。”
光是舍弃这个孙子有什么用?
把柄还握在他们手里呢。
李御史哼了一声,已经到了屋内了,便一屁股在椅子里坐下,干脆的问他们:“王首辅的大孙子怎么样了?”
这不是大孙子了,有人想提醒他,但是却还是先回了他的话:“李大人放心,没事儿,那又不是他的耳朵!咱们大伙儿可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去做的。”
李御史笑了。
是啊,他又不是真的想跟老匹夫结仇。
这官儿以后他还是要当的,只不过是大家彼此都有秘密捏在别人手里,所以有些事不得不为罢了。
王奇的耳朵要是真的没了,王太傅回过味抽身之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才不会真正把王太傅得罪死呢。
现在不把事情做绝,以后就还有谈的希望。
他呵了一声,看了齐三老爷一眼,道:“好啊!现在就只希望咱们首辅大人能够给些面子,不要叫我们太难做了。”
否则他们还得去割无辜的人的耳朵,你说这多不好?
齐三老爷自己也急啊,他急的不行。
老狐狸太沉得住气了,要是明天大朝会上老狐狸真的还是一言不发的话那怎么办?
到时候木已成舟,难不成他们真的得杀了王奇?
他觉得所有事都被弄得一团乱麻。
虽然心里焦虑的厉害,不过齐三老爷还是尽量自如的道:“要是按照我的意思,不如现在就再给首辅送另一只耳朵去?”
众人都惊讶的看着他,没料到亲舅舅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齐三老爷顾不得这些。
当初王大老爷开采私矿的时候,他没少插一脚,本身就是浑身都是漏洞,现在只能堵住一点是一点了。
如果王首辅能够阻止太子回来,只要徐二少爷高兴了,那自然这些麻烦也就不存在了。
还有另外许多好处。
跟这些相比,什么外甥,见鬼去吧。
他外甥多的是,不差这一个。
再说了,若是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他仍旧还是那个好舅舅。
李御史也有些诧异的挑眉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有想到他如此急功近利,不过他只是略微思索了片刻,就点头道:“也好,正如你所说,王首辅人老成精,咱们谁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若是他真的狠下心肠呢,咱们还是做两手准备的好,多送一个耳朵给王首辅,他就知道我们不是闹着玩儿的了,想必也会想的更清楚一些。这件事就交给.....”
他的话还没说完,外头的灯笼被风吹的呼呼地响,不一时,窗户啪的一声被风给吹开了,冬天的北风从窗户中呼呼地刮进来,吹得人脸皮发麻。
李御史皱了皱眉头,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有些烦躁的道:“快关上!”
齐三老爷看了众人一眼,自己没动的意思。
他才不动呢,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但是他的分量比较重这是毋庸置疑的。
立即就有人站出来去关窗,但是才走到窗户面前,那个人的背影就僵住了,双手维持着关窗的姿势,但是窗户却半点也没关上,寒冷的北风仍旧肆无忌惮的吹拂进来。
叫人冻得头皮都发麻。
怎么回事?!
李御史和齐三老爷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耐烦了,训斥那个人:“做什么呢?磨磨蹭蹭的跟个娘儿们似的......”
二百一十一·一网
那个人回过头来了,面色白的跟鬼一样,在屋子里昏黄的灯光映衬下,简直就跟个死人没什么区别,他这么吓人,众人都被他真的吓了一跳,齐三老爷就当场跳了起来,有些晦气的斥责道:“你装神弄鬼的干什么呢!?有什么事儿你直说,别在这儿装模作样!”
他的表情实在太狰狞了,狰狞的都有些叫人瘆得慌,边上的李御史也不由自主的皱紧了眉头,觉得有些心里不安,跟着齐三老爷嗯了一声,让那个人:“老刘,你干什么!关上窗户进来!”
老刘咧了咧嘴,嘴唇都在发抖,露出一排白生生的牙齿,叫人看的都忍不住觉得后背森冷。
他颤颤巍巍抖抖索索的伸手指向窗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样子弄得人真的气都不打一处来,齐三老爷走上前去,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了老刘,往窗外一看,他只看见黑漆漆的夜色。
冷笑了一声,齐三老爷不屑的转过头来踹了他一脚:“你顶屁用!让你关个窗户而已,你吓得跟见了鬼一样!”说着,他自己不耐烦的去关窗。
这一关,他就看到了一双脚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那双靴子是黑色的,好像没什么特别。
不过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这样的靴子出现在这里?
齐三老爷这么想着,有些茫然的抬头往上看,一眼看见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他一下子吓蒙了,以至于他脸上不自觉的出现了跟刚才的老刘一样的惊惧的表情,惊吓过度以至于不能开口说话。
而刚才被踹倒在地的老刘已经连话也不会说,躺在地上开始打起抖来。
怎么了?难不成真的见鬼了?李御史不满的站了起来,觉得有些不对劲,喊了一声:“齐三!你怎么回事?!”
齐三老爷说不出话来,他终于明白了,人在极端恐惧的情况下,真的是会失语的。
见叫不动他,李御史和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一瞬,他们都知道事情不对了。
但是不对劲啊。
这里守着不少高手-----有些是他们自己请来的护院,还有一些是之前徐二少爷给他们留的人,顺便报信联络的。
这么多人守着这个院子,还能出什么差错,难不成是真的见鬼了不成?
李御史再次扬声喊了一声,而后就开始叫人。
但是任凭他怎么叫,他最信任的那个护卫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直到齐三老爷面色惨白转过身来,一直被齐三老爷挡着的一张脸才从窗户外头猛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方良站在窗户跟前,气定神闲的看着众人见了鬼一样的表情,慢慢的欣赏这些人各异的表情,微笑着道:“诸位大人好啊!”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同时他们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老刘跟齐三老爷会是那个表情。
锦衣卫!竟然是锦衣卫来了!
来的竟然还是一直跟着卫敏斋的方良!
这张脸是多少当官的人的噩梦啊!
现在他们竟然被这只豺狼给盯上了!
李御史脑子里轰然如同炸响了一朵烟花,整个人一瞬间根本听不见方良在说什么了,只看见方良的嘴唇在上下蠕动。
他后退了两步,踉跄着做到了椅子里,面色煞白不知道怎么反应。
怎么回事,方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怎么可能会是巧合?
锦衣卫这些杀神,他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他们知道了多少?
这些问题交替着出现在李御史的脑海里,他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浑身上下都如同是被冰封住了一般。
怎么会这样!
方良啧了一声,看着这屋子里众人神情各异的表现,微笑着问:“诸位大人,不知道王公子如今身在何处啊?”
他说着,做个手势:“不知道是要我亲自去搜,还是大人们主动些,把人给弄出来,我们大家也彼此方便。”
李御史最后一丝幻想也没有了。
他神情惨淡,虽然平时脑子活络,但是到了这个时候,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看着面前的人,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
方良的目光就看在齐三老爷身上,轻声问:“三老爷,您外甥在哪儿呢?这屋子不大,我们也懒得多费事了,您说一声,我们也省事,大家都方便,您说是不是?”
齐三老爷能说什么?
他说不出话来!
锦衣卫会来这里,就说明事情已经暴露了。
至少他们挟持了王奇的事情就暴露了。
但是王太傅怎么敢呢!?
他怎么敢惊动锦衣卫?
他不怕鱼死网破吗!?
这也是李御史的疑问。
不过他们很快就没有疑问了,因为方良已经皱着眉头看着他们,摇了摇头就道:“就因为政见不同,诸位大人竟然就学起了强盗行径,掳掠首辅大人的孙子,加以禁锢威胁,这实在是太过分了,免不了要请诸位大人往镇抚司走一趟,交代交代这些事了,诸位大人,请吧!”
镇抚司!
诏狱!
大家都眼前一黑。
李御史终于面色发白的出声:“方大人!你有什么证据.....”
他的话音未落,几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手里拎着已经昏迷的王奇进来,李御史后半截话就吞进了喉咙里,进不进出不出的,一时之间组织不好语言。
过了许久,他才扬声喊:“我要见首辅大人!这件事是个误会!”
他就不信王太傅是真的疯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牵扯进锦衣卫意味着什么?!
方良不为所动,对着身边的锦衣卫点了点头,那些锦衣卫就上前开始绑人。
李御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见齐三老爷都已经吓瘫过去了,急忙道:“我们有话要说,首辅大人他......”
方良面色都没变一变,他的亲信就眼疾手快的把李御史的嘴给堵住了。
李御史顿时怔住。
这些人是早有预料。
方良甚至可能知道王太傅的秘密!
这个发现让他浑身上下一片冰凉,整个人都不会动弹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如果真的是这样.....
那就完了!一切就都完了!他睁大眼睛看着方良。
二百一十二·回来
方良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些人,就在半个时辰之前,这些人还洋洋得意,坐在一起聚集着商量该怎么去要挟当朝首辅,对当朝首辅一口一个老匹夫的叫着,仿佛春风得意,无所顾忌,可现在,却都成了阴沟里的老鼠,缩头缩脑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人生有时候真的就是如此奇妙,他微微笑了笑,而后瞬间沉下了脸来,怒道:“带走!”
李御史挣扎着,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一时竟然甩开了拉着他的那个锦衣卫,见方良半点不着急的看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他忍着惊惧问了一句蠢话:“你们凭什么抓我?!”
方良果然觉得好笑,大声笑起来:“凭什么?就凭你居心不良,以官身犯禁,竟然敢意图要挟当朝首辅!走!”
他不想再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李御史的嘴巴立即就被再次堵住了,这一次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拿背后宽肩窄腰的锦衣卫毫无办法,那个锦衣卫提留着他,如同是老鹰抓着一只小鸡仔,轻轻松松,毫不费力。
方良吩咐自己的心腹把人先带回镇抚司,决不许任何人探视,也不许走漏任何消息,自己理了理衣裳,带着人去了一趟首辅府。
因为那些该抓的人都已经抓到了,剩下的暗哨已经不足为惧,方良并没有刻意低调,锦衣卫深夜敲开了首辅府里的大门。
王太傅彼时正被三夫人那边的事闹得有些闹心-----三夫人知道了儿子被绑走的消息,急的晕过去了,要命的是,三夫人自己醒过来之后打发了丫头婆子,万念俱灰之下竟然服了毒药,若不是丫头觉得不对发现的及时,现在三夫人怕是已经去了。
这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家里接连出事,若是三夫人死了,王家就更难了,而且老三在外头做官,一回来若是知道儿子下落不明,妻子死了,那又该怎么想?
王老太太也再也撑不住,倒下去了。
二夫人忙前忙后,简直脚打后脑勺,二老爷也是在府里忙个不住,请大夫通知姻亲,还要约束府中上下,觉得自己可能短短一时间都累瘦了一圈。
好在这么一阵忙碌过后,三夫人总算是被太医从阎王殿里抢回了一条命,老太太这边经过大夫诊治,也清醒过来。
王太傅这才松了口气,握住老妻的手,语气沉沉的道:“都是我对不住你。”
如果当初不是他沉迷官场,不顾家里的事,也不会把一个家弄成这样。
孩子们都养成了什么样,这都是他的过错。
王老太太老泪纵横,猛地咳嗽了几声,面色潮红的摇头:“罢了,怪不得您,要怪,也要怪老大自己不争气,是他惹出的这些祸事,当初我早就该狠下心来,若是我早些能下定决心,如今也不至于闹得家无宁日了......”
不过人风光的时候哪里会想到会有落魄的时候呢?
条件允许的时候,总是希望把能给的都给孩子。
她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就听见二老爷急急忙忙的闯进来:“父亲,锦衣卫来了!”
锦衣卫深夜过来,把全家上下都吓得不轻。
二老爷当场都差点吓晕了。
毕竟谁都知道锦衣卫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们来家里,除了破家就是灭门,反没什么好事儿。
虽然家里亲爹当着首辅,但是二老爷也禁不住这等惊吓啊,再说本来他就发现今年家中事情好像特别多。
见二儿子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王太傅忍不住皱眉呵斥道:“你慌什么?!来的是谁?”
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了。
果然,二老爷战战兢兢的道:“是方大人!”
方良来了,王太傅看了妻子一眼,低声叹了口气:“我出去看看是有什么消息,你先.....”
王老太太却强撑着支起了身子来摇了摇头,很坚定的道:“不,我跟您一同出去,今天不管到底是个什么结果,我们都要给老三和老三家的一个交代,我撑得住。”
既然王老太太都把话说到这里了,王太傅也没再阻拦,点了点头,等着王老太太更衣完毕,就跟王老太太一道出去花厅里头。
都到这个年纪了,又是长辈,无所谓什么顾忌了,见王老太太也一道出来,方良也不怎么意外,上前拱了拱手行礼。
王太傅让他起来,带着些疲倦问他:“怎么样?”
之前说是名单都已经拿到了,但是人到底怎么样,他们大家谁都不能保证活着或是完好无缺,所以王太傅仍旧十分着急。
王老太太也是同样如此。
好在方良也不是那种喜欢故弄玄虚的人,他见王老太太和王太傅都是一脸倦容,就笑着道:“卑职来此,就是为了给首辅大人报喜的,贵府的公子已经找到了,虽然受了些惊吓,但是别的却并无大碍,怕您二位担心,因此我就先把贵府公子送了回来......”
王老太太已经听不见后头他说了什么了,只听见那一句没事,整个人就终于放下了心头大石,只觉得耳朵旁嗡嗡嗡的响,过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听见王太傅说:“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多谢你们了,不知道阿奇现在在哪里?”
方良就道:“才刚已经交给贵府的管家了,他昏睡着,身上的衣裳这阵子也没换过,恐怕是您手底下的人带去漱洗了,这样也不至于惊吓着您二位。”
失踪了这么些天,王奇也是个养尊处优没受过什么苦的贵公子,哪里可能好的了,王管家一定是怕自己伤心,所以先带去先修整修整了,王太傅反应过来,松了口气,安慰的拍了拍妻子的手。
王老太太自己也高兴得落泪。
原本还担心,现在乍然听说没事了,她一时半会儿还有些缓不过来。
没说上几句,那边的三夫人已经听见消息赶过来了,一过来就扑倒在王老太太脚下,哭喊着叫了一声娘:“娘,我听说是锦衣卫来了!是不是为了阿奇的事情来的?阿奇到底怎么样了?!”
二百一十三·探听
最近三夫人实在是受苦了,担心儿子担心的茶饭不思也就罢了,之前更是自己都万念俱灰服毒预备随儿子去了,这份慈母之心令人动容。
因此虽然三夫人有些失了仪态,这个时候也没人跟她计较,王老太太和善的亲自把她搀扶起来,给她擦了擦眼泪,声音嘶哑的摇头:“没事了,没事了!锦衣卫这回来,就是一斤找到了掳走阿奇的贼人,专门把阿奇给咱们送回来的,现在管家已经带着阿奇先下去梳洗了,给他换了衣裳,让他先垫补垫补,吃些东西,就会把人送过来的,你快放心吧!”
三夫人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她是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如果儿子真有个什么万一,这一次自尽被救回来了,下一次她照样会寻死。
现在听说孩子没事,她忍不住双手合十的念了声佛,又急忙去要给方良磕头。
方良总是去抄家,别人见了他磕头是时常有的事,不过这次却又不同,他后退了一步侧开了身子,道:“三夫人实在是不必如此,这都是卑职的分内事,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了,卑职还要去审问那些歹徒,就不再留了,告辞。”
王太傅还有些话要问他,却又有些迟疑。
还是王老太太看出王太傅的意思,对王太傅道:“您若是有什么事就过去吧,我在这里陪着老三媳妇儿等阿奇,到时候你再过来就是了。”
王太傅便出声喊住了方良,道:“你等等,咱们到书房去谈。”
又看了三夫人一眼,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先引着方良去书房了。
三夫人坐立不安,几次都要忍不住亲自过去看看王奇,还是老太太劝住了她,说现在王奇必然狼狈,不如让他先好好梳洗用饭,别一开始就弄得太过激动,反而让王奇伤了身体。
三太太也就只好按捺住忐忑和期待点了点头,焦急的在原地来回走动,过了也不知道多久,三夫人总算是听见外头有丫头惊喜的喊了一声公子,她立即就亲自上前打开了门。
门一开,王奇就立在门外,扬声喊了一声娘。
三太太的眼泪当即就又下来了,捂着嘴一时不可置信,哭着应了一声,忙不迭的拉着他进来上下仔细查看,生怕他出了什么差错。
王老太太也激动的站起来了,胆战心惊的去看王奇,却发现王奇竟然完好无缺-----他的两只耳朵也都还好好的待在自己的脑袋上,没有半点缺损。
一股狂喜涌上心头,王老太太觉得心头的郁气一扫而光,惊喜的喊了一声阿奇。
王奇见了母亲和祖母,半大的少年当场就忍不住也跟着哭了,这些天他一直不见天日,受够了苦,从前没吃过的苦这一次都吃够了,不仅如此,那些人还威胁他打他,言语奚落更是常有的事,他有一阵真的以为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如今乍然见到亲人,他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王老太太和三夫人也都跟他哭成一团。
好一会儿,王老太太才缓过来,怕三儿媳会大喜大悲身体撑不住,收了眼泪劝了他们停下,又道:“好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阿奇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什么事也没有,这是该值得高兴的事,快别哭了,你哭坏了身子,阿奇怎么办?”
三夫人急忙擦眼泪。
正忙乱着,管家表情微妙的进来,行了礼就跟老太太道:“老太太,三太太娘家来人了,是亲家夫人亲自来的,说是有要紧事想要见三夫人。”
三太太有些诧异。
现在这么晚了,怎么母亲和嫂嫂还过来了?
她着急忙慌的问:“有没有说是什么事?这大晚上的.....”
齐夫人的身体可不大好。
一听见说是齐夫人来了,王老太太的表情顿时有些复杂。
不仅是她,刚刚才平复了情绪的王奇也猛然大声问道:“她们来做什么?!不见!跟她们说让她们回去!”
儿子的反应如此剧烈,三太太忍不住愕然,半响她才反应过来,看着王奇问:“这是怎么了?外祖母和舅母过来,你怎么不大高兴?”
王奇的眼睛红彤彤的,这个时候也根本顾不得其他的,大声哭了起来:“都怪舅舅,是舅舅跟那些人一起把我骗走了!舅舅还打我,问我听话不听话,我不肯顺着他的话写信给祖父,舅舅就对我拳打脚踢.....”
王老太太心疼不已。
这件事她之前已经听王太傅说了,只是因为顾念着三夫人的身体和心情,因此没有揭穿而已。
现在王奇自己说出来,她就去看三夫人。
三夫人已经完全惊呆了,她看着儿子,茫然又无措的问:“阿奇你说说什么呢?你舅舅怎么会......”
她说不出话来了。
儿子通红的眼睛和委屈害怕不是假的,儿子被绑走这么久也不是假的。
再说了,儿子有什么理由说谎?
那也就是说,真的是她娘家人做的这件事?
她们疯了吗!?
她们为什么要绑架她的儿子?!
三夫人跌坐在圈椅里,捂着脸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
王奇既委屈又难过的站在她身边,有些无措的去看祖母。
王老太太就叹了一声气,温和的对王奇道:“好孩子,这不关你的事,是他们做的就是他们做的,这没什么好说的,想必亲家太太也是听说了你被送回来的事,是来打听消息或是来求情的,你先别出面,既然你不想见他们,就先别见了,你在外头受了这么多苦,先去休息吧,这外头的事,自然有你二伯和你祖父,你不必管了。”
三夫人也反应过来。
是啊,儿子才是受了最大的委屈的人,这件事真的是娘家人做的话,那她娘家人还算是什么娘家人?!
他们分明知道她最近有多痛苦,但是他们就冷艳旁观看着她的笑话,还折磨她的儿子。
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铁青的道:“对,你不要出去,我出去看看,我要去问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
二百一十四·求你
三夫人出离愤怒了,她在儿子失踪的这几天吃不下睡不着,人也都快死了,但是结果呢?结果掳走她儿子的竟然还是她的娘家人!
这些天她的嫂嫂也不是没来过,她还以为嫂嫂是担心她才来看她,可是现在想想,简直是笑话,她们哪里是真心来看她的,分明只是来探听消息,看看王太傅究竟如何打算的。
难怪嫂嫂话里话外总是问她公爹怎么说,公爹说了什么没有,原来是为了要挟公爹帮她们办事,所以才做出绑架外甥这种事。
她失望透顶,苍白的面色中带着愤怒的红,等到到了见客的前厅,一眼就看见了齐夫人正焦灼的跟她的嫂子齐少夫人说话。
见了她来,齐夫人和齐少夫人都忙着站了起来,两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现在是什么情形,一上来齐夫人就先拉了三夫人的手喊了一声女儿,都顾不得寒暄了,拉着她焦急的问:“阿燕,我听说阿奇回来了?这事儿是不是真的?你们从哪儿找到的人?”
齐夫人把女儿的手攥的死死的,生怕她不回答,见她沉默,急忙催促:“你快说啊!到底你是从哪儿找到的人?你,你们家找到了阿奇之后,阿奇说了什么没有?”
齐少夫人也很着急,见婆母已经开始问小姑子,就也跟上来附和着问东问西。
三夫人慢慢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母亲和嫂子。
她从前以为娘家是她最大的依仗。
这也是娘家人一直都在不断告诫她的话,首辅府势大,她只有自己重视娘家人,首辅家里才不敢轻视她的娘家人。
事实上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尽心尽力的拉拔娘家人,对娘家的那些侄儿侄女也视同己出。
可是结果呢?
结果原来她才是那个外人,母亲爱她吗?爱她的话就不会默认纵容儿子做那些事了,哥哥跟她感情好吗?在她已经不断贴补娘家的情况下,但凡哥哥还有一点良心,也不会狼心狗肺的去绑架亲外甥。
她冷冷的笑了,语气平静的问齐夫人:“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齐夫人没听出女儿语气有不对,她现在实在是太着急了,根本顾不上这些,只能尽量压抑着焦躁,抿了抿唇道:“我听说阿奇回来了,怎么忽然就回来了?之前他到底哪儿去了?你们找到了人,怎么也不来说一声?”
齐少夫人在边上急忙帮腔:“妹妹,我们也是担心你。”
担心?
三夫人嗤笑,对此嗤之以鼻:“是吗?担心我?担心我死的不够透彻,还是担心阿奇回来了,你们做的那些勾当就藏不住了?”
齐夫人和齐少夫人都怔住了,没料到她忽然这么说,都有些心慌。
明天就是大朝会了,而在这之前,王太傅好几次在内阁议事的时候都没有发表意见,以至于现在沈阁老和葛阁老两个人的意见就声势浩大,在大家看来逐渐变得可行,他们急的不行。
若是朝廷同意了赎回太子,那他们这些之前跟私矿有关系的人,可统统没什么好下场了。
齐家也不是真的就那么丧心病狂,但是为了自己家,当然是自家的人更重要一些,王奇怎么说都隔了一层了。
齐三老爷要代表齐家出面去再跟李御史他们商量,而后给王家压力,这也是他们之前就商量过了的。
但是齐三老爷却一直没回来。
偏偏齐家之前因为三夫人自尽而派去的婆子在王家传回消息,说是王奇深夜回家了,齐夫人这才坐不住,反正齐家离得也近,她们片刻都再也坐不住,急急忙忙的就赶过来了。
可是没想到女儿却是这么个态度。
齐夫人一时疑心这回事真的出事了,忍不住声音有些颤抖的问:“你说什么呢?哪儿有当娘的盼着自己孩子不好的?我也是担心你,你看你,阿奇到底回来了没有,你倒是说啊!”
真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
三夫人冷笑出声:“我说,娘到底是想来问阿奇的,还是想来问三哥的?”
见齐夫人和齐少夫人都愣在当场,三夫人心里更加确信她们对此事是知情的,一时之间心里完全凉的透彻,面色难看的冷笑:“是啊,这世上哪里有当娘的盼着自己的孩子不好的?只是也要看是哪个孩子,三哥是亲生的,我却不知道是哪儿抱来的,否则的话,你们怎么连这种丧良心的事都做得出来!?你们有没有想过阿奇若是出事,我怎么办?!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这次我运气不那么好,阿奇回来就见不到娘了?!”
三夫人忍不住哭起来。
她原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了,但是当伤人的现实摆在眼前,她还是忍不住觉得痛苦。
齐夫人忍不住倒退了一步,面色惨白的看着女儿,而后没等三夫人和齐少夫人反应过来,她急忙上前一下子就跪倒在了三夫人面前。
这突然的动作吓得人一跳,齐夫人自己也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但是她顾不上这些,这件事被暴露出来,齐三老爷就成了众矢之的,王奇怎么也是王家嫡亲的孙子,王太傅被人这么耍着玩,怎么可能会轻易罢休?他一定会恨不得杀了齐三老爷的!
而且家里还有那摊子事呢!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求女儿了。
王家其他的人知道了这件事,只会恨不得他们去死,现在只有三夫人,还是自家的人,或许会心疼心疼娘家,这件事只要三夫人肯站出来说话,只要三夫人和王奇肯求情,那齐三老爷齐家就怎么也还有一条活路,否则的话,齐三老爷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哭的厉害,想到儿子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紧张害怕得甚至忍不住发抖,抱着女儿的腿,求女儿能够原谅自己和家里人,让她千万要给她哥哥一条活路。
齐少夫人见婆母都跪下了,略一咬牙,也急忙跟着跪下了,泪眼婆娑的求三夫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