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亲情
终日打雁,竟然被雁叼了眼,徐老太太冷冷的狠狠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从这楚楚可怜的脸蛋上看出了满满的得意!
她竟然敢!她竟然敢!
徐老太太面色铁青,一脚将范夫人给踹开了。
从小对于妹妹的随意态度到现在也没有改,徐老太太恼怒的伸手指着范夫人冷声呵斥:“你疯够了没有?!之前是因为你一直在那里说担心朱家少爷和县主,我们看在亲戚的面上,才陪着你一起来的,谁知道你是在嚎什么丧?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什么话都敢说?!”
世子夫人的手都被徐老太太给握的痛了,急忙附和道:“可不是!姨母,做人要讲良心!婆婆她是为了你,才这么维护你,你却不知道怎么搞得,竟然反过来咬我婆婆一口,你太过分了!你也该替姨父的名声和外甥女儿们的名声着想啊!”
不管之前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现在既然朱老太太没事,那就只能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于范夫人一个人。
徐家绝对不能被牵扯进来。
徐老太太对于范夫人失望透顶,她冷冷的逼视范夫人的眼睛:“你做的都是些什么事?你怎么学成了这样?!”
葛夫人已经心里把这件事的过程给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她一点儿也不想再呆在这里看热闹了。
说到底徐家也不过就是一时倒霉,以后到底是怎么样还说不定呢。
到底圣上一直都对徐家优待有加,徐家还是不能得罪。
虽然朱元也得了县主的封号,也被太后看重,可是说句老实话,跟徐家比起来,她是真的不够看。
看看朱元的热闹么,那还可以,可是看徐家的热闹,那还是免了吧。
可是之前她们不想走的时候卫敏斋一直赶她们走,现在他们想走了,卫敏斋反而拦住了她们:“这件案子涉及人数众多,还是希望众位夫人们都做个见证。”
做见证?!
众人不约而同都看向徐老太太和世子夫人。
徐老太太只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好像是被人当众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光。
而这一切都是范夫人!
要不是她这个妹妹吃里扒外,通风报信,联合外人来算计她,现在朱元跟朱景先早就已经倒霉了,现在被所有人围观嘲笑的也就该是那两个姐弟,怎么会变成她自己当众出丑?!
她伸手去掰范夫人的手,借着这个机会附在范夫人耳边,语气森然的警告:“我跟你说清楚,你要是再不知足,我让你们家破人亡!”
她是真的做得出来的,范夫人毫不怀疑,毕竟这个姐姐是真的从来就见不得人好,范夫人抬头跟徐老太太对视,眼里全是嘲讽。
怕吗?
她会怕,就不会答应朱元的提议,也不会抛下身份刚刚唱那么一出大戏帮徐老太太婆媳定罪了。
早已经什么都失去了的人,还怕什么?
范夫人抱着头似乎是怕的哭起来:“长姐!我已经尽力了,我真的帮你做了,我不知道怎么朱老太太没事,她之前去接走朱景先的时候都还是好好的,还很顺利......可是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长姐,你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不要迁怒莹莹啊!我的孩子们都是无辜的.......”
钱二夫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惊在当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姨母看母亲的眼神她看的清清楚楚。
姨母是真的在引母亲上当......
她看向了朱元。
而这一幕戏的主角朱元终于也意识到了是该自己上场的时候,笑了笑上前扶起了范夫人:“范夫人,您何必跟徐老太太争执?事情到底是怎么样,我们问问朱老太太,再问问那些朱老太太身边的护卫不就行了?卫指挥使和信王殿下都在此,是非曲直,我相信自有公论。”
徐游气的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长长地手指甲将掌心的肉都给掐的血肉模糊了也没什么感觉。
她这么看不起朱元姐弟,可是朱元姐弟却一次次的反击来打她的脸!连祖母和母亲亲自设计,也不能把这个贱人送去死!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世子夫人紧张得一直去掰扯范夫人的手,可是越是紧张越是忙中出错,她根本不能拿范夫人怎么样,反而还让范夫人更加死死的抓住了徐老太太,她一时之间茫然无措,只觉得面上无光。
多少年的脸面,都在这一天给丢光了。
而此时,楚庭川也终于姗姗来迟,从宅子里出来,若有所思的看了徐老太太一眼,便道:“徐老太太,朱老太太身边的那些护卫特意从白马寺引诱朱景先来了这里,竟然还妄图杀人栽赃嫁祸给他,幸好我们来的及时,阻止了这件事,朱老太太身边被抓的那些护卫......其中有些很是眼熟......”
他说着,冲着卫敏斋点了点头:“看来这件事要请卫指挥使好好查一查了,佛门清静地,您更是德高望重,怎么能平白受了冤枉?您放心,这件事一定会查的水落石出,还你一个清白。”
徐老太太不知道锦衣卫会不会还她一个清白,但是她现在的脸色就真的是青白交加,面色冷淡的望着信王楚庭川:“殿下说笑了,何须查?我原本就是清白的,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小人污蔑。”
在场的人都已经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了,实在是也不难猜,平白无故看了这么一场热闹,大家心里都有些五味杂陈。
明明是被徐家拉着来看朱元出丑的,可是没想到现在却看成了徐家的热闹,也不知道该说是走运还是不走运。
不过有一点现在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也怪不得朱元两姐弟对朱家那么没感情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现在他们才知道,朱老太太原来真的如此狠心绝情,一有机会竟然就真的想置孙子于死地,勾结外人喊打喊杀的,真是丝毫没有手软。
原来救母记里写的半点不错,朱家姐弟在朱家活的真是不容易,怪不得他们一心想要摆脱朱家呢。
八十七·眼药
徐老太太从少女时代到现在儿女成群,从来就没有如此狼狈过,回程的马车上,徐老太太脸色煞白,豆大的冷汗顺着脸庞落下,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太丢人了,简直丢人至极!
且不管之后锦衣卫到底能不能从朱老太太和那些手下人嘴里问出什么来,但是今天朱元和范夫人的那些质问到现在已经让她在京城贵夫人的圈子里颜面扫地了。
千年道行一朝丧,她一拳捶在了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世子夫人惊恐不安的抬头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嗫嚅着开了口:“母亲,现在怎么办?朱老太太那里倒是无所谓,咱们从来没亲自见过她,都是让底下的人出面见她的,她也指证不了我们什么,但是姨母那里......”
就是范夫人一口咬定她们设局陷害朱元,这一点是最让人头疼的。
范夫人毕竟是范大儒的妻子,这么多年名望甚重,很受人尊重,她说的话,大家是都很容易相信的。
不管她说好说坏,都是有人信的。
原本是想要当猎人,谁知道自己反而成了笼中鸟,这种恼火的感觉真是让人推搡,世子夫人忍不住垂头丧气。
马车外头全都是议论声,徐老太太烦不胜烦,恼怒的看了世子夫人一眼:“闭嘴!你.......”她情绪激动,伸手指着世子夫人,一时竟然颓唐的倒在了马车上。
徐游顿时惊住,一下子尖叫了一声祖母便扑了上去。
世子夫人也急忙把她给搀扶起来,一面急忙让女儿去把保心丸拿出来,一面拍抚着徐老太太的心口让她顺气。
等到回了家,前脚徐老太太才躺在床上,谁知道后脚锦衣卫就已经跟着进门了,口口声声有些话要问问她们。
徐家乱成了一锅粥,徐老太太和世子夫人忙的不可开交,徐二老爷在这个时候倒是反而难得得了清静。
徐二夫人给他倒了杯茶,坐下来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家里最近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家里日子好过的时候,我们二房反而要小心翼翼的活着,现在家里出事了,我们反而能苟延残喘了。”
仔细想想,还真是讽刺。
徐二老爷牵了牵嘴角算是笑了:“你说的倒是一针见血,是啊,都说家大业大日子才好过,可是我们家正相反,你看看我们,只有老太太和大嫂她们忙起来,才顾不上我们。”
二夫人替他揉肩膀,一面忍不住叹气:“所以怪不得我们,都是她们逼我们的!小三儿死的实在是太惨了,我每天每天的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小三儿叫爹娘的声音......”
屋子里有一瞬间的寂静,徐二老爷伸手握住二夫人的手,冷静的看着她说:“没事的,等到这件事过了,我们就去过自己的日子,这个家不是我的,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在这里受气。”
这些年他也算是看清楚了,英国公府虽然花团锦簇,可是对于他们二房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关系。
因为连他的亲生父亲也不在乎他这个妾室生的儿子。
二夫人垂下眼睛,过了许久,才嗯了一声,又有些担心的抬头看着他问:“那这件事会不会被别人知道?要是被父亲知道了,那我们怎么办?老太太和父亲会杀了我们的......”
徐二老爷冷冷的牵了牵嘴角:“没事的,想要我们的命,那也得他们能够平安过得了这关才行。”
最近丈夫总是做一些让人琢磨不透的事,但是二夫人也不想过多的追问什么,她也知道,女儿的死到底是让丈夫心里有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大房也的确没把他们当成手足兄弟看待。
徐家各有心思,苏付氏的病也终于好起来了,她见了范夫人的时候还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为什么出去一趟,朱元朱景先平安无恙的回来了,倒是范夫人,额头青肿,脸上的妆容散乱,连发髻都乱了。
她向来是把范夫人当朋友的,见范夫人这么狼狈,一时吓了一跳,急忙坐了起来问她:“范夫人,你怎么弄成这样?”
卫大夫人是没跟着去城郊的,但是他儿子是锦衣卫的指挥使,方良又知道她想知道什么,一回来就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她现在是什么都知道,因此见苏付氏问起来,她就蹙着眉头忍不住摇了摇头:“我都被你们给弄糊涂了,到底范夫人.......”
到底范夫人是真的一开始就想出卖朱元朱景先,还是其实是跟朱元朱景先商量好了,故意唱反间计来引徐老太太上钩啊?
范夫人有些尴尬局促的笑了笑,正要开口,范若就已经焦急不安的扑进来了,一眼看见了范夫人就忍不住啜泣着扑进了她的怀里。
范夫人的眼泪也一下子就下来了,可是看着女儿这个样子,还是急忙忍住了泪,伸手拍着她安抚她:“没事了没事了,傻孩子,娘早就告诉过你了,我没事的,我一定没事的.......”
范若吓得厉害,半天都没有缓过来。
还是苏付氏看着这样子知道也问不出什么来,见范夫人又累又倦,狼狈不堪,急忙让她先去沐浴更衣。
范夫人擦了擦眼泪,急忙点头,拉着女儿出门回禅院去换衣裳了。
卫大夫人就在苏付氏边上坐了下来,见绿衣拿了药上来,便看着朱景先问他:“先儿你没事吧?”
既然儿子喜欢人家姑娘,那当然就该爱屋及乌,卫大夫人现在看朱景先也是越看越喜欢。
朱景先摇了摇头,露出个憨厚的笑:“卫伯母您别担心,我没事的,我长大了,可以保护姐姐了,不会让姐姐受委屈的。”
卫大夫人便笑起来:“你这样说话,我一时竟然把你跟我家敏斋弄混了,我家敏斋从前也总是这么说要保护我......”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便松快了一些,苏付氏也接过了绿衣手里的药喝完了,伸手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才问朱元:“元元,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说说,现在我还一头雾水。”
八十八·绝情
朱元向来冷静自持,这一点苏付氏是知道的,当时听说朱景先出事,朱元脸上的惊愕让人看着根本想不到她是装的。
苏付氏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是忍不住觉得奇怪:“你真的一早就知道景先会被.......”
苏付氏一下子没有继续说下去,抿了抿唇,才吐出了‘朱老太太’四个字,气的咬牙切齿:“这个老虔婆,到底是在想什么?!她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们?说到底,是她的儿子先对不起我们在先,为了攀龙附凤就杀妻害女,这样的人,他受到报应才是天理昭昭!她竟然还觉得是我们让朱正松倒霉?!”
这样的人迟早都会出事的。
只是从前朱正松一直靠着女人得到盛家的庇护罢了,朱老太太如此纵容儿子,其实说到底,她才是真的害死儿子的凶手。
如果不是她这个当母亲的一直刻意纵容挑拨,踩低捧高,朱正松不会一路走上不归路。
她不但不反省自己,反而还把责任推在两个孩子身上。
真是老不修。
卫大夫人也喝了口茶,见苏付氏情绪激动,便劝她冷静一些,又转头看着朱元:“对了元元,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一开始朱景先就知道了有圈套?
“没什么好奇怪的......”朱元笑了笑:“其实我早就知道徐家不会放过我,他们要拿的东西已经拿到了,当然看着我这个曾经得罪过他们,而且还拿了他们东西的人舒服心里就不好过。而且杀了我,才能够让一些秘密永远变成秘密。”
这世上最可怕的事不是有人要对付你,而是你不知道危险来自哪里。
可是很不巧,朱元恰巧就因为从前的事而从来对任何可能潜在的危险存在警惕感,她从兴平王妃被娘家威胁,就已经知道了徐家的打算。
而要谢谢徐二老爷,要不是徐二老爷帮忙,她知道徐家的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
她当初在街上看见朱老太太的时候就已经觉得不对了,因为她是知道的,朱家那些人唯利是图,朱老太太一个失势的老人,她怎么可能坐那样好的马车来京城?
这不可能是巧合。
再加上这次范夫人的反常,朱元早就已经开始起疑,并且让杨玉清他们去查这件事。
而经过杨玉清跟锦常他们的帮忙,徐二老爷也问出了不久前范夫人去了娘家之后被为难和威胁的事。
英国公夫人徐老太太拿女儿的婚事去威胁范夫人,而范夫人为了女儿会做出什么决定,这个根本不必想。
朱元很快就猜到了徐家要逼范夫人做什么,趁着范夫人来了寺里去更衣的功夫,朱元就已经把事情跟范夫人挑明了。
范夫人原本就已经被徐老太太逼得无路可走才决定铤而走险,其实心里对于徐老太太的强势和蛮横早就已经烦不胜烦。
相比较起徐老太太的咄咄逼人跟朱元的循循善诱,范夫人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她跟朱元将徐老太太的计划和盘托出,包括朱老太太在城郊,今天会让人来白马寺找朱景先。
所以朱元早就已经让绿衣出去把消息传给了朱景先,而且跟锦常和承岚也把事情交代了一遍。
至于弄丢朱景先,当然也是叔晨跟伯晨故意为之。
苏付氏听的心惊肉跳,揪着自己胸口的衣裳吓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真是没想到徐家这么可恶,账本拿走了也就算了,竟然还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斩草除根。
就算是派人暗杀,也比这样的手段光明正大的多了。
可是徐家就是这么恶心,竟然还非得用这样的手段往人的身上泼脏水,要让人死还要让人一辈子抬不起头。
卫大夫人也点头:“真是没想到,原来事情是这样,徐家早就已经找到了朱老太太,设计了这个圈套等着你们钻进去,想要你们身败名裂。”
也幸亏朱元机灵,否则的话,卫敏斋身边就算是再多人围着,以徐家的本事来说,也有本事从白马寺把朱景先带走。
而朱景先身边要是没有承岚他们保护,只怕也肯定是要出事的。
哪怕不把杀死朱老太太妹妹的罪名栽赃给他,恐怕他也会出事的。
才说到这里,范夫人已经换好了衣裳带着女儿过来了,她整理了一下情绪,终于算是有了点精神,坐下来就道:“这次的事总算是解决了,我......”
她右眼皮跳起来,忍不住伸手捂着眼睛,片刻之后才继续看着苏付氏和朱元:“真是对不住,我差点儿害了你们。”
苏付氏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忍不住摇头:“这怎么能怪你?!她真不是人,竟然拿你女儿的婚事来要挟你,这都已经是什么时候了?只差临门一脚了,她竟然拿婚事来威胁人!幸亏元元问出了这件事.......”
不然的话,其实就算是成了亲,以后只要范夫人有忤逆她的地方,她只怕也会用女儿的婚姻一直来威胁范夫人就范。
这也太残忍了。
范夫人长出了一口气,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精神尚好:“没事,她以后再也威胁不了我了,经过了这件事,我跟她已经彻底翻了脸,不管怎么样,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也不会后悔,只是苏家的事.......”
范夫人到底是最关心女儿的婚事:“元元,你之前跟我说,苏家的事还有转机,你能不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苏家的婚事真是让范夫人如鲠在喉。
其实之前徐老太太用苏家退亲的事来威胁范夫人,范夫人便衡量过了利害,也对苏家起了很深重的芥蒂。
这样随时为了姐姐一句话就能推翻之前的决定随时退亲不顾女方名誉的人,就算是以后成了亲,会不会真的对女儿好呢?
会不会又听从徐家的话故意冷落她女儿呢?
这些都是说不准的事。
只是范夫人承担不起女儿退婚的后果,所以才只能先暂时答应徐老太太的威胁,想着先过了眼前的难关再说。
朱元也是用婚事来跟范夫人谈条件的。
现在事情已经了了,范夫人想知道朱元是有什么办法。
八十九·好事
范夫人不想女儿一辈子都在流言蜚语中度过,为人父母的,总是希望自己的儿女的路能够走得顺当一些,不必经历那么多挫折和风雨。
之前她被迫答应徐老太太设计朱景先和朱元,也是因为女儿的婚事落在人家手里。
现在徐老太太给的压力总算是没了,范夫人也算是相信朱元的,可是她还是想不到,这件事能够怎么解决?
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苏家不退亲了,但是苏家这样的人家,从前都能为了徐家的命令就来说退亲,她担心女儿嫁过去还是受苦。
苏付氏忍不住叹气:“可怜天下父母心,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元元,你就直说吧,到底打算怎么办?你一定要帮帮莹莹啊。”
范莹可爱温柔,苏付氏每次去范家,都对这个温柔的女孩子很有好感,长期相处下来,已经把她当成自己亲戚家的小孩来对待了,她不想范莹被退亲。
朱元笑了笑,站了起来去搀扶苏付氏,对着范夫人道:“夫人,我们出去走走吧?”
什么?
范夫人有些茫然,她现在没什么心情出去走走,只想快些把女儿的事情给解决。可是经过了这件事,她也已经发觉了,朱元其实很有主见,常常会给你不一样的惊喜。
因此她并没有再说什么,忍着心里的不安站起身来,勉强的点了点头,强笑着陪着苏付氏和朱元她们出了禅院,往后山的七叠泉那里去了。
七叠泉是白马寺的胜景,原本游人如织的,但是因为今天出了太多的事,反而还冷静了下来。
葛夫人杨夫人她们也都急着走了,生怕跟这件事扯上关系,因此七叠泉边上的亭子也都空了,只有距离亭子不远处的演武场上,还零星的站着几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离得近了,苏付氏也就看得清楚了一些,见到是信王殿下跟承岚他们,便忍不住站住了脚,扶着二楼的栏杆缓缓的叹了口气。
卫大夫人正好站在她旁边,见她精神不济,便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看向边上的朱元。
范夫人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就见朱元盯着演武场里一个骑着枣红马的少年,她不由得心念一动,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少年张弓搭箭,一气呵成的将天上一只飞鸟射了下来。
好身手!她忍不住站直了身子。
连卫大夫人也忍不住感叹:“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看着倒是有些面生。”
朱元笑了笑解答了卫大夫人的疑惑:“是苏家的公子,只是并不是之前徐家介绍的嫡支的子弟,而是苏家令信公第四代孙,现任江西赣南知府的苏兆昌的嫡子。”
令信公.......
范夫人当初跟苏家结亲,也对苏家很有些了解,也知道这个令信公一房是苏家的旁支,虽然还未出五服,可是却也没什么往来了。
她有些明白了朱元的意思,神情凝重而严肃的看着朱元:“朱姑娘你的意思,是说.......”
朱元的意思是,范莹还是跟苏家的公子成亲,但是这个苏家不是那个苏家?
她有些犹豫不定:“可是.......这样妥当吗?”
毕竟这是关乎女儿一辈子幸福的事,她是真的不敢勉强下决定。
“可不可以,还要问过范大人和您的意思,他来京城会待很长一段时间,夫人可以先观察他的为人,再下决定。至于徐家和苏家那边,他们不会再来搀和这件事了,影响不到你们。”朱元轻轻拍了拍范夫人的手背:“重要的是,苏少爷是承岚的同窗,家世清白,家风甚好,且为人上进,而且跟之前跟莹莹定亲的苏家是同宗,到时候若是不说,甚至都没有人知道原来这门亲事已经不是之前的亲事,也不会对莹莹的名誉造成什么影响。”
也是,范夫人缓缓的吐出口气,这总算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了,而且如果不成,也算是一条出路。
她看着那个少年从马上一跃而下,飞奔着下来去跟信王说什么,便拍了拍朱元的肩膀,问她:“对了,元元,他叫什么名字?”
“苏文祥。”朱元笑了一声,知道范夫人肯定很想知道这个人的底细,便对着朱景先笑了笑:“你过去问问锦常,他什么时候教你射箭。”
锦常笑着答应了一声,飞快的下了楼飞奔进了演武场,兴高采烈的不知道跟锦常说了什么,锦常便指着苏文祥笑起来。
后来还是苏文祥拿了弓箭教朱景先射箭,全程耐心细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卫大夫人见还是怕苏付氏身体坚持不住,寻了个空坐了下来,也招呼范夫人落座,抬手给她倒了杯茶就道:“今天也真是一波三折,你经历了这么多事,我真怕你也受不住,快喝口茶吧,休息休息,想要看未来女婿嘛,以后多的是机会的,毕竟人还要在京城留很长一段日子嘛。”
大家忍不住都跟着笑起来了,连苏付氏也一扫之前的阴霾,心情好了很多。
等到再过了一会儿,演武场那边武僧们陆陆续续的要去练武了,楚庭川他们便也前后散了。
白马寺的知客僧特意过来问她们晚间的素斋是要单独在禅院里用,还是去前面的斋堂里。
范夫人想了想,对着朱元恳切的投去了一个眼神,见朱元笑着点头,便说要去前面的斋堂里用。
毕竟还是想看看苏文祥的为人处世,看看他人到底怎么样。
苏付氏等到卫大夫人和范夫人都回禅院去休息了,才拉着朱元问她:“你之前说,不怕徐家来找麻烦,徐家肯定没精力来对付我们,你怎么这么肯定啊?”
徐家到底是名门望族,来头太大,他们又有权有势,真想对付朱元,是不会对付不了的,大不了拼命嘛,这次朱元也的确是让徐家丢了太大的人,几乎把脸都丢光了,徐老太太那种人那么记仇,她会这么轻易就放过朱元吗?
苏付氏心里实在是不能彻底放心,想了想咳嗽了一声催促朱元:“不如你去跟殿下商量商量?”
九十章·不见
不管怎么说,楚庭川真是每次朱元有什么麻烦都是第一个冲出来帮忙的人,而且有楚庭川在,朱元这边的事也顺利了不少。
反正现在也不用担心卫皇后不高兴了。
朱元知道苏付氏担心,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慰她让她不要想那么多,专心再等上几天就知道了。
苏付氏也知道朱元的个性,说得再多,她自己不愿意做的事,绝对没有人能够逼她的,只好问朱元:“那你是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一个苏文祥的?你是不是之前就有打算过了,如果范夫人一开始不肯同意你的提议反过来对付徐家,就用苏文祥来增加筹码?”
其实认真的说起来,这件事还要多谢李名觉。
因为朱元对于在江西境内发生的,邹家小姐被掳走的事一直都抱有疑虑,所以让向问天去了浙江送信给外祖父和舅舅,至于江西那边,当然是去信给了李名觉,让李名觉帮忙。
李名觉为了让朱元清楚江西那里的人脉关系,便将几个主要的衙门的长官的来历都跟她介绍了一遍。
朱元也由此得知了如今的赣南知府苏兆昌跟之前范家定下亲事的那个苏家是同宗的。
虽然同宗,但是据李名觉所说,苏兆昌为人并不势力古板,是个很不错的人,在任期间很受当地百姓爱戴,虽然在治匪一道上并无什么建树,可是在农田水利方面却都很有成就,朱元一听这个,便想起上一世那个凭借着治水最后一路成了户部尚书的苏兆昌,忍不住恍然大悟。
她对这个苏家当然是知道的了,也没办法不知道,因为毕竟人家两父子实在是都太耀眼了。
苏兆昌官途顺畅,一路扶摇直上,虽然他的儿子们没有一个当官的,但是却也都不是什么纨绔子弟。
尤其是苏文祥,他素有才名,后来游历河山写了山河志,将各地风貌都记录下来,后来更是在边境帮着大周的军队顺利找到了瓦剌人的军队,立下了大功,被封为了勇敢伯。
早知道人家的人品,朱元觉得如果这门亲事能成的话,其实对于范莹来说,是损失最小的一个选择。
“当然,这也要看范莹自己的选择和范大人和范夫人的意思。”朱元下了结论,见苏付氏若有所思,便道:“姨母你放心吧,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总归是告一段落了,那边的苏家暂时也不会来提退亲的事,范家不必跟之前那样紧张,大可以慢慢的挑选,现在余地已经多了很多了。”
这倒是,苏付氏正想说些什么,外头便有人敲门,说是锦常来了,请朱元出去。
苏付氏便扬了扬下巴,示意朱元自己没事,让她先出去看看。
朱元也的确是有些事要跟楚庭川说,叮嘱了绿衣好好照顾苏付氏,便径直去了前院。
白马寺几乎占了整座山,范围很广,寺里亭台楼阁样样不少,造的比王府也不差什么,楚庭川在寺庙的广场上等着,见了朱元,便笑着冲她招了招手。
僧人们已经开始做晚课了,寺里到处都是木鱼声和念经声,楚庭川见朱元过来,挑了挑眉就道:“我还没找到机会跟你说上话,今天也真是太忙了,你这个大忙人半点空也没有。”
“徐老太太毕竟是个老狐狸,我当然要配合一点,不然的话,现在在这里听着诵经声和吹着风的就是徐家人了。”其实朱元并不是很想说这件事,她现在更在意的反而是楚庭川的处境:“你原本就正在查叶家的案子,偏偏这次你还得罪了静安公主,当着那么多人让她摔伤,只怕你回宫去还是要受到训斥........”
楚庭川冷哼了一声:“静安是时候知道这世上的事不是全都要如她所愿了,我对她的忍耐也已经到了头,我总不能一世受她钳制,不管怎么样,反正迟早要有一次的,早总比晚好。”
“再说.......”楚庭川停下步子:“我说过不会让你受委屈,就会做到。”
朱元忍不住心跳加速,低着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楚庭川最近也算是把话挑明了,可是到现在她也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应对。
“我.......”朱元抬起头看着他,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下意识睁大了眼睛,皱起了眉头。
楚庭川察觉到不对,回过头一看便看见了站在廊下若有所思的卫敏斋。
他摇了摇头,并没有再说下去,回过头招呼了卫敏斋一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徐家那边怎么样?”
“徐老太太当然是把事情推的一干二净,朱老太太也并没有见过徐老太太和世子夫人,并没有从她们那里得到过什么,只是认识那些护卫,那些被抓的护卫也都不肯开口。”卫敏斋面色淡淡:“我们已经用了刑,但是那些护卫还是不肯开口。”
其实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徐家用的人,肯定都是信得过的,怎么可能被抓就会供出主子来。
但是卫敏斋还是有些奇怪,他越过楚庭川看了朱元一眼,问她:“朱姑娘,你设这个圈套,将计就计的引徐老太太她们出来,可现在就算是有范夫人作证,那些护卫们一口咬定是范夫人主使的,我们也还是没有办法定徐老太太的罪啊。”
“我也没打算让那些护卫开口供出徐老太太和英国公府,所以卫指挥使您不必顾忌留不留活口,没有关系。”朱元对于徐家派来准备要么害死朱景先,要么诬陷朱景先害死人的杀手们没有半点手软,见卫敏斋不解,便道:“我说过,那些账本被拿走也是有代价的,现在就是徐家付出代价的时候了,接下来徐家的对手已经不是我了,但愿她们能够向对付我这样游刃有余。”
卫敏斋便敏锐的意识到了朱元的目的:“你是说,其实这些护卫们被抓,你是另外有打算?所以他们的死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重要的是,该知道他们是徐家拍出来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九十一·告白
卫敏斋回禅院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卫大夫人正好从外头听了晚经回来,见卫敏斋坐在廊下,单膝曲着若有所思的模样,一时站着没动,站在原地看着她好一会儿。
禅院里种了许多的花,到了这个时候,已经馨香满院,卫敏斋仰着头看着月亮渐渐爬上树梢,好一会儿才发现了卫大夫人站在边上看自己,急忙从廊上下来,下了台阶快走了几步,走到卫大夫人跟前搀扶着她进屋:“娘,您回来了怎么不叫我去接您?”
“就这几步路,还需要你来接什么?”卫大夫人忍俊不禁,笑着摇了摇头,进了屋让人倒了热茶,这才问他:“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去找朱姑娘他们了吗?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啊?”
提起这件事卫敏斋便不知道怎么回答,双手枕在头后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原本不想说的,但是见母亲这么盯着自己,卫敏斋只好闷闷的说:“母亲,朱元她大约真的不适合我。”
卫大夫人抬起手倒茶的动作就顿住了,看着面前的儿子一时说不出话来,儿子向来是意气风发的,就算是遇上了什么难关,也从来没有见过卫敏斋这样失意的样子。
可是现在,他却露出这副茫然无措的模样,卫大夫人放下手里的茶盏,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想了一会儿便问:“为什么忽然这么说?你从前说,觉得自己跟朱元很像啊。”
他们两个人一样都是从逆境当中走出来一条路的人,什么都要靠自己,行事的风格也很相像,卫大夫人从第一眼见朱元,便很喜欢这个自强不息的小姑娘,觉得儿子跟她很相配。
而没想到儿子竟然也真的对朱元特别的很,对朱元很有好感。
卫大夫人原本是很乐见其成的,虽然其中有些误会,一度让朱元和苏付氏对他们生疏了许多,可是后来还是没事了,卫敏斋也向来都仍旧没有放弃朱元的想法,怎么现在却忽然这么说?
卫敏斋静了一会儿,他是看过朱元跟楚庭川相处的,这就是原因。
朱元跟自己相处的时候,总是冷淡中带着客气,并没有任何的特别,可是刚刚他看见朱元对着楚庭川,却温和而情绪丰富。
对着楚庭川的时候,朱元的情绪好像总是比对着别人多。
更重要的是,楚庭川好像总知道朱元所有的事。
就比如说这一次徐家的阴谋,朱元什么都不用说,楚庭川就什么都知道了,她甚至都不必多说什么,楚庭川就能知道她下一句话要说什么。
这样超乎寻常的默契,不是他能够比拟的。
他收回思绪,有些颓然的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说:“朱姑娘的个性太强了,我这个人也同样倔强,就像是这次的事,朱姑娘是个太冒险的人,我却有您在,不喜欢身边总有这样喜欢剑走偏锋的人。”
卫大夫人没想到儿子是这么想的,一时无言,等到卫敏斋喝了茶,才叹了口气:“就算是不是朱姑娘,你也该好好的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现在你二叔三叔他们已经回了老家去,族里的事就算是暂时有耆老和族长们,可是你总归是这一支名正言顺的家主,该要娶个媳妇儿回来照顾家事了。”
她的身体总归是不好,没有那个精力长期照管家事的。
提起亲事卫敏斋就忍不住大摇其头,找了个借口急忙溜出去了。
卫大夫人就忍不住叹气。
还以为儿子总算是开窍了,可是没想到又没戏了,真是令人惆怅。
卫敏斋好不容易才出来透了口气,总算是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正站在半山上迟疑着是该先去找人聊聊天,还是先回禅院去,肩膀便重重被人拍了一下。
他下意识便两只手猛地一拽,将人给往前拽的几乎飞起来,正要紧跟着上前,便一把被人按住了肩膀。
两人僵持不下,卫敏斋抬眼一看,便见楚庭川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急忙便放了手,站直了身子拱手告罪。
楚庭川笑了笑,摇手让他不必这样,等他到了跟前,才笑着说:“原来你也有这个闲情雅致,怎么这么晚还站在这里吹风?”
远处都是延绵的山峰和不绝的松涛阵阵,卫敏斋站在楚庭川跟前,笑着看了他一眼:“我母亲催着我成亲,我避出来避避风头。对了,殿下,这次的事,朱姑娘是不是有些太冒险了?就算是那些人真的以为这次徐家大动干戈是为了抢账本,就真的一定会为了这账本出来对付徐家吗?”
如果会的话那还好,那徐家多的是麻烦了,要跟人家狗咬狗。
可是如果不会,那徐家避过了这次的险境,那朱元的处境可就危险了,这次她可把人家给整的不轻啊。
徐家这次恐怕是好一阵都缓不过来了。
堂堂名门望族,被朱元给整成这样,老封君成了过街老鼠,怎么想都知道人家绝对不可能轻易放得下。
楚庭川倒是没什么担心的样子,他仍旧面色淡淡的看着前方的风景,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她这个人是很倔强的,什么事都习惯依靠自己,既然她已经决定了,我想,一切都该等之后再说。”
卫敏斋垂下头:“殿下对她这么放心?可是若是对她好,不是该什么事都替她想好吗?”
至少他就很不理解,为什么身边分明有这么多人可以帮忙,朱元却从来好像都只信自己,这样过日子,岂不是太累也太单调了?
她总该学着相信人的。
楚庭川转过头对着他,神情认真而若有所指:“她不是笼中鸟,她是飞鹰,她想做的事,就该让她放手一搏,若是失败了,我会在她身后接应她。”
卫敏斋攥紧拳头,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忽然觉得身上发冷。
原来这才是区别。
他们都没有人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楚庭川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走了。
山上空荡荡的,锦常啧了一声就忍不住小声的嘟囔起来。
九十二·死人
卫指挥使做锦衣卫的头儿是很称职,也的确是个人精,但是看起来在女人缘上头,还是一点儿经验都没有。
朱元是什么人?她还需要别人告诉她去走什么样的路?
得了吧,朱姑娘根本就不是那种等到别人来告诉她哪条路走的更稳当的人,卫大人要是这么想,跟朱姑娘可绝对走不到一起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卫大人根本看不懂朱姑娘要的是什么,不然的话,有个卫大人在,自家殿下的处境就更难了。
锦常忍不住在心里窃喜朱姑娘是个什么都要自己做的人。
等到见了承岚,他还忍不住跟承岚说了刚才楚庭川在半山上遇见了卫敏斋的事儿:“卫指挥使之前就对朱姑娘热切的很,你看吧,我早就说过了,他肯定是对朱姑娘有意思的。”
承岚懒得理会他,伸手推了他一把:“好了,这些事不是我们该议论的,你嘴巴紧一些,别到时候祸从口出啊。”
锦常还想跟他争辩几句,可还没来得及呢,寺里的知客僧便进来传话,说是宫中有消息来,令楚庭川马上回宫去。
这都已经入夜了,怎么催的这么急?
锦常跟承岚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忍不住提起了心,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他一时没有想起来,之前还有个静安公主摔伤了被送回了宫。
现在这个时候还有人出来催促楚庭川回宫去,那看起来肯定是因为静安公主受伤的事了。
两个人都忍不住觉得头大起来。
虽然静安公主自从之前犯过错之后就跟圣上的关系大不如前,也很不受太后老娘娘的喜欢,可是到底静安公主被圣上宠爱了这么多年,总归是有情分在的,她现在被楚庭川呵斥,又摔伤了,恐怕楚庭川回去又得吃一顿挂落了。
过了半响,锦常才磨磨蹭蹭的拍了拍门,隔着门跟楚庭川说了宫里来人的消息。
楚庭川却似乎早有预料,在里头应了一声,便出来让人收拾衣服,自己带着承岚径直去了朱家休息的禅房。
朱景先跟苏文祥还在后山上跟武僧们一起学武,只剩下朱元陪着苏付氏在院子里吹风喝茶,楚庭川敲了门进了院子,和苏付氏打过了招呼,才跟朱元说了自己要连夜回宫的事:“你明天回程的路上自己小心,我把锦常留在这里,他会陪着你们回去。”
苏付氏下意识看了朱元一眼,见朱元似乎有话要说却犹豫的样子,便急忙站了起来:“绿衣,起风了,我有些冷,先进去披件衣裳再出来。”
院子里只剩下朱元和楚庭川,朱元点了点头,让楚庭川小心应对。
毕竟静安公主肯定是回宫告过状了的。
楚庭川笑了一声,让朱元放心:“已经不是以前了,她不能把我怎么样,你放心吧,我是来跟你说一声,你回去以后恐怕也要应付很多事,万事要小心一点。至于邹家的事,你也别太担心,你派了向问天送信回去,李名觉那边到时候查清楚了,也会有消息送回来。”
朱元点了点头,有些不大习惯楚庭川事无巨细的叮嘱,总觉得有些心慌意乱,等到楚庭川走了,才松了口气。
苏付氏正好出来,见状就忍不住摇了摇头,到了朱元面前,看着楚庭川的背影问朱元:“元元,殿下的心意到现在已经很明显了,他对你分明很上心,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楚庭川毕竟不是普通人,到底怎么样,总要给个交代的。
如果朱元真的也喜欢楚庭川,那么怎么也该努力一下,哪怕希望渺茫。
可是如果不喜欢,那也得早早的把话说清楚,毕竟楚庭川是个王爷,当然是最好不要有误会了。
朱元自己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直到第二天回了家,她也还是有些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件事。
不过幸好她也没有为这件事烦多久,别的事情就找上门来了------林大厨回来说丰乐楼出事了。
苏付氏很紧张,昨天在白马寺才惊心动魄的闹了一场,现在就说丰乐楼也出事了,她急忙摁住了自己的胸口,问她:“到底是什么事?”
“汝宁伯府.......哦不......是之前的汝宁伯府的那些人,来我们店里吃了东西之后就说是出事了,吃死了她们的老太太,已经跟顺天府报案了,现在衙差已经将当天做菜的那些厨子都已经抓回去了.......至于我们,季晨已经被带去顺天府了,我是因为不在店里,去伯府送菜单了.......所以才没有动我们......”林大厨情绪激动,有些语无伦次,一时之间根本说不出话来。
而苏付氏简直已经快要晕过去了。
什么?!
徐家竟然这么恶毒?!那些账本他们可就是通过兴平王妃的娘家汝宁伯府弄回去的,现在说汝宁伯府的人吃了丰乐楼的东西死了,这不就是打着斩草除根的主意吗?
也就是说,昨天哪怕是朱景先出了事,朱元也出了事,她们也没有打算饶过丰乐楼?
他们这是存心要把跟朱元有关的所有人都弄死。
苏付氏气的揪着衣襟喘不过气来。
朱元却还能保持冷静,她靠在椅背上,看着面前的林大厨冷静的让他先平复心情:“昨天他们来过店里吃过什么东西?他们点过的菜品有没有旁人用过?当时是多少人一起来的,你先别紧张,想清楚,再告诉我。”
林大厨都已经有孙子的人了,也当了很多年的大厨,可是还从来没摊上过这种菜把人给吃死了的事,真是控制不住情绪,尤其是现在朱元这么一说,他就更忍不住了,好一会儿才拿了绿衣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才肯定的回答了朱元的问题,又忍不住叹气:“其实他们是摆明了故意来陷害我们的,早就已经对我们有了恶意.......可是现在毕竟是死人了,而且死的还是当初的汝宁伯老太太,这简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宁愿这样也要来害我们.......”
九十三·死咬
汝宁伯齐家自从跟兴平王勾结的事情发生之后就败落了,爵位被收回去,连老太太身上的诰命都被收了回去,还跟兴平王妃也闹翻了。
当初做哥哥的把兴平王妃送给兴平王绵延后代,兴平王妃早已经跟齐家关系闹的很僵,自从出事之后,也甚少接济齐家的人。
为了这事儿,齐家还上门闹过许多次,齐正死了,他的妻子当机立断的依靠娘家跟汝宁伯府和离,把孩子们都带走了两三个,汝宁伯老太太为了这事儿恨死了自己女儿,天天都带着几个儿子儿媳和孙子们上兴平王府闹事。
兴平王妃倒不心软,她本来就已经对娘家人很失望厌倦了,可是再不心软,她作为王妃,也不可能真的对自己的母亲置之不顾。
因此陆陆续续的还是给过些银子。
汝宁伯老太太就是利用这一点,谎称自己身体不好,快要死了,趁着兴平王妃带着楚鸣去看她的时候,将楚鸣给拦在了家里,利用楚鸣来要挟朱元交出了账本。
可是光是这样还不够,齐忠紧紧咬着牙,拿手恨恨的掐住楚鸣的脖子,挑衅的望着一脸急切泪流满面的兴平王妃:“你没人性啊!娘辛辛苦苦把你养到那么大,把你嫁给兴平王,让你当了王妃,让你做了人上人,你呢?!我们家里出事,你就光站在岸上看着,根本不把我们当家人!”
这些时间,他算是尝尽了人情冷暖。
从前风光的时候,人人都敬他们是兴平王的小舅子,对他们全都毕恭毕敬,可一旦出了事,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跟他们划清界限。
连最亲的妹妹也翻脸不认人,只给钱打发娘,让他们一个个的过的这么凄惨。
齐忠恨兴平王妃,对着自己这个曾经金贵的外甥也没有半点心软-----反正都要死了,死之前还不如拉上这个身份贵重的外甥,也算是对这个狼心狗肺的妹妹的惩罚!
兴平王妃已经哭的口干舌燥了,伸着手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在发抖。
账本已经要回来了,但是齐忠就是不肯放了楚鸣,而且寸步不离的把楚鸣带在身边,她根本毫无办法。
她这一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一双儿女了,他们谁都不能出事的,经不得一点儿风险。
可是现在到了这个份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哭着求他放手:“现在娘都死了,你们到底还想怎么样?!你们是不是疯了?!”
齐正原本就是自己做错了事,他跟兴平王狼狈为奸,借着兴平王的势力在外面所做的那些事简直罄竹难书,他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跟哥哥弟弟们却就是想不通,总觉得这一切都是别人害的,要不是朱元就不会出事。
兴平王妃疲倦至极,目光僵直的看着面前哭个不停的儿子,讷讷的道:“二哥,我告诉你,要是今天鸣儿有什么不测,我会让你死的,我一定会让你死的!”
齐忠目眦欲裂满不在乎的哈哈大笑:“那又怎么样!?你以为我怕吗!?我啊!我从一个大少爷沦落到街边的乞丐,你知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再坏也不会比之前那个更坏了!你放心吧,等我办完这件事,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兴平王妃一筹莫展。
是她自己太过愚蠢,竟然还会对这些亲人抱有所谓的幻想,竟然让他们钻了空子,以至于现在让朱元受了这么大的冤屈。
丰乐楼是朱元的心血,要是丰乐楼出事,朱元也要受很大的影响。
她已经因为账本的事情连累了朱元,让朱元遭受了几次无妄之灾了,现在如果丰乐楼再出事,她真是再也没有脸去见朱元了。
她失魂落魄的出了门,没有再跟齐忠继续哭哭啼啼。
齐忠终于放开了手里的楚鸣,随意的将他扔给了自己的妻子。
齐二奶奶已经哭起来了,她手脚都在发颤,觉得自己丈夫已经是个疯子了,家里本来就已经出了事,风雨飘摇的,能保全自己就不错了,可是丈夫跟婆婆竟然还异想天开的想要复仇。
也不知道他们是着了什么魔,觉得自己一定能够整治朱元,跟魔怔了似地。
尤其是婆婆,只要想到这些,齐二奶奶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老太太简直是疯了,竟然宁愿自己服毒也要诬陷丰乐楼。
也不知道是谁出的馊主意。
齐二奶奶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跟着这样的丈夫和婆婆都没有想过要和离走人,可是丈夫不干人事啊!
她到底是都做的些什么事?!实在是太过分了,这事儿不管成了还是没成,齐二奶奶都想不到自己究竟以后能过上什么不同的日子。
可是她也知道现在丈夫是疯子,跟他说话根本没有什么用,换来的或许只会是一顿毒打,因此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忍着愤怒什么也没说,回过头抱着楚鸣回后院了。
屋子里安静的很,齐忠靠在窗边坐着,面色狰狞的冷笑了一声。
不会的,现在天时地利,有徐家坐镇当靠山,母亲更是已经不惜服毒自尽,外甥还在自己手里,顾虑外甥兴平王妃也要出来给自己作证,这回一定能整死那个丫头。
他就不信这个邪,京城上下的权贵,但凡是看朱元不顺眼的,统统都倒霉了。
他不信朱元永远都有这个运气。
他也不信老天不长眼,永远帮着这个嚣张的黄毛丫头!
而兴平王妃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丰乐楼了,她站在丰乐楼对面看着大批的官差,掩着嘴不知道该怎么样反应。
她知道眼前有一桩大祸等着朱元,可是就算是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说。
朱元帮过她许多的忙,到了现在,她已经跟朱元算得上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不管怎么说她都不想做对朱元不利的事。
可偏偏儿子现在在哥哥手里.......
兴平王妃进退两难,直到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了丰乐楼门前,朱元从马车上下来,才睁大了眼睛。
九十四·办法
朱家忙的一团乱的时候,徐家更是焦头烂额。
世子夫人从未如此颓丧过,家里一回来就乱了套,为了朱老太太的事,徐兆海也费尽了心思,才能把手伸进了锦衣卫里,让那些护卫们全都守口如瓶。
徐兆海心绪不宁,心情自然也就不好,就算是对着世子夫人,都忍不住大呼小叫。
徐游更是一回来就病了。
不病也不行,这一次的事对她的打击也同样很大。
她终于明白,从前她那么居高临下的将朱元看做一个蝼蚁的时候,为什么朱元也同样从来不动气。
因为跟她同样,朱元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过是她的对手。
这种不动声色的轻视才是最叫人难以忍受的,她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遇上过这样的挫折,这足以让她觉得挫败了。
她病了,徐老太太却不能病,等到徐兆海来请了安,便咳嗽了几声问起了英国公的消息。
现在家里上下都乱作一团了,她真是很怕英国公不能回来。
不管怎么说,英国公好歹是对嘉平帝很好,嘉平帝也对他很有感情,英国公在,家里上下都更心安。
徐兆海也知道母亲上火,按捺着自己一嘴的燎泡带来的痛苦,勉强笑着安慰母亲,让她放心:“娘你别担心,现在他们已经知道暗号了,账本是真的,数额也对的上,只要咱们毁了这账本,父亲就没有后顾之忧,我们已经让人亲自去告诉父亲这个消息了,父亲他曾经镇守安南,所向披靡,这一次也一样能够立下战功回来的。”
最近这些天,也唯有这几句话让徐老太太觉得心里稍微舒心一些了,她半响才扯出了一抹笑,有些自嘲的道:“从来没想过竟然会被一个小丫头给逼到这个份上,险些被她逼得无路可走。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朱元做的事桩桩件件都惊世骇俗,其实严格说起来,徐老太太觉得满朝文武,除了那几个一开始就跟朱元交情匪浅的,其余的应当没有谁能看得惯朱元的作风。
可是偏偏这个朱元真是命好,有范大儒给她写救母记背书,让那些是大夫们都无话可说,民间更是把她看成缇萦一类的人物。
徐老太太不想再说朱元了,她冷冷的看着自己儿子的脸,认真盯着他的眼睛,强调自己的意思:“这一次不会再出事了吧?”
徐兆海被母亲看的浑身一凛,可是犹豫了一瞬,他还是摇头:“娘,这件事......我们做的太冒险了,那个女人很邪门的,她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啊!她要是之前弟弟出事还好,可能她也疯了,可是现在她弟弟也没事......我看这件事未必能够算计的了她。”
徐老太太便有些心烦意乱的哼了一声。
她靠在引枕上咳嗽了半天,才闷闷的道:“算了,再说吧,如果实在不行,那就让齐忠去杀了她,反正齐忠不是也总是嚷嚷着要跟她同归于尽吗?”
徐老太太笑容微妙。
徐兆海也立即便反应过来母亲是什么意思,挑了挑眉点头答应下来。
之前只是为了出一口气,还有为了账本的事灭口才准备杀朱元。
但是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已经结下死仇了,不死不休的局面,当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再说了,朱元的事现在还关乎了楚庭川,那就更不能容忍了。
他们英国公府不能栽在这两个人手里。
从徐老太太房里出来,徐兆海便立即去了中军衙门。
徐老太太让人出去打听丰乐楼毒死人的案子。
世子夫人正好来侍疾,听见老太太派人出去,不由得也跟着心不在焉的等消息等了许久,直到派出去的人回来,才悬着心问:“怎么样?”
管事的脸色不大好看的摇摇头:“这件事是顺天府管,但是我们去打听消息的时候听说了,说是仵作验尸已经验明了,老太太不是吃丰乐楼的菜死的。”
徐老太太跟世子夫人相对震惊。
“怎么回事?!”还是世子夫人更先反应过来:“这么快就能验得出来?而且是谁验的?老太太分明就是吃了丰乐楼的菜死的,那么多人看的清清楚楚,怎么就能验得出来说不是丰乐楼的菜?”
这也太牵强了。
世子夫人冷笑了一声转头看着徐老太太,咬牙道:“自然是信王殿下或是卫指挥使出手,他们两个现在简直是两尊门神。”
把朱元给保护得密不透风。
“是胡太医亲自验的......”管事挠挠头:“胡太医和另外顺天府和大理寺的仵作一同验的,听说还照着洗冤录将人的肚子给剖开了,验明了汝宁伯老太太服用的毒药是鹤顶红,这种毒药都是有定量的,普通人想买也买不到,而且一点点便足以封喉了,可是服用了这种毒药却不是那么快就能发作的,所以当时老太太当时吃了菜立即就死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管事的咳嗽了一声,见两位主子都神情严肃面色难看,自己也跟着愁眉苦脸起来:“而且其他的食客也没有一个中毒的......所以胡太医说,老太太不是中毒,而是自己服毒了。”
又有人横插一杠子!
世子夫人失望透顶:“回回都是这样,她简直如有神助!怎么她就有那么好的运气?!”
屋子里安静的很,管事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徐老太太也难掩失望,可是到底她是早就已经听儿子说过丧气话的,心里已经有了准备,所以倒是没有跟世子夫人一样表露的这么明显,她点点头,让管事的先出去,自己看着面前的世子夫人,让她安静些:“家里事情多,你约束好下人,别再出事了。”
世子夫人知道婆婆肯定是还有别的主意,可是婆婆不说,她也知道问不出来,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头告辞出来。
可是世子夫人的一只脚才迈出门槛,肩膀便猛地被人撞了一下,将她给撞得站不稳倒退了两步,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世子夫人当即便要动怒,可是一抬眼就怔住了。
九十五·搜查
世子夫人一抬眼,就看见了钱二夫人,不由得怔在原地,片刻怔忡之后才冷然问:“你来干什么?”
在白马寺的时候,钱二夫人就一直替朱元说话,她们母女现在都跟吃了迷魂汤似地,什么事都偏帮那个贱丫头,就连在城郊宅子那里,也是因为钱二夫人多嘴,才让大家更相信她们算计了朱元,威胁范夫人去陷害朱元姐弟。
世子夫人现在一看见她就头痛。
钱二夫人却实在是顾不得这个嫂子了,匆匆的行了礼问了个好,就避开她进了房,扑到了老太太跟前,皱着眉头追问徐老太太:“娘,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忽然说哥哥强占卫所下辖的军户的地,贪污军户们的饷银啊?!”
世子夫人回过头就愣住了,诧然了片刻才转头奔进了房里:“你说什么?!你胡说什么?!”
徐兆海作为中军衙门的佥事,当然不可能事事都是清正廉明的,否则的话,徐家也不会因为一本账本就受制于人了。
可是徐兆海办事是向来很小心谨慎的,根本不可能会乱来,尤其是他位高权重,真正敢查他的人也屈指可数
这么多年从来都没出过事,怎么现在忽然钱二夫人跑来这么说?
徐老太太也吓了一跳,立即便出声训斥:“别胡说!你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你哥哥好的很,才刚出去没多久,你胡说些什么呢!”
钱二夫人急的一把攥住了徐老太太的手,急躁的打断了母亲的话道:“娘,真的出事了!是二老爷回来告诉我的,说是他在衙门好好的,忽然来了大批的锦衣卫,把哥哥给抓走了,说是有人状告大哥,说他侵占军户的那些屯田,还逼死人命,我还以为你们已经知道了!”
世子夫人急的也顾不得其他的了,瞪大了眼睛激动的摇头:“我们都不知道啊,他之前是挺了娘的话出去办事了,我们不知道........”
徐老太太也有些控制不住,剧烈的咳嗽了一阵,险些晕厥过去,坐在椅子里急忙出声喊人去叫家里的管家进来。
徐管家是家里的老人儿了,从前也都是跟着英国公去上阵杀敌的,这一次英国公留他在府里,为的就是有事的话也有人能够稳住局面。
徐老太太见了他便让钱二夫人说了锦衣卫去衙门抓了人的消息,又匆忙让他去打听打听消息,看看是否能够见到人。
徐管家却皱了皱眉头,并没有顺着徐老太太的话说出去打听消息,他神情凝重的道:“世子向来做事有分寸,锦衣卫那些人也都是人精,要不是掌握了证据,他们是不会就这样抓人的,老太太,世子夫人,我看恐怕锦衣卫很快就会来家里.......”
大家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徐老太太,她几乎立即便失声道:“快!快去请何先生他们!”
何先生他们都是家里的门客,向来都是替家里想主意的。
世子夫人慌慌张张的点头,可是还没等到她出门,家里的管事媳妇儿们就吓得几乎失态的从外头跑了进来,惊恐的跪在地上跟世子夫人和徐老太太太哭了起来:“老太太,世子夫人,出事了!锦衣卫.......锦衣卫把我们家里给围起来了!”
竟然这么快!
世子夫人面色惨白,这回不必再让管家出去打听消息,也知道自己丈夫被抓走的关系是确定的了,一下子便站不稳往后倒退了两步,要不是服侍徐老太太的几个丫头见机的快,她就要摔在地上。
钱二夫人也大惊失色的回头看着自己的母亲,担心万分的道:“娘,怎么办?!”
“怎么办?”徐老太太回过神来,总算是从惊愕中抽出了神来,仔细的思索了片刻便下了决定:“徐管家,你出去,约束好所有下人,让他们待在各自的地方,不许出去胡闯!再去,通知二老爷二夫人还有家里的姑娘少爷们,全都来我房里,别横冲直撞的出去撞上了人。”
锦衣卫那些人什么都做得出来,一个不小心撞上了,谁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吩咐完了徐管家,徐老太太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喝口茶,底下的人便飞奔进来,说是卫敏斋在外头求见了。
徐老太太顿时站直了身体,立即便凝神道:“请人进来!”
世子夫人惊惧不已,心里又担心自己女儿,又担心丈夫,一时之间坐立不安,可是听见卫敏斋要进来,急忙让跟着进门的女儿避到博古架后头去。
徐游才转过博古架,卫敏斋就进门了。
要不是卫敏斋喜欢上朱元,闹出那么多事来,现在说不定两家的婚事都已经成了,真要是成了婚,也不会有这么多事,世子夫人心里情绪复杂,看着卫敏斋忍不住撇开了眼睛。
倒是徐游在博古架后头盯着卫敏斋攥紧了拳头。
徐老太太还算是沉得住气,见卫敏斋进来,便问他:“卫指挥使,不知道来这里有何贵干?”
卫敏斋面色淡淡,站在距离徐老太太不远处道:“徐老太太,有人弹劾英国公世子,说他贪污饷银,欺压军户,我们按照规矩,要搜一搜他的书房,因为上头有命,不许惊扰了老太太,因此我特意提前进来知会老太太一声,请老太太不必太过惊慌。”
怎么可能不惊慌?
世子夫人情绪失控的问:“你们有什么证据?!他......”
徐老太太忍不住皱起眉头,心里烦不胜烦,本来家里已经出了事了,不管遇上什么情形,都该保持镇定,但是这个媳妇儿,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久了还是这么上不得台面,遇上一点儿事就惊慌失措的。
现在闹卫敏斋有什么用?摆明了这件事是冲着家里来的,要是没有凭据,锦衣卫怎么可能上门来抓人?
这又不是普通百姓家里,能够由得锦衣卫胡来的?
她立即出声叫住了世子夫人,尚算客气的对卫敏斋点了点头:“卫指挥使言重了,我们相信清者自清,指挥使你随意吧。”
九十六·对付
等到卫敏斋点头出了门,徐老太太才转过头看着世子夫人冷冷的训斥:“你急什么?!你以为我们英国公府是什么地方?我们百年以来屹立不倒,经历了多少风雨,那么多风浪都过来了,我这个老婆子也还活的好好的,你放心,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也有我这个老婆子顶着,不必你们来担惊受怕!”
世子夫人手脚都在发抖,握着刚从博古架后头转过来的女儿的手,战战兢兢的看着徐老太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卫敏斋到底是跟朱元一伙的,世子夫人很怕他会借着这件事对自己丈夫不利。
钱二夫人见气氛僵住了,便晃了晃徐老太太的手:“娘,现在骂大嫂也没用,您快说说,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有,你们之前真的用苏家的婚事来威胁姨母,让姨母帮忙对付朱元吗?!您怎么能这么做?!朱姑娘那么聪明,你们也太不小心了!”
干嘛无缘无故去找朱元的麻烦呢?一面又说家里的事情太多。
钱二夫人有些气恼:“父亲还在云南平乱,音讯全无,你们还有心思在京城陷害人,明知道姨父那个人清高了,竟然还逼着姨母去做这样的事,姨母现在闹成这样,以后姨父一定恨死我们,再也不可能理会我们了!”
徐老太太被女儿吵得心烦意乱,忽而觉得手脚发麻,心口憋闷,一口气憋在心里提不上来,连耳朵都似乎开始轰隆隆作响,正要开口,便天旋地转的倒在了地上。
大家顿时吓了一跳,尤其是世子夫人,急忙扑上去,却根本扶不住徐老太太,跟着徐老太太一起倒在了地上。
徐老太太头痛欲裂,一下子急怒攻心晕了过去。
徐二老爷和徐二夫人恰好在这个时候进门,一进门就见到这个场景,顿时也愣了,可是见世子夫人似乎被打击的懵了,方寸大乱,便急忙道:“快,快去请大夫!不......我亲自出去跟卫指挥使说!”
徐家闹的乱成了一团,钱二夫人一直等到晚上,才回了武宁伯府。
钱二老爷早已经回家了,见了妻子这副模样,便问:“怎么了?事情是真的?大舅兄真的事发了?”
二夫人气喘吁吁,坐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过了许久,才嗯了一声,垂头丧气的说:“看母亲那样子,这件事怕是真的,锦衣卫还上门去书房搜查了......”
钱二老爷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这件事咱们也插不了手,你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但是这件事,你心里要有数,大哥他领个京营草料的差事,已经是咱们家里最好的差事了,可这样的差事,要在这样的大事上说的上话,是想都别想的.......”
钱二夫人也知道丈夫的话说的没错,她蔫蔫儿的靠在丈夫肩上,沉沉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办,事情闹成这样......到底是谁首告的哥哥?”
钱二老爷若有所思。
她倒是知道是谁首告,这回出告徐兆海的人是中军衙门的书吏,他自身是军户出身,是顶替了自己父亲的职位进的中军衙门,而出事是最近的事-----他家里的老父亲病死了,他这才忍无可忍,出告徐兆海侵占军户田地,将朝廷下放给军户们的补贴全都克扣在了自己口袋里。
这事儿闹的很大,连几个御马监的太监都被这件事给牵连了。
那些御马监的太监们一个个可都是有来历的,连他们也都落水了,这件事里头水深得很,不是他们能够插手的。
不过,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布局。
如果真的是朱元的话,那这个小丫头的能量可就太大了。
当然,如果是信王和卫敏斋这其中之一帮忙,那也能说明很多,钱二老爷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别因为这件事对朱姑娘就横眉冷目的,说到底这件事是岳母大人她们设计人家不成,反被人家设计罢了,不关你的事。”
钱二夫人知道丈夫的意思,看着他静静的点了点头。
而此时的徐老太太也已经苏醒了,她喝过了药便缓了过来,过了好半天,才闭上了眼睛:“到底是谁,知道这么多事,还能找出证据来.......”
徐老太太不觉得是卫敏斋或是楚庭川做的,一来楚庭川现在也忙的很,静安公主出事的事,他虽然并没有伤筋动骨,但是也还是费了不少功夫,再说他是不可能冒着得罪御马监那批太监的风险来布局的。
卫敏斋就更不必说了,他也没那个机会。
那到底是谁呢?
她想不出来。
而此时的苏付氏也正奇怪的自言自语:“真是老天有眼,老天都知道徐家十恶不赦,所以才会让他们恶有恶报。”
可是这世上哪里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朱景先不肯相信,他转过头去拉着朱元:“姐姐,是不是......”
朱元一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好气又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你真当姐姐是神仙了吗?这样的事也能挖得出来?不是我做的。”
朱景先就吐了吐舌头。
苏付氏却不信,她想起来了,当时汝宁伯府的人挟持了楚鸣,让兴平王妃来要回账本的时候,朱元就已经说过了,说这账本没有关系,只是去了该去的人手里,但是没关系,因为这账本真的去了徐家人手里,徐家人不会得到什么好处,反而只会惹来祸事。
既然祸事不是白马寺那件事,那就是现在这件事了?
朱元笑了笑。
苏付氏就更加心痒了,拉了拉她的手:“元元,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些说啊!徐家是不是真的完了?”
“我也不知道。”朱元实话实说,对着苏付氏有些无奈:“姨母,我只能告诉你,那个账本并不只对徐家有用,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但凡跟陆家有点关系的人,都会对这账本很有兴趣,我早在知道徐家的人跟陆家的人一起准备夺走这账本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准备了,提前放出了消息,让那些人知道我被徐家和陆家的人为难.......”
苏付氏恍然大悟。
九十七·脱身
也就是说,这一次在白马寺朱老太太那些人被人指使来算计朱元,正好就会让那些有心人以为徐家是声东击西,其实是借着这件事来要挟朱元拿账本。
而显然,朱元既然没事,账本就肯定是落在了徐家手里了。
尤其是朱元的丰乐楼也紧跟着出了事,就更能说明很多事了。
苏付氏握了握朱元的手,一面拍着胸口一面摇头:“你们的心思可真是......九曲十八弯的,我看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跟得上你们的思路了,既然现在事情成这样了,那元元,徐家到底会怎么样?这回你不仅让范夫人反过来坑了徐家一把,还让徐家真真正正的吃了大亏,你玩的这么大,只我怕你会吃亏啊。”
日子本来就不是很好过了,敌人要是能少就尽量少吧。
当然苏付氏也知道,很多事都天不遂人愿的,见朱元不说话,心里也知道朱元自己的压力也很大,拍了拍朱元的肩膀改口安慰她:“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忧,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么。”
朱元担心的却不是这些。
陆家的事情闹的这么大,云南的消息他们能够一手遮天,到现在都不送进京城来,可见他们到底在京城废了多少工夫。
他们那本账本上记录的肯定是他们贿赂过的那些官员名单,有这个东西在手,谁敢找陆家的麻烦跟陆家过不去?
而现在账本在徐家手里,想得到它的人会前赴后继的来找徐家的麻烦,包括陆家,陆家是会下死力气的。
既然徐家自顾不暇,那这些小恩怨,徐家的人是不会有空顾及的。
她担心的是自己的外祖父和舅舅,事情过了这么久,可是到现在为止,那边竟然还没有送消息过来,连向问天也一去没有音讯,这太反常了。
可是看着苏付氏那茫然的模样,朱元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反正现在还没有消息,说了也只是徒增负担,还不如不说。
她见苏付氏已经困了,便安慰了苏付氏几句,就跟绿衣一同出来。
绿衣也因为丰乐楼的事情比以前少了几分活泼气,见朱元沉思,便轻声问她:“姑娘,这次的事是不是还很多麻烦啊?你怎么看着闷闷不乐的?”
这个小丫头也知道看人脸色了,朱元忍不住笑起来,亲昵的摸了摸她的鼻子笑道:“不是,这件事没什么,你放心吧,我......”
绿衣不大明白,还想再问清楚,就见水鹤急匆匆的跑进来,不由得忘记了去找朱元追问,转过头去看着水鹤指着她问:“你怎么啦?怎么跟丢了魂儿似地,什么事这么着急?”
水鹤没理她,直勾勾的看向朱元:“姑娘,季晨回来了!”
胡太医已经证实过了汝宁伯老太太并不是真的吃了丰乐楼的食物出的问题,顺天府放季晨也是很合理的,朱元嗯了一声,让水鹤她们去准备热茶,自己径直去了花厅。
叔晨伯晨已经等在那里了,见了朱元便急忙行礼。
朱元摆了摆手,知道他们急着见自己的弟弟,便让他们一起跟着进门,一眼看见季晨要行礼,便扬手示意不必,让季晨坐了,问他:“怎么样?有没有受苦?”
叔晨和伯晨也都一脸担心,见朱元没有反对,便急忙上前围住了弟弟问东问西。
他们三兄弟的感情很深,尤其是经历过了顾传玠出卖的事情之后,便更是对彼此都很珍惜,这一次季晨进了顺天府大牢,叔晨跟伯晨急的这几天都没有睡过整觉。
季晨急忙让两个哥哥放心,好不容易脱身,才跟朱元说起了汝宁伯府那些人闹的事,又道:“姑娘放心,有那位汪推官在,我并没受什么苦,胡太医和那两位从大理寺调来的仵作验尸之后,也都证明我们并没有投毒的嫌疑,我出来的时候,听那位仵作说,这种毒药很是珍稀,只有少数几个地方有卖,最近买过这东西的,不是别人,正是齐正的弟弟齐忠。也就是说,他们分明就是自己闹出的这场闹剧......”
季晨喝了口茶,一口气说了下去:“姑娘,那个齐忠现在已经被抓起来了,府尹疑心是他逼着汝宁伯老太太服毒诬陷我们丰乐楼。”
叔晨一等弟弟说完,就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解气的道:“真是罪有应得!这家人真是丧心病狂,竟然连命也不要也要陷害我们,险些被他们给害死!”
遇上这些疯子真是没有办法。
朱元笑了笑,挑眉道:“既然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大家便不要再管,顺天府自然会给出个说法的。”
季晨自己也是这个意思,他点点头,想起什么又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这才想起来了,哦了一声跟朱元道:“对了姑娘,还有,原来那个齐忠挟持了兴平王世子,还把世子给弄的生病了,听说世子已经几天高烧不退了!”
伯晨若有所思:“是啊,说起来,前些天兴平王府的嬷嬷来要账本的时候,就是说世子被掳走了,这些人真是疯了,到底是骨肉至亲,他们怎么下的去手?那还是一个小孩子呢!”
想起楚鸣,朱元心里有些沉重,这个孩子还那么小,她去兴平王府的时候,每次都伸着手要她抱。
可是现在却成了大人的工具。
她皱了皱眉头,回过神来让季晨先回去好好休息,店里的事暂时不要担心,便让叔晨伯晨去兴平王府递帖子。
兴平王妃没有想到朱元竟然还会上门来,见了朱元一脸的内疚,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最近她也算得上是厄运连连了,先是被要挟去拿回了账本,而后汝宁伯老太太死了,再然后是儿子落到了自己哥哥手里,这一连串的事情闹下来,她真的已经算得上是心力交瘁。
尤其是现在楚鸣还病了。
朱元行了礼,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小世子还好吗?”
一句话就惹得兴平王妃哭起来:“对不住啊,对不住元元!”
九十八·缠身
兴平王妃好似又回到了从前被兴平王折腾的那一阵子,整个人都疲倦又憔悴,看上去简直不像是个保养得宜养尊处优的贵妇。
她对着朱元就忍不住哭出了声,握着朱元的手整个人都险些倒在地上:“元元,我知道我娘家那些人都不是好人!我娘从小就不喜欢我,她只看重几个哥哥弟弟,还有我哥哥们,一个个都自私自利,总觉得我什么东西都该拿回娘家,该管他们的一切的事,可是........”
她也下定过决心不会再理会他们。
可是等到汝宁伯府落难之后,兴平王府的日子好过了,汝宁伯府老太太还有齐忠他们就一个个的都上门来了,而且来的还殷勤的很。
一开始兴平王妃当然是坚决的拒绝了他们的探视,毕竟这些人当初跟她闹的很不愉快。
可是人心到底都是肉长的,老太太又哭又闹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口口声声要见外孙子,哥哥也又跪下来又打自己的脸,兴平王妃到底逐渐的心软了。
她原本以为娘家的人是真的诚心改过,可是到头来,原来他们只不过是因为听了徐家的撺掇,想借着她来拿东西罢了。
想起这些,兴平王妃的脸涨的通红:“都怪我!都是我自己不好,分明知道他们的德行,知道他们都不是好人,可是竟然还对他们抱有希望,让事情一步步到了现在这个田地,他们死不足惜,就算是我母亲出事了,那也是她自己做的选择,与人无尤,可是我孩子却是无辜的,可怜鸣儿小小年纪,就因为我一时疏忽,闹成这样.......”
她情绪太过激动,朱元差点儿被她给带的摔倒,幸好及时抓住了架子床才站稳了,拉住了兴平王妃的手腕低声道:“王妃,不如先让我替世子看一看他的病?”
兴平王妃没料到朱元竟然还肯替楚鸣治病,又是感动又是惭愧,松手焦急的站在一边等着朱元替楚鸣诊治。
过了许久,朱元才收了针站起来冲着兴平王妃笑着摇了摇头:“王妃放心吧,世子是受惊过度,等到好好的休息一阵子,再喝几服药就没事了。”
其实胡太医他们来过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由朱元说出来就格外的令人安心一些,兴平王妃胡乱的点了点头,到了现在,终于才平静了一些,脸上也有了一些血色,让朱元去外面明间里坐。
丫头们捧了茶上来,兴平王妃便让她们退出去了,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了自己跟朱元,才垂下眼皮叹了一声气,无所适从的跟朱元道:“真是对不住,账本是我拿给你的,害的你为了这账本遭了那么多无妄之灾,现在又因为我,害的别人来算计你......”
要是早知道这些账本里头有那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兴平王妃早就已经一把火给烧掉了,也省的惹出这么多事端来。
朱元摇了摇头:“这些事谁也想不到的,王妃您不必这么说,其实现在账本不在我手里也是一件好事。”
兴平王妃抿着唇,好一会儿才苦笑了一声:“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她打起精神来,问朱元以后有什么打算:“我也听说了这次白马寺的事,你跟静安公主又起了争执,静安公主还伤了腿,你再回宫去,还是得万事小心才好。”
这些朱元都是知道的,她这次来只是知道楚鸣出事,所以不放心过来看看,而且兴平王妃的性格她也知道。
这件事要是她不过来说清楚解开心结,以后兴平王妃一定会心里有疙瘩。
兴平王妃这个人很不错,她的朋友不多,每一个都很珍贵,她不希望因为误会而生疏。
她笑着反过来安慰兴平王妃。
兴平王妃拍了拍她的手,又让她留下来一道用饭。
可是朱元却婉拒了,苏星月的婚事在即,她虽然已经送过了添妆的礼物,可是到底跟苏家关系匪浅,还是要过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的。
最近事情这么多,她很多事都顾及不上,苏家的事不能耽搁。
苏夫人没想到朱元竟然会过来,一下子又惊又喜,急忙拉住她笑起来:“元元!你怎么忽而来了?我正想着什么时候要过去你那里一趟.......”
她说着,示意朱元等一等,自己转身进了房间。
不一会儿,苏夫人从里头笑着出来,手里拿着一封信递给朱元:“你最近事多,我过去朱家找你,时常都不见你的踪影,我知道你很忙,便也没有打扰你,幸好你今天来了,不然我这两天也一定要过去找你的,我们家老爷寄了信给我,特意要我转交给你的,前几天我去找过你,但是你去白马寺了.......”
她说着,便又有些讪讪的:“我们家老爷前几天又来了一封信,问我是不是把信给你了,说这封信很要紧,我才觉得自己耽误了事,真是对不住。”
朱元摇头,知道苏万里有事,急忙伸手接过信奉展开信看起来。
苏万里这个人向来都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这么急着要让苏夫人送信,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朱元心里灵光乍现,总觉得这封信一定很重要,果然,才展开,她便忍不住捏紧了信纸。
苏夫人在边上看的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见朱元少见的神情凝重,急忙问她:“怎么了元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是不是耽误你了?”
朱元摇摇头,许久没有说话。
苏万里为什么会知道邹家的事?
苏万里在信里让她写信劝付家跟邹家划清界限,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万里到底知道些什么?
屋子里安静的很,苏夫人见朱元不说话,只觉得心里发麻,绞着手很不安的叹气:“都怪我,分明知道他既然说要尽快把信给你,肯定是有要紧事,可是竟然还是耽误了......都是我的不是,元元,是不是耽误了你很重要的事啊?”
朱元回过神,只觉得现在所有的事都是一团乱麻,毫无头绪。
九十九·束缚
京城已经许久不下雨了,入了夏,天气便越发的炎热起来,每到这个时候,葡萄架底下乘凉的人便越发的多,朱元从花厅里出来,站在廊下看着绿衣水鹤在葡萄架底下拨弄那些枝叶,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苏家在京城的院子并不算大,只是个二进的小院,可是到处却都布置的很雅致,并不显得逼仄,见朱元在,正从外头进门的苏星月便立即提着裙摆跑到她身边笑起来:“元元姐,你来啦?”
她是很喜欢朱元的,尤其是在朱元大手笔给她添妆之后。
母亲说的对,朱元是个很不错的人,连父亲也很看重她,很多事都跟朱元有紧密的关系,她该跟朱元相处好关系的。
她向来很活泼,朱元也能感受到她的亲昵,嗯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见跟着她的丫头们拿着很多东西进来,便笑着问她:“你是去买东西了?怎么样,还缺什么?”
苏星月就摇头:“这些都是母亲之前定好的,我只是去顺便取回来,东西都已经准备的很周全了,其实父亲也写信给母亲,让母亲不必太过铺张,适当便好,只是母亲一直都想尽量给我多置办一些东西......”
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朱元点了点头,让她有空多来朱家玩:“若是还什么缺的,也都告诉我,我总能帮你的。”
苏星月笑的眼睛弯弯:“不必了,元元姐你送给我的那套首饰就已经很贵重了,几乎抵得上这些年我母亲给我存的那些首饰,再不能让你破费了,只是若是元元姐到时候有空的话,一定要来喝杯喜酒。”
这个小丫头跟普通的女孩子们不同,说的话总是很直白且坦荡。、
朱元就笑了起来。
苏夫人从里头出来,见朱元跟自己女儿聊的开心,就忍不住笑起来:“你啊你,真是一刻也坐不住,虽然娘说心疼你以后要嫁为人妇怕就没什么自由了,可你也不必见天就往外头跑吧?这样被外头的人知道了,像什么话?”
说是这么说,可是苏夫人哪里真的有训斥她的意思?
苏夫人笑着转过头看着朱元:“元元,也多亏了你的缘故,张家人对我们客气的很,也不嫌弃这个小丫头没规矩,我真是只希望这小丫头以后嫁人了能够懂事一些,否则的话,要是遇上不好说话的婆母,也不知以后要受多少苦。”
苏星月急忙晃她的胳膊表示不依。
苏夫人便忍不住笑了,打发她去后头,见朱元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很关心的问她:“我们家老爷到底在信里说了些什么?怎么元元你看完了之后便一直皱着眉头?是出什么事了吗?”
朱元现在自己也是满头雾水,见苏夫人问的关切,便很无奈的苦笑摇头:“我暂时还不知道该怎么样跟您说,这件事关乎我外祖家.....等到以后罢,以后我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告诉您的。”
苏夫人倒是不是那么想知道,朱元要做的事,哪一件都恐怖的很,她真是不大想搀和进去,反正她也帮不了什么忙,最后只是添乱而已。
既然朱元这么说了,她便也笑着点了点头。
绿衣跟水鹤也都看出朱元不开心,互相对视了一眼,便想着法子逗朱元开心,跟朱元说起太华的事:“姑娘,太华姑娘不是说以后要回来看您吗?你最喜欢太华姑娘了......”
前些天太华写信回来,说是她的父亲想来京城置办一些货物回去浙江开个铺子,所以来了京城以后,只怕要麻烦朱元。
苏付氏倒是很开心,她跟太华相处了一阵子以后,也对太华很有感情了,之前还一直担心太华的亲人会对她不好,可是现在太华自己写信来说一切都好,苏付氏也就放下了一块心头大事,心里头很替太华开心。
但是提起这件事,朱元的眉头就皱的更紧。
太华的那些亲人三代都是种田的,好端端说要去经商,怎么看怎么不对,再说,太华不是喜欢麻烦人的人,就算求人的对象是她也不例外。
也不知道她家里的人到底是怎么说的,才让太华舍了脸写了这封信。
不管他家里人用的到底是什么法子,但是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也不会是为了太华好是一定的了。
朱元很替太华悬心。
没想到越说越让姑娘不开心了,水鹤跟绿衣都很沮丧,见朱元情绪不高,只好恹恹的对视叹气。
等到回了家里,季晨和叔晨几个人正准备出门,见了朱元便跟朱元说是丰乐楼已经重新开店了,如今生意虽然有一些受影响,但是总的生意还是不错的。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始终叔晨他们都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季晨更是忍不住道:“也该让他们吃点教训,对了,齐忠他们这次是肯定完了没错,不管怎么说也是前途尽毁了,但是徐家呢?徐家难道没事?”
说起徐家,叔晨便猛地拍了一下季晨的后脑勺提醒他:“说什么呢?谁说徐家没事?徐家现在可惨得很,锦衣卫前些天才围了他们徐家,到现在他们世子都还在诏狱里头坐着呢,你还想怎么样?”
总不能让徐家的人真的赔命啊。
大家一时都有些讪讪的,季晨挠了挠自己的头笑起来:“算了,不说那么多了,总归恶人有恶报,我就不信他们能一直安枕无忧。”
徐家哪里能安枕无忧,不仅不能安枕无忧,简直是寝食难安。
家里上下都乱的很,徐老太太一下子被家里的那些事刺激的病的起不来床,世子夫人也紧跟着病了。
家里头理事的反而成了向来不受宠的徐二夫人。
对外去跑消息的也成了徐二老爷。
徐游陪在母亲身边,整个人都憔悴的不像话,眼圈底下黑黑的,短短几天之后,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
世子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咳嗽了一阵便强自掩着嘴,安慰女儿:“你也别太着急,不管有什么事,总是能解决的。”
一百章·猜测
可是徐游再也不能被母亲这些没什么分量的话给安慰到了,她掩着脸忍不住哭起来,就像是一只淋了雨的猫儿,可怜兮兮的:“娘,您别骗我了!祖父到现在还没有消息,爹爹进了诏狱,连祖母也病的起不来床,我从来没见祖母这样过.......
徐游已经全然崩溃了:“您总是跟我说没事没事,可是要是真的没事的话,锦衣卫怎么敢抓爹走?!祖母也是,祖母病的都没精神说话.......
世子夫人被女儿说的呼吸有些困难,激烈的咳嗽了一阵险些喘不过气,过了许久才摇了摇头:“你是个小孩子,天塌下来了也不会压到你头上,你放心吧,只要家里还撑得住,我们就会保护你的。”
徐游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帕子,差点儿连帕子都给搅碎了,语气低沉且沮丧的道:“娘,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好害怕.....好害怕会出事,爹爹到底怎么样了?二叔他真的能把爹给救出来吗?”
世子夫人沉默着没有回答。
等到好不容易打发了女儿,她才强撑着病体去了老太太房里。
伺候的许嬷嬷一脸凝重的告诉她:“老太太昨晚发起了高热,今天才请了郭太医过来瞧过,说是老太太肝火旺,以至于现在喉咙里都烂了,不能进食进药,让老太太要清清静静的饿几顿......”
世子夫人听不进去,掀开帘子便见到了徐二夫人,顿时便挑起了眉毛。
徐二夫人一扫之前唯唯诺诺的做派,不卑不亢的冲着她点了点头:“大嫂,娘她的烧已经退了,只是身体还很虚弱,而且很担心大哥,你来了就好了,老太太正说要见你。”
世子夫人冷冷的嗯了一声,绕过她进了里屋,见徐老太太正半靠在床上喝药,便急忙过去接过来。
徐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很是虚弱的问她:“身体好些了?方才你弟妹还说你那边也请了太医来,说是你焦虑之下病倒了。”
世子夫人接过许嬷嬷递过来的茶,忍不住满面的苦涩:“我没什么事,只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有些心力交瘁.......娘,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世子在外头办事向来都很小心的,可是这一次却这么多人站出来告他......连锦衣卫都惊动了,那帮人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世子这一次只怕会出事.......”
心里太多的担心和委屈了,世子夫人急匆匆的出了口长气,一时激动便忍不住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徐老太太也一时沉默没有说话。
这件事的确是很棘手,徐老太太已经让徐管家去探听过了,可是向来在官场上很吃的开的英国公府竟然也半点消息都探听不到。
这真是太奇怪了。
徐老太太不得不担心。
但是现在家里这么多事,徐老太太也不能再说什么丧气的话,摇了摇头忍着头痛叫世子夫人提起精神来:“别说那些没用的了,现在既然打听不出消息来,就先管束好自己家的人,你看着点小游,别叫小游闹出什么事,让小游若是没事,便别进宫去了,就报病吧。”
报病?
世子夫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徐老太太的意思。
信王和卫敏斋都是站在朱元那边的,要是徐游进宫去撺掇u静安公主再出了什么事,那这一次真是没那么幸运了。
世子夫人急忙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徐老太太见她无精打采的,又出声安慰她:“也别这副样子,过一阵子,总是会好的,等你公公回来,便好了。”
世子夫人点点头,服侍着徐老太太喝了一碗粥,便跟老太太告辞,最近的家务都是由二夫人在管,其实说到底,世子夫人心里也的确不是那么放心。
可是谁知道才站起来,门就被敲响了,徐老太太示意许嬷嬷把人带进来,一转头便见是徐二老爷,脸上便带了几分急色:“怎么样了?有什么消息没有?”
徐二老爷叹了口气,东奔西跑了几天之后也憔悴了不少,点点头就道:“打听不到很多消息,最近风声鹤唳,大家听见了是我们上门就忍不住退居三舍了......”
徐老太太早就已经料到了,世态炎凉,很多事就是这么现实。
尤其是徐二老爷平时又很少跟着父兄出门应酬,京城认识他愿意给他面子的人也就更少了。
世子夫人也难掩失望。
徐二老爷见她们都这副样子,就更加为难,过了一会儿,才支支吾吾的道:“也不是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到......我打听到,锦衣卫从家里书房拿走了许多东西,其中就有大哥跟底下卫所的那些卫所官员勾结的证据......”
世子夫人顿时脸色大变。
徐老太太也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想起什么来,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神情万分凝重。
世子夫人吓了一跳,见她面色惨白,急忙晃了晃她的胳膊让她回神:“老太太,怎么了?”
徐老太太面色凝重,过了好一会儿,才震惊的摇头:“不.....不会的.....怎么会呢......
徐二老爷忍不住疑惑的看着她。
世子夫人也急忙追问:“怎么了娘?您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徐老太太的确是想起来了一些事,她伸手指着徐二老爷:“老二,你快出去,你去查一查,你大哥之前不是在廊坊有一处庄子?你查一查,那庄子的来历!”
怎么忽然这么说?
徐二老爷想不明白,但是他向来是很怕徐老太太的,徐老太太这么交代,而且语气这么严肃,他也不敢再问什么,急忙点头答应了,便转身出门办事去了。
世子夫人也奇怪的很,见徐老太太这么说,就知道她肯定是已经猜到了什么,急忙问她:“娘,怎么样,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是不是您想到了世子在外面做了什么?”
徐老太太没有答话,只是沉默着没有开口。
她总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是谁出手来对付徐家,可是想到人选便觉得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