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五·抉择
秦妃见七皇子转过头来震惊不耐烦的看着自己的眼神,吞咽了一口唾沫,才脑子转的飞快的说:“你现在急什么?你才从东宫回来,谁知道身上有没有沾染什么东西,你是不要紧,但是你父皇和母后若是有什么呢?你先去沐浴之后再说。”
七皇子有些不耐烦,但是又不能反驳,权衡了一会儿只好闷闷的转过身去自己殿里更衣沐浴了。
才刚一直都当自己是隐形人的小宫女从边上走出来,看着秦妃有些紧张的道:“娘娘,是不是咱们的事情......”
秦妃扬手打断了她,不安的在殿中踱步,过了一会儿,才咬着唇摇头:“不会,如果真是朱元知道了,那她怎么还会先告知小七?而且说到底,我们又没有直接参与,这事儿可证明不了是我们做的,一切都是恭妃直接经手,她要怀疑也怀疑不到我们头上来。”
这倒是,仔细想想,她们跟恭妃来往可已经小心到了极点,从来没有正面来往过,都是在小佛堂见面的,而去小佛堂早就已经是秦妃娘娘多年来的习惯了,谁都不会怀疑。
那朱元她......小宫女眯了眯眼睛:“那难道真是有什么名医看出了太后娘娘是中毒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虽然哥哥把那个药吹的天上有地上无的,但是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完全不为人知的毒药呢?有些名医见多识广,知道也是有可能的。
她点了点头,面色实在不算好看的说:“这也是有可能的,谁都知道朱元的医术不错,太后的病情一直都不见好转,那么多补药下去也是无济于事,她们会起疑心是正常的,只是既然有人认出来了是中毒的迹象,那事情便不好办了。”
如果真的如同朱元所说,那个名医还有同伴能够解了这个毒,那可就麻烦了。
太后死了那还好,一切都尘封了,天长日久的,太后身份又尊贵,谁都不敢验太后的尸体,绝对查不出什么。
但是若是太后苏醒了......
太后中毒的事情是一定要彻查的。
真的到了那一天,拔出萝卜带出泥,谁都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毕竟嘉平帝虽然从前跟太后闹的不大愉快,可是其实说到底,嘉平帝对这个母亲是很依赖和尊重的。
他肯定会把这件事挖地三尺找出个凶手来的。
不能让嘉平帝他们找到那个名医。
或者说,一定要趁着那个名医还没来京城之前,先下手为强,先把人给处理了。
而且太后这样半死不活的吊着也够久的了,该给太后来个痛快的了。
只是在此之前,还是得先把消息传出去,让哥哥那边想想办法,先把那人给找到,然后再想太后这边的办法。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很快就低声吩咐小宫女:“传信出去,让哥哥帮忙找到那个名医,才刚小七不是说了吗?孙太医知道那个名医住在何处,从孙太医那里入手!一定要想到办法!”
小宫女急忙应是,秦妃又叫住了她,迟疑了一刻才摆了摆手:“算了,等你送了消息以后再说。”
她一个人在榻上坐了许久,直到太阳都快要落山了,见儿子着急忙慌的要赶着出去,才换了一副面色道:“我陪着你一道过去。”
七皇子急着要过去,他一直被奶娘和宫女们看着,非得让他先喝了药洗了澡才能出来,以至于已经耽搁了许久了,现在听见秦妃这么说,也顾不得再说什么,急急忙忙的点了点头便拔腿就走。
秦妃跟在他身后,一直喊着让他慢一些。
七皇子脚程快,但是等到他到了太后宫里,却只见到了卫皇后,翁姑有些诧异,见他们一道过来,还以为是过来给太后侍疾的,听见七皇子要找嘉平帝,便摇了摇头:“圣上才刚让人送了口信过来,说是今天召集了内阁议事,或许不能过来了。”
七皇子就有些失望。
但是他还是站在廊下跟翁姑说:“那姑姑能不能进去通报医生,我想和母后说几句话。”
翁姑有些意外,但是并没多问什么,听见他这么说,就转身进去了,不一会儿就转身出来请他们进去。
秦妃跟在七皇子身后进了殿,七皇子一下子便先奔着卫皇后过去了。
卫皇后才从放下了帐子,转身出来见到七皇子,很惊讶的问:“你怎么过来了?你年纪小,惹上了病怎么办?真是胡闹!”
秦妃低垂着头,有些讪讪的,很是害怕的样子:“娘娘不知道,他才刚去了一趟东宫,回来之后就非得闹着要过来见您,说是太子妃有事情交代了他,我也不好拦着,所以才跟着一道过来了。”
听说是朱元让人过来的,卫皇后便重视起来,也顾不得说其他的了,只是问他:“怎么了?你嫂嫂说什么,是不是你哥哥有消息了?”
她说着又觉得自己想的太好了些,朱元现在的消息哪里有那么灵通?真要是楚庭川有了消息,也该是自己先知道才对。
七皇子果然摇头,跪了下来,踟蹰了片刻便道:“母后,儿臣不敢欺瞒,太子妃嫂嫂说,说之前有个江南名医,姓柳的,他说皇祖母的症状不像是真的生病,反倒是像是中了毒.......”
卫皇后手里正拿了茶要喝,闻言立即就放下了杯子,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她下意识往帐子那边看了一眼,面色刷的一下子就白了。
难怪太后的病这么久都没有半点起色,原来是中毒了。
但是之前那个柳大夫为什么不说?!
朱元也是,为什么现在才说?!
七皇子似乎知道卫皇后的疑惑,急忙道:“太子妃嫂嫂说,这个消息也是柳大夫出宫之前才偷偷告诉了她身边的大宫女的,想必柳大夫也是怕担责,但是当时嫂嫂她身边的人刚刚出事,她也来不及告诉父皇和母后,也不能出门,此事这样重大,她也不放心让别人传话,所以直到我去看她,她才找到了机会告诉我。”
一百二十六·玄机
卫皇后的表情变得极其凝重,太后娘娘的病情一直没有起色,她已经很心急了,现在得知太后竟然是中毒,她心里就更加害怕和纠结。
若太后真是中了毒,那么是谁下的毒?!
谁能对着太后下毒呢?!
这么说来,太后宫中这些下人们是全都不可信的了,或是御膳房那边出了问题?还有太后这边也是有小厨房的......
她一下子把这些可能性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只觉得头痛欲裂,但是她还是支撑着没有倒下去,现在楚庭川还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音讯全无,若是连她也倒下去,那楚庭川回来,恐怕见到的只是太后和朱元的尸体了,一定是有人在背后作祟!
卫皇后站了起来,看着周围所有的人都觉得她们现在是有嫌疑的,过了好一会儿,才让翁姑进来,对翁姑说:“要劳烦您亲自过去一趟,请圣上过来了,这里出了些事,我要跟圣上说。”
翁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七皇子和秦妃巴巴的这么大老远的跑来,还这么着急忙慌的,卫皇后紧跟着就要请皇帝过来,可见一定是大事,她因为是太后跟前伺候多年的人,在嘉平帝跟前也是有几分脸面的,既然是卫皇后这么说了,她很干脆的就转身去请嘉平帝了。
嘉平帝心情很不好。
原本楚庭川去行宫那边一切顺利,勘探地形的时候却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人竟然失踪了,现在没有任何下落。
这可是国朝太子,一国储君!若是出了什么事,简直是动摇国本!
原本宫内太后生病,又有时疫,如此一来甚至说得上是内忧外患了,嘉平帝心中厌烦,语气就不是很好,对着不断推脱的沈阁老恼怒的道:“朕不管那么许多!工部的人陪着太子一同出去,他们没事,倒是把朕的太子弄丢了,朕要他们何用?!你去,告诉他们,若是再找不到太子,这次跟着太子出行的,全都拎着脑袋来见朕吧!”
沈阁老兼任工部尚书,遇上这样的事他也心烦。
谁想摊上这样的事儿呢,可问题是就是摊上了,他也烦躁的很哪,可经过了之前王家和孔家的事,沈阁老自己的儿子跟着楚庭川去浙江的时候也是吃过大亏的,所以沈阁老对于找楚庭川这件事并不如何热切了。
他们的确是把宝都压在了楚庭川身上这没错,但是楚庭川看样子就算是好好的,也不会对他们沈家这等老臣另眼相看。
既然如此,如果这次太子出事,反而对沈家来说不是什么太坏的事。
可坏就坏在这次是工部的人陪着楚庭川一起出去的,这事儿想摘除自己来都难,沈阁老见嘉平帝震怒,越发不敢说什么,唯唯答应下来,就跟嘉平帝商议,先还是要从紫荆关那边调兵,看看能否搜查出楚庭川的踪迹。
内阁其他人也各自都有意见,还没来得及说完,外头就传了消息进来说是翁姑来求见了。
进来传话的是张庆,他向来是最有眼色的,嘉平帝在御书房议事还会进来,可见是出了大事,所以嘉平帝一听翁姑来了,便什么也顾不得了,以为是太后的病情出现了什么问题,立即就让王太傅他们商议出个章程来,让他们出去,再传召翁姑进来。
翁姑埋着头进门,嘉平帝就立即问道:“姑姑怎么来了?是不是母后那里有什么事?”
翁姑摇了摇头,见嘉平帝松了口气,便轻声道:“圣上,七皇子殿下今天来太后宫中求见皇后娘娘,有事情告知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说兹事体大,她不敢擅专,特意让我来请圣上过去。”
什么事连皇后也做不了主?
嘉平帝头痛不已,却还是站了起来,毕竟翁姑是太后跟前的人,做事想来有分寸,既然翁姑都这么说了,事情一定不小。
等到他到了太后宫中的时候,那些太医们也都已经齐聚太后宫中了,嘉平帝挑了挑眉,不知道皇后这是在做什么,卫皇后却主动迎了上来,语气低沉的喊了一声圣上,行了礼便径直道:“圣上,才刚小七去了一趟东宫,说是太子妃跟他说,母后这病或许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她说着,见嘉平帝的面色陡然阴沉下来,急忙朝着七皇子点了点头,让七皇子上前来自己跟嘉平帝解释。
嘉平帝紧盯着七皇子,此时此刻已经全然看不出喜怒,淡淡的问:“她说这话有何根据?你又是怎么听她说的,一字不落全都告诉朕!”
七皇子本来就很怕嘉平帝,见父亲这样就更是害怕了,不敢有分毫耽搁,就把前后过程仔细的告诉了嘉平帝,末了就道:“父皇,太子妃嫂嫂说这个柳大夫一定要找到,否则皇祖母是不是中毒,就真的是个谜题了。”
嘉平帝当然知道这一点,他深深地看了七皇子一眼,也不知道是如何想的,只是点了点头,就看着秦妃说:“从现在开始,你们都十二个时辰守着母后!所有母后需要入口的东西,一概不止太监亲尝,你们也要亲尝!”
秦妃急忙屈膝应是。
嘉平帝就对着卫皇后点了点头,跟卫皇后一道去了偏殿。
太医院的太医们都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让他们轮番又去给太后诊脉,此时都忧心忡忡,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等到嘉平帝一出现,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跪下来请安。
嘉平帝面色冷淡到了极点,环顾了他们一圈,单独点出了孙院判,冷冷问:“老孙,你也是跟着朕许久的老人了,记得从你父亲那一代起,你们家就是御医,可以算得上是家学渊源了,既然如此,你就没看出什么,没觉得太后这病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孙院判一时不知道嘉平帝说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心里咯噔了一声,觉得嘉平帝这话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接。
如果说有不对的地方,那就得说不对的地方在哪儿。
如果是没有不对的地方,现在听嘉平帝的意思......
一百二十七·挑唆
孙院判满心不安,见一屋子的人都看着自己,不由得噗通一声就又跪下了,朝着嘉平帝猛地磕头:“回圣上,微臣,微臣.......”
嘉平帝的面色越来越冷,忽而冷笑了一声。
这一声把在场的众人都给吓得够呛,有些胆小的太医更是直接都在地上抖成了一团。
孙院判额头上的冷汗都止不住了,见情况越发的不对,干脆就把心一横,闭了闭眼睛就说:“圣上,微臣学艺不精,太后这病来的古怪,初时症状是乏力暴躁,嗜睡无精神,这都很像是老年人到了年纪之后的自然反应,所以臣等只能开方子给太后调养,而时间越久,我们就越是觉得不对,太后的心脉逐渐的也开始衰弱,虽说人老了难免走到这一步,可太后的病情恶化的太快了,我们.......”
见嘉平帝仍旧毫无反应,孙院判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的道:“微臣逐渐就开始心里有了些怀疑.......可是在场的诸位同僚都是杏林高手,他们全都看不出不对来,微臣自己才疏学浅,也实在不知道这世上有何种毒药可以做到这样的程度,所以不敢把心中这点猜测拿出来扰乱视听......”
毒?!
偏殿中静默了一瞬,忽而爆发了一阵惊呼声。
而后有许多太医都似乎恍然大悟。
是啊,他们虽然说医术不能说生死人肉白骨,可是却能够进太医院,怎么也是见多识广的了,怎么就都没想到过,太后这病是毒呢?
毕竟这病症真是太奇怪了,在此之前他们都从未遇见过。
可是如果真的是毒的话,什么毒能做到这一点?
想到这里,偏殿中一时有些太医开始窃窃私语。
嘉平帝却冷哼了一声,随即就冷笑问道:“所以说,老孙你的意思是,你心中是怀疑太后这病的了?”
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也没什么好再隐瞒不好说的了,孙院判干脆破罐子破摔,心一横就点了点头:“圣上明鉴,微臣对于这些毒药并无什么太深的造诣,倒是胡太医,他是个中好手,只可惜跟着殿下去了行宫......”
胡太医的确是医术精湛,在还没有遇见朱元之前,就是胡太医吊住了楚庭川的命,挨到了去找朱元的时候。
可是现在太后的这个毒,一开始连朱元也没看出来。
所以倒是怪不得孙太医。
嘉平帝心中一时恼怒又一时后怕,太后身边都有人敢动手脚,那此番时疫是不是也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他盯着孙太医,问他们:“对此可有解毒之法?”
众人都噤若寒蝉。
孙院判大着胆子抿了抿唇:“圣上,臣等也只是猜测,到现在为止,臣等对此毒药也一无所知......”
何谈什么解药啊?
嘉平帝也不过是试探试探这些人罢了。
他知道,宫里的太医们都长着同一张舌头,因为怕担责任,所以他们向来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但是孙院判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那就说明那个柳大夫没有胡说,天后是真的有可能是中毒!
一念至此,嘉平帝立即指着那些太医道:“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一定要让太后平安无事,否则的话,要你们何用?!”
他训斥完了太医,就出了门,见卫皇后也跟出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便和卫皇后说:“母后身边的人,全都要严查!送去慎刑司.......”
他说到这里,忽然眯了眯眼睛,摇头道:“不,不必送去慎刑司,你只管安排好,母后身边一定不能离开人,你们最少也要有两人同时在场守着母后,一定不能再出事,母后这宫里的人,除了翁姑姑,其他人,朕全都要他们去诏狱走一趟!”
到底有没有事,查一查就知道了。
只可惜如今敏斋还没回来,否则的话,有敏斋在,事半功倍。
他说着,又看着卫皇后说:“还有太子妃那边,多安排些人手保护,不要让她出了事。”
否则楚庭川回来,那可就真的太难看了。
卫皇后都答应了。
嘉平帝就立即吩咐羽林卫去找柳大夫。
而与此同时,秦妃回了自己宫中,立即就吩咐那个小宫女:“想法子把消息透露给恭妃知道,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不能让人知道是你给传递的消息。”
小宫女还是有些犹豫:“这个时候,是不是风声太紧了些?”
“这个时候若是不说,你指望着人查到我们头上来吗?”秦妃不以为意:“查出来是恭妃做的,那能怪得了谁?那可是楚庭川的亲娘,太子妃的亲婆婆!他们自己也要沾上一身屎,去吧!”
至于恭妃会供她出来?
恭妃不会有那个机会的。
徐二少爷要是连这个都搞不定,那还报什么仇?早些在东宫面前跪下求饶才是正经。
小宫女见她说的这样斩钉截铁,也知道她不会再改主意了,只好冒着风险去了小佛堂,把消息送给了恭妃。
恭妃接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蒙了,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
不是说那个毒药是绝对不会有人能看出来的吗?
怎么现在却被人看出来了?
她惊得连茶杯都拿不住,一时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滩泥。
在太后出事之前,都是她在太后跟前的时间最长,如果卫皇后她们这么查下去,迟早都会查到她的头上。
到时候......
恭妃紧张得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可现在她要见秦妃也完全没有任何办法,自己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苍蝇。
还是之前那个一直伺候她给她出主意传递消息的宫女提醒她:“眼下还没人怀疑到娘娘您头上呢,娘娘何必这么紧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您得快些消灭那些证据才是,您做的如此隐秘,唯一能被当证据的就是那些特殊的经书了.....只要那些经书被销毁了,纵然是那些太医再精明,也想不到您是如何动手的,就更没人能怀疑到您头上来的,反正现在每个妃嫔都要侍疾,您只要趁着去给太后娘娘侍疾的时候......”
一百二十八·殒命
黄昏的时候,恭妃低眉敛目的到了太后宫中,脸色还有些憔悴,对着卫皇后行了礼。
今天是她来接卫皇后的班照顾太后的。
原本也轮了好多天了,已经是惯例了,卫皇后并没多想,对着她点了点头就站起来,看她面色实在是太难看了,还忍不住问了她一句是不是病了,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宫里位分高的妃嫔没有几个,生养过的就更没几个,所以来伺候太后的资格也不是人人都有,说到底其实就是四五个人轮流这样来罢了。
四公主和六公主倒是有孝心,主动提出要给太后侍疾,但是她们两个毕竟还都未曾出嫁,年纪也不大,大家都不大放心,便都拒绝了。
如今恭妃若是也病了的话,那人手还真是有些捉襟见肘了。
恭妃摇了摇头,低眉敛目的道:“皇后娘娘不必担心,我只是昨晚上有些没有休息好,过一会儿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娘娘如今正是忙的时候,我也只能帮得上这点忙了,若是连这个也不让我做,我才真是不知道做什么呢。”
她从前阵子开始就懂事了起来,卫皇后现在看她顺眼多了,听见她这么说,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叮嘱了几句,便走了。
恭妃照常坐在太后床沿上,盯着太后昏睡的脸发呆,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而卫皇后出了太后的宫门便径直回了自己宫里,才没坐上片刻,就有人禀报说是静安公主来了,卫皇后就挑了挑眉。
静安公主自从出嫁之后就很少进宫来了,仿佛是对宫里的事都不在意了一般,之说起来,这还是太后出事之后她头一回进来,卫皇后原本是不打算理会她的,现在本来就千头万绪,多的是事情要自己处置,她哪里还耐烦应酬静安?
可是转念一想,她又改了主意,点了点头叫人把她请进来,见静安公主一进来就先跪下了,顿时皱眉问:“你这是做什么?”
太后生病的事情又没瞒着,静安公主这等亲近之人更是早就收到了消息,但是她竟然一直都没什么反应,这一点就连嘉平帝都直接斥责她是没有良心。
卫皇后对她早就已经厌恶至极了。
如果不是因为想看看静安公主如今没有了嘉平帝的独宠会是如何落魄,她也懒得见这个拎不清的人。
静安公主却静静的跪着,并没有从前那样见了谁都剑拔弩张,她磕了头喊了母后,恭恭敬敬的道:“我想为太后侍疾,请母后成全。”
卫皇后的脸色顿时很是精彩。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静安这是打算做什么?
从有记忆以来,静安对于太后就是很不亲近的,更是也不避讳嘉平帝,之前太后病了,静安也跟没事人一样,一直都无动于衷,怎么现在却忽然跑进来说是要给太后侍疾了?
卫皇后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你那公主府也是一大家子的人呢,你和驸马商量过了吗?”
说起驸马,静安公主嘴角出现一抹极讽刺的笑意,却又很快就收敛了,只是淡淡的道:“这是为人子女的孝道,驸马如何敢阻拦我?”
卫皇后总觉得静安的表现有些怪异,还来不及问出声,就听见自己宫里的掌事姑姑飞快的在外头喊了一声皇后娘娘。
这是说明有要紧事了。
卫皇后顾不得静安公主,急忙让人进来。
掌事姑姑连气也顾不上喘匀,就慌慌张张的对着卫皇后道:“娘娘,出事了!恭妃娘娘,她.......她没了!”
什么?!
卫皇后目瞪口呆,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连一旁的静安公主也面带错愕,看着掌事姑姑,脸上的表情复杂。
恭妃死了?恭妃可是楚庭川的亲娘......
她下意识这么想,心里有些幸灾乐祸。
卫皇后却已经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顾不得其他先抬脚往外走让人准备肩舆了,掌事姑姑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解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恭妃娘娘忽然就不行了,口吐鲜血,把床单都染红了,幸亏是翁姑进去了,否则的话,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简直是荒诞!
卫皇后犹自觉得不可置信。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人就会死了呢?她之前才从太后那里回来,满打满算的,也就不过是一个多时辰而已,怎么人会忽然死了?
而且还口吐鲜血......
这难道是突发了什么急症不成?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卫皇后心里焦躁不安,总觉得事情诡异的令人心里发慌。
等到她赶到太后宫中时,太医们已然都已经到了,恭妃的尸体也还没有被挪动,孙院判面色难看的跪在一边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卫皇后一到,太医们惶惶然的行礼。
要说之前太医们都已经觉得自己是提着脑袋在干活了,现在他们是都觉得脑袋都已经保不住了。
太后所中的毒到底是什么来路他们还没弄清楚不说,现在恭妃娘娘紧跟着也死了。
而且还死在太后床边上。
你说这谁受得了啊?!
看出众人的惊慌和害怕,卫皇后摆了摆手,让他们起来了,先看了躺在地上的恭妃一眼,见她连眼睛都没有闭上,顿时觉得恐怖,急忙撇开了眼,定了定神才问孙院判:“孙太医,你可知道恭妃为何忽然......猝死?”
静安公主紧随其后的进来,一眼看见了恭妃的尸体,饶是她自认为自己算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也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差点儿吓得转头就走。
孙院判咳嗽了一声,很是无奈的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微臣愚见,只怕恭妃娘娘,这也是中了毒所致。”
什么?
所有人都惊呆了。
翁姑更是一时之间面色发白。
卫皇后震惊过后立即就问:“既然如此,那恭妃所中之毒是否是太后身上的这种毒?!”
孙院判摇了摇头,很肯定的说:“这倒不是,恭妃娘娘身上的毒,应当是鹤顶红,在宫中那都是记载的。”
一百二十九·畏罪
鹤顶红?
静安公主面色复杂看向卫皇后,这种毒药她当然知道了,盛贵妃之前也是因为吃了这个毒药才走的,外头人都以为盛贵妃是因为经受不住四皇子的暴毙而病死的。
但是静安公主怎么会不知道?这毒药是上头赐下给母妃的?
现在恭妃也死在这种毒上头,也不知道到时候楚庭川听见了会是什么心情,这也是好事,楚庭川那样的人,活该落得这样的下场,平常他总是高高在上,一副什么事都能掌握的模样,可是现在又怎么样?哪怕他当了太子,他也还是保不住自己的亲娘。
在静安公主看来,恭妃中毒这不必说,就是卫皇后的手笔,这个女人的心眼儿比针尖都小,怎么可能容忍恭妃这个楚庭川的生母在面前蹦跶?
啧啧啧,狗咬狗一嘴毛,真是一出好戏啊!
卫皇后却根本顾不上还在身后一直看热闹和自以为是静安公主,她面色发白的倒退了两步,又有些不解。
鹤顶红这种毒药向来是拿来赐死那些不听话的或是犯了大错的妃嫔或是宫人的,这东西不是谁想拿就能拿到,都是有数的,若是没有上头的几个人发话,谁能得到这种毒药?
哪怕是恭妃也不能。
怎么现在恭妃却会在太后宫里被这种毒药给毒死呢?
她问孙院判:“你可能确定?”
孙院判又让了几个自己的同僚出来,众人一致诊断过后,都确定了恭妃所中的毒确实是鹤顶红。
卫皇后便点了点头,让外头的金吾卫严密把守,而后自己要了太后宫中伺候的人的名单,再问了翁姑,恭妃在太后这里服侍的时候,是哪个宫人在伺候。
翁姑对这些了如指掌,她很为难的摇头:“恭妃娘娘说,她自己想单独陪着太后待一会儿,我说圣上有令,太后娘娘这里是一定要同时有两个人以上在场照顾的,恭妃娘娘便让我就在不远处候着,我就站在那里.......”
翁姑指着近处的屏风,那里还放着一张小杌子,显然之前是翁姑所在的地方,在那个地方,翁姑看这边的恭妃,按理来说是能看的一清二楚的。
卫皇后点了点头,她信得过翁姑。
可既然没人进来过,恭妃甚至连茶水都没沾过唇,那么恭妃为什么会中毒,怎么会死呢?
卫皇后百思不得其解,正觉得茫然,忽然见恭妃身子底下似乎还压着什么东西,不由得有些茫然,问孙院判:“那是什么?”
孙院判俯身一看,将那东西给伸手拿起来,看了片刻才说:“是本经书.....”
翁姑也接过话头:“是了,恭妃娘娘说,她替太后娘娘抄经都抄的习惯了,再说太后娘娘向来笃信神佛,所以她想将经书拿来给太后念,说是太后或许会喜欢听......”
现在想想,恭妃倒是挺有心的。
翁姑叹了口气。
只是人还没改好多久呢,就忽然死了。
卫皇后也有些黯然的摇了摇头。
可孙院判却面色古怪,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仿佛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他摇了摇头,大声道:“不对!不对!”
什么不对?
卫皇后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这经书怎么了?”
孙院判拎着那经书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很有些失魂落魄的摇头说:“这......这味道不大对,这经书上头仿佛是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我从前好像是在哪里闻过的.......”
经书还有味道?
卫皇后原本就万分紧张,现在恭妃忽然死了,她心情更是恶劣,现在孙院判这一惊一乍的,她就语气有些重的冷哼了一声:“经书还能有什么味道?檀香味或是书香味吧。”
孙院判自然也听得出卫皇后的不满,可是他不敢放松,摇了摇头说:“娘娘,这经书上面还有血腥味。”
这不是废话吗?卫皇后看了一眼恭妃的尸体,恭妃吐了不少血,经书上沾上血腥味也是难免的。
孙院判却顾不得解释,急忙问翁姑这里是否还有其余的这种经书。
翁姑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这是恭妃娘娘亲自替太后娘娘抄的,说是混合了人血和朱砂......”
是了!
孙院判眼里放光,很是激动的道:“是了!我说为什么一直找不到太后中毒的缘故。”
那些锦衣卫们可是审问人的好手,哪怕是石头到了他们那里只怕都是忍不住会吐口的,但是太后宫里这些伺候的人却硬是没有一个开口的。
现在看来,不是因为这些人能挨得住。
而是他们真的没什么能说的。
孙院判看着朝自己看过来的卫皇后,激动的道:“娘娘!这经书加上这香炉里的香,才是太后娘娘中毒的原因!”
什么?!
卫皇后下意识看向仍旧还在飘着袅袅的烟雾的香炉,猛地转过头看向孙太医:“你在说什么?”
孙院判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之前他很激动,以至于表述不清楚,现在他立即就整理好了情绪,对卫皇后解释:“这经书上有人血和朱砂没错,可是这墨水里只怕还另外添了某种药物,让长期捧着这经书诵读的人也容易沾染上药性,再中和了香炉里的香,这才是太后为什么中毒的缘故!”
经书上有毒?
卫皇后大惊失色,下意识将自己手里那本经书丢开,半信半疑的看着孙院判问道:“你不是说你不知道这毒药到底是什么来路吗?你怎么知道太后是这么中毒的?”
孙院判苦笑了一声:“说来也不怕娘娘耻笑,这也是那个柳大夫提醒的我,他之前进宫来的时候,就曾经咦了一声,说是奇怪,这香炉里的烟味有点意思......我一闻到这经书上的味道就觉得不对,再想想之前那个柳大夫的那番话,就更是恍然大悟了。”
那么这么说来,这经书是有问题的。
自然,抄写这经书的恭妃肯定是脱不了关系。
卫皇后面色难看,也很不解:“可是现在恭妃也死了啊!”
孙院判镇定自若:“娘娘,恭妃娘娘或许是畏罪自尽。”
一百三十章·罪证
卫皇后深深地看了孙院判一眼,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宫中死了一个妃嫔不是小事,尤其是恭妃虽然这么多年都不得嘉平帝的宠爱,但是却也是楚庭川的生母,她出了事,而且死的又这样离奇诡异,宫里头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
静安公主只觉得心气都顺了。
她最厌恶的就是楚庭川和朱元了,恭妃现在死了,还死的这么不光彩,真是做梦都要笑出声来,也不知道到时候他们怎么跟大家解释,又要怎么接受这个结果-----死了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事,关键的是恭妃还涉嫌谋害太后呢。
太后从前最宠爱的就是楚庭川和朱元了,现在却死在了楚庭川亲娘手里,何其讽刺。
当然,现在太后还没断气,不过在晋安公主看来,既然连朱元都束手无策,那太后跟死了也没什么差别了。
嘉平帝听见了消息就立即赶到了,他对于恭妃实在没什么感情,要说有什么记忆的话,那也是很久之前记得在太后宫里碰上过,所以恭妃死不死,对他来说实在无关紧要,可是恭妃涉及了太后中毒,这就是大事了。
嘉平帝听了孙院判的分析,转过头问卫皇后:“太后娘娘用恭妃的经书多久了?”
卫皇后仔细的想了想,镇定的道:“怎么也有三四个月了,恭妃抄写的勤快,而且虔诚,天天都送到太后娘娘这里来,老娘娘原本不是专门用恭妃的经书,但是恭妃是用血抄经,老娘娘也感念她的虔诚和孝心,便一直都拿着恭妃的经书在佛前做功课。”
翁姑也在边上点头附和,补充道:“老娘娘有个习惯,她翻看经书的时候是习惯性的弄湿了手而后再翻页的。”
这是太后多年来的习惯了,因为太后有头风病,所以其实眼睛也一直都不是很好,她习惯性的看书拿着老花镜,等到翻页的时候,就在唇上点一点。
翁姑想到这一点,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是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天长日久的,难怪太后会中毒了。
而且太后的这个习惯,是必定得要亲近的人才能知道的。
恭妃当年伺候过太后这么多年,她知道太后的这个习惯,现在孙院判又指明经书有问题,那么就说明这件事当真跟恭妃脱不了关系了。
翁姑眼神顿时变了,恨不得扑上去在恭妃的尸体上再踩几脚。
怎么会有这么坏这么糊涂的人?!
太后分明一直都在庇佑她,如果不是太后,恭妃怎么可能得到铺宫的待遇?但是恭妃竟然如此恩将仇报!
嘉平帝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张庆带着人去恭妃的宫里回来,得到允准之后就上前跪在嘉平帝跟前,迟疑着道:“圣上,这是从恭妃娘娘宫里搜出来的东西。”
他说着,挥了挥手,下头就有几个小太监把一个箱子抬进来放到了嘉平帝跟前。
张庆不必等谁吩咐,亲自站起来把东西一样一样的拿给嘉平帝过目。
有一些诅咒朱元的木偶,写着朱元的生辰八字,也有许多个没有贴上姓名八字但是却插满了针的布偶,不知道是在诅咒谁。
他冷然笑了一声。
卫皇后已经快要晕过去了,她哪里认不出来其中有一个布偶是她的模样?
不过她还来不及生气和愤怒,张庆就又拿出了一摞洒金纸来,对嘉平帝说:“这一摞纸好奇怪,用许多香料压着藏在画缸里,奴才连同香料一道带来了,要请太医们分辨分辨。”
嘉平帝略一点头,孙院判等人就急忙凑上来请了东西拿去分辨了。
张庆最后又捧出一座形态怪异的佛像来,对嘉平帝道:“圣上,这佛像似乎也不简单......”
嘉平帝冷冷看着,准备伸手,却被张庆急忙挡住了。
张庆弯着腰,小心的道:“这个还是让奴才来,仔细伤了您的万金之躯。”
他说着,小心的观察了一会儿佛像,试探着摆弄了一会儿,忽而那佛像背后就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动,中间竟然是空心的。
张庆当着嘉平帝和卫皇后的面小心翼翼的把里头的东西倒出来,竟然是一小包粉末。
嘉平帝闭了闭眼睛,面色已经十分难看。
现在看来,已经能够证明这些事都是恭妃所为。
所谓的这些天的对太后的孝顺,也不过是别有所图罢了。
竟然敢给太后下毒!
嘉平帝冷声吩咐:“把人挪出去,不必声张,就以贵人之礼下葬。”
竟然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也就是说也根本都不看楚庭川的面子了,可见嘉平帝愤怒到了什么地步。
但是到这个时候,没有人任何人会为恭妃求情。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这些事都是恭妃闹出来的,她如此行径,实在令人无法容忍,嘉平帝会这么处置,其实都已经是没有迁怒楚庭川了。
卫皇后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也不喜欢恭妃,但是恭妃现在死的这么不光彩,多少是拖累了楚庭川,这一点对于卫皇后来说,是十分不值得高兴的。
她在心里忍不住又骂了恭妃一声。
而接下来的都是一些收尾的事了,恭妃身边的宫人也全都进了慎刑司。
慎刑司严刑拷打之下,很快就从一个宫人嘴里获知了恭妃的确是存了残害太后的心思,至于说毒药是怎么来的,宫人只供认说是时常进出恭妃宫中的唯有李夫人。
李夫人就是恭妃的养母,如今是三品的宜人诰命,初一十五都是会进宫的。
恭妃最近的作息都很固定,她宫里伺候的太监和宫女也都一致说出了这一点,那就是恭妃素日跟其他人都没什么往来,除了来太后这里,就是去佛堂,不会再去别的地方,至于去恭妃宫里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唯有李夫人去的多。
如此一来,李夫人也成了有嫌疑的,嘉平帝让锦衣卫将李夫人下诏狱。
听见消息的时候,朱元还在下棋,闻言面色不由得一变,立即蹙眉转过了头看着花楹:“怎么回事?”
一百三十一·本事
花楹自己也很紧张,恭妃出事就已经够让人胆战心惊的了,没想到竟然还牵连了李夫人,她紧张得面色泛白,不断点头:“是皇后娘娘让人过来说的,不会有错,姑娘,为什么会这样啊?李夫人一定不会做这种事的!”
他们让七皇子去说这件事,是为了引蛇出洞,让凶手紧张主动露出痕迹。
没想到对方却如此奸诈狡猾,竟然会想出这一招。
真是好狠的计谋,如此一来,太后的中毒找到了一个替罪羊,而且还借着恭妃直接打击了李家,这不仅仅是想打击背后的李家,更是冲着她来的啊!
棋盘上的棋子没有再有任何动静,朱元只是震惊了不一会儿就冷静下来,她冷冷的扬手看向花楹:“先不要紧张......”
但是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是愤怒极了的。
恭妃肯定是跟太后中毒有关系这一点没有错,但是恭妃那个脑子,她不可能是主谋,背后的人这样利用恭妃,最后用这样的手段来杀人灭口,还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在恭妃头上,这个心机......这份狠毒......
而这不善是冲着东宫来的。
朱元站起身,她现在心烦的时候就喜欢在书房待着。
她拿了纸笔,一点一点梳理自己心中的脉络。
恭妃喜欢去佛堂,秦妃也喜欢去,并且保持了许久。
恭妃没有那个能耐得到这种连她也分辨不出来的毒药,但是秦妃的娘家是秦家,也算是大族,若说是在外面搜罗来的,不是说不过去,最重要的是,秦家如果真的勾结了徐二少爷,那么以徐家从前的势力,他们也是可以拥有这样的毒药的。
还有,她这里才对七皇子说了怀疑太后是中毒的话,那边就能准备的那么妥当,先让孙院判挑破是中毒,并且让孙院判把矛头引向畏罪自尽......
这是需要在宫中才能有这么快的反应力的。
而七皇子可是秦妃的儿子,按理来说,秦妃得到的消息甚至应该比嘉平帝和卫皇后都更早。
她扔下纸笔,严肃的盯着自己手里的纸,许久之后,才抬手将纸给扔进了火炉里。
恭妃很糊涂,也总做错事,可是她不该被人这样杀掉。
楚庭川若是回来,难免要伤心的。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很快就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让花楹进来。
花楹正担心呢,听见她叫自己进门着实松了口气,一进门便站在朱元跟前:“姑娘,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楚庭川没有消息,现在宫里又出了这样的事,简直是四面楚歌,她实在是担心极了。
朱元的情绪却比之前要好多了,她问花楹:“之前不是让你安排好柳大夫的事吗?你通知叔晨他们了吗?”
说起这个,花楹急忙点头,早在朱元吩咐过后,她就已经想办法借着出宫探望绿衣的功夫告诉过叔晨了。
柳大夫自然现在是保护的好好的。
叔晨他们自己功夫不错不必说,朱家现在也是被朱三太太和朱三老爷治理得井井有条,等闲的人想要对柳大夫不利,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朱元手指一下一下的在桌面上敲击,思索了一会儿,便让花楹出去送个消息:“让叔晨他们想办法,让柳大夫松散松散。”
什么?
花楹有些茫然:“可这么一来,不是让那些人更有可乘之机吗?”
“就是要给他们机会。”朱元冷笑了一声:“现在替罪羊已经找到了,只要他们能够把柳大夫给杀了,那么这件事自然就这么不了了之,太后的毒也不会再有人知道怎么解,他们肯定会这么想,所以一定会有动作的。”
而一旦他们有动作,那么就不怕抓不住他们的把柄。
花楹会意,又有些担心的回头来问朱元:“姑娘,您说这件事,会不会让圣上迁怒于我们、”
她其实也知道朱元肯定是怀疑秦妃的,不由得有些颓丧:“只可惜我们没用,您早就怀疑秦妃和恭妃娘娘了,可是我们的人竟然什么都没发现。”
朱元摇了摇头。
现在说这些怪谁没有意义,再说,徐家人是历朝以来地位最稳当的国公府,历经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倒台,他们当初可是连公主都娶过好几个,家里的姑娘们也有几个是当了王妃的。
这种底蕴,这种积累,这么一百多年下来,如果秦家搭上了他们,那么在宫里顺风顺水,那是做得到的。
徐家......
想到徐二少爷,朱元面色陡然变得阴沉。
大约是习惯了要掌控人的生死了,徐家的胆子真是出奇的大,当初就什么事都敢插手,现在都已经沦落到了这个地步了,徐二少爷竟然还动作频频。
她安慰了花楹几句,就听见外头水鹤过来说七皇子又来了。
七皇子啊.....
朱元眯了眯眼睛。
她是很不想利用小孩子的,但是可惜到了这个地步,很多事不是她愿意不愿意的问题,而是立场的问题。
花楹也皱了皱眉头低声道:“要不就不见了吧?只怕见了没什么好事。”
秦妃这个女人深藏不露,前些年不显山不露水的,谁能想到一出手就让太后中毒,恭妃死了呢?
这等心机和能耐,叫人胆寒。
朱元却并不怕,相反,她如今很明白,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秦妃是必定抱着要弄死他们的决心的,楚庭川在外面肯定也艰险无比,那么她就要替楚庭川把家给守好,不能让楚庭川回来一看,什么都没有了。
她摇头:“你去做你的事,安排好一些,然后再去想个法子,恭妃身边有一个小宫女,你说过的,去佛堂都是她陪着恭妃去,你让锦常把人盯紧了,不要让锦衣卫的人弄死了,我到时候有用,还有小佛堂那里,一直陪着恭妃做早课的那个尼姑,也看的紧一些,若是我猜的没错,秦妃肯定是还要让她们也闭嘴的。”
花楹应是,朱元便让水鹤带着七皇子先去偏殿,自己理了理衣裳才站起来。
一百三十二·礼物
七皇子神情不安。
事实上其实他觉得很愧疚,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查出来的结果是恭妃娘娘做的,他觉得这样很对不住朱元和楚庭川,因为如此一来,父皇肯定是对东宫也很不满了。
这几乎是必然的。
这让他觉得自己害了哥哥和嫂子。
朱元却神情自若,还对着七皇子温和的笑了笑:“殿下怎么又跑来了?不适和你说了吗?我这里如今也不是什么值得来得地方,你该自己保重身体。”
七皇子心中更加凄惶不安,他摇了摇头,很不好意思的说:“我没有这个意思,嫂嫂,您这里怎么会有问题呢?您是不是听说了恭妃娘娘得事......”
说到这个,七皇子抿了抿唇,有些无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这事儿会是恭妃娘娘做的,但是我知道,这件事既然您提醒了我让我去告诉父皇和母后,心中肯定就是很坦荡的,这一定不关您的事!”
有些人实在是不投缘,哪怕是十几年在一起相处,都相处不出什么感情,总是很生疏也很疏远。
但是有些人却不同,有些人在一起不久,却觉得处处投契。
七皇子觉得自己的嫂嫂就跟自己是很投契的,他不喜欢读书,天生就对读书不感兴趣,只喜欢去南苑跑马,去练武场,可是秦妃娘娘却从来都不理会,说他不务正业,还收了他的弓箭。
他不想总是违心的去讨好父皇,但是秦妃娘娘却总逼着他去做这些事。
可是和太子妃嫂嫂在一起却很开心。
太子妃嫂嫂从来不觉得练武就是很丢人的事,也觉得读书不读书都要看个人的喜好,若是喜欢就多读些,不喜欢的话也不必太过强求,毕竟又不是要去考状元。
七皇子觉得太子妃嫂嫂是个很难得的明白人。
她热爱美食,也很会生活,从来不会跟秦妃娘娘那样强逼着自己去做不喜欢得事,明明秦妃娘娘根本就不是诚心礼佛,但是却还是要为着投其所好而要去佛堂,一去就去了这十几年。
既危难别人又不事诚心的,脾气也越发的暴躁。
现在朱元这么说,七皇子就立即安慰起朱元来。
朱元忍不住笑了笑,她倒是没想到七皇子竟然先说这个。
怀疑这种事是很难说的,嘉平帝怀疑她们那也是难免的,毕竟这世上的母亲大多数都很伟大,很少有恭妃这样的奇葩。
要嘉平帝相信恭妃做这件事完全没有东宫的影子,那显然有点难。
卜过朱元并不是为了这个担心的,她看着花楹把点心端上来,先问七皇子:“父皇和母后找到柳大夫了吗?”
七皇子摇了摇头:“已经让人去找了,但是还没有找到。”
“既然没有柳大夫,之前孙院判他们对这个毒一无所知,怎么忽然就说这毒药是经书和香炉里的香混合在一起才起作用的?”
朱元随意似地闲聊,伸手顺手替七皇子倒了杯茶,很不解的问道:“孙院判有说是什么缘故吗?既然都知道是怎么中毒的了?那孙院判有没有办法解毒呢?”
七皇子愁眉苦脸的,端起茶喝了一口,顿时觉得唇齿留香,他语气有些低沉:“现在还不知道,孙院判说好像是曾经听柳大夫提过这么一句,但是他一开始没留心,而后见恭妃娘娘死都要拿着经书,又闻着经书好想有许多味道,这才觉得不对。”
他小心的看了朱元一眼,轻声说:“不过孙院判说的也是真的,我们看过孙院判做了试验了,他撕下了一些纸给兔子喂食,而后把兔子关在燃点了太后宫中熏香的屋子里,兔子很快就没什么精神了,到现在都还半死不活的。”
谁说这一次秦妃是最大的赢家呢?
朱元在心里笑了一声。
秦妃娘娘自以为算计的很精明,借着这件事既让恭妃背了黑锅,又让太后再也得不到解药。
可是她却不知道所谓的柳大夫只是一个幌子。
真正怀疑太后中毒的人,从头到尾都是她。
太后久病不愈,却一直找不到病因,这一点她早就开始疑心了,只是一直都猜测不到太后是怎么中毒的。
太后身边服侍的人不必说,那都是经过精挑细选,而且都在翁姑和她眼皮子底下伺候不说,就连吃食这些,都是她一手包办。
小厨房里的人也都服侍了太后许多年了,人是绝对靠得住的,太后也很信任他们,至于那些在小厨房打下手的,她们也不够资格接触到太后的吃食。
而且还每餐都有人试毒。
那既然不是吃食上的问题,就是用具上或是环境上的问题了。
用具上的问题朱元查探过很久,发现并没什么太多值得怀疑的地方。
倒是环境上,朱元暗暗留心,发现了不对。
太后的熏香好像换了。
其实味道只是很细微很细微的差别,但是别人闻不出来,朱元却是个大夫,而且是个还算医术精湛的大夫。
她问了翁姑,却得知这熏香并未有什么变化,都是云南那里进贡上来的贡品。
从那时开始她就觉得疑心了。
而更重要的是还是恭妃,她早觉得恭妃的殷勤太奇怪,所以早就对恭妃的变化很警惕了,太后的病一直没有进展,恭妃的经书却仍旧没停,恭妃还总是亲自在太后床前诵读经书,她就对这些经书起了怀疑。
而经过这件事,证明她猜测的都是对的。
秦妃也一定跟这件事有关。
她就说,狐狸的尾巴是迟早都要露出来的,现在不就露出来了吗?
包括孙院判。
啧啧,给太后下毒,当然需要一个靠得住的太医帮手了,现在可好,全都自己跳出来了。
朱元看着七皇子,情绪还算是平静的说:“这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了,谁能想得到恭妃娘娘会这么糊涂呢?”
她忍不住叹气,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对花楹招手:“对了,过几天就是你的生辰了,如今我这样的情况,也不好到时候去贺你,便提前送你一样礼物罢。”
一百三十三·查清
她说着花楹就已经笑盈盈的出去了,转头出去,不一会儿根水鹤两个人一齐抬着一个不大的长方形的黑漆匣子进来。
七皇子被这个阵仗弄得有些措手不及,收礼这种事谁没做过?但是在这宫中,大家送的礼其实都折成礼单了,谁还直接送东西呢?尤其这东西看起来还这样大。
虽然心里有些奇怪,但是七皇子还是很配合的问道:“是什么?”一面已经站了起来,往花楹她们那里走过去了。
这么大的匣子装着,只怕东西也不小,不知道嫂嫂是要送什么,这么大阵仗。
花楹笑着看了朱元一眼,见朱元点头,便立即把匣子打开了,匣子里静静的躺着一张弓,那张弓油漆极为亮眼,几乎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被它给吸引住。
七皇子看清楚里面的东西,顿时觉得不可置信,而后急忙跑了过去,在也顾不得什么了,宝贝似地把东西给抱了起来,爱不释手的摸了好一阵才转过头看着朱元,似乎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好半响才道:“嫂嫂,这是停翻羽啊!是荀夫子所制成的停翻羽?!”
自幼七皇子就对武道格外热衷,但是一来他不如何受宠,二来母亲不允许,所以他其实并没有太多去学习的机会,就更别提得到这种属于自己的武器了。
停翻羽可是荀夫子所制成的,传闻中可是千金难求。
也不知道朱元是从哪里找出来的。
七皇子简直爱不释手,实在是连放下都舍不得,忍不住一连对着朱元说了好几次谢谢,才抚着这张弓说不出话来。
“这可不是停翻羽。”朱元笑了一声:“停翻羽如今也不知道是在哪里了,但是这张弓的确也是荀夫子所做不错,我得来也是很费了一番功夫的,这没有关系,有句话叫做千金难买心头好,你既然喜欢,它自然就该是你的,也合该你们有这个缘分,拿去吧。”
七皇子感激不已。
朱元只是笑着摇头,见七皇子千恩万谢的告辞了,端了茶喝了一口,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冷下来。
如果可以,朱元也不像利用七皇子,但是没有办法,有时候立场就是这样,七皇子对她或许亲近没有恶意,但是耐不住秦妃娘娘是他的亲娘。
东宫之争,自古以来白骨雷雷。
既然站在了这个位子上,朱元就没有做过掉下去的准备,否则的话,有几个废太子是有好下场的?
而花楹已经轻手轻脚的下去办朱元交代的事了。
等到傍晚的时候,花楹就回来了,先去换了衣裳,而后才来了朱元这里,拜见过之后,便跟朱元说:“姑娘,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去做了,只要他们敢有动作,就一定能够抓住他们!”
朱元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书抬起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随意似地问花楹:“孙院判那里呢?查的怎么样?”
孙院判都能够收买,肯定是下了大本钱的,否则的话怎么可能让这个老狐狸吐口?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这倒也是个好处。
她们找到的是孙院判,孙院判却是太医院院判,也是嘉平帝很信赖的一个太医,既然是这样,必定是家大业大的。
家大业大也就注定了他们不可能是铁桶一块,总是有办法探听一些东西的。
果然,花楹说起这个立即便冷笑了一声告诉朱元:“姑娘不知道,咱们这位孙院判本事可大着呢,他呢,前头一直都生不出儿子来,换了两个媳妇儿,娶了几个妾侍,可都生不出儿子,却不知道为什么,去年他在外头一夜风流之后,那个人竟然就怀了,而且生下来还是个儿子......孙院判前头可是足足九个女儿,一个儿子也没有,这个儿子就被孙院判看的比命根子也不差什么.....”
朱元挑了挑眉。
九个女儿.....可真是够能折腾的。
那问题自然是出在这个宝贝儿子身上了。
她看着花楹眨了眨眼睛,花楹也很快就道:“上个月,听说孙院判的儿子丢了,为了这事儿,孙院判还专门亲自去了顺天府报官,求顺天府查人贩子,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那个孩子很快就又找着了,说是孙院判府里一个怀恨在心的姨娘出于嫉妒把孩子藏起来了.....”
朱元会意。
秦妃娘娘肯定就是用这个来让孙院判妥协的。
她嗯了一声:“那就请这位孙公子来咱们这里做做客吧。”
到时候也好让孙院判说真话。
这个孩子对于孙院判来说的确跟全家人的性命甚至前程也差不多了,对于他这种一辈子不能生儿子就等于白活的人来说,这个儿子能够让他做一切事。
自然也同样能够反过头来咬秦妃娘娘一口。
花楹立即就答应了。
她准备转头出去的,顿了顿又回身跟朱元说:“对了姑娘,绿衣跟家里都很紧张您,我已经尽量安慰他们了,三老爷和三夫人还稳得住,还有公子,他也很沉得住气,并没有急躁,只是问我有没有什么他能做的,我跟他说让他近些天少出门,多保重就是在帮您的忙了。”
景先的确是越来越能沉得住气了,朱元很满意,笑着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这些事她们也的确帮不上忙,既然如此,就更没必要让她们跟着一块儿担心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压下心里关于楚庭川的不安,努力的不去想这件事,只是想着太后的病情。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把宫里的危机解除,不被秦妃牵着鼻子走,只要太后醒了,这件事被揭穿,到时候秦妃自然无立足之地。
到那个时候,楚庭川那里的压力也会小很多,实在不济,至少她们这里腾出手来,也能无所顾忌的去探查到底出了什么事。
而这个时候,七皇子正在自己的寝殿里抱着那张弓端详,他都不肯交给内侍,抱着那张弓都有些魔怔了,连桐油都要自己亲自抹,决不许别人沾染半分。
秦妃一来就看见这个,不由得竖起了眉头。
一百三十四·坠马
七皇子对于朱元所送的这个礼物爱不释手,秦妃娘娘却顾不上他,正忙的脚不沾地,听说柳大夫出了宫以后竟然还是住去了朱家,她就忍不住握着拳头恨恨的骂了一声,觉得朱元真是狡猾且多事,叫人厌恶。
都是朱元,否则的话,她也不必急急忙忙的把恭妃现在就推出去送死,虽然有孙院判帮忙圆谎遮掩,但是到底是有些被动了。
当务之急是先要杀了柳大夫。
毒药送到她手里的时候,哥哥是明明白白的说的,根本没有解药,这毒药当初就是建朝之初用来对付前朝那些余孽的,只是后来太过阴损,就一直没有再继续研制了,大部分的毒药都被销毁了,唯有徐家,因为枝繁叶茂,也因为神通广大,而留存了秘方。
可徐家也只有毒药,没有解药。
柳大夫竟然有朋友能解......
秦妃娘娘心头都是不安,虽然动手的是恭妃没错,她也自认为不回让别人抓住错处,但是有些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谁知道太后那个老狐狸会不会知道点什么呢?如果太后苏醒过来,那对于她们来说,可绝不是什么好事。
小宫女见她烦躁,就低声安慰道:“娘娘也不必如此心急,那个柳大夫是个烫手山芋,不止我们在找,锦衣卫和羽林卫不也一样在找吗?但是太子妃肯定是私心作祟,或是为了立功,竟然没把这最重要的一点告诉圣上和皇后,这一点就其心可诛,叫人怎么相信她完全跟这件事没关?只要我们趁着锦衣卫他们找到之前就解决了柳大夫,那太子妃能说什么呢?”
人在朱家遇刺,她遮掩都来不及,否则的话她就是个罪人。
秦妃娘娘被她说的面色好转了一些,缓缓地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也是这个道理,翻整现在人总算是知道在哪儿了,只要操作得当,把人给杀了一了百了,那自然就万事大吉了。
最好是哥哥那里也能够顺利,把楚庭川给杀了。
到时候那东宫太子妃再能干,又有什么用?
其他两个皇子都还小的不知道能不能长成,唯有她的儿子值得立太子。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好看了许多,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心里总算是舒服了,嗯了一声,就立即严厉的看着小宫女,郑重吩咐:“告诉哥哥那头,不管浮出什么代价,一定要让柳大夫闭嘴!绝不能出什么差错!”
现在这是最要紧的事了。
至于朱元,都已经是个没有牙的老虎了,起不了什么风浪。
小宫女答应了出去办事,七皇子的奶娘就磨磨蹭蹭的近来,有些犹豫的跟秦妃娘娘说了七皇子去朱元宫里的事:“我们也没法子,殿下他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们说的话,殿下也不肯听......”
秦妃娘娘皱了皱眉,心里很不耐烦且烦躁,真不知道这个儿子到底是来报恩的还是来报仇的,总是不肯听她这个当娘的话,难不成她这个当娘的还比不上朱元一个外人不成?可他就不知道是不是猪油蒙了心,凡事都喜欢跟着朱元,天天往朱元那里跑。
她现在倒是不怎么担心时疫的问题,毕竟朱元的医术自保还是没问题的,但是她不喜欢儿子去跟朱元太过亲近。
再说,朱元浑身都是心眼,谁知道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哪怕儿子什么都不知道,她也害怕儿子会被朱元引诱着做出什么不利于字迹的事。
她冷冷的看着七皇子的奶娘,语气冷淡:“那是你们的无能!你们天天跟着殿下,竟然也不能让殿下对你们亲近!既然如此,我们要你们何用!?”
奶娘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说什么反驳的话。
秦妃娘娘缓了缓,又冷冷的问她:“到底怎么回事?他过去了,回来以后说什么了没有?”
奶娘摇了摇头,想到七皇子抱着的那张弓又迟疑了一瞬,才道:“但是太子妃送了七皇子一件礼物,说是从荀夫子的后人那儿找来的,是一张弓,看上去极为漂亮,殿下爱不释手,甚至都不让我们碰一碰,连睡觉都恨不得自己抱着!”
送这个?
朱元是什么意思?
她是觉得以后七皇子只配做个武夫吗?!
秦妃娘娘面色很差,对于朱元送的这个东西也没有半点好感,什么不好送,送这个玩意儿,她平时最讨厌七皇子舞刀弄枪了!
可现在让她去找儿子的麻烦,她又不愿意。
罢了,本来儿子就总是觉得她管得多,若不是如此,也不会跟朱元越走越近,她想了想,只是吩咐奶娘好生照顾:“要你们是让你们看着殿下,若是殿下由什么差错,都在你们身上,你们可仔细了!”
奶娘忙不迭的磕头,她都很不得给七皇子跪下求七皇子能够体谅体谅别再找麻烦了。
这三天两头的去东宫,每回都是他们这些身边服侍的人倒霉挨训。
她蔫头耷脑的出去了,回到偏殿七皇子寝殿,便思索着该如何和七皇子不动声色的提起这些,好让七皇子知道知道界限,步摇跟东宫太过接近,等到想的差不多了,才看准了时机,接过了宫女手里的茶,亲自端了进去。
七皇子却又竟不在,她急忙转身出来,才知道七皇子是去演武场了,不由得便跌足叹气。
才刚说了娘娘不喜欢他舞刀弄枪,这可好,七皇子又在家里坐不住跑出去了,简直叫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真是,怎么会有这样不听话的。
她一面叹气一面让人去找,七皇子胆子大的很,现在又得了新的武器,正是兴头上的时候,可不要到时候出些什么意外,磕碰了那也不是玩的,最后倒霉的还不是她们?
奶娘在宫里到底还是有些地位,她说要找,便有许多人出去了。
七皇子果然是去了南苑,听见了消息,奶娘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催促着他们快把殿下劝回来,别待会儿被秦妃娘娘给发现了。
一百三十五·晕倒
众人都出去了,奶娘坐在窗前拿着给七皇子做的荷包,唉声叹气的时不时的缝上一两针,心里却只觉得荒诞。
不知道怎么,亲生的娘还有自己这个奶娘分明都对七皇子嘘寒问暖,关心的很,但是七皇子却一点儿都不领情,跟她们也半点都不亲近,对着秦妃娘娘不必说了,七皇子总是动不动就沉着脸不说话,连对着自己这个奶娘,最近也是越来越不耐烦了,有什么心事都从来不肯告诉。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奶了七皇子一场,奶娘总是希望七皇子能够和自己亲近,往后好得些好处的。
说不得还是得想个办法,的确不能让殿下再跟东宫走的那么近了。
她这么想着,忽然听见外头伺候七皇子的小太监顺子尖叫了一声,不由得心神恍惚,心中一个咯噔,针就不小心扎了手指。
她顾不得手上的伤口,急忙放下绷子站了起来,隔着窗户问顺子:“怎么了?你怎么鬼吼鬼叫的?惊扰了娘娘,你有几个脑袋?!”
顺子哭丧着脸,都快哭出来了:“哎哟喂,我的奶娘,现在哪儿还顾得上这些啊,您老快些带我去见娘娘吧,咱们殿下从马上摔下来了!”
什么?!
奶娘顿时骇的魂飞魄散,这个时候也什么都顾不上了,立即转出了门,就厉声问顺子:“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伺候的?那么多人跟着,竟然也能让殿下受伤,你们都是干站着的吗!?殿下怎么样了?!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有多少个脑袋都不够杀的!”
顺子脸色差得很,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这谁能想得到的啊?殿下过去了,也是往常一样,牵了他自己喜欢的那匹马,想要试试马上射箭的,也跟从前一样,都有三四位师傅跟着,可不知道怎么的,殿下忽然就从马上摔下来了,幸亏当时才起步,只是摔了下来,立即就被师傅给捞起来了,按理来说又没被踩踏,怎么也不该出事的,可也不知道怎么了,殿下竟然晕过去了,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着,人是已经送回来了.....”
秦妃娘娘也已经听见了消息,焦急不安的问清楚了原委,就让人把顺子拖出去慎刑司领罚,这些人,要他们是伺候的,但是他们竟然半点用处都没有,流着不知道做什么。
她顾不得其他的,一面问人请太医了没有,一面赶着去儿子的寝殿,一进寝殿就发现儿子已经在床上躺着了,她急忙奔过去,见七皇子面色苍白,双目紧闭,顿时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一会儿,卫皇后和嘉平帝也听见了消息先后赶来,秦妃不由得哭的梨花带雨。
嘉平帝烦躁的很。
最近宫里接二连三的出事,先是太后重病不起,后来又是楚庭川在山里失去了消息,然后是有了时疫,东宫太子妃在宫中闭门不出,又查出太后是中毒,现在竟然连七皇子也出了事,他都已经快要疑心到底是什么人在宫中有了一股不小的势力了。
否则的话,怎么能做这么多事?
他转头问秦妃:“到底怎么回事?老七这是怎么了?”
秦妃娘娘呜呜咽咽的把七皇子坠马的事情说了,倒也没牵扯出朱元来,她也知道,朱元不过是送了个礼物罢了,若是把事情非得扯到朱元头上,只怕卫皇后当场就要数落自己,那只怕嘉平帝会对她们起疑心。
嘉平帝皱了皱眉,见太医出来,便问太医七皇子伤的怎么样。
太医急忙跪下来摇头:“圣上,七殿下并没有受伤,之所以会晕厥,只怕是惊吓所致。”
众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连卫皇后也是如此,她现在都快成惊弓之鸟了,若是七皇子也是中毒或是马匹被人做了手脚,那她真是连吃饭都不放心了。
现在看来,却更像是意外。
秦妃娘娘也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惊吓晕厥?
这得多没用啊!
她偷偷去看嘉平帝的脸色,果然见嘉平帝皱眉,心中便不由得恨七皇子不争气。
皇帝从前就不是个胆小的,一直都说儿子不能养的太娇气,可现在七皇子偏偏就显得很是娇弱。
她气的不行,等到七皇子下午醒了,就很不客气的指责了七皇子一顿:“平常还说多喜欢练武,也没见你胆量多好!竟然就这么被吓晕了,你还说你自己是练武的材料!”
七皇子抿着唇,少年人早就已经有了自尊了,被自己的母亲这么数落,他心里很不好受,一言不发的低着头不理会秦妃的絮絮叨叨。
秦妃数落了一阵,让人送了参汤上来,看着七皇子吃完了,才回了宫里,好不容易等到第二天,她原本是打算让人进来问问昨天有没有消息传进来的,一睁眼还来不及梳妆,就听见七皇子那里有人过来传话,说是七皇子又晕过去了。
秦妃怔了一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反应过来,她心里顿时浮现了不好的预感。
昨天说是惊吓过度才晕过去的,那今天呢?
这惊吓总不至于持续到今天吧?
她顾不得梳洗了,推开了宫女:“去请太医!快去!”
自己急忙往七皇子那边去,奶娘早就等着了,见了她过来六神无主的哭着喊了一声娘娘,就带着哭腔说:“不知道怎么了,早上起来,我给殿下穿衣裳来着,才跟殿下说了几句话,殿下就忽然倒下去了,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这怎么会这样啊?殿下身体向来不错的,再怎么也没有接二连三这样的道理啊!”
秦妃心烦意乱的在七皇子床前坐下,见儿子脸色苍白,看上去竟然比昨天又憔悴了不少,顿时便觉得心如刀割,她抚着七皇子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嘶哑着声音问:“太医呢?太医来了没有?!”
太医很快就来了,还是昨天来的高太医。
秦妃满脸不悦:“昨天高太医你不是说没什么事,他是惊吓过度才晕厥的吗?那怎么今天又晕过去了?总不能今天也是惊吓了吧?”
高太医弯了弯腰,急忙道:“请娘娘稍安勿躁,微臣先替殿下看看。”
一百三十六·怪病
秦妃娘娘眉头紧皱欲待要发火,但是再三思索之后终归是强自忍耐下来,带着气倨傲的点了点头:“那你快些给看看!皇子身体,怎么能容你疏忽?!”
高太医苦笑一声,他哪里敢糊弄这些天潢贵胄啊,只是昨天七皇子的脉搏的确是没什么问题,他也看不出别的毛病来,不知道今天着是怎么了,竟然又晕倒了,他急忙上前,看着人将七皇子的手拿出来,便仔细的诊了脉,而后就有些困惑的抬起头看着秦妃娘娘:“这......这殿下的身体,真的没什么问题啊!”
仿佛是为了验证高太医的话,高太医话音刚落,七皇子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见这么多人都围在自己面前,他还有些慌乱,过了一会儿,才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困惑的眨了眨眼睛就问秦妃娘娘:“母妃,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都围着我?”
他看起来面色还是有些苍白,看着脸色实在是不算好,但是也正如高太医所说,他确实看不出还有什么其他毛病,秦妃心中的忧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发泄了,她盯着儿子,一时之间也顾不得其他的人,就上前握住了七皇子的手,急忙问他:“你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这些天有没有胡乱吃过什么东西?怎么昨儿晕过去了,今天早上竟然又晕过去了?”
七皇子挠了挠头,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倒是并没察觉出自己身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思来想去的也没吃过外头的东西,于是就摇了摇头。
秦妃娘娘便又转过头去盯着高太医:“那他到底为何如此?总该有个缘故吧?”
这么晕厥,怎么看都不是什么普通的病症,真要是什么大病,现在耽搁了可怎么是好?
想到这里,她也没办法再忍着了,让人去禀报了卫皇后,想多请几个太医过来看看。
卫皇后听说七皇子隔了一天又晕了,心里也是纳闷,她现在比从前可圆滑多了,根本没有任何推脱迟疑,便在太后那里又调了三个太医过去。
太医们都去给七皇子看了,面面相觑的说的确是查不出什么别的问题来,现在唯一的可能就是七皇子或许是心里存着什么事,所以才会这样压力太大的晕倒。
秦妃娘娘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却又根本拿这些太医没有办法,只好去卫皇后那里求卫皇后把孙院判也请来给七皇子瞧一瞧。
卫皇后倒是也没为难她,听见她这么说,便点了点头让孙院判过去了。
末了又对翁姑摇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宫里接二连三的出事,但愿别再出什么事了。”
翁姑也深以为然,而后又深深的叹了口气,去给太后疏通筋骨了。
孙院判给七皇子看过之后,也是面色有些凝重的摇头,实话实说的对秦妃娘娘说:“摸上去脉搏并没有什么不对,若是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对,那也是似乎比昨天虚弱一些,可是这也是因为殿下昨天才惊了马,或许惊怕交加的结果,不能就说有什么问题啊。”
秦妃娘娘半信半疑,但是孙院判可是她的人了,既然孙院判都这么说,那就肯定明面上是找不出什么问题来了的。
她也只好暂时放了心,又严格禁止七皇子再出门。
七皇子在宫里闷得不行,只好抱着那张弓研究,就是这么养着看着,七皇子竟然又在五天之后的某一天晕了过去。
这一次秦妃娘娘再也不敢抱着任何的侥幸心理了,她再怎么也知道这事儿没有那么简单,一定是七皇子的身体出了什么大事。
连嘉平帝和卫皇后也又亲自来了一趟,心情很是凝重的等着太医们给出个结果。
高太医站在孙院判后面,见孙院判迟迟都不动,不由得有些着急,担心的问孙院判:“院判大人,会不会,会不会殿下这个情况,其实跟太后老娘娘的情况是一样的啊?”
他早就有这个疑问了。
以为内太后的病一开始也是这样,先是没什么精神,然后是频繁的眩晕,最后是陷入昏睡状态,七皇子虽然没什么眩晕的情况,但是其实很可能惊马那一次就已经是眩晕之下所以才坠马的了。
孙院判顿时面色发白。
怎么会呢?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秦妃娘娘一眼。
太后娘娘中毒那是因为有人处心积虑,但是七皇子没有理由会中毒啊!七皇子可是秦妃娘娘的亲生儿子,她以后可就要靠着七皇子了,对七皇子宝贝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对七皇子不利?!
可是这不是他能关心的问题了,他看了看秦妃娘娘,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和高太医的猜测告诉了她:“看这症状,实在是跟太后娘娘很像.....太后娘娘她一开始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情况,后来慢慢恶化的,娘娘,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秦妃顿时有些站不住,面色苍白的后退了两步。
中毒?!
怎么会也中那种毒呢?!
她们为了给太后下毒用尽了心机,还是恭妃这么处心积虑,才得到了机会才成功,这个毒也不是那么好下的,再说,这毒药别人怎么会有?!
她自己这里的都全部销毁了!
她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在反驳字迹还是在反驳孙院判,面色惨白的说:“不可能的!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出这样的事?!”
她有些失常,情绪激动不能自已,好半响才擦干了眼泪,对着孙院判面色冷酷的说:“你出去,去跟圣上和娘娘说,就说他只是身体太差了,得了怪病,其他的事,一个字也不能提!”
怎么能提?!
她自己的屁股现在都不干净,要是这么一查下去,她这里就会完全露馅,到时候就全部都完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查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她还要去信给哥哥问清楚,到底还有谁有这种毒药,会不会是徐二少爷下的手。
否则的话,其他人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一百三十七·报复
秦妃娘娘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去,既然不能公开怀疑七皇子是中毒,而且中的毒是和太后娘娘一样的毒,那也就意味着她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找凶手,这让秦妃娘娘很是暴躁。
不仅是暴躁,她心里也万分的担心,太后这个毒药别人不知道,但是她却是知道的,至少徐二少爷那里是没有解药的。
哪怕是这个毒药是徐二少爷找来的,他也没有解毒的办法。
秦妃娘娘撑着桌子,只觉得心力交瘁,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力气和精神,让人以服侍不周的理由把七皇子的奶娘还有顺子他们全都抓了起来,关在了暗房里,自己亲自坐镇审问。
作为一宫主位,秦妃娘娘是能完全把持住自己宫里的势力的,尤其是她如今还有哥哥和徐二少爷的帮忙。
把奶娘她们给抓来了,秦妃娘娘毫不手软的让人把顺子先打了一顿,然后才开始审问她们。
这个毒药没人比秦妃娘娘自己更了解了。
这个毒药难就难在悄无声息的害人,需要好几种法子,都撞在一起才会产生剧毒。
这也就说明,七皇子中毒绝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处心积虑为之。
那么,底下这些人不管是有合谋的,还是没有戒心,都该死。
秦妃气怒之下,根本顾不上其他的,直接就把顺子打了个半死,吓得七皇子的奶娘忙不迭的跪下来表忠心。
她们都是不知道七皇子中毒的,还以为秦妃这是迁怒,只好不停求饶。
秦妃观察她们,见她们也的确没有一个似乎是知情的,心里忍不住又闷又痛。
这么说的话,那也就是说她们都根本还不知道七皇子是中了毒,那七皇子为什么会中毒?!盛怒之下,秦妃指着她们骂了一句:“都是废物!好好的一个人,被你们伺候,伺候成了什么样子?!你们到底是怎么办的事?!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你们掉以轻心让殿下出事,可你们竟然还是让他出了事!”
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办事不力的结果。
七皇子的奶娘哭了起来,到了这个时候,怕的都险些要尿裤子了,也只好什么借口都找出来:“娘娘,我们也是没有想到啊!”她急的声音都嘶哑了,生怕秦妃迁怒自己,急忙就道:“自从殿下跟太子妃娘娘走得近了些,就再也听不进去我们的话了,我们是怎么劝着都不听的啊!”
秦妃喝茶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
朱元?!
朱元!
是了,她放下茶杯,面色冷酷的看着奶娘,目不转睛的盯着奶娘看的奶娘都觉得心里瘆得慌了,才缓缓地问:“朱元之前是不是送了你们殿下一个东西?”
奶娘都已经脑子转不动了,也根本没想到现在秦妃一反常态,连太子妃都不称呼了,直呼朱元的名讳。
她现在只怕是黑锅甩不出去,见秦妃提起朱元,她顾不得什么,立即就着急忙慌的点头:“是是是,就是送了殿下一张弓,还是荀夫子所制,殿下爱不释手,都不肯交给我们,连桐油都是自己亲自上的......”
秦妃面色看不出由什么变化,到了这个时候,她反而已经镇定下来了,只是挑了挑眉,就转过头看着刚进来的小宫女:“去,把殿下的那张弓拿来。”
小宫女急忙转身去了。
到了下午,等到孙院判也赶过来了,秦妃娘娘就让他看看这张弓。
孙院判疑惑不已,但是还是按照秦妃的吩咐仔细研究了那张弓,满脸困惑的看向秦妃,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这张弓有没有什么问题?”秦妃直言不讳:“有没有可能上面擦了什么东西?”
听见这个问题,孙院判吓了一跳,急忙再去仔细的闻了闻,许久之后才神情凝重的说:“这张弓别的没有问题,但是.....但是似乎用了香料浸泡过,但是这本来也是常有的事,且用的香料也并不少见,在外头固然是千金难求,在宫中却是各宫都可能使用的,太后娘娘宫里用的也是这个香料,就是沉水香......”
秦妃闭了闭眼睛,实在控制不住,面上的表情一瞬间有些狰狞。
果然!
太后宫里的那个香料都是做过手脚的!都是她们费尽心机才在内侍省那里就调换了。
现在这张弓上也有这个香料,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一定是朱元故意的!
她是发现了什么,才这么试探?
还是说是已经确定了,这是报复?
她知道这个毒药敏感,现在涉及了太后的事,笃定她们只能吃这个哑巴亏,是不是?
殿中的气氛一时之间沉闷道了极点,秦妃娘娘一个字都不想多说,只是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香料是涂抹在了弓上,那么其他的呢?
还又一部分,朱元是趁着七皇子去她那里的时候给七皇子用了吗?
她到底还做了其他什么?
秦妃恨不得冲去东宫直接质问朱元,但是却又硬生生的忍住了。
她心知肚明,这件事绝对不能闹出去。
闹出去对于她这边反而更不利。
可是她怎么能平静下来?
儿子是她的命根子,她的所有这些算计,都是基于自己有这个儿子,若是七皇子出了事,那她再算计又有什么用?!
思及此,秦妃再也忍不住,打发了孙院判之后,就急迫的回头找到了小宫女:“传信给哥哥,让哥哥不计一切代价,一定要先留活口,找到柳大夫嘴里那个会解毒的朋友!还有.....让哥哥问一问徐二少爷,这种毒是不是真的没有解药。”
她已经有些筋疲力尽了,要不是因为心里实在是恨得牙痒痒,还真的有些支撑不了。
小宫女也看出来她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不能再刺激她,急忙点了点头,又安抚她:“娘娘也先不要就这么着急,其实太子妃怎么会有这个毒药呢?她是从哪儿得来的?我看,她的目的才是最值得推敲的,她知道了多少,已经做到了什么地步......这些问题,咱们还是都得先知道,否则的话,只怕我们反而要落进她的圈套。”
一百三十八·角力
秦妃逐渐的冷静下来,手仍旧还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襟,但是情绪却已经平复下来了,是了,现在已经基本能确定了,能够给七皇子下这种毒的,除掉朱元就没有别人,朱元是故意的,她处心积虑接近七皇子,就是为了这一天。
朱元她一直都怀疑她们跟恭妃了吧?
所以才能做到如此冷静,她所谓的大宫女得了时疫挪出去,也不过是为了遮掩人的耳目,留在东宫禁足好让人对她的戒心慢慢消除。
自己不就是犯了这个错误吗?觉得朱元已经是掉了牙的老虎不足为惧,根本没把朱元当回事,以至于现在竟然被朱元狠狠地反咬了一口。
她握着拳头,重重的在桌上锤了一拳。
过了许久,她逐渐的把前因后果都在脑子里想明白了,终于也不再那么愤怒,到了七皇子宫里,又深深的看了儿子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没关系,现在还没到可以分胜负的时候,朱元再能耐又怎么样,现在楚庭川根本就回不来!太后也仍旧还是在床上躺着昏睡不醒!
好!她既然咄咄逼人,就不要怪人心狠了。
秦妃重新振作起来,伸手替儿子掖了掖被子,低着头看着七皇子,心里的痛苦一点点蔓延上来。
儿子对于朱元那么信任,但是朱元竟然这么狠心!连一个十岁的孩子她都可以狠得下心!
她枯坐了一会儿,想了想,又交代准备要走的小宫女:“另外,跟哥哥说,我们都已经按照徐二少爷说的去做了,该做的都做了,徐二少爷也该替我们做一点事,总不能什么事都只让我们去做,你告诉哥哥,让徐二少爷拿出些诚意来,我要让朱元后悔!”
她就要朱元后悔这么对七皇子下手!
至于解药,她没想过要去找朱元拿。
那个女人到底多心狠手辣,就算是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是她却听无数人说过了,指望朱元自己心软,还不如指望哥哥那边。
徐家势力庞大,哪怕落魄至此,都还能拿出秘药,想找出解药只怕比朱元还靠谱些。
既然如此,事情不能闹开,也不指望朱元那边能出手救人,那就干脆彻底撕破脸算了。
反正出手的只要是徐二少爷的人,难道朱元还能找自己的麻烦?
小宫女不敢耽误,亲自出去传了消息。
秦大人还不知道宫里七皇子出了事,听见消息一时都懵了,随即就忍不住的担心。
妹妹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可也就这么一个金凤凰的侄子,全家人的富贵荣华都系在他的身上呢,如果他有个什么不测......
秦大人一刻都等不住了,当即就把信给收起来,让人去前头把徐二少爷请到书房里去。
可是不一会儿去办事的人回来,却说徐二少爷没在家里。
没在家里?
秦大人怔住了,想了一会儿,没听说过之前徐二少爷说要出门,便焦急的在书房里踱步,有些头痛的道:“那你们就去守着,看二少什么时候回来了,你们就快些回来禀报我知道。”
也不知道怎么会是,正是需要问他的时候,人却忽然跑的不见了。
手底下的人急忙转身出去守着了。
徐二少爷此时却还忙碌的很,他奔波了几个晚上,才算是到了行猎的行宫附近,下了马车就裹着披风咳嗽了几声。
他身体一直都不好,后来又流浪了一阵,便更是添了许多毛病,如果不是徐家势力庞大,实力雄厚,人参鹿茸不要钱的养着,恐怕底子早就坏透了。
就是这么仔细的精心保养,他身体其实也还是落了暗疾,变得格外的怕冷,现在虽然已经快要进冬天了,但是其实还不算很冷,边上的人都只是寻常的穿着单衣,可他却已经裹上了厚厚的披风了。
接应的人立即就看出了他的气色不好,急忙去准备了火炉和炭盆,才引着徐二少爷去炕上坐。
徐二少爷很冷,也顾不得谦让,坐定了接过了属下递来的薄毯,盖在身上,又烤了好一会儿的火,身上才算是逐渐的暖了回来,面上也开始有了血色。
有了精神,徐二少爷才点了点头,径直问接自己进来的那个虬髯大汉:“金宝,怎么样了?有消息了没有?”
金宝不是中原人,他是瓦剌人和中原女子所生,当年在打仗的时候,国公爷见她们母子生计艰难,就心软帮了他们一把,金宝的娘亲却是个知恩图报的,自此以后就不肯走了,执意要卖身给国公府做下人。
国公却并没有让她们真的当下人,见金宝也有几分力气和机灵,就干脆带在身边,金宝果然也很争气,十三岁开始就跟着国公爷上阵杀敌,在关外巡逻的时候碰见瓦剌人,他还一口气杀了三四个人,一时很是出名。
后来国公爷退下来了,也就把金宝她们母子带回来,却并没有让他们跟着回京城-----金宝到底是比真正的汉人要强壮和显眼许多,这行宫附近因为靠近草原,周围也有许多瓦剌或是鞑靼跟大周百姓成亲生下来的孩子,国公爷干脆就把金宝母子安置在了这里,让她们守着徐家一些在这里的产业。
金宝这些年一直都做的很好,对徐家也忠心耿耿。
徐二少爷想到这一点,对金宝笑的就更温和了一些:“我知道难为你了。”
金宝人高马大的,但是在徐二少爷面前却很是温顺,闻言急忙摇了摇头,很诚实的说:“没有没有,这怎么能算是危难呢?能为国公爷做些事,这是我们的心愿,幸好二少爷您来了,否则我连国公爷出事的消息都不知道,岂不是叫做忘恩负义?”
徐二少爷笑了笑,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停下来以后才看着焦虑的金宝摇头:“你放心吧,这个病是早就落下了的,不碍事,说说你这边,你后来就再也没发现过他了吗?他若是逃回去了,我们的下场可就不好了。”
他嘴里的人自然指的就是楚庭川。
一百三十九·追杀
金宝的为人处事绝对跟他现在在徐二少爷面前露出来的温顺不同,他很果断的跟徐二少爷说:“不会让他跑了,只是他命大,当初我们在行宫这里都已经安排好了,行宫塌陷,是我们早就已经做好了火药,趁着那时候有一伙盗墓贼进山,顺势就给引爆了,然后才出了事,出事了以后,当地官府马上就派人来了,搜寻了一阵,没发现什么,但是那火药痕迹却还是在的,而且还炸死了一些看守行宫的士兵.....”
这些都是之前商量好的,如果没有半点疑点,怎么引楚庭川过来?
徐二少爷忍住喉咙里的不舒服,点了点头,问他那然后呢。
他等到现在才过来,就是因为楚庭川竟然失踪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楚庭川那个人向来命大,在浙江的时候还能避开父亲和祖父他们的合伙算计,带着朱元全身而退,并且整顿了浙江官场。
他不见到尸体,是不会罢休的。
金宝挠了挠头,一双狼一样的眼睛里露出些凶狠:“楚庭川果然带着工部的人来了,他一来就发现了问题,开始四处设卡搜寻可疑人物,但是我们已经在这里住了二十年了,这次的事也计划周详----那行宫里本来就有咱们的人,都是当年死心塌地的跟着国公爷的,所以我们没有露出半点痕迹,但是他来了之后,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找出了几个我们的暗线,从那以后他就开始怀疑到我头上了......”
楚庭川这个人是很有本事的。
他原本本身也在刑部破了两件很大的案子,积累了很多经验,金宝他们做的再周密,在楚庭川这里露出了破绽,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点了点头:“然后呢?你们就设局引他进山了?”
金宝应了一声是,说起这个还有些得意,虽然楚庭川聪明,带来的人手也足够多,但是他也不是没有办法。
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了,金宝早就已经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国公爷原本就是带着他打过仗的,他比寻常人要灵敏太多,而且国公爷早就跟他说过,这里地形复杂,每年皇帝还回带着人来这里围猎,国公从前都是负责围场安全的,他当然要为国公爷出力了,这里周遭的环境,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尤其是去年围猎,国公爷还曾经带着他四处都走了一趟,为了布置陷阱,也是为了杀人-----国公那个时候就已经被逼的无路可走了,起了反心,只可惜这里附近山高林密,当时他们没能找到楚庭川和嘉平帝。
火药也是那个时候留存下来的。
做了这么多事,结果却功亏一篑,这怎么能不让人生气,金宝早就在接到了徐二少爷的信之后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楚庭川死在这里,他借着楚庭川的怀疑,躲进了山里,而且还挖了许多陷阱,提前布置好了人手。
进了山,那就是他的天下了,怕楚庭川不来,他还特意抓了楚庭川身边一个极为亲近的亲卫,挟持着进了山。
而楚庭川也的确是带着大队人马进山了,只是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提前安排了人,放了一把火,又故意派人四处逃窜捣乱,把山里的野兽和野马都给惊动了,把楚庭川弄的措手不及。
然后一步步的离他们布置好的陷阱越来越近。
只是还是差了一步,最后分明就要得手了,楚庭川的身手却很是不错,竟然从六个人的围攻中还逃走了。
金宝说到这里,很是自责:“都怪我,如果当时我就在那里,那楚庭川是一定跑不了的!”
他的身手可绝对不会比任何人差。
听完了来龙去脉,徐二少爷微笑着摇了摇头:“这怪不着你,你已经尽力了,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意外之喜,那你们最近搜寻下来,可有什么结果吗?”
人是一定要找到的,死了也得找到尸体,否则他就不会安心。
“那一片都有野兽出没,平时连猎户都很少去,楚庭川身上的伤还很严重,他逃脱时,身边都没跟着的人,我们已经派了很多人去艘,也带了猎犬,有一次在一座险峰的山洞中找到了一件染血的衣服,应当是他留下的,但是却并没有搜到他的人,我观察了一下方向,只怕他是逃到草原去了,当然,如果他有命逃走的话,我估计更大的可能会死在半路。”
着里可不是在浙江,气候适宜,这里可残酷的多了,京城那边大约都还是暖和的,但是这里山里都开始下大雪了,楚庭川身受重伤,山林里又有许多野兽,如果一个不小心,那就一定连尸骨都找不到。
徐二少爷镇定的哼了一声以后就摇头:“不会的,你不了解此人,他和龙虎山关系匪浅,身上有许多保命的手段,否则去年围猎,他就该死在这座山里了,他一定是想办法逃脱了,这个时候很可能在某个普通人家里养伤,你去查一查,以你在这里经营了几十年的人脉,看看附近谁家里出现过陌生人,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查清楚,如果跑去了草原......那就更不必管了,他一定会死无全尸的。”
当初瓦剌人去京城,可被楚庭川和朱元给耍了一通,而且还死了不少人,他们正该是痛恨楚庭川的。
楚庭川如果敢亮出身份.....
那也不怕,他父亲在这边经营了几代,势力庞大,许多将领都是他的叔伯,他不会让楚庭川活着回去的。
金宝底气更足了,得到了徐二少爷肯定的吩咐,他急忙点了点头,让徐二少爷不必担心这些:“反正我能派出去的人手都一定都派出去,您别着急,只要有一点儿风吹草动,我都不会掉以轻心,到时候一定会杀了他!”
“朝廷也派人来了。”徐二少爷叮嘱金宝:“你们凡事都仔细小心一些,总不会错,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都只管告诉我身边的人,他们自然会办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