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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兮     权门贵嫁txt下载     权门贵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零一·麻烦

    徐二老爷却不知道向来盛气凌人的嫡母为什么忽然又变了脸色,他小心翼翼的观察嫡母的脸色,过了一会儿才偏了头看着她,小心的问道:“母亲,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大哥在里面什么消息都没有,锦衣卫亲自查这个案子......”

    徐老太太沉吟了片刻,伸手点了点桌子,冷然看着地面一会儿,抬头看着徐二老爷吩咐:“老二,你现在出门去,拿了我的帖子去拜会张公公......看看张公公那边如何说。”

    张庆这个人向来都是跟英国公府来往密切的,英国公在宫里的消息灵通,也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跟张庆关系匪浅。

    可是这一次英国公不在京城,家里连连出事,张庆竟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太奇怪了。

    不管怎么说,如果没出事的话,张庆怎么也该对英国公府的事情表示关心的。

    世子夫人听出了徐老太太的意思,震惊不已的回头看着她,一时之间太过惊讶了竟然说不出话,直到徐二老爷出去了,她才蹭到了世子夫人跟前:“娘,您是在......是在怀疑,对付我们的是张公公?”

    张公公?!

    这怎么可能呢?!

    张公公分明跟家里熟悉的很,逢年过节也时常送礼走动,关系这么好,怎么现在娘竟然会怀疑他?

    徐老太太却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她苦笑了一声,神情冷漠的道:“我也但愿是自己多心了,否则的话......家里就真的有难了。”

    世子夫人摇摇欲坠,走出门的时候连脚底下都是软的,好似是踩在了云朵上,扶着丫头的手险些一个趔趄摔倒。

    云萍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见神情恍惚,急忙劝她:“世子夫人,您也别太担心了.....不管怎么样,日子还是要过的......”

    世子夫人勉强点点头,出门去了议事厅。

    议事厅里徐二夫人正在理事,见了她来便急忙站起来,淡淡的喊了一声大嫂。

    世子夫人颔首在徐二夫人之前坐的位子上坐下,随意的问:“最近府里有什么事?”

    徐二夫人哦了一声,接过了她的话头径直说了几桩,最后咳嗽了一声,点了一个婆子出来:“对了大嫂,外祖家来了人,送来了一些东西,说是要给娘的,您看怎么处置?”

    外祖家?世子夫人看了她一眼,才想起这外祖家是赵家,很是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让人将东西拿出来,一眼便看出那些东西是之前家里送过去的节礼。

    那些贵重的人参药材和绸缎全都原封不动的被送回来,足以证明赵家的态度了。

    世子夫人忍不住觉得头痛。

    这一次家里真是四面楚歌了,连老太太的娘家都开始划清界限。

    徐二夫人再次问了一句,世子夫人便做出了决定:“先将东西收回去,拿礼单出来,我去给娘过目,问问娘的意思。”

    那到底是老太太的娘家,老太太嘴上刻薄,对娘家各种抱怨,可是其实说到底,她还是对娘家很看重,否则的话,也不会什么事都试图越过妹妹,使劲儿的要压范夫人一头。

    处置完了这件事,世子夫人便有些精神不济了,犹豫了一瞬,还是拒绝了云萍让她先回房去休息的提议,转身去了老太太那里。

    徐老太太刚睡下不久,世子夫人坐在外头明间里头等着,一直等到老太太醒了让她进去,才拿了礼单进门。

    屋子里一股药味,徐老太太在这烟雾缭绕里抬起头看着她,面色不大好的问她:“怎么又回来了?我听许嬷嬷说你在外头坐了一下午等着我醒,出了什么事?”

    世子夫人便将手里的礼单给了许嬷嬷,看着徐老太太接过去皱起眉头,便小心的道:“东西怎么送过去的,就怎么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这回外祖母怕是生我们的气了.......”

    岂止是生气,简直是气的狠了,否则的话,赵老封君这么多年从来也没这样打过大女儿的脸。

    徐老太太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哪怕是儿子出了事,她惊慌过后也能很快的镇定下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事情涉及到了娘家,她就无论如何都无法保持冷静。

    到了这个地步了,娘她竟然还是这么偏心!

    肯定又是为了那个贱人!母亲从小到大就偏心她,不管这么多年她做过多少的努力,在娘家心里,她永远也比不上那个人!

    徐老太太被气的气血上涌,只觉得连耳根都火辣辣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将礼单给撕了个粉碎,冷笑道:“拿回来便拿回来!反正他们也不稀罕我,我做什么都比不上那个小贱人,既然她们不稀罕,那就干脆从此别再送了!”

    世子夫人不敢多说什么,她这次过来,全然是因为心里头不安,所以想跟在老太太身边,若是有什么消息,也好第一个便能知道。

    她跟丈夫的关系很是不错,所以丈夫出事,她心里是真的万分的担心。

    徐老太太被气的头昏脑涨,直到徐二老爷都已经回来了,她都还是一脸怒容。

    可是看见了徐二老爷,她还是破天荒的给了个好脸色,点点头招呼徐二老爷坐,才问他:“怎么样?”

    徐二老爷脸色苍白,有些纠结的摇头:“母亲,事情只怕是真的麻烦了,我今天去了御马监在外面的办事衙门,可是张公公的那些小徒弟们没一个敢跟我说他在哪儿的,连我去了张家递帖子,也都不得其门而入......”

    那也就是说,张家是真的要跟徐家划清界限了。

    不,甚至不只是这样,徐老太太捏紧了拳头,整个人都绷紧了,冷笑了一声厉声道:“好!好!好!这些人就这样看扁我们!不过就是因为一时出事,那些人便一个个的都以为我们徐家是被人踩到脚底站不起来了!”

    她情绪激动,险些将边上的茶杯都给打翻了,世子夫人急忙上去搀扶住她:“娘,您别想那么多了......还是快想想怎么样才能够解决这些麻烦才是正经......”

一百零二·包袱

    解决?

    徐老太太垂下头冷哼了一声。

    那些人都看扁徐家,可是说到底她并不担心,因为英国公都能从安南全身而退,怎么可能会栽在云南那个地方?

    只要老爷子能回来.......

    徐老太太到了此刻终于彻底的冷静了下来,正好听见徐二老爷说要再去外头查一查。

    她冷冷的摇了摇头,肯定的道:“别再去了,从现在开始,家里彻底关闭门户,你们谁都不能再出去,有什么事,都等老太爷回来再说。”

    徐二老爷挑起眉。

    徐家安静了下来,汝宁伯府的人就跟着倒了霉,齐忠原本就是一个孤傲难以接近的人,进了顺天府大牢又没人打点疏通,本身还桀骜不驯,很快就被修理了一顿,得了病。

    汝宁伯府的人一出事,朱老太太那边便也紧跟着日子难过了起来。

    顺天府衙门里,朱老太太肥壮的身子正缩成一团待在角落里,对着面前的两姐弟冷然相对,语气里全都是怨毒:“你们别得意,就算是你们这次没事,以后也会不得好死!”

    朱景先攥紧了姐姐的手,面色一瞬间有些发白。

    可是他很快就调整了情绪,正对着朱老太太的脸冷眉相对:“劳祖母费心了,放心吧,我们好好的,到现在还活的很好,以后也会活的很好。倒是您,年纪这么大了还要进牢里来......”

    朱老太太顿时就竖起了眉毛,转过头面目狰狞的望着朱元:“都是你!都是你们!要不是你们这两个丧门星,要不是你们不知足,根本就不会闹的家破人亡!你们那个没用的娘,她自己短命,你们却非得怪到你们父亲身上,这世上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偏偏你们这么多事!偏偏你们要闹出这么多事!你们害死你们父亲,你们害死自己的父亲和三叔,你们会不得好死,你们一定会不得好死!”

    她骂的声色俱厉,连脖子上的青筋都一根根的凸出来,简直对朱元和朱景先恨之入骨。

    倒是边上的齐二奶奶她们满脸的惊慌失措,瑟缩着喊了一声朱姑娘,见朱元看过去,便带着哭腔求情。

    朱老太太咒骂的声音不停,朱元对着齐二奶奶扬手示意,目光仍旧丝毫不让的对着朱老太太,一直到朱老太太骂的口干舌燥,才笑了一声,好整以暇的问她:“怎么样?骂完了吗?老太太觉得出气了吗?”

    朱老太太扶着脖子愤恨的看着她。

    她不知道为什么朱元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能如此镇定自若。

    也不知道为什么朱元竟然还要来看她。

    在她看来,这个时候朱元过来,分明就是故意挑衅的。

    她抿着唇愤恨的道:“我睁着眼睛看你什么时候死!”

    朱元便嗤笑了一声,她好整以暇的坐在了边上的衙差准备的凳子上,理了理自己身上的丝绦,悠闲自在的笑道:“那老太太只怕等不到了。”

    朱老太太目眦欲裂。

    朱元只当没看见,她原本的确不想再跟朱老太太有什么牵扯,在她看来,朱老太太当初的确是有错,但是朱正松死了,已经算是对她最大的惩罚了。

    可是偏偏朱老太太从来都不肯死心,一次又一次的来找她们姐弟的麻烦。

    这一次更是跟徐家勾结在一起,听了徐家的指使来对付朱景先。

    要是被她得逞,朱景先以后的名声就毁了。

    对这个从前她口口声声最疼爱的孙子,她也能这么狠得下心,这样的人,朱元不觉得还有什么对她客气的必要。

    她并不是要从朱老太太嘴里得到什么徐家的把柄,只是单纯的觉得朱老太太的日子不该过的这么舒心。

    凭什么他们姐弟要无限制的被这样的人纠缠着过这一生?

    以后朱景先还要娶妻生子,他还有大好的人生,不能一辈子被这个女人给的阴影所笼罩。

    所以她看着朱老太太将眉头皱的死紧,似乎要扑过来找自己拼命,冷笑着抬起了眉毛笑出了声:“老太太,这一次有徐家帮忙,你还不是照样出了事?我信这世上有公道,所以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有儿孙送终!”

    边上的齐二奶奶一时之间被镇住了,完全没想到朱元竟然说话如此的一针见血。

    朱老太太也惊得一个倒仰,气的喘着粗气一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这个小贱蹄子!这个小贱蹄子!

    她竟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她气的简直要疯了。

    可朱元却已经不再理会她,冷冷的对着她冷笑了一声,便拉起朱景先出了门。

    朱景先还是有些难堪,他坐在马车里,安静了半响才怔怔的看着她:“姐姐,这件案子顺天府自然会审出来的,为什么你还要带我来看她?你明知道她说不出什么好话的。”

    为什么姐姐分明知道朱老太太的德行,还要来自找没趣?

    朱元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表情严肃,便摇头道:“我是看你每天魂不守舍的,知道你心里总是还有疙瘩,所以带你来看清楚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也好心里有数,不用再背着这个包袱,总觉得自己做的太绝了。”

    朱景先低着头没有说话。

    他的确是这么想的,虽然他也知道的很清楚,朱老太太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他们姐弟好过,更对他们的母亲绝情的很。

    可是朱老太太到底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了,又因为他们进了牢里,他始终没有办法彻底的寒心。

    不过经过了这一次之后,他再也不会重蹈覆辙了。

    他握住姐姐的手,坚定的道:“姐姐你放心,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为了这件事难过。”

    朱元嗯了一声,拍了拍他的手背:“我知道你是个心软的好孩子,可是有时候,心软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其实说到底,真正害死了朱正松的是她自己,谁都不用为这件事负责,我不想你永远记着这件事,因为从他们决定害死我们母亲开始,他们就再也不配当我们的亲人了,你明不明白?”

一百零三·熟识

    街上人来人往,朱景先看着外头穿梭不息的人群,半响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恨不得马上就能长大,不必再让姐姐还要处处替他担心,可是有时候他发现不管他怎么努力,始终赶不及姐姐对危险的预知能力和判断力。

    姐姐什么都知道,他不仅不能帮得上忙,反而还事事都要姐姐反过来替他操持。

    朱景先满脸的郁气,朱元一眼便能看出他的心思,摸了摸他的头笑起来:“我知道你盼望着快些长大能来保护我,可是先儿,人的成长不能一蹴而就的,等你多经历一些事,自然就会明白了,很多事急不来。”

    说到底,她很多事做的这么急进,也是因为要给朱景先时间慢慢长大。

    哪里有什么万事顺利,什么都要靠自己来争取才能得到。

    朱景先也明白姐姐的好意,他摸了摸自己的头也跟着笑起来,信心百倍的跟朱元保证:“姐姐你放心吧,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的。”

    马车上铺着的垫子既厚且软,是从西洋那边来的贡品,朱元得封县主的时候宫里赐下来,苏付氏便拿来装饰马车,有了这垫子,马车也不容易颠簸。

    朱景先举起手来,还没说什么,就猛地被颠了一下从座位上颠到了毯子上,不由得哎哟了一声。

    绿衣立即就跑到了马车边上,隔着车窗跟朱元说:“姑娘!是信王殿下,他正在楼上喝茶,见到了咱们的马车,便让锦常下来问问您跟少爷上不上楼去喝杯茶。”

    朱景先捂着头看了朱元一眼,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是信王殿下,姐姐,你上去吗?”

    小孩儿问话的语气狡黠的很,好似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朱元又好气又好笑的伸手在他头上凿了一下,才吩咐绿衣让车夫将马车赶到狮子楼。

    锦常已经在门口台阶上等着了,见了朱元来,就笑容满面的迎上来:“惠宁县主,您可来了,快快,里面请。”

    一旁的狮子楼的小二简直目瞪口呆。

    这位锦常爷也太反复了吧,刚才还对人爱答不理的,现在对着朱姑娘就换了一张脸。

    锦常领着朱元上楼,又替朱元开了门,让朱元进了门,这才伸手拦住朱景先,推着他往楼下走:“殿下跟你姐姐有要紧事说,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咱们下楼去,你不是要跟我学怎么射箭吗?我介绍个师傅给你认识。”

    朱景先向来是知道楚庭川对朱元很好的,见锦常这么说,想想之前姐姐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便也跟着点了点头,只是才转过了拐角处,便在楼梯上碰见了一个人,不由急忙退后赔不是。

    锦常也急忙拉了他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边,正要道歉,便愣住了,啊了一声便疑惑的问道:“范公子?”

    朱景先闻言便抬起了头,一眼便看见锦常嘴里的范公子真是范大儒的小儿子,不由得也喊了一声范大哥。

    他时常跟着自己的先生出入范家,跟范家的这位大哥也是很熟的。

    范公子笑了起来:“是景先啊,这么巧,你们也来这里?丰乐楼那边一座难求,你竟然还往别的酒楼跑,不怕你姐姐生气吗?”

    丰乐楼的生意并没有因为汝宁伯老太太的事受到什么影响,相反,经过了这件事之后,丰乐楼重新开张推出了几款新菜,生意更加火爆了,一般人若是中午要吃饭,早早的早上便要提前去打招呼定位子。

    范公子开玩笑,朱景先跟他关系也算不错,便赧然笑了笑:“我是陪姐姐过来的,等会儿就要走了。”

    范公子也不再继续逗弄他,点了点头就道:“我也是陪着我妹妹出门的,既然如此,不耽误你们了,下次有机会一道出城去打猎,听说你如今箭法也练得不错了。”

    朱景先有些不好意思,看了锦常一眼便急忙摆手:“称不上不错,只是锦常大哥不嫌弃我蠢笨,肯教我罢了。”

    锦常笑嘻嘻的揽住他的肩膀夸耀道:“那可不,我当年在羽林卫里头,那也是一等一的骑射好手,有我这样好的师傅,怎么可能教出不好的徒弟?跟着我你就放心吧,保管你们出去打猎的时候你赢!”

    范公子忍不住大笑起来。

    等到转过身,范公子便侧头跟妹妹们解释:“这位教导朱公子骑射的,是殿下身边的亲卫,也是从羽林卫里选出来的,羽林卫你们都知道了,也叫做小将门,不管是出身还是品貌,都是一等一的。”

    他说着,忍不住便感叹道:“景先倒也的确是运气好,竟然跟他也认识,关系还不错。这个林锦常可跟泥鳅一样滑不留手的,多少人想拍他的马屁都不得其门而入,倒是朱景先,竟然能跟他相谈甚欢。”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范若咳嗽了一声,搀扶住边上的范莹,垂下眼睛就道:“这也没什么,不是朱公子运气好,是惠宁县主本事大罢了。在白马寺的时候我们就看出来了,信王殿下和卫指挥使都对惠宁县主另眼相看,既然信王殿下都这么对惠宁县主了,那他的亲卫对朱公子这么亲近,不也是正常的吗?”

    众人都是一怔。

    范公子反应过来,便哈哈笑了两声,推开门引着妹妹们进门,一面便道:“也是这个道理,殿下既然跟惠宁县主交情不错,他的亲卫自然也对景先不同了。不过景先这个小子也的确是个不错的后生,连父亲也说他纯朴赤诚,是个心地极为纯澈的孩子,也该他有这个福分。”

    范若低着头没有答话。

    倒是一直都没有任何反应的范莹喊了一声三哥,见范公子抬头,便道:“三哥,不知道今天狮子楼有什么拿手菜,你能不能替我们去问一问?”

    妹妹心情不好,这回范公子带她们出来是专程带她们出来放松放松心情的,当然不可能拒绝,立即便笑着答应:“好啊,我现在便去,你们先等一等,我去楼下看看。”

一百零四·障碍

    等到打发走了哥哥,范若便坐在圆凳上冷冷的哼了一声,将杯子重重的扔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愤愤不平的道:“真是笑话!现在这算什么?好处都被她给得尽了!我们算什么?!”

    她气的很,连杯子倒了水流出来,她也没有理会。

    范莹看着一桌子的水忍不住皱起眉头呵斥了妹妹一声,又轻声道:“你嘴巴能不能有个把门的?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母亲和父亲都对朱家姐弟很是亲近,你现在说的话要是被他们听见了,岂不是又要平白得到一顿训斥?”

    说起这个,范若的反应便更大了,她义愤填膺的拿出帕子擦桌子,越是擦便越是气,一时忍不住气怒的看着姐姐:“姐姐!现在你竟还说得出这样的话来!你也太好欺负了!要不是父亲母亲为了帮她,怎么会得罪姨母?怎么会让苏家来退亲?你都快成亲了,现在却闹成了这样!她倒好,轻飘飘的说给换个人选,就好像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似地!”

    范莹铁青着脸没有开口。

    母亲回到家便跟她说过了这件事了,她一开始就知道苏家的亲事大概是不能成了------大姨母跟家里的关系就是这样,她说了什么就是什么,母亲根本拿她不能怎么样。

    可是她没料到的是,母亲竟然听了朱元的话,相信了朱元,还要让她嫁给朱元找到的什么苏家的旁支的子弟。

    真是太过分了!

    母亲把她当成什么?

    朱元又把她当成了什么?!

    她们难道都觉得她是个累赘,不管什么男人,只要是个人塞给她,她就该欢天喜地的嫁过去吗?!

    她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手,见范若还在喋喋不休的抱怨,脾气忽然便上来了,一下子对着妹妹吼了一声:“闭嘴!”

    范若惊住了,她从来没见过姐姐发这么大的脾气,姐姐向来是最温和的,她一时怔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握住了姐姐的手,急切的安慰她:“姐姐,你别生气,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她看着范莹情绪这么激动,一时更加激愤:“说来说去,都怪那个朱元!她以为她是谁,竟然还婚事都想自作主张给你定下来,她算什么东西!”

    范莹苦笑了一声,语气淡淡的道:“那有什么办法?父亲母亲都这么听她的话,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哪里有我说话的份儿?”

    范若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真是太过分了,她倒是好,一下子攀上高枝儿了,不管是卫家还是信王殿下,哪一个都是万中难寻的人中龙凤,可是轮到你,她就随便给你塞个人糊弄你!姐姐啊,那个所谓的苏家的苏文祥,那都跟真正的苏家是一表三千里的人了,谁知道他们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来接近你的?你怎么能嫁给这样的人!”

    范莹本来心情就很不好,因为这件事心里思绪纷乱,心里不是滋味,现在被妹妹这么一说,更是火上浇油,心情彻底跌到了谷底。

    范公子回来的时候便见两个妹妹在雅间里生闷气,丫头们都被关在门外,他知道妹妹们心情不好,见她们这样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不由得叹了口气,进了门便将门给带上了,温和的问她们:“两位大小姐,这又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惹得二位又动怒了?”

    他向来跟妹妹们关系都很好,妹妹们也愿意跟他亲近,见他发话,范莹抿着唇一言不发,范若却叽叽喳喳的倒了一肚子的苦水。

    范公子听的皱起眉头叹了口气,坐在范莹对面嗔怪的看了范若一眼,让她不要胡乱说话:“你也知道现在姐姐心情不好,竟然还说这些煽风点火的话,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呵斥完了范若,范公子便叹气看着范莹,放低了声音劝她:“你啊,父亲和母亲这么疼爱你,怎么可能会对你的事不上心?既然父亲母亲都说苏文祥人实在是不错,那你为什么非得认定人家不是个好人选呢?那个苏文祥我也见过,他比锦常的箭法还要好,这么优秀的年轻人,往后肯定是前途无量的,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啊,不信的话你看看大姨母介绍的那个苏家,他们遇上了事靠得住吗?”

    范若很是不服气,见姐姐只是低着头气鼓鼓的不吭声,便沉声讥讽:“这么好,她自己不要?说到底,她就是为了让母亲帮忙对付大姨母,所以才推出一个人随便来应付姐姐和母亲罢了,三哥,你现在还替她说话!”

    范公子觉得妹妹们真是让人头痛,摇了摇头很是无奈:“我怎么会是替他们说话?我是在让你们把事情往好处想,父亲和母亲这么疼你们,怎么可能会随意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自然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再说了,母亲也什么都还没说啊,只是说找个机会带你们出去借着做客的借口让你们见见苏文祥,什么都还没定呢,你们怎么就先怪起人来了?再说,就算是怪人,也没必要怪到朱家的人头上啊。”

    范若气怒:“怎么不关朱家人的事?整件事就是朱家的人挑起来的!要不是因为朱元,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母亲也不会因为她而得罪大姨母!现在弄得姐姐的婚事都受影响,她是好了,现在因为父亲写的救母记翻身了,以后自然是什么高枝儿都能攀上的了,可姐姐呢?姐姐就变成了踏脚石!”

    范公子皱着眉头,实在忍无可忍的训斥她:“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这些事哪里是你一个小孩子可以议论的?什么攀高枝儿?!这是你一个大家闺秀该说的话吗?!朱姑娘帮了我们家不少,你别觉得自己多委屈,更别在这里煽风点火挑拨阿莹!免得以后铸成大错!”

    他向来脾气温和,少有这么疾言厉色的时候,范莹跟范若都吓了一跳,尤其是范若,更加觉得面上挂不住,忍不住呜咽一声险些哭出来。

一百零五·记仇

    不知道家里的人是不是吃了什么迷魂汤,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的都对朱元这么死心塌地,朱元说什么好就是什么好,说什么坏就是什么坏。

    父亲是这样,母亲是这样,现在连哥哥都是这样。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小二吆喝了一声喜气洋洋的托着托盘上来了,里面的菜品全是狮子楼大师傅拿手的新菜,对于范家的女孩子们来说,出来吃外面的饭菜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们一直都对狮子楼和锦绣楼这些地方很是向往。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谁都没有心情再吃了。

    范若掩着脸哭了一阵,甩开了姐姐的手就跑走了。

    范莹站起来急忙的要去追,可是她最近都郁郁寡欢,什么东西都没吃,一时之间顿时觉得天旋地转,险些晕倒。

    范公子扶了她一把,也是又气又急,也顾不得再吃饭了,带着范莹匆忙下楼。

    他们跑的太急,连朱景先上了台阶跟他们打招呼都来不及回应,还是范公子停了下来,招呼了朱景先一声,急匆匆有些尴尬的拍了拍朱景先的肩膀:“我有急事要先走了,来日若是有空的话,你再来找我玩啊!我们到时候一同出城去打猎。”

    朱景先急忙点头,见范公子急匆匆的跑了,如同身后有人在追似地,忍不住有些疑惑:“范大哥怎么回事?他们才来这么一会儿,连菜恐怕都还没来得及上呢,怎么就要走了?”

    锦常满不在乎,他对范家的人并不熟悉,也就不在乎她们到底是留还是走了,见朱景先急着问,就啧了一声安慰他:“你管人家做什么?说不定是不想吃了呢,他还带着两个妹妹,女孩子家嘛,说不定又有些首饰要买了。”

    这倒是,朱景先也没再当回事,上了楼敲门进了门,就看见朱元正跟楚庭川在相对喝茶,便笑着喊了一声殿下,才去跟朱元打招呼。

    楚庭川转头便看见他跟锦常站在一起,笑着答应了一声让他坐:“又是锦常撺掇着你去找什么骑射师傅了罢?我说之前楼下一有动静这小子便溜走了,原来是去堵你了。”

    锦常在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一片好心到底是为了谁啊,怎么殿下反过来还要拆他的台?

    真是太不给他面子了。

    朱景先见锦常气鼓鼓的,也忍不住笑起来了,他就知道锦常最近这么殷勤肯定没那么简单是真的想教他骑射。

    他没顺着楚庭川的话去说,反而岔开了话题,刚好想到范家人来过,便跟朱元顺势说起了这件事:“姐姐,刚才我看见范大哥和范大姑娘和范二姑娘,只是不知道怎么了,范公子他们才来了一炷香时间便走了,好似范二姑娘还哭着冲出去了。”

    范若?

    朱元皱起了眉头。

    说好了从白马寺回来之后便要一同去看苏文祥的,但是范家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是不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她若有所思,楚庭川便心有所感的看着她笑了一声:“怎么了,是不是范家的事有什么不妥?”

    朱元摇了摇头:“也算不上,只是范夫人之前一直对苏文祥态度很热切,可是这些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又没了消息,我这几天忙着处置之前那件事的首尾,所以没顾上,看来我得去问一问范夫人了。”

    楚庭川对于这些事并不是很清楚,可是听说是亲事,便没有再追问,毕竟这事关人家的婚姻大事,他不管以什么立场都不好追问太多的。

    他便道:“大约是还在为退亲的事伤心吧,毕竟虽然外头的人不知道这个苏家不是从前订婚的那个苏家,可是他们自己却是知道的,瞒得过别人瞒不过自己的。”

    这倒是,朱元想一想范莹的性格,知道范莹向来是温柔顺从的,遇上这样的事,难免会伤心。

    她斟酌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也不该这么快的下决定,楚庭川说的没错,事关一个女孩子的一辈子,怎么也不该由她这个外人来做决定,她决心一会儿回去便让苏付氏过去找一趟范夫人。

    范夫人此刻被女儿给闹的头痛不已,赵家派了人送了几套新衣裳过来给范莹,是赵老封君心疼外孙女儿,觉得外孙女儿受了委屈,所以特意去的云上阁定制的新衣裳,这在从前对于女儿们来说是盼也盼不来的好东西,可是现在女儿却连看也懒得看一眼。

    她不由得一面气急的按着太阳穴,一面无奈的质问儿子:“你怎么回事?让你带着两个妹妹出去散散心,你倒是好,把两个妹妹都给惹得哭着回来了,你怎么当的哥哥?!”

    范公子有苦难言,他看了哭个不停的范若和范莹一眼,咳嗽了几声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是范若气冲冲的扑在范夫人的怀里,哭的险些失声:“娘!就是哥哥,今天我们在狮子楼遇见朱景先了,他跟殿下身边的亲卫关系亲近的很,我就说惠宁县主也算是攀高枝儿了,她是翻身了,却害的姐姐只能糊里糊涂随便嫁一个人,我就说了这么几句,谁知道哥哥就生气了,说我们忘恩负义,说我煽风点火.......”

    她哭着看着范莹:“娘!姐姐根本不认识那个苏文祥,那个苏文祥什么都没有,他怎么配得上姐姐啊?!”

    范夫人头更痛了,捂着额头直叹气。

    她是真心觉得苏文祥不错,尤其是丈夫回来之后让底下的门生去查过了,苏文祥的父亲苏知府政绩不错,眼看着就要高升,他自己也是个难得的人才,在江西是有名的才子,他的母亲也是山西的望族柳家的女儿。

    看来看去,这个女婿人选实在是没有不好的地方,而且只比之前苏家那个嫡支的苏家后生好,可是谁知道女儿不知道为什么却忽然执拗起来。

    她叹息着摇了摇头,摸着女儿的头叹气:“你就是为了这件事,这些天都心事重重,不肯出门?”

    范莹欲言又止的看着她,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一百零六·峰回

    范莹欲言又止,可是做娘的哪里有不清楚自己女儿心思的,范夫人有些无奈也有些遗憾,深深地看着女儿摇头:“你这个傻丫头,你以为爹娘会随便选个人便把你嫁过去吗?若是娘真的这样,也犯不着当初答应你们姨母去害人了......”

    范公子也气的厉害,哼了一声气冲冲的道:“可不是!娘为了你们什么都肯做,甚至连向来最重要的名声也不要了,还不是为了你们的实惠?!那个苏文祥人才品貌家世无一不好,爹跟娘都是深思熟虑之后才答应让你先去看看的,也只是看看,没说就要定下来,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就觉得爹娘要打发你们走似地,胡乱迁怒人!”

    范若还是不服,拉着还在犹豫的范莹就呸了一声:“这么快就找了一个人塞过来,能好到哪儿去?当初看上的那户人家,是爹娘千挑万选出来的,到说定亲事花了三四年,可现在这个呢?匆匆忙忙的,能好到哪儿去?三哥,你也知道姐姐的脾气了,她这么温柔,谁都能踩她一脚的,朱元分明就是没安好心!”

    范公子就冷着脸斥责道:“胡闹!就是你在这里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说了这件事是父亲母亲决定的,你怎么什么都要怪朱姑娘?朱姑娘也没什么得罪你们的地方,就算是白马寺的事,那也是母亲先答应了她的,她也没有威胁娘啊!”

    范若梗着脖子冷笑:“没有威胁娘?那个节骨眼了,她抓住了娘的把柄,知道娘在替大姨母做事,娘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什么都由她了!”

    越说越不像话了,范夫人沉下脸来,目光冷冷的看着范若严厉的呵斥她:“闭嘴!你说什么?!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我已经说过了,这件事是我跟你们父亲商量好了的,人选只是暂时定了,也不是说婚事立即便要定的,再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哪里有你们说话的份?”

    范若被吼得眼泪连连,看看母亲再看看气冲冲的三哥,恼怒的站起来便跑了。

    范莹也胡乱的擦了擦眼泪便跑出去了。

    范公子恨铁不成钢,看着两个妹妹有些无奈的回头跟范夫人抱怨:“娘,说到底是二妹她太心高气傲了,凡事都只有别人的错,没有她自己的错,要不是她在其中煽风点火的,其实妹妹也不会这样激动。”

    范夫人摇头叹气:“若儿的脾气就是这样,掐尖要强偏偏还总是自以为是喜欢钻牛角尖,算了,这事儿暂且搁置吧,总不能结亲最后成了结仇,你这个当哥哥的,平时多爱护妹妹们,想跟她们说道理也缓和一些来,别反而弄到后来闹的生分了。”

    范公子无奈应是。

    范夫人便起身要去看看两个女儿。

    范若一到了自己院子里便嚷嚷着不许人跟着,一路扑在了枕头上哭起来。

    范莹紧随其后的跟进来,推了推妹妹,有些为难又带着些委屈的啜泣起来:“算了二妹,既然父亲母亲和哥哥都说那个苏文祥好,嫁了也就嫁了吧,我现在还能求什么呢?本来就是被人退婚的,有个人肯娶我,我现在就该烧高香了。朱姑娘也是一番好意......”

    “到现在你还说这种话?!”范若支起身子来不可置信的摇晃着姐姐的肩膀,觉得姐姐的脑子一定是摔坏了:“你不是也说这个苏家肯定不如之前那个苏家吗?现在啊,连那个青州知府的女儿都能嫁进张家,张家好歹是名门望族,新出了个探花郎前途无限,可这个苏文祥呢?他们把他吹得天花乱坠的,但是还不是到了这个年纪都没能娶妻?!”

    范莹的声音也猛然尖锐起来:“那不然呢?我还能怎么办?母亲说的是,婚姻大事本来就不是该由我们插嘴置喙的,这都是父亲母亲的决定,我除了遵从还能怎么样?难道你要我忤逆父亲?”

    范若愤愤不平:“一切就都是那个朱元弄出来的,她自己飞黄腾达了,就不管别人的死活,父亲母亲一番好意让她翻身救了她,她却这么随意的处置你,你尚且只能这样,要是将来轮到我,她岂不是要把我随意塞给个贩夫走卒?!”

    越说越不像话了,范莹被她说的又惊又怕,握住她的手腕不赞同的摇头:“别说这些丧气话了,爹娘这么疼你,怎么可能对你跟对我一样?”

    她若有所指的冷嘲了一声:“不会的,傻丫头,你看看大姨母跟母亲,你就知道了。”、

    范若一头雾水,没有听懂姐姐的话。

    怎么回事?怎么又扯到了大姨母和母亲身上?

    她不明白,范莹便嗤笑了一声,收起了脸上的嘲讽摇了摇头:“跟你说你也未必明白,没关系,你不明白也有不明白的好处。别替我担心了,谁欠我的,我都会好好的记着,一定会加倍的讨回来!”

    范夫人推开门正好听见最后这句话,挑了挑眉有些茫然:“什么加倍的讨回来?”

    范莹咬着唇为难的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妹妹,描补似地急忙道:“没什么,母亲,您怎么过来了?”

    范夫人还来不及张口说话,范公子便急匆匆的掀了帘子进来,什么都顾不上了,张口喊了一声娘,便道:“徐家出事了!”

    又是徐家?

    范夫人皱起眉头,将手里已经接过来的茶杯顺势放在了桌上,催促他:“什么事?”

    “英国公终于有了消息,云南那边八百里加急送了军报,原来英国公当日失陷是因为陆家通敌,跟叛党勾结泄露军机,才导致英国公出事被围困,不能传递消息回京,近日英国公已经大胜了叛党,并且让人八百里加急送了军报进京,揭露陆家在云南称王称霸、官逼民反的罪行,现在内阁几位阁老都已经进宫去了,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

    范夫人眉头皱的紧紧地。

    意思也就是说,英国公如今打了胜仗?!

一百零七·大功

    范夫人顾不得两个女儿的哭诉了,随意的安慰了她们几句,便道:“这件事以后再说吧,苏家那边暂时不会来提亲,既然你不喜欢,娘也不会逼着你嫁,说了结亲不是结仇了。”

    范若破涕为笑,紧紧拉着范莹的手。

    范公子忍不住皱起眉头。

    范夫人也看出女儿们的心意,心里担忧她们想法太过偏激,可是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解开她们的心结,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让她们两个自己好好想想到底要怎么决定,便带着范公子急匆匆的赶去花厅了。

    他们到的时候,范大儒也已经急匆匆的赶了回家,见了他们便挑眉:“你们也知道了?”

    范夫人点点头,见范大儒坐下,便急忙开口追问:“老爷,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了吗?怎么现在忽然又说人没事,而且还打了胜仗呢?若真的是没事.......”

    这一次范家已经毫无遮掩的跟徐家撕破了脸,要是英国公真的打了胜仗完完整整的回来,凭借着大姐那个锱铢必较的性子,以后范家只怕是家无宁日了,光是想想都可怕。

    范大儒叹了口气,他知道妻子的担忧,见妻子精神困乏,不忍心过于刺激她,便含糊的道:“事情也未必就这样顺利,徐家现在惹上的麻烦一堆,水满则溢,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先别为了将来的事情担忧了,说说女儿吧,听说今天若儿她们是哭着回来的,出了什么事?这两个丫头向来都很省心的。”

    说起这件事范夫人就觉得无奈:“你别提了,还是为了苏家的婚事在闹情绪呢。她们今天不是被小三儿带着出去了吗?在狮子楼就恰好碰见了元元和信王殿下,若儿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她总认定这门婚事是朱元随意敷衍塞责给我们的,为她姐姐打抱不平来着,所以就跟她三哥闹了一场......”

    范大儒没想到女儿们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哭着闹着回来的,下意识皱起眉头:“若儿这个脾气也太霸道了,总是自己想什么便是什么,这件事已经跟她说过许多遍了,苏文祥不管是人才还是品貌都是上佳,选他并不折辱我们的女儿,偏她总是咋咋呼呼的闹腾,以至于叫莹莹也跟着胡闹。”

    范莹向来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当然是妹妹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只是范莹向来有什么心事也从来不肯宣之于口,只是一个人闷在心里。

    要是被妹妹说的真的对这门亲事起了什么反抗的心思,那以后嫁过去,受苦的还是她自己。

    婚姻大事不能儿戏,范大儒便叮嘱妻子:“这件事你还是要多多上心,问清楚莹莹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她实在是不愿意,那这门亲事就这么作罢吧,若是她不甘不愿的嫁过去,到时候她自己觉得委屈,也害了苏文祥,到底婚姻是结两姓之好,不能拿来胡闹的。”

    这个道理范夫人怎么会不知道,她嗯了一声便答应了下来,愁眉苦脸的摇头:“真是一桩事接着一桩事。”

    范大儒知道她是担心徐老太太报复,安慰她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没对不起人,要怪也不能怪我们,再说,他们也没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范夫人点点头,又交代他:“不管怎么样,您还是跟朱姑娘那边也知会一声吧,让她也小心一些。”

    逼近如果说徐老太太最恨的是范家,那第二个眼中钉就是朱元了。

    范大儒笑了起来:“这个还用你说,你放心吧,我早就已经让人去了,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了,毕竟很多人都急着给朱姑娘通风报信呢。”

    急着给朱姑娘送信的锦常还没进朱家的大门,他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急着拍门要进去:“快点快点!开门啊!”

    朱家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新来的小厮也是认识他的,一见了他便急忙笑了起来:“是锦常少爷!您怎么有空过来?”

    锦常对朱家的人向来都是很平易近人的,自从知道自家殿下的心思以后,他就决定哪怕对朱家的那只叫做旺财的狗也得和颜悦色,一见人家招呼,他便顺势应声道:“可不是,我来是有要紧事要通知县主,县主在家吗?劳烦你们通川一声。”

    小厮一面开门一面点头:“在的在的,真巧,就在刚刚我还替方大人开了门呢,方大人也是来找我们县主的。”

    方大人?

    锦常顿生警觉,警惕的问道:“哪个方大人?”

    小厮忍不住就笑:“还有哪个方大人?当然是锦衣卫的同知方良方大人啦!”

    ......锦常在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声娘。

    他一听见消息便已经加速赶来了,谁知道竟然还有人来的比他更快,就知道卫指挥使这个人对朱姑娘不怀好意了,现在看来果然是来跟自家殿下抢人的。

    哼。

    锦常翻了个白眼,催促小厮快带自己进去:“我有要紧的事要见朱姑娘,再不告诉她就来不及了,快快快,快带我进去。”

    他张牙舞爪的在门口着急的要命,忍不住连声催促,杨玉清正好回来,见了他这样还以为是有人在捣乱,疾步到了跟前才发现是熟人,便笑着摇了摇头,跟锦常打了声招呼。

    小厮也惊喜的喊了一声杨大爷。

    锦常跟杨玉清很熟悉了,见了他便啊了一声:“杨大哥,最近真是很少见你啊,你跑哪儿去了?这是打哪儿回来?怎么弄得风尘仆仆的?”

    杨玉清没回答他,只是问他:“来找我们姑娘啊?”

    锦常嗯了一声:“是啊,我们殿下有些事要我们告诉朱姑娘,我就过来了,正好,一道进去吧。”

    杨玉清对着小厮点了点头,便让人将马给牵走了,自己引着锦常往里头走:“这边请,我也是刚刚才回来,怎么了,林小将军是有什么急事吗?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们姑娘?”

    锦常便促狭的道:“事关朱姑娘的事儿就没有不急的。”

一百零八·远归

    这说的倒也没错,锦常每次一来通知的都不会是什么小事,杨玉清失笑,带着锦常进了门,过了第一进的院子,便在回廊上见到方良,不由住了脚,客气的冲着方良拱了拱手:“见过方同知。”

    锦常在心里哼了一声,觉得方良这个替卫敏斋跑腿的也太勤快了。

    方良对着杨玉清也很客气,笑着拱了拱手便看见了他身边的锦常,便冲着锦常也打了声招呼:“怎么林小将军也来了?这么巧?”

    巧合什么,分明就是知道自己干什么来的,锦常对着他皮笑肉不笑的道:“哪里巧?毕竟方同知你们消息灵通嘛,你的腿脚可比我快的多了。”

    方良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也不跟他一般计较,毕竟大家都是为了上头做事罢了,笑了笑便跟杨玉清告辞。

    杨玉清带着锦常往里头走,听锦常总是有意无意的打听方良来的勤快不勤快,便忍不住笑:“林小将军总是对方大人他们很关心?”

    “关心什么?”锦常哼了一声:“他要是不往朱姑娘这里跑的这么勤快,我才懒得招呼他。”

    一面说着,一面已经进了花厅,看着花厅里摆着的屏风,锦常难得的安静了下来,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见了朱元进来便急忙站了起来,喊了一声县主。

    朱元扬了扬手示意他坐下,见了杨玉清便对着杨玉清点了点头:“杨大哥,辛苦了。”

    杨玉清便摇头:“正好回来就在咱们门口遇见了林小将军,他说有要紧事要告诉您,所以我就带着他一道进来了。”

    朱元便看向了锦常:“有什么事?”

    终于轮到自己了,锦常急忙就说起了来意:“县主,您知不知道,英国公打了大胜仗,他已经将那些乱党给平定了大半,并且杀了好几个串通陆家的知县,当即选定自己身边的一些幕僚暂代官职......”

    这等魄力,也不愧是历经四朝,当初平定了安南的大将军了。

    朱元嗯一声,面上并没有太过惊愕的神色。

    锦常就知道方良之前来肯定是为了通风报信的,知道自己晚了一步,不由得气结沮丧。

    他可是一听见了殿下的吩咐就紧赶慢赶就跑来了的,谁知道还是晚了人一步。

    朱元倒是并没有看出锦常为什么不开心,她见锦常说完这些便沉默下来,便点头说:“你回去告诉殿下,让殿下不必担心我,我早就已经知道了。”

    锦常不大明白:“朱姑娘你怎么会知道?我们也是刚刚才收到消息,知道阁老们都已经进宫去商议此事了,我一知道就跑来告诉你了。”

    朱元笑了笑:“猜到了。”

    猜到了?

    锦常满脸茫然疑惑,这个也能靠猜的吗?还猜的这么准。

    不过他也知道朱元向来都是很聪明的,没再说什么,只是问朱元:“那朱姑娘你知道了,有什么打算?这件事英国公是立下了大功,之前徐家闹出的那点小风波,只怕就是这么过去了。这么一来,那朱姑娘你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哪儿有那么简单?

    朱元知道锦常不明白,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笑而不语,谢过他来告知,便让他先回去。

    锦常也只好先回去跟楚庭川说,先说了卫敏斋已经率先派了方良去通风报信的事,紧跟着才说朱元早已经猜到英国公会大胜仗了,跟楚庭川道:“殿下,朱姑娘她冰雪聪明,早就已经知道了,不必我们担心的,亏你还这么紧张让我去通知她。”

    楚庭川正在找书,闻言从楼梯上下来,拿着书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才摇头道:“我让你去通知,是我的心意,跟旁人有什么关系?”

    锦常可不明白这些,他哦了一声,半信半疑的道:“那殿下,那朱姑娘这事儿到底怎么办啊?朱姑娘现在可是英国公府的眼中钉肉中刺,我刚刚从朱家回来,还特意绕了英国公府那条街回来的,之前英国公府禁闭门户,门口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现在英国公没事了,而且眼看着要班师回朝,英国公府门口可热闹的多了,不少人都在那儿围着呢,不知道是什么事。”

    这么嚣张,那岂不是头一个就对付朱元?

    楚庭川笑了一声,面上半点紧张的意思都没有:“她既然说自己已经有打算了,自然就是已经有了防备,她心里有数,我何必多此一举去给她添乱?”

    啥?!

    锦常真是没法儿理解自家殿下的想法。

    现在这个时候,当然是该全力以赴的替朱姑娘摆平这件事啦,英国公府本来就对殿下很不友好,他们重新翻身对殿下有什么好处?

    何况他们还打算对付殿下的心上人。

    可是殿下竟然说要朱姑娘自己解决。

    怎么想的这是?要是之后卫指挥使帮忙把这件事给解决了呢?、

    锦常在心里纠结不已,楚庭川却懒得管他,见他呆着像是一只呆头鹅,便一面翻书一面提醒他:“你若是闲着没事,那就去跟叶家的事,我们很快就要去苏州了。”

    锦常这才想起来这件事,也是啊,殿下自己现在还是一身的麻烦。

    既然殿下这么说,锦常便急忙答应了一声,立即便出去了。

    楚庭川便眯着眼坐在了椅子上,将这本找出来的书放在一边,半响都没有说话。

    英国公府此刻却是一片欢腾。

    每天都听无数的坏消息,这些天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他们全都已经如同惊弓之鸟了,谁知道这次竟然峰回路转,事情又有了转机。

    徐老太太的病都好了一半。

    世子夫人也一扫之前的颓唐,惊喜的处理完了家事之后便去老太太房里:“娘,今天不少亲戚上门来送礼,说是听说您病了,之前没有上门来探望,现在才知道......”

    什么现在才知道?

    徐老太太嗤笑了一声,没有理会这件事,只是低声说了一声小人,便问世子夫人:“怎么样,那你丈夫呢?你丈夫那里有消息了没有?”

    提起这件事世子夫人便摇了摇头。

一百零九·没事

    世子夫人忍不住的担心,虽然说现在公公已经是打赢了仗了,但是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她还是担心自己丈夫的案子:“锦衣卫查了那么久,声势浩荡的,咱们家人人自危,之前人人都把咱们家里当做瘟疫,我很担心世子.......”

    徐老太太面色淡淡,原先自己也担心的,但是到了此刻却又镇定了,哼了一声道:“倒也不必那么担心,此一时彼一时,就算是阿海真的做了那些事,也不能把他怎么样,等他父亲回来了,一切就都好了。”

    世子夫人见婆婆如此气定神闲,一时也吃了一粒定心丸,总算是彻底放下了心,觉得最近一直压在心里的石头被搬开了,她一面点头一面边站起来:“既然如此,那我下去准备准备,问问徐管家是不是能够进去探视世子,好歹也给世子带些东西去。”

    徐老太太点点头,因为还有事要吩咐徐管家,便并没有留世子夫人一道用饭,让她先回去,末了又喊住她:“对了,偌大一个家,你一个人掌着中馈也着实是劳累了些,以后不如把一些事分给老二媳妇儿吧,让她帮帮你的忙。”

    世子夫人一下子便怔住了,茫然看了徐老太太一眼,心里万分狐疑-----她有没有听错?老太太原本向来是最讨厌二房的,多少次还因为二房的事跟公公闹脾气,怎么现在竟然忽然说还要让二房参与家事掌权?

    徐老太太也看出了她的疑惑,便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考虑:“这回的事,老二一家总算是出了大力,老二媳妇儿最近也帮了许多的忙,这阵子我生病你也生病,家里一大摊子的事儿都被撂下了,全都是老二他们在处置,不管怎么说,我们大家始终是一家人。”

    世子夫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二房在家里向来都是不受重视且被排斥的,徐老太太尤其对她们冷淡,可是现在却不同了,她有些慌张。

    毕竟丈夫犯下了大错,可是老二一家最近却表现的极好。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世子夫人才抿了抿唇,勉强笑着答应了。

    徐老太太看出她答应的很勉强,便摇头干脆把话给挑明了:“你也别觉得生气,这事儿除了是因为二房这一次表现好,我们不能寒了二房的心之外,你也该想想你丈夫犯的错。毕竟你丈夫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你公公回来一定是要动怒的,到那时候,要是知道我们还苛待二房,对你丈夫没什么好处的。”

    世子夫人转忧为喜,恍然大悟的点头:“娘,我明白了,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了,这个时候,就该对二房越发的好才是,毕竟公公从前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不喜欢他们薄待二房的。

    徐老太太疲惫点头,打发她走。

    世子夫人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笑意,直到出了老太太的院子,还是笑容满面,议事厅里的婆子们都有些诧异,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一直都脾气暴躁的世子夫人忽然变的这么高兴。

    徐二夫人款款站起来,笑着对她行了个礼:“大嫂你来啦?我正在处置下人们添置夏装的事,既然你现在也大好了,家里的对牌也该移交还给你了。”

    家里的下人们便都互相小声的讨论起来。

    世子夫人向来是掌管家里的事的,之前一段时间事情交给了徐二夫人,世子夫人现在有了机会,还不立即争取机会把管家的权力拿回去?

    可是没料到世子夫人这回还真是破天荒的摇了摇头,笑了笑便将徐二夫人的手给推了回去:“你最近管家做的极好,连母亲也夸赞你,说你做事很有条理,你也知道我最近事多,家里如今也有许多事......我一时哪里忙得过来,还要请你帮帮我,再帮忙一阵子了。”

    徐二夫人有些意外,推却了几次,见世子夫人还是坚持要她帮忙,这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徐游正好来等母亲回去,等到议事厅里的事完了,才陪着母亲往回走,一面问她:“娘,你怎么还把家事交给二婶管?你不是说二婶这个人对我们大房冷心冷情吗?”

    世子夫人如今知道公公打了大胜仗,家里也没事,早就已经放下了心,摸了摸女儿的头,很有耐心地给她解释:“总归是你祖父的儿子,也是你的长辈,咱们不管怎么说,都该要一家和睦的。”

    徐游也心领神会,跟在母亲身后进了房,就打发了下人出去沏茶,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了自己跟母亲,才攥住母亲的手问她:“娘,这回我们是不是就真的没事了?”

    世子夫人见她这些天简直都瘦了一圈儿,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愤怒,最终只是笑着肯定的对女儿道:“是,没事了,以后都没事了,你祖父凯旋归来,这是天大的功绩,不管怎么说,你爹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徐游的手下意识松开来,眼里一下子就酸了,抿着唇半响才含着眼泪点头。

    世子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摸了摸她的头便忍不住叹气:“也是母亲不好,从前把你宠的太过了,把你教成了个不懂人情世故,只知道清高的姑娘,以至于如今让你吃了这么多亏,以后许多东西你都要跟着学一学,你看看阿嵘,连阿嵘如今也变得懂事了许多,知道什么叫做收敛了。你祖母说的是,咱们既然是钟鸣鼎食之家,便该有钟鸣鼎食之家的气度,以后朱元的事,不要再管了,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

    徐游一时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原本一直悬着心怕自己会一朝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现在好不容易已经逃脱了危险,她原本是该很开心的,可是母亲一提起朱元,她心里的石头就又重新压了回去。

    她过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世子夫人便嗯了一声:“这才对,正好武宁伯府不是送了帖子来吗?既然都送来了,家里也没事了,你就出去散散心吧,我打听过了,朱元没空去的,你从前跟阿嵘和淑耀她们都是极好的,还有李媛......你们才是一路的,往后就算是出嫁了也彼此都有来往,不能生疏了。”

一百一十·挑拨

    原本武宁伯府的生辰会她是不想参加的。

    从小到大,作为表妹的钱嵘都是一直跟在她屁股后头,对她言听计从的,这个表妹心地不坏,除了脾气骄纵任性了些,几乎极好拿捏。

    所以徐游向来很喜欢跟她来往。

    小的时候,每次徐游跟自己妹妹徐三姑娘有了什么龃龉,都是钱嵘率先冲在前头,给了二房许多难堪。

    一开始对着朱元的挑衅也是,也是钱嵘跑在了最前头。

    可是最近钱嵘却变了,不仅对着那个姓朱的言笑晏晏,甚至还总跟在她屁股后头,这回白马寺的事情上,朱元出事,钱嵘算得上最担心的那个了,一直在替朱元姐弟开脱。

    徐游对于朱元的挫败感,是从很多的小事上堆积起来的。

    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学识品貌,她自认为没有一样比不上朱元,可是结果太后却对朱元青眼有加,王太傅家也把朱元当成座上客,还有四公主六公主的喜欢,朱元的县主封号,这些荣宠一时压得京城其他贵女们黯然无光。

    没有一个人会甘心的。

    至少徐游绝对不会甘心,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这种老鼠屎就该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老鼠洞里,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世上。

    她凭什么比自己还要风光,凭什么让两个这世上如今炙手可热的男人为她神魂颠倒?

    她到底凭什么?!

    她不过就是个贱种!

    可是现在既然母亲这么说,徐游想到自己的处境,最近这些天又经历了家里的这些事,她总算是冷静了下来,过了许久点了点头答应下来:“您放心吧,阿嵘以前跟我最亲,我知道怎么做了。”

    不过就是一条狗,小的时候徐老太太为她们表姐妹定了一样的布料做衣裳,她的新衣裳因为她偷偷去摘花勾烂了,她便哄着钱嵘玩游戏,最后换上了钱嵘的衣服,害的钱嵘在花园里当众被钱二夫人训斥了一顿。

    到这么大,钱嵘都不知道衣服原来不是她自己弄坏的。

    她难道还会拿一个钱嵘没有办法?

    世子夫人对于这方面倒是没太担心,毕竟徐游的确是从小便跟钱嵘她们感情好,是手帕交,一起长大的,怎么说也都有情分在,朱元不过就是最近才跟她们混的熟悉了,哪里能比得上徐游跟她们感情深厚。

    人不能没朋友的。

    哪怕是鲜花也要有绿叶衬托嘛,不然没有朋友来往,就算是再富贵幸福体面,又给谁看呢?岂不是锦衣夜行?

    她笑了一声:“你知道这个道理便好了,她们原本就跟你好的,你要珍惜,别把她们给推向朱元了。”

    说着,世子夫人又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还有,你的表姨她们......”

    徐游立即就反应过来,她只有叫范夫人的几个女儿才叫做表姨。

    虽然年纪差不多,但是其实辈分是有相差的,徐游抬头看着自己母亲,有些恍然的问:“娘你是说,这一次她们还请了表姨她们?”

    可是表姨不是被退亲了吗?

    这个时候钱嵘竟然还请她们?

    一定是看了朱元的面子,毕竟表姨她们一家现在可跟朱元走的亲近的很!钱嵘一定是在给朱元面子!

    徐游心里有些不舒服。

    可是她很快便调整了过来,翘起嘴角笑了笑,表示自己知道了。

    真正等到了武宁伯府,徐游也的确是恢复到了从前温婉大方的模样,连带着之前对她有些看法的李媛都有些不好意思。

    钱嵘也松了口气,她到底是自己的表姐,钱嵘怎么会不希望她好?

    等到范莹范若来了,徐游便拿着团扇缓缓站起来,笑容满面的问好:“表姨,你们来啦?你们离得远了些,我还以为你们要晚一些才过来。”

    范若的心情不好,加上之前徐老太太总是居高临下的欺负范夫人,上次更是在赵家打了范夫人,她对着当时冷眼旁观看笑话的徐游也半点好感都没有,哼了一声便不阴不阳的冷笑:“免了吧,我们怎么能当徐大小姐的表姨?徐大小姐真是太抬举我们了。”

    范莹脾气温和,便皱着眉头急忙拉了拉妹妹的衣袖。

    徐游有些尴尬,却并没有发作,只是苦笑了一声道:“我也知道祖母跟姨奶奶她有些争执,可那毕竟是长辈的事,我们也没办法......”

    她面色憔悴,范莹见她这么虚弱,便扯了扯范若的手,扯开了一抹笑道:“没事,小游你别跟我妹妹一般见识,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没什么坏心的。”

    徐游立即便春风满面的笑了起来:“怎么会,这件事本来就是大人们之间的事......我是个小辈,也做不了什么,表姨怪我也是应当的。真是对不住,这次的事让姨奶奶受了许多委屈,连表姨你的婚事也......”

    范若立即就变了脸色,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拉着她们两个走了几步转到了边上的小路上:“你在胡说些什么?!这些事也是你一个小辈该动不动放在嘴边的吗?!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徐游急忙摆手,见范莹哭了起来,便也跟着咬唇低头:“表姨,这件事是祖母的错,但是祖母已经后悔了,她一回家就后悔了,被太外祖母训斥过后,她便请了人去找了姨奶奶,告诉姨奶奶,苏家这门亲事还可以照旧.......”

    范莹咬住了嘴唇,她不知道这件事。

    母亲跟父亲都没有提起过,他们分明都说苏家不会回头了,提都没有提过苏家的事。

    范若也睁大了眼睛:“你胡说什么?!我们家里从来没有听说过,一定又是你们在胡乱说话!”

    徐游急忙摇头:“这怎么会呢?是母亲这么说的,苏家的人昨天还来过我们家呢,还想去姨奶奶那里赔不是,只是被姨奶奶给拒之门外,所以才又回来了......我母亲还让我跟你们解释解释呢,这件事的确是我们家做的不对,怎么也不该拿这样的事来说气话,可是毕竟苏家这门亲事早就已经定好了,而且苏家也的确是难道的人家......”

一百一十一·争取

    范若愤愤不平,对于徐游的说法简直深信不疑-----母亲和父亲对于朱元的话简直就深信不疑奉若圭臬,如果朱元说那个苏家不合适了,苏文祥才好,父母亲肯定是会听的。

    而且母亲本来就对大姨母上次在赵家动手打她的事耿耿于怀,就算是苏家后悔了,母亲也肯定会因为大姨母的缘故而对苏家抱有成见的。

    范若紧紧地攥住了姐姐的手,失声喊了一声:“姐姐!”

    范莹的眼泪也摇摇欲坠,抿着唇许久没有说话。

    徐游看在眼里,心里最近一直憋在了心里的一口闷气总算是舒展了许多。

    一直以为朱元是给周围的人全都下蛊了呢,让卫敏斋楚庭川那帮人全都对她死心塌地,连陈家王家他们也都是唯她马首是瞻。

    现在看来,果然再能耐的人也不可能掌控所有的人。

    看,这不就有几个不受她迷惑的吗?

    她缓缓地牵了牵嘴角,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声叹息:“表姨,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这事儿呢,这话其实原本不该我来说,我母亲现在也忙的焦头烂额的,苏家找上门去被姨奶奶她们给拒绝了,我母亲便不敢再管这件事了.......要是被她知道这件事是我告诉你们的,我母亲和祖母都一定会生我的气......”

    范莹没有说话,范若见她神情憔悴疲倦,忍不住再次替姐姐抱不平:“生你什么气,母亲也真是的,既然都没事了,为什么还要让姐姐被退亲!难道这个名声很好听吗?!”

    徐游哎呀了一声,手里的团扇放在鼻尖遮住了半张脸,很沉重的叹了口气摇头表示自己的无奈:“也怪不得姨奶奶,毕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谁知道苏家以后会怎么样呢?表姨性子这么温顺,姨奶奶肯定也是怕表姨嫁过去了将来会受委屈。”

    会受委屈吗?范莹无意识的攥着自己手里的帕子,面色惨白眼里有泪。

    这门亲事是看了四五年才定下来的,苏家每年上京都会来家里拜访,她跟未婚夫并不是盲婚哑嫁,父母亲都尽量给他们制造了接触的机会。

    未婚夫丰神俊朗,出手阔绰,为人爽快,并没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唯一不好的,也就是这次他们听了徐家的几句话就提出退婚。

    可是......范莹在心里忍不住替未婚夫和苏家开脱-------可是苏家能怎么办呢?这门亲事本来就是徐家在里头牵线搭桥才促成的啊!

    对于苏家来说,徐家的话肯定是可信的。

    当时大姨母也是在气头上,说不定是大姨母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所以苏家才一时后悔了呢?再说,就算是苏家做错了,可是她相信她的未婚夫,她的未婚夫是不会这么没有良心的,他们都已经定亲了,眼看着如果没有这次意外的话,马上就要成亲了。

    未婚夫肯定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毕竟这些都是长辈们才能决定的事,他又能做什么呢?

    父亲母亲分明知道这一点,要是实在是没有办法那也就算了,毕竟像是父母说的,上杆子不是买卖,没有去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道理。

    可是现在不是没办法啊!现在苏家后悔了!

    为什么不能看在他未婚夫的面子上,给他一个机会。

    反而转过头来就想随便塞一个人给她呢?!

    范莹转过了身子,再也没说什么。

    还是徐游自己摇了摇头,劝她:“听说来的就是苏钲公子和他母亲,他们很快就要回乡了。”

    范莹睁大了眼睛,一下子就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平静-----苏钲正是她的未婚妻。她正要追问徐游苏钲和他母亲的住处,就看见钱嵘跟李媛她们从小路转过来了,只欲言又止的打消了念头,勉强冲着钱嵘微笑起来。

    钱嵘对着她们也很和善尊重,笑着称呼了表姨,便笑着引她们去前面花园里玩:“她们都说要游湖,母亲特意让画舫都准备好了,你们反正也不喜欢赏花画画,一道去游湖钓鱼罢!母亲还给我们准备了果酒呢。”

    范若对钱嵘倒是没什么恶感,见钱嵘说的有趣,自己也的确是许久没有放松过心情了,就撺掇着范莹答应下来一道去。

    范莹自然是没什么意见,凡事只听妹妹的,见妹妹缠着要去,也就点头答应了。

    她勉强的冲着钱嵘笑了笑,钱嵘知道她的事,见她憔悴了不少,伸手拉着她的手拍了拍,转过身轻声安慰她:“没事的表姨,有朱姑娘帮忙,你一定会过的比从前更好。”

    范莹原本还稍微好了一些的心情立即便彻底的沉了下来。

    朱元朱元朱元朱元朱元!

    这些人是不是疯了!?为什么每个人都好似吃了朱元给煮的迷魂汤,什么事都要提起朱元,好似没了朱元就过不成日子了。

    怪不得向来心高气傲的钱嵘也下了帖子给她们这两个难得被想起来的表姨,原来也是因为给朱元面子罢了。

    可真是好笑。

    要不是冲着朱元,她这个所谓的表外甥女可不会对她们有什么好脸色,更别提跟现在这样如此殷勤了。

    她顿时觉得意兴阑珊。

    倒是边上的范若哼了一声,并无什么避讳的径直道:“跟朱元有什么关系?!我们的日子就算是没有她来帮忙,也不见得就会过的不好了。”

    钱嵘有些诧异,她还以为朱元跟范家的关系这么好,表姨们也该跟朱元关系不错的。

    她认识朱元以来,朱元对认识的人可都是不错的,连她从前把朱元得罪的那么惨,但是到了宫里,朱元也帮过她许多次。

    怎么现在表姨们对朱元的反应这么大?

    徐游面色冷淡的跟在后头笑了一声,歪着头听钱嵘她们说话之后,便没再说什么,只是招呼了李媛一声,跟李媛并肩而行。

    李媛之前在英国公府的茶会上被徐游当枪使来对付朱元,其实对徐游还是有些保留的,但是现在徐游主动接近,她们毕竟也是自小认识的,她也不好表现的太过,便也只好神色如常的跟徐游相处。

一百一十二·恨意

    温淑耀她们早就已经在画舫的二层上等着了,见了李媛和钱嵘便立即挥手,等到她们都上了船,才啧了一声摇头:“瞧瞧你们两个,现如今好的孟不离焦,可把我们撇到一边儿去了。”

    众人都善意的笑起来。

    钱嵘伸手拍了她一下,对着温淑耀自在又不失亲昵的道:“你可真是,温姐姐的嘴从来就不饶人,你这可就快要嫁了,我们过些天可是要去给你添妆的,你若是到了那个时候还是这样牙尖嘴利的,可当心我们未来姐夫被你给吓跑了哦!”

    范莹跟范若她们其实跟徐游和钱嵘的相处都不是很多,她们母亲在大姨母徐老太太面前要低人一头,总是要忍气吞声的,连带着她们这些晚辈们之间的相处也受到了影响。从前徐游跟钱嵘对她们虽然明面上并没有什么,可是其实隐约都是带着一些不自觉的居高临下的高高在上的感觉。

    她们因此并没有太过相熟。

    可是温淑耀却不同,温夫人和李夫人都很是和善,因为跟范夫人关系好,所以对她们也很好,她们自小关系就比表姐妹还要亲近一些。

    听见钱嵘打趣温淑耀,不管是范莹还是范若都忍不住由衷的替温淑耀觉得高兴。

    徐游看了她们两个一眼,恰到好处的附和起来:“是呀是呀,温姐姐可真是叫人羡慕,这么好的亲事,是伯母精挑细选,而且温姐姐也在走百病的时候见过未来姐夫了,知道未来姐夫剑眉星目,是人中龙凤......怪不得温姐姐这么开心了!”

    温淑耀对徐游的映象已经很不好了,毕竟不管是花会还是白马寺的事,徐游都表现的对朱元攻击性满满,而且十分的冷情。

    这样的人,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可怕的人物。

    可是现在人家毕竟是在说她的未婚夫好,也是在说吉祥话,她总不能这个时候给徐游脸色看,因此便笑了起来:“你羞还是不羞?一个女孩子,竟然口不择言,连这样的话也敢说,当心等你找夫婿的时候,大家也联合起来一起取笑你,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大家都笑了起来。

    唯独范莹冷冷的垂下了眼皮,神情勉强的维持着一点冷漠的笑意。

    是啊,温淑耀她们的亲事都按照既定的在进行,可唯独她现在什么着落也没有。

    定亲已经定了,亲朋好友没一个不知道她已经跟苏家定亲的。

    可是事到临头,她却还得被迫接受另一桩婚事。

    她以后怎么办呢?

    以后怎么跟这些姐妹们手帕交们相处?

    以后苏家人要是闹起来,别人又怎么看她?

    她越是想越是觉得委屈,终于忍不住,看了个旁人都不注意的机会,就一个人跑到了船尾,扶着栏杆哭了。

    范若被李媛拉着正说画画的事,一时没有顾得上姐姐。

    唯有徐游,看着温淑耀她们聚在一起讨论何时回宫讨论得热火朝天,慢慢的牵了牵嘴角,不动声色的也挪到了船尾,打发了在这伺候的丫头媳妇子们,笑着喊了一声:“表姨,大家都在那边说笑要钓鱼,要作诗呢,你怎么在这里?”

    范莹避之不及,眼眶红红的急忙转过了头,勉强笑着遮掩道:“好,我这就去。”

    徐游却哎呀了一声,扯住了她大惊失色:“表姨,你怎么了?你这么跑出去,大家都看得出你刚刚哭过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范莹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抬手去捂自己的眼睛。

    徐游便叹息了一声,在荷包里拿出帕子来递给她:“表姨你快重新打理一下自己罢,不然待会儿若是被别人瞧见了,怕是会被误会的。今天毕竟是阿嵘请大家来,高高兴兴的,别到时候反而闹的大家不高兴。”

    范莹有些失态,听见徐游这么说,又顿时觉得心里发凉。

    这件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一定会联想到她退亲的事。

    到时候岂不是人人都要把她当成笑柄?

    她急忙伸手接过了徐游手里的帕子。

    徐游便又掏出了小镜子和小梳子来递给她,一面道:“表姨你放心,我已经把下人都给打发走了,不会有人看见你这样子的,你快点平复一下情绪。”

    范莹沉默着将头发重新整理好,又扑了一层厚厚的粉,才将东西递回给她,低声道:“多谢。”

    徐游摇了摇头,一面收拾起来一面道:“没什么好谢的,表姨你闹成这样,其实跟我祖母也脱不了关系,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难受,毕竟好好的亲事......其实经过了家里出事,我也懂得了很多道理,也知道这次的事对于表姨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说着,又很是可惜的道:“只是表姨,我真的觉得凡事既然有重来的机会,为什么非得要闹得两败俱伤呢?现在毕竟苏家都愿意回头了,要是还非得要退亲,对苏家没什么影响,反而对表姨你的名誉却不好,为什么你们还是要坚持退亲呢?”

    这话算是说到了范莹的心里。

    她根本是不想退亲的。

    可是对着徐游,范莹还是说不出心里话,她摇了摇头,勉强笑着说:“这些事原本就是该由父母做主的,哪里轮得到我说愿意不愿意?”

    徐游就挑眉:“那就是真实姨奶奶和姨祖父她们不同意?是不是因为朱姑娘啊?朱姑娘是很不喜欢苏家的。”

    范莹立即便抬头看着她:“朱元为什么不喜欢苏家?”

    “我也是听说的,听说苏家当初其实就是为难过朱姑娘姨母的族人,当时朱姑娘的姨母闹着要和离嘛,所以苏家是有些人给了她一些难堪的。”徐游有些为难:“大约是因为这样吧,所以可能朱姑娘觉得苏家他们不是好人,怕你嫁过去反而不好,所以姨奶奶跟姨祖父也跟着这样想了。”

    范莹冷冷的咬住了唇。

    就算是这样,那也是朱元跟苏家自己的恩怨,为什么要把她也给扯进来!

    难道朱元的敌人也就要成为范家的敌人吗?

    真是可笑!

一百一十三·恶意

    范莹无法继续再在这里待下去了,踉跄着站了起来,神情勉强的对徐游道:“我要回家去了。”

    徐游表示了解,见她面色惨白神情萎靡,便担忧的搀扶着她一边的胳膊一边问道:“表姨,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很难看,不如我去告诉阿嵘,让她先给你找个大夫过来瞧瞧?”

    都这个时候了,难道还要请所有的人都来看看她怎么倒霉怎么狼狈吗?!范莹难得的有了一些脾气,冷冷的推开了徐游的手反应有些大的道:“我没事!”察觉到自己反应过于激烈,范莹咳嗽了一声,垂着头掩饰道:“不必麻烦阿嵘了,她请了这么多人,到时候让大家都受影响多不好?算了,你别跟旁人说,我没事的,我去前面招呼若儿一声,我们先回去了。”

    她顾不上徐游会不会生气了,直接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到前头去,调整了一会儿情绪喊了一声范若。

    范若原本正跟李媛在一起,李媛答应给她一本画册,她正高兴,听见姐姐喊才急忙回头应了一声,跑到了她跟前:“姐姐,你才去了哪儿?李媛说若是有空,到时候让我们去她家里玩呢,过些天正好是李伯父的寿宴了。”

    范莹胡乱的点点头,握住了妹妹的手,神情严肃的道:“我要回家。”

    她的模样看起来很奇怪,范若一下子就知道姐姐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也顾不上跟李媛的约定了,急忙点头,见范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连动也似乎动不了了,又自己去跟钱嵘道别。

    钱嵘正跟底下的船娘说,让她去叫底下的人开船,听见范若说要走,一时有些奇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不远处的范莹,客气的道:“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的话,不如一道留下来,我们待会儿还要钓鱼呢,下午再去花园里打秋千......”

    毕竟范家姐妹看上去情绪不怎么好,钱嵘怕她们是在这里受了什么委屈,听了什么难听话,想着到时候跟她们好好解释解释。

    范家姐妹却都没有心情继续停留了,纷纷冲着她摇头,不约而同的坚称要回去。、

    人家这么坚持,钱嵘也没法子,点了点头,交代了温淑耀她们一声,便亲自领着范姐妹下了船,又亲自引着她们去前头。

    范若见姐姐一句话都不肯说,心里有些着急,捏了捏姐姐的手,小声问她:“姐姐,你没事吧?”

    范莹强笑着摇了摇头,见钱嵘频频回头看自己,更不肯在这里说什么了。

    直到钱嵘领着她们去见钱二夫人,钱二夫人才有些讶异的招呼了范莹和范若问她们:“怎么这就要走了?你们才来不久,不如多玩一会儿,到时候我亲自让人送你们回去。”

    范莹跟范若是她的表姐妹,钱二夫人跟徐老太太和世子夫人不同,是个直爽的人,从前对她们两个也没什么不好的行径,因此她们两姐妹都跟她还算是亲近,见钱二夫人追问,范莹只是摇头,还是范若笑着说家里来了客人,要回家去,钱二夫人才可惜的哦了一声,让底下的人去前面通知了范家的下人,又亲自送她们出了二门上了马车。

    回来钱二夫人便伸手点了点女儿的鼻子:“是不是你欺负了你两位表姨?你也不要眼睛长在头顶了,你看看你表姐她们......太嚣张跋扈没好处的。”

    钱嵘无缘无故被说欺负人,立即便摇头否认:“娘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欺负她们,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了,一开始还好好的,后来大表姨就闹着要走,二表姨也跟着要走,我劝了几次也劝不住,这才带过来找你的。”

    钱二夫人摸了摸女儿的头,到底知道女儿最近的确是长进了许多,不会做出这种欺负人的事来,便点点头:“好,你去玩吧。”

    一面忍不住摇了摇头。

    范家姐妹已经上了马车,范莹一上车便靠在车壁上什么话也不说,如同是晕过去了一样,吓得范若急忙问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催促她快说。

    分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就离开了一刻钟就忽然又变得这样?

    她见姐姐不说话,急的急忙去晃她的手:“姐姐,到底怎么了,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范莹动了动嘴唇,看着妹妹半响,忽而轻声说:“说了又能怎么样?没用的,父亲母亲不会听我的,他们只听朱元的!”

    范若怔住,见姐姐恨得咬牙切齿,想到自己去跟李媛她们说话的时候姐姐跟徐游先后离开,知道肯定是徐游跟姐姐说了什么,便脱口而出:“是徐游又跟你说什么了?说的是不是跟苏家有关的事?”

    范莹已经不知道还可以跟谁说这件事了,父亲母亲都不会听她的,哥哥们也都觉得苏文祥人好,除了妹妹,她已经没人可说了,因此她默认了妹妹的问题,忍不住带着哭腔说:“苏家已经肯回头了,苏家没有要退亲的意思,可是父亲和母亲都没有告诉我,他们只和我说苏文祥跟合适......他们都不问问我的意思!”

    范若就了然了。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她嗯了一声,坐在姐姐身边,也跟着愁眉苦脸的叹气:“是啊,真是太过分了,我们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可是他们什么都不听我们的,也不问我们的意思。”

    可那也没什么办法,就跟姐姐说的,这些事说到底都是父母亲决定的,她抿了抿唇,才安慰姐姐:“也不一定就是苏文祥,母亲不是说了吗,只要你自己不点头,到时候他们也不会就选苏文祥的。”

    就算是不是苏文祥又怎么样?范莹在心里冷笑委屈。

    她始终还是觉得苏家才是最合适她的,苏钲才是那个最好的人。

    马车里安静了许久,范莹幽幽的出了一口气,声音细若蚊蝇:“要是朱元死了就好了。”

    ......

    这一声叹息在寂静的马车里显得格外的清晰,范若一时怔住了,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她。

一百一十四·去死

    姐姐是个极为温顺和善的人,从小到大,大家都说她是个最善良的小姑娘,对人说的最狠毒的话,也只是‘你太过分了’这样的话。

    这还是她头一次明晃晃的说出希望某个人死了就好了这样的话来。

    饶是范若对朱元敌意和嫉妒心最强,这个时候也忍不住觉得有些害怕,她也只是敢想想让朱元倒霉罢了,可从来都不敢想要谁死这样的事,听见姐姐这么说,她愣了一会儿,才急忙笑着说:“姐姐你说说气话也就罢了,可别在家里人面前也这么说,否则到时候可又要被训斥了。”

    毕竟不管是范大儒还是范夫人,都是很洁身自好的人,对于子女的教育也向来都很严格,不会容许儿女们有这样偏激害人的思想。

    真要是惹怒了母亲,说不得要被送到乡下去住了。

    可向来老实的范莹这一次却并不是只是一时气急说说气话而已,她是真的对于朱元厌恶到了极点。

    她紧紧地攥着拳头没有说话。

    直到回了家,她才甩开了妹妹,小跑着去了范夫人的房里。

    范夫人正跟庄头们对账,隔着屏风一时只听外头没了声音,等到女儿疾步跑了进来,外头的庄头纷纷躲避,这才震惊的道:“你怎么回事?!这么不管不顾的闯进来成何体统?!”

    范莹却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无畏的站在母亲面前,倔强的道:“我有事要跟你说。”

    范若随后也跟着跑进来了,无措的站在范夫人和姐姐跟前,不知所措的跟母亲说:“娘,您别生气,姐姐她,她有些不舒服......”

    范夫人已经意识到了女儿的情绪不对,并没有立即发作,扬手示意她闭嘴,转头吩咐嬷嬷先把庄头们带到外头去,去跟账房先生继续对账,而后又将下人们也都给遣走了,自己这才转过头看着范若跟范莹,既无奈又头痛的问她们:“你们到底闹什么?!好端端的,不是去了钱家做客吗?怎么又闹的这样跑回来?”

    上次跟哥哥出去就已经是这样了,这一次竟然又是这样。

    范夫人实在是不知道女儿到底心里在想些什么。

    范莹咬着牙,虽然心里还是带着恐惧,却努力的鼓足了勇气,抬起头质问母亲:“娘,是不是苏家已经派人上门来赔过罪了?”

    范夫人没想到女儿气势汹汹的回来是为了问这件事,怔住了片刻才恼怒的问她:“谁告诉你的?”

    会这么问,看来也就是说这件事肯定是真的了,范莹所有的委屈瞬间全都涌上心头,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既然苏家已经来过了,为什么你还是要跟苏家退亲?!为什么?!就因为朱元说苏文祥好,说苏家不好,所以你就非得要跟苏家退亲吗?!”

    苏家的事范夫人早就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她当初也是考虑过苏家的诚意的,可是苏夫人言语中都是对范家的施舍,好似他们决定回头是对范家莫大的荣耀了,范夫人便彻底下了决心。

    她原本是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女儿的,不想女儿知道这件事伤心。

    可是现在既然女儿这么不明事理,她也没有什么好再隐瞒的了,点了点头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是,苏家的确是来过了,说是想重新要你的庚帖,可是我跟你父亲商量过后,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这还是母亲头一次正面回答她的质问,范莹顿时情绪失控:“娘!你为什么这么做?!你分明知道,这门亲事是早就定下来的,当时也是你跟父亲答应了的,为什么现在分明事情有了转机,你反而又不要了?!”

    这样对她来说何其的不公平?!

    她气愤不已,简直快要晕过去。

    范夫人既恼怒又失望,她不知道为什么女儿的反应竟是这样,对于这门亲事,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已经什么办法都试过了。

    哪怕当初放弃自己的原则,要去替徐老太太做那些害人的事同流合污,她也并没有后悔过。

    可是在女儿眼里,她却成了一个不顾女儿的心意,好似专门阻碍女儿幸福的人。

    真是叫人气结。

    最近徐家又起了波澜,英国公打了胜仗,她现在其实跟丈夫都很烦,可是她还是忍着气,跟女儿将话给挑明了:“事情有转机?苏家为了徐家的一句话退亲,再为了徐家的一句话就来说婚约如常,你有没有想过苏家是有问题的?苏夫人来我们家里,口口声声似乎是给了你天大的恩赐,让你嫁给她儿子,没成亲之前当着我跟你父亲的面,她尚且这么气焰嚣张,刻薄至极,等你嫁过去了,你会有好日子过吗?”

    范若绞着衣摆看看母亲,又看看姐姐,并没有敢开口说话。

    范莹不信,之前徐游分明说苏家的人和苏钲连范家的门都没能进,母亲却说他们还来耀武扬威。

    她觉得母亲只是故意这样说好让她死心罢了。

    范夫人失望又恼怒:“你连我都不信?!难道你不信自己的母亲,宁愿相信外人?”

    范莹一时无言。

    她也知道母亲为了她做了很多的事,甚至为了她不惜被姨母掌掴,可是她也不愿意相信大方端庄的苏家的伯母会这么势利。

    范夫人见她沉默,心里愈发的恼火,毫不迟疑的冷笑了一声:“我知道你定亲了几年,一时要接受退亲这件事很难,可是苏家的人刻薄势利难相处,苏钲到头来一句好话都不敢替你说,这样的人家,你嫁过去了只会受苦,绝对没有好日子过,母亲是为了你好,你若是实在是不相信,那你便去找你父亲说吧,我也懒得再管你的事!”

    她早就已经很气女儿不知分寸,分不清黑白,更加失望的是女儿还无故迁怒了不该迁怒的人。

    这样不分好歹,要是不教训她,她以后总会被别人给教训的。

    范莹却根本一句也听不进去,只觉得母亲是在无理取闹。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维护朱元罢了。

一百一十五·阴暗

    范若在边上都觉得姐姐的反应太过激烈了,见孟夫人已经气得脸色发红,急忙伸手拽了拽范莹,低声劝她:“姐姐,你快跟母亲赔不是......”

    一向什么都很听旁人的话的范莹却毫不迟疑的推开了她的手。

    范夫人看在眼里,只觉得越发的失望。

    她最近原本就有一摊子的事要处置,已经很焦头烂额了,还以为女儿的事总算是能解决,心里有了一点安慰,现在却又平地起波澜,实在是让她有些不堪重负。

    她是过来人,当人父母的,从前接触少还不觉得,这次经过事却很能看得清楚苏家的确不是合适结亲的人家,苏钲也不是什么良人,可是嘴皮子都已经跟女儿磨破了,女儿却怎么都不听,简直油盐不进。

    她烦恼万分,见范莹还是少见的梗着脖子一副顽强不屈的样子,冷冷的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你要是还是听不进去,往后吃亏的是你自己.....”

    话说到一半,外头传来丫头的敲门声,范夫人警告的看了女儿一眼,又对范若吩咐:“陪她回房去待一阵子,最近你们都别再出门去了。”

    范若相比起姐姐来更任性一些,可是真正看见母亲生气,也不敢再闹腾,温顺的点了点头。

    范夫人这才踏出门槛,沉声问怎么回事。

    丫头亦步亦趋的跟着,急促的道:“夫人,先前我们庄子上的人来说,我们在廊坊的一座庄子的佃户因为田租的事情闹起来了,现在不少人跪在庄子门口,这天气越来越热,谁在烈日底下晒一天都扛不住,已经有晕过去的了,管事们处置不来,庄头又来了京城,所以他们就派人急忙将事情给报上来了,让您快些能拿个主意,不好闹出人命来的。”

    当然了,一旦要是闹出人命来,范大儒的官声和名声就都毁了。

    范夫人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见范莹还是一无所知的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加快了步子下了台阶。

    丫头继续跟在她身后小跑着一路告诉她:“还有,夫人,朱姑娘的姨母付夫人来了,说是有事情找您,我们已经安排了付夫人在花厅边上等着了。”

    又是朱元!又是苏付氏!

    范莹现在根本没心情关心家里的麻烦,现在对于她来说,最糟糕的事情莫过于朱元还有苏付氏来家里了,说句难听的,什么事都是朱元跟她姨母闹出来的。

    尤其是朱元的姨母,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什么事都跑来她们家指手画脚的,好似什么事都能让她给范家决定。

    她冷冷的哼了一声,见边上的范若忍着没吭声,就嘲讽道:“真是不知道这家里现在是姓范还是姓朱了。”

    范若是有些怕家里出事的,毕竟家里要是出事,她们的日子可就真的难过了。

    到时候别说什么亲事不亲事的,她们只怕本身的生活都要受影响。

    因此这个时候她没附和姐姐说朱元的坏话,倒是真心实意的希望朱元和苏付氏真的跟家里关系好,能帮家里把这件事给解决,否则的话,事情闹大,家里逼死了佃户,怎么都不好听的。

    她没说话,范莹自己还是忍不下心里的这口气,急匆匆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写了封信,要丫头趁着到时候轮值回家休息的时候替她送出去。

    范若磨磨蹭蹭的跟着进了姐姐房间,看着她写了信封起来送走,蹭过来揽住了姐姐的胳膊,迟疑着问:“姐姐,你这信是要寄给谁?你不要犯糊涂啊。”

    嘴巴上说说朱元的坏话,记恨记恨朱元这是可以的,毕竟她也觉得朱元实在是太过出风头且顺风顺水了,一般的女人谁能有她那样的运气和好前程。

    可是真要付出行动去做什么针对朱元的事,这范若还真是不敢,毕竟别说是她了,前头多少要对付朱元的,无一例外一个个的全都栽了。

    何况现在朱元身边还有那么多的人,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镇得住场子的人物。

    何必得罪她。

    范若捏着姐姐的肩膀劝她息事宁人:“母亲刚才也说过了,只要你真的不愿意嫁给苏文祥,那她是不会逼着你嫁过去的,既然如此,那你也别太执着了。”

    范莹瞪大了眼睛,一把推开她有些困惑又茫然的质问:“你现在这么说?之前你还说,这件事全都是朱元害的,现在你又让我别太执着?!我是不必嫁给苏文祥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再找另外一个,说不定还不如苏文祥!我只要我原本的亲事!这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

    范若吓了一跳,心里下意识的趋吉避害:“不是这样的,姐姐,这件事的确是怪朱元没错,但是既然父母亲都已经决定退亲了,就不会再改决定了,我之前那么气愤,也是怕你被嫁给苏文祥,可现在父亲母亲都同意你不嫁给苏文祥了啊!到时候你再慢慢选,总会选一个不错的.......何必为了这件事再去做什么傻事,得罪那个疯女人,再让父母生气呢?!”

    不是这样的!范莹冷笑了一声,毫不迟疑的推开了妹妹:“别说了!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

    范若更加惊疑不定,不知道她到底准备写信给谁,只好低声问她,想要彻底问清楚,她到底准备怎么样。

    她跟姐姐是姐妹,姐姐要是做错了什么事行差踏错,到时候她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

    她原本只是心里不忿,想要挑拨挑拨姐姐跟父母亲闹的,没想到姐姐却这么死心眼,而且还一反常态想要把事情闹大,她有些害怕。

    范莹却不肯告诉她了,使眼色让丫头立即退出去,只是冷冷的冲着妹妹笑了笑:“放心吧,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的。”

    范若更不安了,见实在问不出来,只好犹豫着站起来跑去想找父亲跟母亲,把这件事提前告诉他们,好让他们拿个主意,别到时候真的闹出什么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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