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五·通透
三夫人觉得不可思议。
她从前怎么没有发现娘是这么愿意为儿女放下脸面的人?
她记得她当初出嫁之前,齐夫人语重心长的跟她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切都要按照婆家的意思来,不要得罪了婆家,否则王家势大,若是她做错了什么事,就是在丢家里的脸,让家里的妹妹侄女儿们也坏了名声。
她跟三老爷偶尔闹矛盾,不管是她错还是三老爷错,齐夫人从来都只是骂她做错了,逼着她去低头,生怕王家把她扫地出门。
她一直以为父母都是正派的那种顽固,可现在看来,原来不是这样。
原来母亲也是会变通的。
她也是会为了子女愿意求人的。
只不过值得她放下脸面的,不是女儿只是儿子罢了。
她想起自己这么多年对娘家掏心掏肺的付出,想到这么多年来为了娘家做小伏低,忽然觉得日子过的很没意思。
是啊,她从前一直都是在为了哥哥们活着。
好像她只是哥哥们得到东西的一个台阶罢了。
哥哥们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现在就连利用她的儿子也觉得理所当然。
这一切的根由都出自齐夫人。
如果不是齐夫人潜移默化,让哥哥们觉得妹妹就是用来压榨的,事情也不会发展成这样。
就如同现在,齐夫人来了这里之后,一句话都没有问王奇怎么样了,也没有问她好了一点没有,口口声声心心念念的全都是她的儿子。
甚至在拆穿了齐三老爷绑架了王奇之后,齐夫人也丝毫愧疚都没有,头一个反应竟然是不要连累了她的儿子。
要把齐三老爷给摘出来。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齐夫人还不把她当成女儿来看待,甚至不把她当成人来看待,她遭遇了这样的背叛,齐夫人竟然还能开口让她去求公爹!
求公爹?!
她怎么有脸去求!?
她当初还以为是公爹和婆母不尽心,甚至想要以死相逼。
可是结果呢?
结果这件事却是她娘家人做出来的。
她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自己公爹婆母,更不知道该怎么对面对儿子,怎么去跟儿子解释娘家人这么丧心病狂。
她们却还只记挂着齐三老爷!
三夫人彻底死心,一个字也不想再跟她们多说了,只是冷静地过分的扯开了自己的裙子,蹲下身来,坚定地把齐夫人给搀扶了起来。
齐夫人心中一喜,觉得女儿总算是还是懂事的。
三夫人却已经把手放开了,淡淡的转开头对齐少夫人道:“你也起来吧,这么跪着,不像话。”
她说着,见齐夫人张口要说什么,就摇头说:“不必再说什么了,要我求情是不能的,你们做出这样的事,我自己尚且不知道如何自处,也不知道婆家人会如何对待我,你们还要我开口替你们求情?你们怎么想的出来?就现在,我在婆家也不算没有脸面,你们尚且这么算计我,若是一旦我因为替你们求情出事了,你们会管我的死活?会理会我的孩子?”
她闭了闭眼睛,尽力不叫眼泪掉出来,一把止住了还要继续跪的齐夫人,冷淡的道:“你要跪,换个地方,去前面找我公爹或是去诏狱找锦衣卫都使得,就是不必再来求我了。我也知道,经过这件事,你不会在把我当女儿,齐家也没我的地方了,不过不要紧,我也不想再回去了。”
她说着,拍了拍手,外头一直守着的人就都进来了。
三夫人不顾齐夫人的哭喊和齐少夫人的阻止,脚步飞快的在丫头的簇拥之下出了房门,片刻不停的走了。
回了王老太太房里,王老太太见她眼睛通红,就知道她肯定是不好受:“话说开了?”
三夫人点点头,有些难堪。
过了许久,她才在王老太太面前跪下来:“娘,我对不住你,我对不住你......”
王老太太叹了一声气。
事到如今,她也生不起气来了,她只是亲自走到三夫人面前,摸了摸三夫人的头发,轻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若是早知道,也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三夫人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心里的委屈悲愤尽数都哭了出来。
王老太太任由她哭,等到三夫人停住不哭了,才慢慢问她:“你决定了?”
三夫人听出了老太太的意思,这是问她真的不给齐家人求情了么的意思,她眼眶通红的点头,哽咽道:“我护得住这一次,下一次又要怎么办呢?她们一步步自己走到这条路上的,没有人逼着他们去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难不成我还要不顾我的孩子和丈夫,反过头来帮她们求情吗?那他们只会更加肆无忌惮,而且也让您跟父亲为难,您放心,我心里清楚的,媳妇儿没脸去跟公爹说,劳烦您告诉公爹,不管他怎么决定,儿媳心里都绝不敢有任何怨言。”
往后只当没有娘家罢了。
王老太太有些满意。
她从前一直觉得三儿媳过于软弱没主见了,但是果然,女人只要当了母亲,只要事情涉及孩子,就永远都是最坚强理智的。
她不置可否,只是对三夫人道:“好了,阿奇还在等着你呢,他这次受苦了,你快回去陪着他吧,不必再过来了,有什么事,我自然会叫人过去知会你的。”
三夫人哽咽着应是。
她刚出门,婆子就进来说齐夫人在外头哭着喊着求见老太太。
老太太略一挑眉,冷声道:“既然说见不着不走,那就让她们等着吧。”
反正家里也不缺地方给她们等。
结果这一等,齐夫人和齐少夫人就等到了第二天清晨,天不亮,王家的下人就动起来了,忙着烧水做饭,忙着备轿出行,好一阵过后,齐夫人才在椅子里惊醒过来,急忙推开门问一个小丫头:“你们老太爷呢?”
王老太爷此时此刻已经出了门上了轿子了,他看着垂下来的轿帘,面上始终没有丝毫表情。
二百一十六·难题
齐夫人和齐少夫人匆匆追到门口就被拦住了,两个人都是蒙的,对视了一眼,还是齐少夫人打了个冷颤,战战兢兢的问齐夫人该怎么办。
她现在反正自己是六神无主了。
家里本来就是一直靠着小姑子过日子,说句不好听的,他们一家子都是靠着跟王家的这门亲事才能勉强维持住门面,在上层圈子里待着。
现在得罪了小姑子,看小姑子的意思,竟然是真的要撇清关系。
她不由得轻声道:“娘,我看这回燕儿好像是铁了心了,您看能不能再想想法子......”
王太傅都已经上朝去了,齐夫人一个妇道人家,其实要说她懂什么朝堂上的事那就太高估她了,但是她再不懂,也知道这回家里出事就是因为想阻止王太傅在朝堂上替太子说话.....
齐夫人又惊又气,觉得女儿没有良心,忍不住两眼一翻晕倒在了地上。
她从昨晚深夜赶过来,一直待到今天早上,连睡觉都是在椅子上胡乱混了一晚上,这么大冷的天,哪里熬得住,这回是真的晕了。
王老太太在后面听了消息,皱了皱眉就道:“陪我到前面去看看。”
早上一早上听见了消息赶过来的王嫱就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很不客气的道:“她们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害的阿奇差点儿死了,还有什么资格上门来?这么厚的脸皮简直堪比城墙了,就这样,竟然还敢在咱们家寻死觅活的,依我看,看她们做什么?直接撵出去就是了。”
反正以后也不可能再继续往来了。
王嫱去看过王奇了,就连她看着那个孩子都觉得孩子可怜,无端端的遭受这样的事,瘦了一圈不说,整个人都成了惊弓之鸟,听说昨晚上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他怎么可能还会原谅自己的舅舅?
何况齐夫人她们也不是真心上门来道歉的,分明就是来求情的,连王奇到底怎么样了都没问一句。
王老太太知道女儿气愤,摇了摇头就道:“和她们计较什么?和她们计较,那是跌了身份,我出去看看,倒也不是看得起她们,只不过是不想她们在家里赖着让老三媳妇儿为难,她也是够不容易的了,这次的事,她完全都是被蒙在鼓里,连性命都差点儿丢了。”
想到这一点,还有什么不能释怀的?
王嫱听母亲这么说,也知道有些道理,只好跟着点了点头,自告奋勇的跟王老太太一道出去。
王老太太又问她最近怎么样。
王嫱怀着身孕,身体倒是不错,也没跟上一次似的胎像不稳,如今养的也白白胖胖的,一看就知道日子过的很是不错。
她笑了笑,跟王老太太说:“老爷亲自去请了申大夫上门来替我开了安胎药,如今半旬一问诊,我觉得没什么不适应的。”
范老爷跟孟符比起来,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没得比。
王老太太也高兴女儿过的好,欣慰的笑了起来:“好,这就好,姑爷也许久没上门了,让他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坐坐,都是一家子骨肉,别因为别的事情就闹得生分了,好像跟我们非得要画个楚河汉界才能表示出他的立场一样。”
说起这件事,王嫱就咳嗽了一声,低声问王老太太:“我正想问您呢,这次阿奇出事,是不是就是因为要让父亲妥协?父亲如今见到阿奇没事了,是不是就会改主意了?”
范老爷兄弟明显都是站队太子一党的,王嫱自然也希望父亲不要一意孤行。
之前就因为王太傅的态度太过激烈,太过针对东宫,所以范家一直离的远远地,王嫱也觉得难做。
如果王太傅只是因为王奇被人威胁,那王嫱就放心多了。
王老太太有些感慨,这件事她本身也没打算瞒着女儿,再说也没必要瞒着,她叹了口气,低声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音量,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了她:“你大哥糊涂,做下这种事,还蠢得要命,叫人捏住了把柄,你父亲也是迫于无奈,这一大家子人,总不能都赔进去.....幸亏最后关头你父亲想明白了,如今也总算是暂时没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正如王太傅自己也是这么说,虽然朱元一直很强势,他们王家有一段时间也因为朱元的不懂退让而和朱元关系很差,但是真的论起来,他们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很相信朱元的为人。
朱元拿着那些把柄,比那些把柄落在徐二少爷的人手里,叫他们安心的多。
王嫱没想到整件事会是这样,她都来不及骂上几句王大老爷爱财如命简直跟八辈子没见过钱一样,就想到了这次的重点,她压低了声音问:“那.....父亲早就跟太子妃商量好了?太子妃如今的意思是,只要父亲能够改变态度,就放过我们家吗?”
王老太太揉了揉眉心,淡淡的道:“大约就是这样,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你父亲心中有数的。”
现在王老太太自己也希望太子能平安回来了。
人没了后顾之忧之后,其实要转变立场也不是那么难的事。
说着就已经到了前面齐夫人她们休息的客房,王老太太迈步进门,一眼就看见齐夫人正在纠缠家里的嬷嬷要求见三夫人。
她咳嗽了一声,见齐夫人朝自己看过来,就冷冷的道:“齐夫人,有些话老三家的作为晚辈怕是不大好跟你们说,那么这个话就让我来说罢,你们家做的那些事,我们家都已经知道了。你也不必指望求老三家的就能叫我们原谅或是替你们说话,阿奇姓王,是我们王家的人,他真的出了事,老三家的哪怕是哭死,我们家也不可能放过你们,如今是阿奇没事,所以我们也不准备如何,只是让锦衣卫审,审出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这已经是我们格外宽宏了,你若是再在我们家吵闹下去纠缠不休,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反正如今我们也没什么情分可言了。”
二百一十七·发现
有些人就是得寸进尺,毫无廉耻。
王老太太的话说的毫不客气,齐少夫人只觉得脸皮都被人活生生的扒下来了一层,脸上火辣辣的疼,被这么多人看着,她觉得无地自容。
齐夫人散着头发,她晕了好几次,也哭闹了许久,头发早就散乱了,见王老太太这么说,她脸皮也不好过,定定的在当场站着许久,面色又红又青,一时之间像是打翻了颜料盘,精彩的很。
她也知道,王老太太能说出这句话来,三夫人是顶不了什么用了。
于是她思来想去,竟然脱口而出:“既然如此,那你休了我家燕儿好了!她是姓齐的!你们既然这么恨我们家,那留着她岂不是碍眼?!你觉得我们姓齐的都是罪大恶极,那天天对着她,难不成能好受?!”
大概是人气疯了头的时候,总是会做一些糊涂事,齐少夫人惊呆了,回过头看着婆母,完全不知道婆母这是抽的哪门子的风。
为什么忽然要主动让王家休了小姑子啊?
就算是这次小姑子不帮忙,过些天,过些时候,等到大家消气了,小姑子也还是可能会心软继续帮娘家的啊!
要是现在连小姑子都被休了,那才是真的完了。
王嫱也同样觉得不可置信。
她见过不靠谱的爹,这世上不靠谱的爹多了去了,但是这么心肠狠毒不希望女儿过得好的娘她真的还是头一次见。
齐夫人自己有错在先,怎么还能怪三夫人不求情?她竟然还希望王家休了三夫人,这简直是我过的不好你也别想过的好的心理。
怎么会有这么当娘的?!
王老太太人老成精,齐夫人的那点道行在她面前还不够看,她微微冷笑,就皱眉道:“我以为齐夫人心里知道,女人出嫁之后就冠夫姓了,再说,老三家的嫁来我们家,自来都是安安分分,从不曾行差踏错,侍奉婆母友爱手足,教养子女,没有一样做的不好的。要说有什么不足,那也是有个不好的娘家,但我们王家怎么会因为这个就休妻?您真是太操心了,别人家里的闲事都这么爱管,恕我老婆子倚老卖老罢,既然您都这么说了,老婆子就替我那可怜的儿媳做一回主,你们往后不要再上门了,咱们两家从此也不再是亲戚。”
她说着,对着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那些婆子点点头,那些做身材粗壮的婆子们立即就一拥而上,推得推拉的拉,把齐夫人和齐少夫人给轰出府里去了。
齐夫人婆媳在门外哭闹了半天,但是最终连人家的门都没能再进,只好六神无主的回了家。、
等到他们回了家,家里更糟糕-----锦衣卫的人已经把他们家都给围了,搜了不少东西,一家子老小都团在后头的屋子里瑟瑟发抖。
齐夫人终于两眼一黑,忍不住晕了过去。
得到了消息的叔晨眉头都没皱一皱。
这些阴沟里的老鼠总是躲在暗处害人,如今也该是她们偿还的时候了,他只是嘱咐底下的人:“继续盯着,看看是否还有什么漏网之鱼跟他们联系的,若是有,绝度不能放过任何一个。”
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好不容易才让王太傅那个老狐狸吐口转风向,一定不能在细节上出错。
林大厨正好进门来,挑了挑眉就问叔晨:“你还在忙呢?”
林大厨早就是自己人了,否则也不能随意进来,叔晨嗯了一声,自然的问他:“张大人让你去,是要说什么?”
张显麟今天突然提出要见叔晨,但是叔晨这边有事走不开,所以就让林大厨代走了一趟。
林大厨喝了口茶,这才说:“那个白柏勋,最近似乎很喜欢去佛寺。”
什么?
叔晨当然知道白柏勋了。
这个贱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竟然想对他们的少爷打歪主意,而且在他们家里竟然都还藏不住自己的狐狸尾巴,敢强行乱来,祸害了府里的姑娘。
若不是朱三太太对这种事情很警醒,谁能想到这个大才子包藏祸心呢。
提起白柏勋,叔晨就冷笑了一声:“佛寺?怎么,他这是要痛改前非了?”
林大厨忍不住笑了,讽刺的说:“你还不如指望狗改了吃屎呢,据我所知,他去的佛寺可不一般,因为,最近除了他,不是还有一位大人物也要去佛寺的吗?”
大人物?
叔晨略微一想就明白了过来,睁大眼睛问:“你是说静安公主?!”
对了!他们之前一直都以为白柏勋是王太傅的人。
毕竟王太傅针对东宫的行为太明显了,巴不得东宫死似的,安排个把人再对付朱元和朱景先也不奇怪。
但是这次他们跟王太傅和解了,王太傅也是因为受制于人才会跟东宫作对,那就自然不是王太傅指使的白柏勋。
原来竟然是静安公主吗?
这位公主一直就没安分过,东宫出事她上蹿下跳比谁都高兴,也是因为做的太出格了,太后才会忍无可忍的让她去祈福,名义上是祈福,其实就是让她滚蛋闭嘴。
现在想想,如果是她,那就什么都说得通了。
叔晨冷静下来,手指在黑漆桌面上不紧不慢的点了点,挑眉道:“这也好,那你们想个法子,跟住了他,看看他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个姓白的不要紧,倒是他身后的静安公主麻烦,若是不能打蛇打七寸,死了一个白柏勋,自然还会有别的人来帮她做事当她的走狗,咱们不能这么被动,这次刚好借着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一劳永逸。”
林大厨也是这么想的,堵不如疏,白柏勋是个小人物,连功名都还没有,可静安公主却已经出宫立府了,她手里是握着一些势力的,如果她要对付朱景先,那实在不是什么难事,不能让她再这么胡乱折腾下去,她是不怕,国朝公主,皇帝再生气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可她却十分容易就能害死别人。
林大厨答应下来:“我知道了,这边我让人去盯着,你忙你的事就是了。”
二百一十八·母子
大朝会上,葛阁老和沈阁老再次提议朝廷答应瓦剌人和谈的要求,要把太子给赎回来,毕竟是国朝太子,落在敌方手里,不能不管,和谈的话也不算是很丢脸面,毕竟这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大不了到时候就跟前朝一样,说太子北狩就是了。
葛阁老和沈阁老的门生故旧们早就已经通过气了,一致的都拥护他们的意见,而另外一部分文臣则在看王太傅的态度。
王太傅保持了许久的沉默,终于在嘉平帝点名问到他的时候站了出来。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大家都等着看这位太子太傅会怎么说,是继续坚持己见,坚决反对和谈,要跟瓦剌人打仗,还是休战把太子接回来。
王太傅理了理自己的心绪,表情严肃的站了出来,拱手弯腰:“老臣以为,迎回太子殿下势在必行!我国储君,决不能落在蛮夷手里!”
葛阁老和沈阁老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又惊又喜。
这个老头子的脾气简直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他们还以为今天这老头子也是来捣乱的,也做好了仍旧长时间扯皮的打算,可是没想到,王太傅忽然改变了主意。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有了王太傅的这句话,剩下的那部分文臣也都纷纷赞同了这个提议。
坐在上首的嘉平帝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一直以来都很阴沉的心情总算是见了一点阳光。
他之前一直都对沈阁老和葛阁老的提议很心动,经过了秦妃的事情,他越发的发现自己身边的儿子都不怎么成器。
而九皇子年纪又实在是太小了。
楚庭川不管是哪方面来说,都是很合适的继承人。
可偏偏王太傅死不松口。
君臣多年,嘉平帝很相信王太傅,也觉得王太傅的意见该好好考虑,所以他一直不能彻底下定决心。
这一次他倒是下定决心了,可如果王太傅还是不肯同意的话,他心里仍旧会有个疙瘩。
好在,这一次王太傅终于松口了。
嘉平帝放下了心中的顾虑,挑了挑眉让朝臣们举荐出几个合适的人选来,让他们去跟瓦剌人和谈。
忙碌了一天,嘉平帝终于回后宫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擦黑了,张公公问他去哪个娘娘宫中,嘉平帝想了想就摇头:“去太后娘娘那里吧。”
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他也想跟太后说一声。
虽然太后一直都不肯提这件事,但是他心里知道,那不过是太后体贴他,不想说出来让他为难,可太后心里到底是十分关心楚庭川的。
如今有了好消息,也该告诉太后,别让太后心里担心。
张公公答应了一声,吩咐御驾赶往太后那里。
太后正用晚膳,听说嘉平帝来了,急忙让人请进来,见他身上还穿着黄袍,当即就心疼道:“还没用饭吧?这是才从前面回来?”
一面又打发人去取皇帝的常服来,让他换了常服。
嘉平帝换了衣裳,回来坐到太后身边,忍不住就笑了:“是啊,忙了一天,不过这回倒是商量出了结果,母后,内阁已经去拟章程了,等到议定了去和谈的人选,朝廷的使团就会出发,去把庭川给带回来。”
太后没想到嘉平帝是来说这件事的,怔了怔之后才反应过来,又惊又喜的问:“是么?他们议定了?这可真是......”
见太后如此高兴,嘉平帝心里也有些内疚,点了点头道:“是啊,议定了,庭川这个年也没法儿好好过,哎,罢了,如今也没别的,希望他好好回来吧。”
说到这个话题,母子俩都沉默了一会儿。
“既然都把话说到这里了,皇帝,那哀家就问你一声,咱们母子经过这么多事儿,也没什么好不能说的了。母后问你,皇帝有换太子的打算吗?”太后认真望着嘉平帝:“太子回来,该以什么身份立足呢?”
这是迟早要面对的问题,之前嘉平帝其实也问过自己许多次了,这一次面对太后,他也不想再含糊混过去,想了想,他便叹了声气:“其实朕也为了这件事在为难,论理来说,这件事不是庭川的错,他归根到底是受了徐二的设计,如果不是这样,也不至于如此。但是事情总归是发生了,他的确是落在了瓦剌人手里,这说出去不好听,王太傅那帮文臣,虽然这次同意了他回来,但是未必肯继续让他做这个太子,母后,朕不瞒着您,朕如今也做不了决定,等一等吧,等到庭川回来再说。”
这是大实话了。
太后也知道能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难得,她也知道自己儿子的个性,因此她听嘉平帝这么说,也半点都没有为难他,反而还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叹气道:“是啊,皇帝你也是为难,原本就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大事,如今哀家也不说别的了,只希望庭川能够平安回来,到底他还是刚成亲呢,连个子嗣都还没有,叫哀家怎么忍心他一个人在蛮夷手里受苦?”
太后都这么说了,嘉平帝更加慎重对待此事了。
他从太后公里出来,原本是打算去皇后宫里坐坐的,说来也真是奇怪,原本年轻的时候相看两厌的两夫妻,等到时过境迁,都已经到了做祖父母的年纪了,反而都把从前的事情看开了,解开了心结,彼此都对对方变得更加宽容和体谅起来。
嘉平帝如今竟然也觉得古板固执的皇后可亲可敬了起来。
不过他才吩咐了,就有人来传话,说是锦衣卫的方良求见。
这么晚了,按理来说宫门都已经下钥了,有什么消息都应当传不进来的,除非是十分紧急的大事,才能让守门的羽林卫破例传信。
可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大事?
想到卫敏斋去边境追捕徐二少爷了,嘉平帝心里一紧。
难道是那边的事情出了什么差错?
不过不管是什么事,既然方良会选择这个时候传消息进来,那就是大事,他立即就宣了人到御书房去。
二百一十九· 问罪
方良今天是不当值的,所以他传消息进来,也废了许多功夫,首先就得经过守门的羽林卫,而后再往后宫传递消息。
这种事在之前除了卫敏斋还没人做过,方良头一次做,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好在他见嘉平帝并没有十分动怒,心里紧绷的心弦才略微松了一些,急忙跟嘉平帝行礼。
嘉平帝并没有动怒,他心里知道卫敏斋带出来的人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既然会选择这个时候来,肯定就是有必须要禀报的事儿。
所以虽然今天忙碌了一天已经十分疲倦,但是他还是皱了皱眉头,强打了精神开口问他:“什么要紧事,这么急着来见朕?”
方良扑通一声跪下来,把自己今天抄了李御史等人的家的事情说了。
嘉平帝有些反应不过来。
抄家?李御史?!
李御史他当然知道了,那是个总是动不动就参这个参那个的人,但是为人还算是清正廉明,朝廷上大家都公认的好官。
他皱起眉头,看着方良问他:“谁给你下的令,你就敢私自去抄一个四品御史的家?!你们胆子大了!”
李御史是朝廷言官,虽然这些言官们实在讨厌,基本上都是风闻奏事,总是让人下不来台,但是朝廷没了他们不行。
而且他们非常喜欢抱团,一个若是出了事,其他的御史言官都会一拥而上,恨不得都被皇帝给打了杀了。
在他们看来,这是十分光荣,可以流芳百世的事情。
嘉平帝对这些言官向来是很宽容的。
因为他立志要当个仁君。
对这些书呆子,连卫敏斋都知道得缓着来,不能太过狠辣。
方良怎么能私自去抄家?
眼见嘉平帝发怒,虽然心中早就已经做好了措辞和准备,但是方良还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很是紧张。
他急忙解释:“圣上容禀,实在是事出有因!”
方良急忙申辩,把已经做好了的文书拿出来,恭敬的递过头顶。
嘉平帝看了张庆一眼,张庆就会意的上前去接过来,送到了嘉平帝手里。
嘉平帝展开看了一遍,顿时变了脸色,猛地把这些文书给摔到了桌子上,面色铁青的问:“竟有此事?!”
这些人竟然这么胆大包天,连王太傅的孙子都敢公然掳走,威胁一国首辅?!
真是笑话!
这些蠹虫,这些蠹虫竟然敢如此算计他的大臣,要来害他的儿子!
方良知道这是已经戳中了嘉平帝的心思,就急忙道:“臣不敢撒谎,现在王奇王公子已经回家了,是人赃并获,当时臣去抓人的时候,他们险些就要割下王公子的耳朵,送去太傅府中威胁太傅妥协,让太傅改变态度,反对太子回朝。臣抓了他们,连夜审问,才得知他们竟然目的不简单,意在东宫。”
嘉平帝的脸色越发的差了。
这些人管的太宽了!连这样的事都敢插手。
他目光落在最后一页纸上。
方良看着,急忙道:“这是他们各人的名下的财产产业,臣对照了他们的出身和年俸,还有他们的岳家,发现他们原来都有一笔说不清来源的巨大的财产,完全不符合他们的等级和身份,这一查,才发现李御史原来当年是在英国公镇守的宣府当过巡城御史的,两人交情深厚,这些银子的来路一查,就更是对上了当初卫指挥使去查的齐正那笔流向了河北的巨大的银子,于是臣连夜审问,终于查出来,他们的确是收受了徐二少爷的贿赂,因为徐二少爷授意,他们才胆大包天,敢绑架首辅的孙子,威胁首辅,阻止议定太子回朝的事宜。”
这些文书摆在桌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其中齐三老爷的供词更是叫嘉平帝大为光火。
说起来,齐家还是王太傅的姻亲呢。
为了徐二少爷,他们连姻亲的情分都不顾了!
这些人,非得挑拨他们父子离心!
徐二少爷大约还是想要通过整死太子来匡扶七皇子呢!
想必到时候等到楚庭川一死,这些人就要跳出来要求他再次择定太子,早日匡扶国本了。
这帮混账!
还有那个余孽!
他们竟然敢!他们竟然敢这样算计他和他的儿子!
嘉平帝少见的咬了咬牙,冷笑道:“这些人,朕一个都不想再看到,这个案子,由你亲自全程盯着,能揪出多少人,就给朕揪出多少人,朕要这些魑魅魍魉无所遁形!”
徐二在京城安置的这些内奸,有一个算一个,他全都不会放过!
方良立即应是。
嘉平帝转天就厚赏了太子妃,夸赞太子妃仁善孝顺,侍奉太后和皇后尽心尽力。
前朝准备派出使团迎接太子回朝,后宫又如此抬举太子妃,一时之间大家都有些看不清楚风向了。
看这个风向,嘉平帝竟然是没有换太子的意思?
不然的话,之前太子妃都成了什么境地了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是出了什么事,才让皇帝忽然改变了心思?
别人是怎么想的,静安公主并不关心,反正她收到消息的时候,是整个人都蒙了,紧跟着她就把木鱼都给敲碎了。
真是笑话!
一个当过俘虏的太子!
父皇是不是疯了?!
他竟然还这么看重东宫!
这么看来,东宫竟然没有换人的打算!
她原本准备好了看笑话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等到晚上白柏勋来的时候,她还是横眉怒目,半点没有平复心情。
白柏勋倒是比她沉得住气多了:“殿下宽心吧,到底瓦剌人肯不肯放人,会不会狮子大开口这还是两说呢,人都还没回来,说什么不会换太子还是会换太子,这都太早了,是没什么意义的事,殿下何必为了这些小事动怒?”
静安公主忍无可忍,完全不吃这套:“放你娘的屁!等到那个杂种回来,还有本宫立足的地方?!再说,你不是说对付那个小杂种只是抬抬手的事儿吗?那为什么这么久了,本宫半点效果都没有看见?!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二百二十章·花会
静安公主的脾气一向都不是很好,她的驸马是出了名的老实人,能被内侍省从几百名人选当中最后挑选出来的,脾气相貌还有人品那都是一等一的,但是饶是这样的人,面对的又是金枝玉叶,伏低做小是难免的,静安公主跟驸马的关系还是极差。
这都归功于静安公主的脾气实在是太大了。
一国公主,有些脾气的确是正常的,但是问题是,静安公主动辄便要动怒,动怒起来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一律都没有任何脸面可言。
驸马自己倒是能忍得,许久以来都不愿意和公主起冲突。
但是公主对于驸马的双亲却也毫无尊重可言,甚至因为驸马的母亲不会说官话而不许驸马的母亲同桌吃饭,让驸马的母亲去跟丫头一桌。
这实在是欺人太甚了,饶是驸马的脾气好,也忍无可忍,夫妻二人的关系就一路僵持下来。
起初的时候,静安公主进宫里去告状还有些成效,嘉平帝总是更偏向女儿一些的,驸马爷就只好忍让。
驸马的父母亲也都是忠厚老实的人,不敢得罪公主,一味地讨好赔不是。
可是时间逐渐久了,驸马发现自己也只是被训斥而已,胆子就逐渐大起来,他已经不愿意再搭理静安公主了。
反正最差的结果也就是跟公主和离-----他一没有犯错,二没有对不起公主,嘉平帝是个仁君,总不至于为了女儿就真的要杀了他。
他就再也不理会公主。
静安公主因此脾气就变得更加暴躁。
前些时候,因为驸马的父母给驸马挑选了一个丫头伺候,静安公主活生生的当着他们的面把那个丫头打死了。
这件事闹得还很大,有御史出来参奏静安公主枉顾人命,打杀奴仆。
不过那个时候皇帝没有心思理会这些事,所以才被压下来了。
但是白柏勋却是知道的。
他也知道这位公主殿下的心思跟正常人不大一样,正常人在乎的东西她都不在乎,正常人看得重的东西她也都嗤之以鼻。
她这个人是没什么感情的,只凭自己的喜怒做事。
这也是她为什么格外可怕的原因。
疯子做事是不会考虑后果的,但是正常人却会衡量得失。
白柏勋也不敢得罪她,咳嗽了一声才道:“殿下,话也不是这样说.....您也知道,朱家看他看的紧,只要稍微露出点迹象,那就得不偿失,之前的一切安排就都尽毁了,何必冒这样的险呢?凡事还是得慢慢的来......”
他安抚住了静安公主,见静安公主还是很暴躁,就轻声道:“何况殿下着急什么呢?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还没有个定论,时间还长着呢,到底会怎么样,谁能说得准?”
静安公主还是烦躁不安,她现在在这庙里清修,连庙门都出不去,但是朱元的处境眼看着却好起来了,这哪里能让人平心静气?
她如今唯一的乐趣就是看朱元比她更倒霉了。
如果连这个乐趣都失去了,那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白柏勋虽然百般哄劝,又赌咒发誓一定会在短期内就处理好朱景先的事,但是静安公主还是在他走了之后冷冷的召见了自己的贴身侍卫。
她的侍卫都是出嫁的时候按照规制配的,她虽然暴躁,但是养这些护卫却都很舍得也出手大方,所以这些人倒也算得上是得用。
见人进来了,静安公主挑了挑眉,问他:“听说最近兴平王府有一场赏雪的梅会?”
京城已经许久没见什么喜事了,但是如今和谈的事情议定了,众人也总不能都一直就缩着不过日子了。
因此今年的花会虽然办的迟,但是总归还是有人办了。
毕竟人人家中都有适龄的孩子,婚嫁这种事总不能也给否了吧?
就像今年办花会的是兴平王府。
那也是因为兴平王算一算也死了三年了,兴平王妃办这个花会,是要说明自家已经出孝了,从此可以正常往来,也可以交际了的意思,毕竟兴平王妃虽然守寡了,但是她还有儿女,儿女们以后也还要婚嫁,哪里能耽搁的起?
侍卫们时常去城里去采买公主的用品,当然对城里的消息也都打探的一清二楚,听见静安公主问起来,急忙点头:“回殿下的话,确有其事,兴平王府办的花会是在十二月初,请了武宁伯府、苏家、范大人家和朱家,很是热闹,如今是城中热议的话题。”
提起朱家,静安公主的眼里就有一闪而过的冷意,她懒懒的唔了一声,就笑了笑说:“不如这样吧,你们去替本宫做一件事。”
侍卫小心的看了一眼静安公主,见她表情冷淡,面上似乎还带着杀意,就犹豫了一瞬,不过也不过就是犹豫一下罢了,他很快就答应道:“是!”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很满意这个侍卫的知情识趣:“兴平王府你们应当知道的,武宁伯府你们也清楚吧?”
怎么忽然又扯到了武宁伯府?
侍卫一脸茫然,但是他也知道静安公主这么问必定有缘故,就急忙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静安公主就说:“在花会那天,你想个法子,本宫要钱嵘从兴平王府的后门出来。”
什么?
侍卫被这个要求惊呆了。
他完全想不明白静安公主怎么会有这个要求。
武宁伯府是姓钱的没错,而且这个钱嵘,侍卫因为时常跟着静安公主进出也听说过,应当是武宁伯府的姑娘,如果没记错的话,应当还快要出嫁了。
殿下为什么要他把钱嵘从兴平王府给弄出来?
这.....哪有那么容易?听着就觉得是天方夜谭,那可是兴平王府!而且做客的全都是名门贵胄。
武宁伯府也好歹是个伯府啊!这么做,若是被发现了,到时候就算是静安公主自己也只怕是不能轻轻揭过的。
他硬着头皮劝下去:“殿下.....这只怕是不妥吧?这.....武宁伯府的千金,若是我们这么做了,岂不是到时候叫人......诟病?”
二百二十一·做客
静安公主冷笑了一声。
只这一声,那个侍卫就紧张的吞了吞口水,是了,他怎么忘了,他们这位殿下的脾气特别不好,当初有个长史劝诫她该要贞静,结果她找了个机会,栽赃那个长史偷盗,以至于那个长史被流放了,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他不过就是个普通的侍卫罢了,替她办事固然可能会被牵连推出来,但是如果不答应帮她办事,那只怕是连出这个门的机会都没有。
他低垂着头,不敢多说了,只是轻声道:“是,臣听殿下差遣。”
兴平王府的花会,不只是静安公主关注,朱三太太从悲伤里缓过神来,也是万分的看重。
她之前因为太子陷入敌手的事情而一直提心吊胆,后来朱元又出了事,她就更是害怕了,以至于这短短的时间里,她就已经瘦了一大圈了。
不过最近倒是时来运转,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了,现在朝廷已经决定了要派使团去和谈接回太子,在宫里嘉平帝也对太子妃多有赏赐,这说明事情还是没什么大碍了。
有了这个大前提在,朱三太太略微喘了口气,就忙碌起这回花会做客的事情。
朱琪还有些不解:“娘,眼下这个时候,您不是一直都说要谨言慎行的吗?既然这样,那咱们还是别去花会了吧?”
待在家里,反而是更合适的。
朱琪自从来了京城之后,就发觉朱元这个堂姐着实十分体贴和提携家里人,也因为这个,她也没起什么迫切的攀龙附凤的心思----朱元一直都很舍得提携她,如果有机会的话,朱元自己就会给她的,都不必她费心去动什么脑筋。
她也因此很谨慎,并不想急功近利。
朱三太太嗔怪的看了女儿一眼,见裁缝已经替她量好了尺寸,就又把花样给定了下来,这才让人下去了,对朱琪道:“你懂什么?请客的不是别人,而是兴平王妃。这位王妃娘娘,跟太子妃最要好了,别人办的花会咱们或者能免则免,能推则推,但是兴平王妃娘娘的却不同,她是一定会照顾好咱们的。”
顿了顿,见朱琪一脸茫然,朱三太太就拉着她坐下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不过现在,你堂姐自己也难呢,咱们哪儿能事事都劳烦她?再说了,咱们也不是去做什么的,只不过是多露露脸罢了,这有什么?”
说到底,朱三太太还是觉得趁着朱元还没倒,朱家也还风光的时候,能够先把女儿推出去,定下一门不错的亲事来。
她也不妄求什么,只希望是个不差的也就是了。
朱琪听明白母亲的暗示,脸就有些红红的,声若蚊蝇的喊了一声母亲,有些羞恼的看了她一眼:“您说什么呢!”
“傻孩子。”朱三太太忍不住笑了:“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本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就是人伦纲常,再说,若不是因为钱家的姑娘也去,我也不会催促你去的,你放心吧,你娘心里明白着呢,不会给你堂姐找麻烦的。”
听说是钱家的姑娘,朱琪很快就反应过来朱三太太说的是钱嵘。
她跟钱嵘的关系的确是不错,因为钱嵘看在朱元的关系上,一直都对朱琪很是关照。
听说钱嵘也要去,朱琪这才欢喜起来,听从了朱三太太的吩咐去试了试新的首饰。
等到忙碌完了,她又不忘记去问绿衣去不去。
绿衣如今跟朱琪关系十分不错了,听说了这件事就笑起来:“这个,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倒是你,既然去了,就好好玩儿,王妃娘娘很好相处的,你不要紧张。”
朱琪跟绿衣说了一会儿话,想了想就又让人去钱家传了一封信给钱嵘。
现在京城的女孩儿们出去做客,若是结伴去的,都会问问对方的穿戴,以免重复,她也是入乡随俗了。
钱嵘很快就回信回来了,还带了一筐脐橙回来,告诉了朱琪她那天的穿戴,又和朱琪约好了一起出门。
朱三太太急忙让人装了几篓子烟台那边送过来的苹果,让钱家的人带回去。
等到了兴平王府办花会的这天,沉寂了许久的京城的贵族圈子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已经久未出门的贵族女孩子们欢声笑语的登上马车出了门。
连朱雀大街都给堵了,小摊贩们闻风而动,把街道两边都给占满了,都知道这些贵人们大方,手指缝里露出一星半点儿都抵得上他们几月的盈利。
因为人太多,朱家的马车一时之间动弹不得,朱景先还特意去买了些小吃和玩耍的玩意儿过来,让朱琪解闷。
好不容易到了兴平王府门前时,太阳都已经晃人的眼睛了,冬日里的太阳照下来,穿了漂亮裙子们的贵女们身上的衣裙晃得人眼花缭乱。
朱琪才从二门下了马车,就见了钱嵘,不由得笑着唤了一声。
钱嵘见了她也急忙笑着迎上来:“正说着你呢,可巧儿你也就到了,算一算,咱们只怕都两三月未曾见面了,还以为今年冬天都不能一块儿出来玩儿呢,幸亏王妃娘娘请我们来赏梅赏雪,否则闷在家里,人都要给闷坏了。”
今年不同往年,北边那边瓦剌人虎视眈眈,大家都不敢去温泉庄子过冬了,加上太子出事,京城风声鹤唳的,大家也都没什么心情,也的确是沉寂了很久了。
朱琪就只是笑。
这些话题,她是不好插嘴的。
好在钱嵘也只是说了一句,就不再说了,只是拉着朱琪去见自己的小姐妹们。
徐家倒台很久了,钱嵘早跟李媛等人关系很好,还有范家赵家的几个姑娘,如今她都一一的介绍给朱琪。
大家知道她是太子妃的堂妹,也都很客气。
朱三太太十分欢喜,忍不住连连跟钱二夫人夸赞钱嵘大方懂事。
钱二夫人就笑了起来:“就是个闲不住的,半点儿不贞静,不过心肠是极好的,让她们一块儿玩儿吧,闷了这么些天了,也憋坏了,咱们大人们说自己的话去。”
二百二十二·发愁
大人们在一起总是有很多话可以说的,尤其是在经过了这么多事之后,比如王嫱一来,就有人上前打听齐家的事情了。
齐家莫名其妙的倒了,身为姻亲的王家却半点插手的意思都没有,这不得不让人疑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加上跟着齐家一起进诏狱的还有李御史他们,李御史可是出了名的古板脾气,能是犯了什么事,才会被锦衣卫打的头都抬不起来,连一点儿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啊?
京城局势外松内紧,眼看着就是一场腥风血雨,在这个时候,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格外的让人惊心。
王嫱笑而不语,见了朱三太太和钱二夫人,才过来打招呼。
钱二夫人是徐家的女儿,不过她早就出嫁几十年了,加上之前因为女儿的事情跟徐家直接就撕破了脸面,根本不在乎徐家如何。
至于徐二少爷那个侄子,有跟没有对于钱二夫人来说没什么分别。
因此王嫱也不避讳,把他们如何指使勾结了李御史齐三老爷等人的事情说了出来,便微微冷笑:“也真是大手笔呢,竟然把手都伸到了京城来了,还对着我父亲下手开刀,一国首辅他都敢威胁,他还有什么不敢的?!这个乱臣贼子!”
王嫱对徐二少爷是深恶痛绝了。
这么多事,都是这个祸害给折腾出来的。
如果不是这个恶毒的东西,那她们家也不会出这么多事,以至于现在都还在喘息。
钱二夫人半点儿没有被冒犯的感觉,相反,她心里也同样憎恶徐二少爷,她到底是徐家出来的,徐家本来倒都已经倒了,徐二少爷逃走也就逃走吧,要是能够安安分分的隐姓埋名一生,或是干脆就出海去,这一辈子也就这么着了,还能给徐家留个后,这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但是偏偏他不甘心。
这不甘心就坏了大事。
她也姓徐,只要徐二少爷一出事,一折腾出什么事端,到底容易被人联想到她头上,这也是现在徐二老爷他们一致的麻烦。
这样的侄子,钱二夫人恨不得他死了。
王嫱这么一说,她就冷笑了一声说:“不走正道,迟早有一天他也是他老子的下场!这么大好的日子,快别提他,咱们快快活活的过一天不好么?”
越是提起来越是生气,还不如彻底不提呢。
反正他是死是活现在钱二夫人都不关心了。
朱三太太也含笑道:“正是呢,这么好的日子,咱们难得能聚在一块儿,不如好好玩一天,不要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了。”
朱三太太大约是这里头最恨徐二少爷的了,但是她的身份也是最低的,如果不是因为朱元的缘故,她根本不够格跟这些贵妇人在一起玩儿。
因此她不想惹事。
大家就又都笑起来。
说说笑笑的,就到了后院,兴平王妃正在跟卫大夫人说话呢,卫大夫人愁的了不得,跟兴平王妃低声说:“你是不知道,我这心里,没一天是安稳的,我家那个孽根祸胎,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但凡是他要做的事,只要他自己决定了,别说我们了,哪怕是九头牛去拉,也拉不回来。我心里也中意.....啊,可是就是没有缘分,那又有什么办法?你说说,就为了这个,耽搁到现在,偏偏我还不能怎么样他。”
真是气死人了。
人家家里,都说婚事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他们家这个情况,谁敢越过卫敏斋直接替他做主定亲啊,这怕不是要结亲,是要结仇。
卫大夫人是真的愁坏了。
同时有有些后悔,如果当初再坚定一些就好了,当初若是她提早发现了儿子的心意,早点定下了亲事,那现在她恐怕孙子都有了。
哎。
只可惜了。
她也是很喜欢朱元的。
兴平王妃的儿子还很小,实在不能理解卫大夫人的愁绪,不过这倒是不影响她替卫大夫人出主意:“所以啊,我思来想去,办了这个花会,适龄的女孩子都差不多请了,待会儿夫人好好挑选,若是有合适的,大可以先留意着,等到卫指挥使回来,再找机会让他们相处,说不定真的就兜兜转转遇上合适的了呢。”
卫大夫人双手合十,满脸都是期待:“真要是如此,那我可真要烧香拜佛了,但愿叫我碰上一个吧。”
“碰上一个什么?”钱二夫人跟卫大夫人逐渐相熟,说话就随意许多,笑着问了一句,上前跟兴平王妃和卫大夫人见礼。
卫大夫人少了婆母压在头上,又少了二房三房那两房难相处的麻烦,如今已经比从前要有精气神多了,见了钱二夫人,她满面春风的问了好,才笑着说:“没什么,就是希望碰上一个机缘。”
彼此打过招呼,兴平王妃就问她们怎么没带孩子们过来。
钱二夫人笑了:“都在垂花门那儿呢,说是等着温姑娘她们一道来,我想着她们最近也闷得太久了,既如此,就让她们一道去玩儿了。”
兴平王妃点点头:“这样才好,女孩子么,在娘家的时候是最松快的时候,等到嫁了人就没有这样随意的时候了,当然该让她们随意轻松些。”
都是有女儿的人,听兴平王妃这么说,大家都忍不住点头。
连朱三太太也是如此想。
当初如果不是她惯坏了女儿,自己存心不正,现在大女儿也不会过的如此不如意,她想着,越发的坚定了要让小女儿嫁得好的心思。
没过一会儿,更多的夫人们带着姑娘们来了,兴平王妃是这些诰命里头位分最高的,又是主人家,倒是不必怎么费心去应酬谁,直到范夫人她们也都来了,兴平王妃才笑了:“终于来了,这回可是迟了,该怎么罚你?”
范夫人就叫屈:“王妃娘娘这花会实在是太过盛大了,我们倒是早早就出了门,奈何一直堵在路上不能动弹呀,这可实在不干我们的事,娘娘可别怪我们。”
二百二十三·滑冰
大家一时都笑了起来,都是相熟的,又都身份地位很接近,气氛一时很好,不一会儿,钱嵘她们等到了李媛和温玲她们,都一起进来给兴平王妃请安。
卫大夫人放眼望过去,发现这些女孩子们都青春少艾,一个个的颜色鲜艳,面容娇嫩,心里也跟着欢喜,还着重问了问苏夫人带过来的一个女孩子。
苏夫人就急忙站起来了,她这次回来,是因为苏星月怀了身孕,苏星月嫁的又是张显麟的堂弟,因此她住在张家照顾女儿。
这次接了帖子的不只是她,张家也是接了帖子的,她带来的正是张显麟的妹妹,只是平常很少出来做客罢了。
她急忙笑了一声就道:“这是我亲家家里的女孩儿,叫做青禾。”一面又让青禾快些来拜见卫大夫人和王妃。
卫大夫人有些诧异:“张大人的妹妹?”
但是张显麟的妹妹不是应当还小嘛?
之前就听说过张显麟跟朱元之间的渊源,听敏斋说,当初朱元在襄阳的时候救过一个女孩儿,就是张显麟的亲妹妹。
但是几年前那个时候张显麟的妹妹也才六七岁左右,现在算一算,满打满算现在也该才十岁,科这个姑娘看起来却十三四岁了。
苏夫人摇手笑了笑:“那是她从兄弟,他们家中还未分家。”
也就是说,这是正经的张显麟的堂妹了。
张显麟如今深得帝心,大家都知道他以后必定是前程无限,他的亲人,倒是也没人怠慢,夫人们都过来跟苏夫人打招呼。
苏夫人笑着跟朱三太太请安。
换作从前,这是哪里能想得到的事呢?
苏夫人从前好歹也是个同知夫人,朱三太太却并未有什么诰命,丈夫也没有官身的,在庆州府的时候,她可看都不看三夫人一眼,想给面子就给,想不给就不给。
可现在,朱三太太还没做好准备是不是该打招呼呢,她就先笑盈盈的过来先开口了。
朱三太太受宠若惊,同时她心里也清楚的很,苏夫人和这些夫人们的礼遇,对的不是她,都是朱元罢了。
她急忙笑着寒暄了几句。
王妃见孩子们都憋得有些无趣,就笑着道:“好了,咱们去看会儿子戏,这些孩子们却不喜欢跟着咱们的,既如此,我们王府花园里有个台子,上头铺满了雪,我未曾让人扫去,在那上头能看见大雪,也能看见园子里的梅花,让孩子们玩儿去吧,庄子上昨儿刚送了些鹿肉和獐子来,她们这些孩子正是爱闹的时候,都叫她们折腾去,咱们不管了。”
说着,她就捏了捏卫大夫人的手微笑着道:“我看这位张姑娘不错,进退有度,温柔大方,很合人眼缘。”
主要是还很漂亮,让人一眼看过去就不能忽略的那种漂亮。
卫大夫人也觉得她很显眼,点了点头小声的说:“是,待会儿让她们自己玩儿去,也好看看她的性情。”
姑娘们许久未曾这样松快了,兴平王妃又是个很懂得生活的,把一个赏雪的三楼小亭子打理的十分漂亮,爬上矮坡,姑娘们就被眼前茫茫无际的雪景给看呆了,不一会儿,朱琪攥着钱嵘的手,兴奋的脸都涨红了:“我在家里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呢。”
庆州府是南方,少有下雪的时候,就算是有时候下雪,也不过就是寥寥,第二天一起来就瞧不见了。
来了京城倒是能看得见,不过也很快就被清理了,哪里跟现在这样,她的靴子都要被雪给漫过了。
大家都很欢喜,钱嵘还张罗着要让人去把烤肉架给搭上。
这都是王妃吩咐过的,王府的下人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声吩咐就端了上来。
烤肉架拿上来架好了,姑娘们不想让人打扰,都嚷嚷着要自己来烤,丫头们就都退下去了,可折腾了半天,这火候也掌握不好,大家不由得都有些气馁。
后来还是青禾笑了笑,摇着头上前接过了钱嵘手里的家伙:“还是我来吧。”
她显然是会的,有条不紊的翻面上料,不一会儿,香气就从空气中蔓延开来,大家都欢呼了一声,女孩子们全都兴高采烈。
朱琪她们更是缠着青禾要讨教如何烤肉,青禾脾气好,她们来问,她就仔细的答,一时之间气氛极好,跟从前遇上就要针锋相对的贵女圈子的花会简直好似不是同一个场合。
连李媛都跟温玲感叹:“张姑娘真是个滴水不露的人。”
吃过了烤肉,大家就都嚷嚷着要在花园里走走。
钱嵘也是一样。
她本来就憋的久了,加上不久就要出嫁,心里一直很忐忑,恨不得玩的越疯越好,因此她还想着要去已经结冰的湖面上瞧瞧。
可别的姑娘就没她那么大胆了,虽然已经很冷了,但是湖面上的冰冻得结实不结实还真不一定,她们又不是跟钱嵘一样会滑冰的,自然没这个爱好。
钱嵘只好转头去求朱琪跟青禾。
朱琪最近跟她的关系极好,既然钱嵘这么想去,她当然也答应了,原本她就是从南方来的,的确没见过人在冰面上滑冰,她也想看看。
青禾就更是无可无不可了,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妹妹想去,那去瞧瞧也好,只是得问问是不是冻结实了,若是冻得不够结实,可不能随意下去。”
钱嵘急忙点头。
而在一边明示暗示了好几次的那个婆子总算是松了口气,听说她们决定要去,急忙就道:“既然如此,那我在前面领路,带着姑娘们过去,这边儿有一条近道。”
青禾几不可见的看她一眼,微微皱了皱眉,旋即却又松开了。
这里是王府,按理来说,不应当会出什么事,那么这个婆子大约也就是十分的殷勤想表现罢了。
见钱嵘和朱琪都答应,她略一迟疑,才也跟在了后头下了小山,往假山那边的卷棚绕过去了。
钱嵘在路上还和朱琪说:“其实我玩滑冰还不算好,认真要算起来,玩的最好的,还是.....”
二百二十四·满意
滑的最好的,其实还是徐游。
不过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想到从前徐游对自己做的那些事,钱嵘撇了撇嘴没有再说下去,算了,人都死了,再说她的坏话也没什么意思,反倒是显得自己怪没有风度的。
她这么想着,欢欢喜喜的拉着朱琪一道去了湖边。
兴平王府的花园很大,湖泊由一座拱桥分为南北两边,如今都已经结冰了,看上去结实得很,朱琪兴奋的了不得,她在青州府的时候,看的最多的,也就是薄薄的一层冰皮,只要扔个石头上去,那冰就碎了,跟现在的完全不能比。
钱嵘特地扔了几个石头上去,那冰面仍旧是结结实实的,只砸出了几个白点来,可见这是冻得很结实的了。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钱嵘就又让之前跟着的引路的那个嬷嬷去取冰鞋来。
出来做客,钱嵘也是有分寸的,之所以敢要求,那是因为兴平王妃对她们很纵容,也是真心邀请她们来玩的。
再说,她也知道,兴平王妃开这个花会的真实目的是为了给卫大夫人过过眼,让卫大夫人挑选合适的儿媳妇。
既然如此,那就更没必要遮遮掩掩扭捏了,她早就已经定亲了呀。
还不如放开怀抱玩一场。
她喜欢玩,朱琪也是少女心性,加上来了京城之后一直都在家中待着,最了不得的经历也就是去了宫里见了娘娘们,都是正经事,还没有玩闹过,见钱嵘闹得开心,朱琪也跟着笑起来了,想要跟钱嵘学滑冰。
见她们高兴,青禾也见这四周有丫头婆子来往守着,便也放松了心情,略点了点头说:“你们玩罢,我却是不擅长这个的,且今天穿的衣裳也不合适,我去假山那个亭子里等你们。”
大家都抬眼去看,卷棚边上那座假山上的确是有一座二层高的八角亭,亭子上已经放下了帘子,可见是已经都布置好了的,在那儿待着也不怕冷,钱嵘略想想就答应了:“那我们待会儿玩完了,就来找你一道回去。”
青禾点了点头,领着自己的丫头上了亭子,就见这小小的亭子里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火炉早就已经生起来了,暖烘烘的,桌上还摆着点心,她一坐下,就有丫头上来烹茶。
小丫头忍不住就有些咋舌,悄悄跟青禾说:“姑娘,王府到底是王府,跟咱们家里就是不一样,您看,就连这花园里的亭子都生着火炉呢,若是没有小姑娘愿意来滑冰,那得多浪费啊。”
这些可都是不小的开销呢。
青禾便微微笑了笑。
这就是勋贵之家和清贵的区别了。
勋贵之家哪里会在乎这点用度和花费?他们恨不得比谁更有钱,谁家里办的花会更加盛大,用的银两最多。
而那些清贵文臣哪里有这么多的俸禄?
他们张家说到底,也是清贵之家,没有见过这样的富贵是正常的。
她仍旧泰然处之,让丫头把帘子掀开一些,见外头钱嵘已经换上了冰鞋下湖面去了,忍不住就笑了笑:“钱家妹妹果然有真本事,怪不得她那么想要滑冰呢。”
丫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钱嵘如同一片蝴蝶在冰上翩翩起舞,身姿飘逸自如,她也忍不住看的呆了,笑了起来点头道:“是啊,钱姑娘真是厉害。”
正说着,钱嵘却忽然栽倒在了冰面上。
丫头忍不住哎呀了一声,仿佛自己也摔倒了似的,都替钱嵘疼的厉害,那可是冻结实了的冰面呢,跟地面也没什么区别了,这么敦实的摔下去,肯定是疼的紧。
青禾也有些担心的站起来,皱着眉头道:“走,下去看看。”
虽然她平时不大出门,也跟钱嵘不是很熟。
但是这一次亲家太太带她出来,也正是家里的意思,她年纪差不多了,是该说亲的时候了。她遇上钱嵘和朱琪,这些都是家里长辈们喜闻乐见的事-----她是知道的,家里跟太子妃走的很近。
既然如此,钱嵘和朱琪的脾气本来也不错,她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更该跟她们好好相处。
这样想着,她急忙带着丫头下了假山。
但是假山离湖边到底是有一段路,等到她带着丫头到了湖边的时候,钱嵘跟朱琪都已经不在湖边了。
之前一直都跟着钱嵘,表现的很殷勤的那个嬷嬷也不见了踪影。
她不由有些着急,抓着一个收拾了冰面的小丫头问:“钱姑娘和朱姑娘人呢?”
小丫头手里还拿着刚才钱嵘换下来的冰鞋,听见青禾发问,就有些惊慌的说:“钱姑娘才刚扭伤了脚,嬷嬷带着她去后头了,朱姑娘也跟着去了。”
受了伤,要去后院歇着,再通禀长辈,若是伤的严重的话海要请大夫来瞧,这是正常的过程不错,青禾有些自嘲自己爬是想多了,这到底是在王府,大家都是按照规矩办事的,谁不知道姑娘们要紧呢?
是她自己想多了。
她点点头,和善的让小丫头自己去忙自己的,就带着丫头一路回去找苏夫人她们了。
苏夫人和卫大夫人正说的热火朝天,卫大夫人听说青禾竟然十分有胆色,还敢在马儿发狂的时候救下妹妹,就忍不住挑眉惊呼了一声,同时又很满意。
卫敏斋就不喜欢那些柔柔弱弱的姑娘,像是朱元,那就是个十分雷厉风行,说要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姑娘。
青禾也是这么个性子,那可就太好了。
说不得就这样的性格才能让儿子喜欢呢。
卫大夫人禁不住十分高兴,嘴上也夸赞青禾勇敢:“就算是有些男子,只怕也做不到青禾这样果断勇敢,青禾竟然如此聪明果断,真是叫人喜欢。”
兴平王妃一听就知道卫大夫人这是十分中意青禾了,就笑着对苏夫人说:“青禾姑娘平时爱吃什么?爱玩儿什么?若是有空的话,你下次只管带着她过来玩儿,暖暖正小呢,又不能出去玩儿,正是需要玩伴的时候,她这么妥帖又聪明,我也喜欢她的很。”
二百二十五·失踪
能叫兴平王妃说出喜欢二字,不管怎么说都对青禾以后的前程是十分有利的,苏夫人是受人之托,加上这个小姑娘跟苏星月相处的极为不错,她也乐得做这个人情,以后若是青禾过的好了,张家的人只会对她女儿更好。
因此她笑着应承下来:“王妃喜欢她,那是她的福气,也是您二人的缘分,这当然好,我就替她答应了。”
大家都笑起来。
朱三太太就有些羡慕。
看看看看,勋贵之家的圈子就是如此的实用,想要找一门好的婚事也简单,只要你有出席的机会,自身条件也不差,总归不会找个很差的。
她可真是羡慕,不过她也看的很开,知道以后只要朱元好好的,朱琪就一定不会嫁的差,因此她羡慕归羡慕,却跟在青州府的时候的心态截然不同,半点嫉妒的心思都没有,反而还顺着她们的话夸了青禾几句-----苏夫人那可是在青州府就跟朱元有交情的,张家也是,她们的好事也就是朱家的好事。
她当然分得清楚了。
青禾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们在一块儿吃点心喝茶的情景,不由得有些微微怔住。
朱三太太她们都在这里也就罢了,但是为什么钱二夫人和兴平王妃也跟没事人一样?
按理来说,兴平王妃是主人,而钱二夫人是钱嵘的母亲,钱嵘出了事,她们都该过去看看守着才是啊。
她有些疑惑,但是苏夫人却已经招手让她过去了,一面问她:“你这孩子就是个太沉得住气的,我常说你太懂事,以至于半点儿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才出去多一会儿呢就回来了?其他的姐妹们呢?你怎么不跟她们一道儿玩?”
钱二夫人笑呵呵的看着她:“是不是我们阿嵘又胡闹了?你别跟她一般计较,她就是个小孩子脾气,虽然性子坏了些,但是心肠却是好的。”
青禾听出不对了,她皱着眉头,睁大了眼睛问::“之前没有人回来禀报过吗?钱家妹妹在湖面上滑冰摔倒,我在亭子里坐着,下去的时候她们已经走了,问了小丫头,小丫头说她们是被嬷嬷带着回后院休息了,我以为她们已经回来了。”
众人一时之间都沉默下来。
她们一直都在这里坐的好好的,聊天聊得正开心呢,并没有听见任何人回来禀报说是有姑娘滑冰摔伤了啊。
兴平王妃就更是诧异,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如果是真的有小姑娘在家里玩闹出了事,那底下的人应该第一时间就过来报给她知道了,她请的又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全都是千金小姐,哪一个都是了不得的。
怎么底下的人没一点动静?
难道是怕担事?
可这也说不过去啊?
她立即察觉出了不对,还不等钱二夫人做出反应,就立即道:“去请管事的过来!”
后院里管事的嬷嬷立即过来了,兴平王妃迎头就问她:“之前钱姑娘在冰上滑冰摔倒了,为什么没人来报?人呢?你们带到哪里去了?怎么没有人来通禀,请了大夫了没有?!”
兴平王府的后院由兴平王妃一人做主,其他的主子年纪都太小了,按理来说,出这样的事,绝不可能是被报给别人知道了就算了的,一个管事也做不了主。
果然,管事一脸诧异的抬起头说:“这.....这我们也没有听说呀!钱姑娘是去滑冰了没错,可没听说受了伤,也没听说过来后院了啊!”
大家都哗然。
怎么回事?
那人呢?
人总不会凭空不见了吧?
钱二夫人更是已经着急的站了起来,一脸急色的问:“那我女儿人呢?”
青禾说亲眼看见钱嵘摔了一下的,但是后院管事的管事妈妈却说没见到人,也没听说过这回事。
那人呢?!
见她这么着急,兴平王妃也更加着急起来,立即就吩咐人:“快去找!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一面又安抚钱二夫人:“先不要着急,这里是王府,出不了什么事的。”
是啊,这可是王府啊!戒备森严,总不能是还有什么拐子吧?
钱二夫人稍稍放下心来。
卫大夫人也轻声劝解:“或许是在路上耽搁了,阿嵘觉得太疼了不能走,所以在哪座亭子歇脚了?”
这也有可能,钱二夫人握着拳头,惴惴不安的等着消息。
朱三太太也急啊,她女儿也跟着钱嵘在一起呢,现在只有青禾回来,她女儿就是在钱嵘边上,若是钱嵘有什么事,她女儿肯定也是遭殃了。
可她也知道情况,大家都这么着急,还没消息传回来,她这个时候就更是不能添乱了。
幸好兴平王妃一句话吩咐下去,很快就有人问清楚了,管事妈妈带着一个媳妇子进来回话:“娘娘,的确是钱姑娘和朱姑娘在咱们花园里的湖上滑冰,后来钱姑娘不慎滑倒了,摔在地上,就有妈妈引着钱姑娘去换衣裳了.....”
兴平王妃皱着眉头:“既然如此,怎么没人来报?”
她松了口气,总归人没事就好,摇了摇头道:“在哪里休息?我们去瞧瞧。”
管事妈妈转过头问那个媳妇子:“后来呢?”
那个媳妇子有些惊慌失措的摆了摆手说:“我们之前要带着钱姑娘回来的,但是赵妈妈说她带着二位姑娘去换衣裳就是了,先不必惊动您和夫人们,我们也是在有人来问才知道,这么久了,原来赵妈妈没有带着姑娘们回来......”
什么?!
赵妈妈又是谁?
她为什么答应了要带姑娘去换衣裳,却又没了动静,她带着朱琪和钱嵘到底是去哪儿了?!
大家再怎么迟钝和往好处想,也知道事情是不对了。
钱二夫人摇摇欲坠,简直想不通到底是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这可是王府啊,听意思,那个赵嬷嬷也应当是个有身份的婆子,怎么会无缘无故把人给弄丢了。
她们到底是想干什么?又把她女儿给怎么了?
想到京城最近连王太傅家里的孙子都被人绑架过,大家都忍不住齐齐色变。
二百二十六·蹊跷
兴平王妃更是紧张得不由自主面色铁青,这些贵妇人可都是她今天邀请到这里来的,除了明面上说的,是给卫大夫人掌掌眼,认识一下这京中适龄的闺秀,当然还有其他的目的----兴平王妃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替朱元探一探各家对于太子归朝以后对于太子如何安置的看法。
但是正事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呢,先就出事了。
出事的还不是别人,还是钱嵘!
钱嵘可是钱二夫人和钱大人的命根子,武宁伯府看她看的很重,而且之前钱家就一直跟东宫的关系不错,也和朱元走得近。
这也是为什么钱二夫人这么给面子,来了以后还活跃气氛的缘故。
一旦钱嵘在这里出了事,那事情就麻烦了。
不仅如此,跟着钱嵘的还有一个朱琪,朱琪就更要命了,那是朱元的亲堂妹,若是她也跟着钱嵘一块儿出了什么事,朱家会怎么想?
哪怕朱元信任她,但是肯定也要生出不知道多少波折和误会了。
她气的太阳穴都突突的跳,冷着脸厉声吩咐:“去查!看看到底赵嬷嬷把人带到哪里去了!赵嬷嬷之前不是在后园管着茶水的吗?她家里人呢?都去带来,仔细的问!都给我问清楚!”
自从兴平王出事之后,兴平王府就成了兴平王妃一个人的天下,她已经活的游刃有余了,在也不用看人的脸色,府里上下的奴仆的前途也都捏在她一个人手里。
她实在想不通怎么还会有人在这个时候跟她过不去来做这样的蠢事。
再说了,这个赵嬷嬷的卖身契还在她手里,一家子都在这府里做事的,出了事,她不想她自己,难道也不考虑考虑家里人的吗?
兴平王妃气的头痛,还不忘记安抚钱二夫人。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钱二夫人不能保持镇定,但是她也尽量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崩溃的太厉害。
这里始终是王府呢,或者是出了问题,但是肯定还有其他人会发现不对的吧?
她这么抱着一丝幻想,整个人都显得如同是热锅上的蚂蚁。
其实大家心里都是一样的害怕着急,苏夫人握着青禾的手,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惋惜,如果青禾也跟着一道去滑冰了,还不知道这个时候是在哪里。
卫大夫人皱着眉头满脸的忧虑,但是还是尽量温和的安慰着朱三太太:“你也先别太急了,这里是王府,又不是那等街头巷尾,就算是出了什么事,也很快就能查出来的。”
正说着,之前出去找赵嬷嬷的人就已经回来了,一脸惊慌的跟兴平王妃回禀:“都找过了,没有赵嬷嬷的身影,门房那里也问过了.....”
兴平王妃有些按捺不住了,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总不能赵嬷嬷带着两个姑娘上天入地了吧?
只可惜朱琪和钱嵘的丫头都被她们给抛下了,不许她们跟着一道去滑冰,否则的话,还能从她们那里问到些东西。
想到这些兴平王妃又很烦躁。
这么看来,只怕甩开丫头也是赵嬷嬷撺掇的,是赵嬷嬷有意为之。
那赵嬷嬷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管事的婆子,自己的卖身契还被人捏在手里,她就不怕被报官吗?
只要报官了,这种逃奴是跑不了的,她们没有卖身契,没有身份文书,办不到路引,去哪里都是特别显眼突出的,根本不存在隐姓埋名的说法。
是不要命了吗?!
外头之前去搜赵嬷嬷的家里人的管事也回来了,神情凝重的告诉兴平王妃:“王妃娘娘,我们去的时候,她们的宅子都空了,赵嬷嬷的儿子媳妇不见了,听边上的邻舍说,好像都已经十来天没见过她的儿媳了,而在之前,因为赵嬷嬷在府里当差,她的儿媳天天都要去街上采买的。”
也就是说,是早有准备。
大家都是当家夫人,一下子就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不由得变了脸色。
钱二夫人更是脸色苍白如纸:“她们到底想干什么?!”
正在这时候,侍卫们也终于查到东西了,透过了婆子递话进来,说是西角门守门的一个婆子擅离职守,中途回家过一趟,而在那段时间里,有人在角门处看到有一辆马车短暂停留过。
人被带出府里去了!
钱二夫人摇摇欲坠,朱三太太也实在是忍不住哭了。
到底是谁这么手眼通天,竟然还能做出这样的事,能够从兴平王府里把人给弄走啊?
兴平王妃的脑子嗡嗡嗡的响,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好不容易办个花会,竟然还把人家的女儿给弄丢了,这就算是放在普通人家都不可能发生,是天大的错误和荒谬的事,偏偏她这里却发生了?!
卫大夫人见众人都乱作一团,忍不住有些皱眉:“娘娘,报官吧。”
出了这么大的事,不报官不行了。
否则等到兴平王妃根据蛛丝马迹查到那个赵嬷嬷的底细,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到时候两个姑娘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但是报官也同样不行啊,钱二夫人第一个尖叫起来:“不行!不行的!我们家阿嵘眼看着就要成亲了,若是这个时候被人知道是失踪了,那婚事怎么还能继续?”
别说是不是真的会发生她们最不想最害怕的那种事,哪怕是没有发生,一旦传扬出去被人知道,哪怕是钱嵘跟朱琪好端端的回来,那也没有几个人相信,这门亲事肯定就做不成了,钱二夫人最了解自己的亲家了,那里可是个十分重规矩的地方。
被钱二夫人这么一喊,朱三太太才回过神来,也急急忙忙的点头。
是啊,不能传扬出去。
一旦报官,官府浩浩荡荡的出去找人,这不是等于告诉全天下的人朱家和钱家的姑娘被人掳走了吗?
被人掳走的女子能有什么好名声?
这还需要说吗?
一旦真的到了那一步,那贼人其实也就得逞了,因为两个孩子的名声和前途都已经彻彻底底的毁掉了。
二百二十七·卖了
兴平王府沉浸在了悲伤和愤怒里,大家的情绪全都被这件事给弄得十分不好,朱三太太和钱二夫人更是几次都哭的晕了过去。
但是既然报官行不通,那兴平王妃总得想别的办法,她看了卫大夫人一眼,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慌乱和忐忑,定下心来,吩咐王府的侍卫好好在府里查一查,赵嬷嬷要带两个姑娘出府去,肯定是不能用蛮力,否则的话,早就闹出动静了。
而在哄骗的同时,肯定是需要有人配合的。
到西角门处也不只一个婆子守着,那个婆子正好偷懒回家了,那其他的人呢?
她让众人仔细的去查,还有赵嬷嬷在府里的那些相熟的人,也都要盘问一遍,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人到底是去哪儿了,最近又跟谁接触过。
除了这些,兴平王妃想了想,看了朱三太太一眼,忽然轻声问朱三太太:“三太太,今天府里跟着来的,不知道是谁?”
今天是花会,富贵女眷出门,虽然家里的男人们应当只会送到这里就回去,但是身边却肯定是要跟着强悍聪明一些的随从的。
朱家肯定更不例外了,朱元对于这些事向来很注意。
果然,朱三太太不假思索就道:“对了,是叔晨跟着来的!”说到这里,朱三太太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急忙站了起来:“我去找他!”
叔晨虽然名义上是朱家的下人,但是其实朱三太太和朱三老爷心里都知道,这是朱元的心腹,朱家的很多事也都是叔晨在维持和拿主意。
他的本事大的很。
朱三太太等不及了。
兴平王妃点点头,安抚了钱二夫人几句,又看了青禾和苏夫人一眼,劳烦她们两个陪着钱二夫人说说话,自己也跟着站了起来对朱三太太道:“您等一等,我跟您一道过去。”
这个时候,兴平王府上上下下都忙的不可开交,但是听见已经接到了人的静安公主却嘴角上翘,坐在宝鼎楼里饶有兴致的哦了一声,拖长了音调之后,又意有所指的道:“既然如此,那就做的更稳妥些,可千万别留下什么烂摊子。”
侍卫有些头大,对着这位主子实在是有些纠结,但是他又不敢不按照她说的去做,只好低声应了转身下楼。
只剩下静安公主一个人在包间里,她站起来走到窗前推开窗,看了一眼车水马龙的街道。
这一天的京城也和寻常的京城没什么分别。
但是这一天过后,很多人的命运就要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了。
比如说是钱嵘,比如说是朱琪。
啧啧,出了这样的事,钱家会不会怨恨跟太子妃走的那么近的兴平王妃呢?对待太子妃又能不能跟从前那样心平气和?
真是一出好戏啊,只要想想到时候京城中对于朱家和朱元的议论,她就实在忍不住开心呢。
看看,朱元有办法让她出来清修,她就有办法在朱元的心里插刀子!
这算什么?
这还只是第一步。
楚庭川不在京城,东宫就是没牙的老虎,就算是这样,朱元竟然还敢耀武扬威!她偏偏就要翘掉朱元的牙齿!
看她以后还能不能那么嚣张。
而在马车里,钱嵘从昏迷中醒来,下意识就觉得不对想要叫喊,她之前摔伤了,但是伤的并不重,只是赵嬷嬷一直在道歉赔不是,又说她的衣裙湿了,要带她先去换衣裳,她想了想,也就答应了,谁知道越走越是不对,她虽然是个千金大小姐,但是门往哪边开却是有常识的,眼看着赵嬷嬷带着她们都快走到角门了,她站住了不肯动,可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呢,就被帕子捂住了嘴,然后就人事不知了。
现在醒过来又在马车上,她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出了问题,心里害怕不已。
但是刚要叫喊出声,她就又连忙憋了回去。
是了,这个时候不能喊,否则的话,能不能脱困不知道,但是激怒了背后的人,只怕当场就把她给灭口了。
她心急如焚,心跳的飞快,一转头就看见了躺在边上动也不动的朱琪,不由得就更是害怕,急忙伸手试图把她给推醒。
可还没来得及,她就感觉马车停了下来,紧跟着就有粗壮的男人声音响起来:“哟,什么东西啊这是?”
是男人!
她的心跳的更快,出于女子的下意识反应,当即就察觉到自己跟朱琪大约是碰见了什么处境。
倒不是她脑子转得快,而是当初就有人用这一招对付过朱元,并且还是徐游,出了那件事之后,钱二夫人就对着她耳提面命,让她出门一定要千万小心。
但是她都已经万分小心了,还能小心到哪里?
跟着长辈出门,做客的地方还是王府,在王府里都能被人掳走,她就算是浑身上下长满了心眼,那也是防不胜防啊。
她心里想哭。
更想知道到底是谁把她给弄到这里来的。
究竟是谁,这么恶毒,竟然还在王府动手?!
“新鲜货色,包你满意。”外头又有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就看你敢不敢收了。”
钱嵘心里咯噔了一声。
这下完了!
她顿时万念俱灰,果然是碰上了最不想碰上的事。
怎么办.....
她知道这个时候大吵大闹是最没用的,说不定当场就被人杀了。
这么想着,她听见外头轻佻的男人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笑话,你们都敢送,我还有什么不敢收的?倒是要先看看,值不值得收!”
他一说完,钱嵘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装作昏睡未醒的样子。
马车的帘子随即被掀开,片刻过后,那个男人笑了一声:“哟,这回的货色可以啊!不错,这样吧,三百两!三百两银子,我们要了。”
三百两?!
钱嵘在心里恨不得要咬死这些人,她们堂堂的千金大小姐,竟然就值这三百两银子?!她们这些人不要命的把她们给弄出来,竟然也就为了卖这三百两银子吗?!
不!
他们分明就不在乎银子,只是想要让她们落进这种地方罢了。
二百二十八·流落
到底是谁这么狠毒,这得是要多恨她们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钱嵘脑子里一片混乱,一时之间害怕一时之间又恨得咬牙切齿,可是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突然了,她做梦也没想到在王府呆的好好的竟然也能被人给算计掳走,外面是地狱是火坑,但是她现在嚷嚷起来的后果绝不会更好一些,只能让自己和朱琪的身份更快的被人知道,成为更大的笑柄罢了。
怎么办?
她急的都快要哭了,外头却已经商量好了价钱,之前那个男人正吩咐不知道什么人:“带进去,老规矩,先叫人看着,等到今天晚上的局了了,再告诉妈妈。”
有人答应了几声,听起来外头的人还不少。
钱嵘懵懵的,但是却知道她们被送来的应当不是什么普通的地方。
毕竟普通的地方,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也不看看姑娘是什么身份,问都不问就接下了人。
不是普通的地方.....
钱嵘捏紧了拳头,脑海中有灵光一闪而过,吞了口口水,等到马车停下来,她们两个被带到了一间房子里又被反锁上了门,她才急忙用脚去够边上还昏睡着的朱琪。
她们的手脚都被捆住了,越是挣扎就越是被绑的更紧,她又怕朱琪醒了叫喊起来引来外头看守的人的注意,又气又急之间看见了边上桌上的烛台,顿时也顾不得什么了,用尽力气站了起来,蹦跳着到了桌边,背过身去,忍着疼痛烧开了手腕上的绳子,而后又解开了脚上的绳子,这才去叫醒朱琪。
朱琪脑子里还昏昏沉沉的,但是她却记得自己当时跟着钱嵘已经发觉了不对,被人打昏的事,一睁开眼睛就想要尖叫。
幸好钱嵘早有准备,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叹气道:“阿琪,现在不是叫喊的时候,若是你喊得太厉害,招来了外头的人,那我们就都真的死定了,你明白吗?”
朱琪吓得眼泪都出来了,环顾了一圈,见这屋子到处都是妆台,地上还错落的摆着一些箱笼,里头装着各式各样的还散发着浓重香味的衣服,顿时不可置信的看向了钱嵘。
这里简直跟她从前去过的戏院的后台极像,什么人把她们抓到了这里来,又想做什么?
她点点头,示意钱嵘放开自己。
钱嵘放开了她,她迫不及待就问:“钱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这是在哪儿?为什么赵嬷嬷要把我们带来这里?”
这个时候哪里还找得到赵嬷嬷?
钱嵘苦笑了一声,活动了一下手脚,手腕上她刚才去烧绳子的时候太紧张,已经被烧的破了皮,但是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低声跟朱琪解释了几句,就毫不客气的指出了她们现在的处境:“我们如今应当是被送到了青楼.....”
她把之前听说的那些都告诉了朱琪,皱着眉头道:“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是赵嬷嬷肯定没那么大的胆子,她一定是受人指使的.....”
朱琪吓得魂不附体:“那她们,她们到底要对我们做什么?!我们又没有得罪人.....”
都送到了青楼来了,到底是要做什么还用说吗?
钱嵘自己也怕的要命,但是出奇的,她却没有吓得六神无主。
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再去纠结为什么已经没有意义,该做的是想想办法能不能脱困。
实在不能,那也不能让那些人如意,用她们来羞辱她们的家族。
整座楼阁灯火通明,如同白昼,是个名副其实的不夜城,静安公主坐在马车里,撩开了一点帘子往外看,表情志得意满:“啧啧,天一阁真是名不虚传。”
天一阁自来就是个销金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里的幕后老板究竟是谁已经不可细查,来这里的也都非富即贵,不管是什么地方的,总归要么有钱,要么有权。
这里的姑娘也是出了名的特别。
静安公主出宫立府已久,对于这一点已经摸得清楚。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饶有兴致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露出个高傲的姿态来,嗤笑了一声。
今天可是天一阁选花魁的日子,京城中爱在这里玩闹的纨绔子弟应有尽有,其中肯定也不乏武宁伯府和跟朱家相熟的人家。
有趣,真是有趣。
在这个地方碰见沦落风尘的钱嵘跟朱琪,明天朱家和钱家就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她心里的怨气也终于因为这一点而平复了些许。
正想着,外头已经到了时候,涌向天一阁的人越发的多,天一阁连接两座楼的飞桥上挂满了灯笼,此刻风一吹,就是一片浩瀚星海。
静安公主的头发也被吹动,给她平添了几分生气,她直起了脖子来,很是有几分激动的问:“怎么,是不是要开始了?快些!”
护送她来的侍卫苦着脸,十分的害怕。
按理来说,给太后祈福虽然只是个幌子,但是也该在庙里安安分分的呆着,私自离开皇觉寺,往小了说是对太后的不孝,往大了说,那可就是欺君之罪了。
静安公主自然是无所谓,她金枝玉叶,是皇帝的亲生女儿,皇帝再生气也不会对她怎么样,顶多也就是降等罚俸,可他们这些办事的人却得倒了大霉。
何况现在静安公主还不只是私自溜出来这么简单,还办了件大事。
他觉得自己的嘴巴里都是苦的,但是又不敢不听这位姑奶奶的话,事都办到这里了,现在后悔也晚了,幸亏赵嬷嬷人已经送走了,她那些家里人也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只希望到时候朱家和钱家找不到线索,吃了这个哑巴亏,否则的话,事情可就大了,背锅的还得是他这个倒霉虫。
他回过神,见灯笼都已经全部悬挂出来了,知道选花魁的时辰差不多到了,这个时候,天一阁是最热闹的。
他们原本是计划好了的,把那两个丫头拿出来羞辱,这样朱家和钱家根本来不及补救,他点了点头,示意是要开始了。
二百二十九·戏弄
静安公主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对于两个女孩子的清白,她并不在意,年幼的时候她就是动不动就要人命的性子,那个时候有盛贵妃给她遮掩,她就越发的不把人命当回事。
既然连人命都不算什么,那两个姑娘的清誉自然更是什么都不是了。
都不值得她眨眨眼睛。
外头都是喧闹声,天一阁已经开始放烟火了。
静安公主仰头看了一眼,觉得这阵仗不错,也很吉利,就专心的等着看热闹。
可是等了许久,天一阁里头始终是安安静静的,并不见有什么大动静传出来,她慢慢的开始皱眉。
这不对劲。
她在这外头街上,固然不可能知道里面的动静,但是她在里面是有人手和眼线的,出了事,那些人会第一时间过来通知她。
怎么现在却没动静了?
她抿唇看向自己装扮成寻常人的侍卫,语气低沉的问他:“怎么回事?不是都办妥了吗?”
的确是办妥了啊。
侍卫很是茫然,急忙解释:“人是我亲眼看着交给了麻子,麻子再一路送到了天一阁,给了这里的龟奴的,绝不会有差错......”
那现在天一阁里应该已经到处都是认出钱嵘的人了才是啊。
别的不说,静安公主知道,沈阁老的孙子就在里头,他家跟钱家可是姻亲,不可能不认识钱嵘的。
知道了,怎么这事儿也小不了。
怎么却到现在都没动静?
静安公主等的不耐烦,狭长的眼睛里透露出十分的烦躁来,半响后呼出一口气冷笑道:“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安排好了的那些人都死了吗?
不是让他们享受了吗?
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侍卫苦着脸,不大想挪动步子。
他们收买的人都是天一阁的打手,那些人只不过是棋子,哪怕是泄露了身份,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们是不知道上线是谁的。
但是如果他自己去,若是里头有人认出他来,今天的事情就说不清了。
他毕竟也是羽林卫出身的,现在大小是个公主府的侍卫总领,若是亲自去,指向性太强了。
可静安公主没什么耐心了,她等了一天了,好不容易才把钱嵘从王府里弄出来,又等到了现在,若是最后功败垂成,那岂不是白忙活了这一场?
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儿她可不干。
她哼了一声,不大耐烦的催促道:“还不去?!”
主子都发话了,侍卫再不愿意,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应了一声是,让剩下的人好好护住公主的车驾,一人往天一阁去。
天一阁他也来过,规矩他是知道的,新来的姑娘是被关押西边,他之前收买过麻子,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麻子说过,等到了晚上,会和鸨母说,把钱嵘跟朱琪当成是暖场的新雏儿,让她们在大厅里献艺,而后他之前收买过的那些人会当众把钱嵘和朱琪拍下.....
那现在.....
他揉了揉眉心,知道自己还是该先去找到麻子再说。
麻子这会儿应当是在大厅里看热闹,毕竟今天可是个大日子,但凡是要出来寻花问柳的男人,哪里有舍得错过的?
他急忙赶到了大厅,一眼就看见了在栏杆处站着的麻子,顿时眼睛一亮,松了口气,快步上了楼拍了拍麻子的肩膀。
麻子有些僵硬的转过身来,看见是他,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
侍卫心急之下看不出什么不对,忍着焦虑压低了声音问他:“怎么回事?人呢?”
麻子抿了抿唇,咧着干裂的嘴唇抖了抖:“人.....”
“快些说啊!”侍卫着急得很,又有些恼怒的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若是这次的事情办不成.....”
“若是办不成又怎样?”
他身后传来一道慵懒声音,侍卫吓了一跳,直觉这声音有些熟悉,等到心里重重的一突,才又察觉出不对,转过头看了那人一眼。
这一眼就直接把他吓得魂飞魄散了。
他看见了谁?!
他竟然看见了方良!
他怎么会在这里?
方良今天倒是穿着常服,并没有穿着飞鱼服出来吓人,但是他本人站在那里,就已经够吓人了。
侍卫睁大眼睛,面如土色,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没有出事是真的没有出事,之所以没有闹出动静,只怕是这里头也早有布置了。
可是怎么会呢?
他们把人掳走也就短短半天,这都还没一天呢,他自问也没留下什么痕迹,中间转了几次手了,怎么竟然这些人能够发现的这么快,还这么快就找到人了?
“邹二,你说说你,大小也是个羽林卫,怎么现在做起了这种人牙子的事情来了?”方良啧了一声,有些夸张的扯了扯嘴角:“这拐的还不是一般的人,你说,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跟兴平王府过不去呢,怎么就这么胆大?”
邹二骇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方良都这么说了,可见是真的为了这件事来,也是真的知道来龙去脉的。
他连搪塞的话都不必再说了。
方良提溜着麻子转了个方向,让他正对着邹二,慢条斯理的问:“是这个人给的你银子没错吧?”
麻子显然已经被吓破了胆,几乎连声音都破了调,紧张万分的点头如捣蒜。
邹二心里愈发的凉。
“对了,里头接应你们的那个赵嬷嬷,真是不巧了,我们从德胜门找到了她,她身边还有人护送出城呢,啧啧,这个待遇.....”方良满脸微笑,好整以暇的观察着邹二的脸色,慢慢的说:“还真是阵仗大啊,邹二,你到底跟这几家人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办出这样的事来?你家还靠着你支撑门庭呢,你那妻子还是新婚过门的吧?瞧瞧,因为你办的这些蠢事,你那老娘和妻子可都要遭殃了,啧啧,你妻子貌美如花,可被你这么一牵连,怎么也得落个流放的下场,你知道流放是怎么样的吧?这么个美娇娘,恐怕撑不到半路就没了,真是可惜了......”
邹二浑身颤抖。
方良每句话都在一语双关,他哪里听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