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为难
四公主略有些兴趣,想了想便笑起来:“说到对联,当初皇觉寺的对联便是由皇祖父亲自提的,‘尔来礼拜乎?须摩着心头,干过多少罪行,向此处鞠躬叩首,谁是讲经者?必破出情面,说些警赫话语,好叫人入耳悚神’。”
这段故事大家也都知道,皇觉寺也的确是以此对联为荣。
徐游便恰是时候的笑起来:“世宗的眼界,从这对联里便能一窥其中了,叫人自愧不如。”
温淑耀也拿了扇子遮脸,一面跟朱元说:“说起来,如今白马寺也是名声鹊起,因为灵验备受善信拥护,尤其是自从云空大师决定在白马寺挂单之后,白马寺的名声便更响亮了,这回云空大师特意要集思广益让人给新山门提对联,说是想要从善信中取优,可是我看,这大约也是在跟皇觉寺叫板------谁不知道今天信王殿下也来了?信王殿下如今眼看着可不就是未来的那位?”
这样一来,那皇觉寺是世宗亲笔,这白马寺也是未来新皇真迹了啊。
跟温淑耀相处的多了,朱元就越发能体会到这姑娘的心直口快,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这里也不只是你一个聪明人,大家心照不宣。可是你这么大咧咧说出来,被人听见了,白马寺可是要觉得你这个香客多事了。”
温淑耀便哂然一笑:“我多事?我若是真的多事,就该去前头挥笔了!”
恰好四公主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大家的声音一下子就小下来,温淑耀这话便被众人听的清清楚楚。
徐游挑了挑眉,若有深意的看了她们一眼:“怎么,原来温姐姐已经胸有成竹了吗?”
知客僧也转过头来,看了看众人的脸色,双手合十微笑道:“阿弥陀佛,若是女施主们愿意,也可参与,云空师尊说过,择优取之.......”
可是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女孩子写的对联总是眼界不够,要么就是阅历不够,是绝对选不上的。
只是这些都是贵女,所以知客僧哄着她们开心罢了。
温淑耀也放了扇子笑了笑:“我也就是说句玩笑话,当不得真的。”
四公主为人向来随和,既然温淑耀这么说,她便也只是道:“说起来,想要去试一试也是人之常情.......”
她话音未落,从拐角处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尖锐女声:“既然想出风头,便直接去前面啊,既想去又怕输,却还要在背后说大话,怕是有失身份吧?”
众人一惊,连四公主也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等到见到静安公主之后便点了点头跟她招呼:“静安,你也来了?”
众人都纷纷行礼。
静安公主面色倨傲,目光绕了一圈最后落在朱元身上,停留了片刻之后才冷冷的叫众人起来。
她看了温淑耀一眼,冷笑了一声:“怎么?既然说有力压众人的本事,那怎么又不敢试了?”
温淑耀便咳嗽了一声,有些难堪,低声道:“是臣女大言不惭,让殿下见笑了。”
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被静安公主这么一说,事情的意味却立即就不同了,温淑耀实在有些尴尬。
朱元抓着她的手,安慰的朝她摇了摇头。
“的确是大言不惭,怎么,才刚本宫听见你这样说,还只当你是真的的确有真材实料,已经让人去前方告诉信王他们,算你们一份了,怎么?原来你们只是外强中干,只是说些大话来夸耀自己的吗?”静安公主啧了一声:“听说温姑娘你定的亲事很是不错,对方也算得上是书香世家,谁知道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名不符实却如此爱夸耀?”
众人便不再谈笑了,谁都能看得出来静安公主现在浑身都是火气。
她摆明了是针对温淑耀的。
钱嵘也忍不住咋舌,不解的看了看温淑耀,面露不解,她记从前温淑耀也算得上是在静安公主面前说的上话的人,静安公主平时也算是给她脸面,怎么今天竟然如此找她的麻烦?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被一个公主这么追着挤兑,如果温淑耀今天不能真的写出对联来,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毕竟没那个能耐还夸口,的确不是淑女所为。
只是一般来说,谁都不会揪着这样的玩笑话来上纲上线。
静安公主这是故意冲着温淑耀来的。
大家都对温淑耀有些担忧。
温淑耀自己也面色青白交加,一时羞愤得几乎要掩面。
她也知道,静安公主忽然改变态度,如此咄咄逼人,其实并不是真的针对她,只不过是惩罚她跟朱元走的太近了而已。
可是就算是如此,她也强撑着没有推出朱元来,只是低着头认错:“殿下说的是,是臣女沽名钓誉,自以为是了。”
这个评论已经很重了,可是静安公主却仍旧还是咄咄逼人:“佛门清净地,大师们可都讲究出家人不打诳语,你竟在佛门大放狂言,这就是你们温家的家教?”
众人便都咋舌。
四公主见静安公主越发闹的不像,知客僧们也都噤如寒蝉,急忙上前来拉了拉静安公主的手,低声道:“静安!只不过是她们自己私底下的玩笑话,你何苦把事情闹的这么大,你这样,岂不是叫人难以自处?”
何必因为一点小事让人丢了名声?
再说温淑耀都已经定亲了,要是闹大了,婚事丢了,让人家怎么办?
范若也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心神不宁。
姐姐的婚事现在就要丢了,她也看见了姐姐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天天都在家里以泪洗面,担惊受怕。
何况温姑娘家里还是名门望族,对方也是大族人家。
被公主斥责丢了婚事,以后温姑娘只怕是连人都不好做了,很可能被送走,在外地匆匆忙忙随便再定下一桩亲事。
她忍不住心有戚戚然。
静安公主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小题大做,她讥讽的笑了一声:“怎么?原来真是在吹嘘自己?既然如此,那我叫人回来便是了,毕竟这种欺骗菩萨的事,做不得的。”
七十二·有缘
温淑耀已经攥紧了拳头,手背青筋毕露,眼眶里也已经有了泪意。
这对于向来心高气傲的温淑耀来说实在是屈辱的事,钱嵘忍不住有些心疼,跪在地上陪着笑请罪:“殿下大人有大量,其实温姐姐不是那个意思,没必要张扬开来.......”
静安公主皱眉:“怎么?本宫说她是什么意思了?她不是没那个本事却非要在背后吹嘘吗?既然如此,那本宫叫人回来便是了,反正这种沽名钓誉的事儿,做的人的确很多,也不差温姑娘一个么。”
这是在赶鸭子上架的意思,静安公主的意思大家都听的出来,众人都忍不住为难害怕。
四公主拿静安公主没什么办法,静安公主向来就是这样眼高于顶,自己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可是还没等到四公主想出法子来让这件事不那么难看,朱元便已经挣脱了温淑耀的手站出来了,她看着静安公主微微扬了扬嘴角:“殿下误会了,其实温姑娘没说错,只不过殿下听错了,想要去试一试,认定自己一定能胸有成竹对联被选上的是我,不是温姑娘。”
知客僧瞪大了眼睛。
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己凑上去找死的。
说真的,今天来参加菩萨诞辰的文人清流不知凡几,其中甚至不乏进士甚至二甲前面的青年才俊。
有这些人在,谁敢大言不惭的说自己的对联一定能选得上啊?
朱元为了帮温姑娘脱身,说的话也太大了吧?这要是没选上......之前静安公主说的那些难听的话可就全都要放在朱元身上了啊。
那朱元......
知客僧在心里微微摇了摇头。
虽然出家人不问世事,但是他们也听说过如今坊间最火的救母记,这位朱姑娘好不容易才扭转了名声,现在要是落下个沽名钓誉的名声,那之前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其他的人也都替朱元捏了一把汗,尤其是钱嵘,咳嗽着凑到朱元跟前,拉着朱元急忙道:“喂,你疯啦?你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的吗?像是白马寺这种大寺,给他们提对联,那哪里是普通人做的事?这回他们摆明了就是希望借着这个由头让信王殿下给提了,你放下大话,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你处境刚才好一点儿,不要名声了?!”
自从经过之前的几次事情之后,钱嵘不知不觉已经真正将朱元当成了好友,什么事都不忘记替朱元想一想。
上次在英国公府她也是很怕朱元会出事,极力劝阻她,不让她跟李媛比画画。
朱元笑了笑,顿时觉得钱嵘真是越发的可爱了起来,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要是不这么做,那淑耀怎么办?她快成亲了,对方又是清流世家,要是遇上这样的事,不说退亲不退亲的事,淑耀就算是嫁过去,以后的日子也会很难过的。”
钱嵘便只能为难的退在了一边。
而此时的徐游也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正如钱嵘说的那样,朱元是真的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她真的或许是做过几桩事情之后就把自己当成无所不能的了。
她以为给白马寺提对联是很简单的事吗?
竟然连一定能写的成这样的话也说的出来。
真是亏得姨父姨母那么艰难的帮她想法子最后写成了救母记,让她能够翻身,这才多少时间?朱元就又要原形毕露了。
果然上不得台面就是上不得台面,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懂得什么叫做明哲保身,连一点点委屈都受不了。
怎么成大事?
笑话。
静安公主正对上朱元的目光,嗤笑了一声就道:“那惠宁县主你可真是让本宫长了见识了,原来你不仅医术了得,原来对佛理也如此有研究?有时候想想,本宫都要觉得你有些妖异之兆了。”
朱元心里有些厌烦。
她很厌恶这种言语之间的踩低和贬低。
何况静安公主针对她实在没有什么道理,可是现在静安公主却为了对付她故意让温淑耀如此丢脸。
看来上次的教训还是没让静安公主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盛家的人或许真是从来就不知道收敛两个字怎么写,连带有她们血脉的公主也是这样。
没关系,反正她从来不嫌事多,也不会忍受这些金枝玉叶们无谓的刁难。
因此在面对静安公主毫不掩饰的恶意,指责她是妖异的时候,朱元就忍不住笑了笑:“殿下刚刚还教导我们要谨言慎行,不能在佛门清净地乱打诳语,可是现在看来,殿下好像对自己的话也不是那么记得住?佛门清净地,白马寺更是闻名天下的大寺,殿下却在这里说这些无中生有的事,是说白马寺不够灵验,不会分人跟妖异,还是说圣上治下.........”
接下来的话,朱元没能说得出来,因为知客僧们已经纷纷念起佛号来。
真是要死要死,朱元这位女施主也真是够横的,她竟然这样的话也这么敢说。
静安公主更是大怒。
她在嘴皮上的确就从来没有占过朱元的便宜。
她怒极反笑:“光是嘴上会说有什么用?真要是有能耐,先把对联写了,让外头的进士大臣们也都瞧瞧,看看咱们这位惠宁县主,到底是怎么巾帼不让须眉,竟然能力压这么多人啊!”
四公主就忍不住觉得头痛。
要是早知道朱元也在,她就不来了,毕竟遇上静安这样的人实在是没的道理可说。
分明就是没事找事,却还要把事情闹的这么大。
明知道回宫去太后老娘娘和皇后娘娘肯定都要训斥的,怎么静安就是如此骄横跋扈?
温淑耀握住朱元的手,朝她摇了摇头蹙眉:“她是故意激你上当的,你现在岂不是正好上钩了?”
没法子,朱元笑了笑,冷冷的看着静安公主吩咐知客僧去外头通报,挑了挑眉对着温淑耀点点头:“没事,知客僧不是说过了吗?云空大师虽然是择优取之,但是也要看缘分的嘛,说不定我就是那个有缘人呢。”
七十三·风头
静安公主嘴角挂着一抹冷笑看了徐游一眼。
徐游也会意,低声在她身边道:“朱姑娘既然如此有自信,殿下何妨看看她的本事?反正外头耍百戏的也当个热闹看了,就当她一样是个玩意儿就是了。”
她觉得朱元是真的太蠢了。
或许是因为她顺风顺水,凭借着这泼辣的性子在京城无往不利,人人都爱惜脸面不跟她一般计较,所以朱元或许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真以为这寺庙里的事也是随时能兜揽上身的吗?
大周人崇尚佛道,招惹了佛门中事,那可比大逆不道也差不了多少了。
看来或许都不必母亲再出手,朱元就已经会自己把自己给折腾的万劫不复了。
消息传到苏付氏那里的时候,苏付氏正跟卫大夫人喝茶,听见消息,她们两个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震惊和担心。
“元元不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怎么会受不住气答应这样的要求?”苏付氏实在有些不安,忍不住动怒:“我再三叮嘱,谨言慎行,差不多我们就要先回去了,谁知道临了竟然还是惹出了事!”
也怪不得苏付氏担心,主要是太掐尖要强也的确不是大家眼里大家闺秀的样子。
卫大夫人见她急的有些失了分寸,便皱了皱眉头安慰她:“你别太担心,你也说元元不是那种没分寸的人,她这么做,肯定是有缘由的。”她顿了顿,才道:“其实说起来,静安公主的脾气的确任性骄横,她在场,肯定是说了些什么话才让元元下不了台只能答应。”
她说着,便扬声喊了卫嬷嬷进来:“去前面问一问侯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付氏深呼了一口气,有些不放心的跟着站起来:“算了,我亲自去前面一趟,我要亲自问问元元。”
卫大夫人知道她担心,也跟在她后面劝她放宽心,谁知道两人一出门便看见了锦常。
锦常手里还拿着一堆东西,见了苏付氏便急忙行礼:“夫人,大夫人,你们是知道朱姑娘要提对联的事了吗?”
苏付氏见了他,不知为什么就觉得松了口气,点了点头便急匆匆的问:“你也知道这件事了?”
锦常理所当然的应了一声:“当然知道了,静安公主亲自使唤人出来,说是朱姑娘也要提对联,还胸有成竹,现在云空大师已经专门请朱姑娘过去了!”
苏付氏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忍不住更加紧张了。
倒是卫大夫人镇定,顾不得安慰苏付氏,便问锦常:“那元元提的对联怎么样?”
锦常也知道她们是担心,摇了摇头道:“哪有那么快?听说女眷们也有兴趣参加,元空大师特意让她们隔着屏风写,最后再评判出哪一副选中,现在她们都还在前面呢,夫人你不用担心,殿下也在前面,不会叫朱姑娘出事的。”
可是这种事楚庭川在又能有什么用?苏付氏还是一脸难色。总不能写对联写不出来还要楚庭川帮忙,或是非要楚庭川把朱元写的对联评成第一让云空他们答应吧?
说来说去,还是流年不利,就不应该趁着人多的时候出门。
苏付氏直到见了范夫人来,面色都还不是很好。
反而范夫人比之前失魂落魄的样子要好了许多,面上也有了些血色,还难得有心情劝苏付氏别再担心。
外头被担心的朱元正跟云空大师见礼。
云空大师是化外高僧,原本朱元是不大想跟这样的人有什么来往的。
毕竟她自己能够重新活一遍就已经是志怪之事了,由不得她不信这世上有神明,跟那种有大德的高僧们见面,她总担心自己会露了痕迹。
可是静安公主方才咄咄逼人,没有给她留余地,她也的确不能看着温淑耀因为一句玩笑话就被挤兑得难以做人,因此也就只好忐忑的来跟云空大师见礼。
云空大师看她的眼神饶有深意。
静安公主便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笑了一声:“云空大师,这位朱姑娘说,定然能写出叫您满意的对联,说自己是白马寺的有缘人,您看看,她是还是不是?”
四公主站在一边,已经没有了看热闹的心情。
因为她看得出站在一边的楚庭川脸色很不好。
这个静安,真是什么时候都不知道收敛两个字怎么写的,非得要把人给得罪到底才肯罢休。
她这次跟着出来,要是阻止静安公主,静安那是个混不吝的,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蠢事来。
可是要是不阻止,静安让朱元真的出了事,回去以后太后也不会觉得她置身事外是好的。
真是让人左右为难。
反倒是现在风口浪尖上的朱元还是能保持镇定,就算是静安公主已经出言讥讽,也仍旧眉毛都没动一下。
人家能得老娘娘的喜欢还是有原因的,四公主心里忍不住佩服,要是换做是她,早就已经被挤兑得无地自容了。
云空大师表现得风轻云淡,他也算得上是扬名四海的得道高僧,因此就算是对着公主,也并不需要卑躬屈膝,见静安公主这么问,他只是略微笑了笑,便大有深意的望着朱元说:“朱姑娘是有大气运之人。”
大气运?
静安公主哂然而笑:“大师是不是闭关太久了?她状告了自己亲生父亲.......”
她惯例站在台阶上趾高气扬,恶意满满的打算继续讽刺下去。
谁知道她还没说完,楚庭川已经冷声喝住了她:“住口!”
众人都愣住。
连静安公主也茫然的看了楚庭川一眼,一时被打断了话头,愕然不已。
怎么回事?
那个懦弱的没用的家伙竟然也懂得反击了?他从前从来不敢这样跟她说话,哪怕盛贵妃死了,哪怕是四皇子死了,他也从来没有对她疾言厉色过。
可现在这个窝囊废竟然还敢朝着自己嚷嚷?
她冷冷的看着楚庭川,目光冷淡:“怎么?原来你这么维护这个天煞孤星啊?那我可要尽做姐姐的责任,提醒你小心了。”
七十四·轰动
静安公主从来没有怕过楚庭川。
哪怕现在他已经成为信王,是皇子里头的头一份,也是如今大家默认的太子,可是对她来说,五皇子永远是那个匍匐在她们跟前的可怜虫。
不仅是五皇子,甚至连她的生母恭妃,当初还不是要在母妃跟前三跪九叩,卑躬屈膝?
这么个东西,不过就是因为小人得志,竟然就真的以为自己得势了,还敢做出这幅教训她的姿态来,凭什么?!
闹到父皇跟前去,她不一定会吃亏。
父皇最疼爱她了,虽然前段时间她犯了错让父皇很失望,可是这回回宫生病之后,父皇对她又如从前了。
之前她自己落水污蔑楚庭川,父皇也知道这里头有猫腻,可是父皇还不是站在了她这边?父皇是不会喜欢楚庭川太强势的。
尤其是在父皇还在的时候,楚庭川就针对其他的姐弟们,连个公主都容不下,父皇是受过宫斗倾轧的人,他怎么可能容忍楚庭川胡闹?
因此哪怕楚庭川已经当众出声呵斥,静安公主还是寸步不让:“怎么?我说的错了?她这个人出身不正,心术不正,你身份尊贵,怎么跟这样的人为伍?怎么?难道之前京城的传言是真的?那户姓罗的冒名顶替的人,难道真跟你和恭妃有关系,所以你才自甘.......”
她还没说完,不知道怎么的忽而脚底一软,惊呼着从台阶上滚落在地。
伺候的人猝不及防,吓了一跳,急忙扑上去,可是也已经晚了,静安公主滚在地上已经面色痛苦的哭喊起来。
众人都被惊住了,一时之间众多人中竟然没有一个说话,以至于周围都鸦雀无声。
钱嵘更是捂住了嘴,满脸震惊。
难道真是因为静安公主说的话实在是太难听了,所以遭到了报应?她还刚夸过白马寺人杰地灵呢,不是这么灵验吧?
徐游也愕然不已的看向了楚庭川。
她就站在静安公主旁边,静安公主分明没有任何动作,台阶如此宽大,静安公主也不可能踩空,怎么静安公主却摔倒了?
虽然楚庭川分明什么都没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徐游觉得就是楚庭川做的。
而楚庭川已经冷声吩咐人:“公主言行激动不慎跌倒,送殿下回宫。”
锦常立即便应了一声:“是!殿下放心,我们这就去!”
朱元若有所思的望向楚庭川,正好对上楚庭川的眼神。
温淑耀就在她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袖:“现在报应来了,看来白马寺果然是很灵验。”
静安公主之前那么不给温淑耀脸面,咄咄逼人让她脸面丢尽,她会这么激动也是难免的,朱元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冷眼看着静安公主怨毒的面孔。
真是太轻了。
她原本想着要给静安公主一个更重的教训的,不过既然有人提前代她出手了,那就算了。
一直逼着朱元拿出一副叫白马寺心甘情愿挂在山门上的对联的静安公主走了,就没有人再逼着朱元去写对联。
四公主面色有些泛白的看了朱元和楚庭川一眼,心里也多多少少有些明白过来静安为什么摔倒。
可是她也没打算出声。
毕竟静安公主实在是太惹人嫌了,叫人厌恶。
她犯不着为了从来都只会欺负她的人跟信王闹翻,还要惹得老娘娘不高兴。
场面一时和谐了起来。
云空大师也双手合十的念了声佛,而后便转过身来对朱元做了个请的手势:“朱姑娘,小僧闭关之前便发下宏愿,出关当天看见有大气运的人,便是小僧的贵人,朱姑娘正有大气运,请朱姑娘不吝赐教,替小僧想一想山门的对联。”
徐游已经忍不住情绪有些面目狰狞了。
朱元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为什么不仅楚庭川为她出头要呵斥静安公主,现在连云空大师也专门站出来指着她说她有大气运?
她不过就是一个贱种,到底有什么大气运?!云空大师是不是疯了?!
朱元也有些意外云空大师的态度如此之好,略想了想,才下定了决心站定了脚跟云空大师坦白:“不瞒大师,原先我所说的只要我写对联一定能被选中,那是大言不惭的玩笑话。事实上,我师傅倒是的确留给我一副对联,我也是想要借此对联来奉上........”
云空大师微笑点头:“朱姑娘请。”
朱元点点头,跟楚庭川对视了一眼,便上了台阶到了亭中,接过了笔,思忖片刻便挥笔写下一副对联交给了云空大师。
徐游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心里愤恨万分,也等着看云空大师的反应。
她就看看,要是朱元写的狗屁不通,云空大师也非得捧着她把对联挂在山门,那这些文臣进士们怎么想。
温淑耀跟钱嵘也很紧张,生怕朱元写的实在太上不得台面,到时候被人取笑。
毕竟之前是撂下过狠话的。
云空大师已经接过了朱元递过来的对联,凝神看了一会儿,忽而大笑起来:“好!好!好!真是字字珠玑,发人深省!绝妙!绝妙!怪不得朱姑娘胸有成竹,说一定能让白马寺悬于山门之上!”
徐游面色狰狞,质疑的话几乎已经要脱口而出。
而这时,边上的楚庭川也已经接过对联,看了片刻便递给了一边的新科探花张显麟:“你看看,如何?”
张显麟接过来,只看了一眼便也笑起来:“云空大师说的没错,实在是妙极!妙极!”一面交给了自己的恩师:“大人,您看呢?”
徐游已经抿着唇面色青白的退后了一步。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连这么昧着良心的话都说的出来?
满座都是熟读四书五经的人,竟然会连一个乡野长大的贱丫头都比不过?
弄得四公主也好奇起来,一面好奇一面叫了楚庭川一声,接过对联看了一眼,众人也都跟着看清楚了上面的内容。
‘存心邪僻,任尔烧香无点益,持身正大,见吾不拜有何妨?’
七十五·偏私
沈阁老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趁着众人惊诧之际转过头看着张显麟摇了摇头:“若是论犀利之程度,这副对联确实无人能出其右,这位朱姑娘,可真是亏她想的出来!”
不过给佛寺写对联都写的如此犀利而一针见血,可见为人必定锋芒毕露。
沈阁老觉得朱元的脾性有些偏执,这样的女孩子,好的时候能好上天去,可你一旦得罪了她,恐怕从此以后就没安生日子好过了。
他啧了一声,有所保留的拍了拍张显麟的肩膀。
张显麟便皱着眉头恭敬的替朱元说话:“大人,我初次见她的时候,她正在襄阳,是她在路上不顾众人的反对,坚持救了当时被大家以为得了瘟疫的我父亲跟妹妹,她连陌生人也可以伸出援手,不会是个坏人。”
沈阁老不置可否,笑着转移了话题:“老夫怎么看其实又有何重要?你看看云空大师对这位县主赞不绝口,信王殿下也对她关照有加,连你也说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了,这个县主能耐不小,需要谁特意高看她一眼?”
云空大师的确是真的对朱元的对联赞不绝口:“针砭时弊,发人深省,朱姑娘真是造化不小,造化不小啊!”
朱元并不敢居功:“大师谬赞了,这副对联如同我之前所说,的确是我师傅的手笔,并不是我写出来的,因此不敢居功。”
云空大师对于朱元嘴里的师傅十分好奇:“不知道尊师如今身处何处?小僧想要瞻仰他的风采。”
“师傅云游四海,漂泊不定,我也不知道他如今在何处。”朱元心里叹气:“若是以后我有了师傅的消息,一定会告知您的。”
云空大师很是遗憾,却也笑着点头,让人将对联交给主持,到时候择期将对联刻在山门处。
四公主她们也松了口气,毕竟事情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没有再闹出更大的事来。
她笑着夸赞了朱元几句,便跟楚庭川点头:“那我先去寺庙后山逛一逛,不打扰你们谈事了。”
楚庭川跟她和六公主的关系向来不错,见她这么说,也笑着点头。
四公主便转身要走。
温淑耀自然的也要跟着转身,还顺道拉了朱元一把,悄声冲她道:“怪不得你胸有成竹,原来真是有一副这么好的对联,真是长脸。”
只是朱元还没迈步,就被楚庭川出声喊住了。
沈阁老原本已经跟着众人要出去看白马寺的古迹了,忽然却住了脚,有意无意的问起张显麟来:“这位朱姑娘在襄阳的那段日子,似乎信王殿下也在襄阳?”
张显麟意识到沈阁老的意思,不由就看了楚庭川和朱元一眼。
最近朝廷上有劝皇帝立太子的风声传出来,王太傅是持支持态度的,其余的杨阁老和沈阁老他们都态度暧昧。
但是沈阁老近期对于楚庭川的事的确是很上心,尤其是这一次白马寺的事,这一次白马寺菩萨诞辰,嘉平帝亲自让楚庭川出来,负责督促工部修复前朝古迹,沈阁老向来是不怎么崇尚佛道的,却还是来了,为的无非就是观察楚庭川的为人,而后再做出决定。
这对于一个在朝堂上历经风雨的老狐狸来说,也是常事。
他们一旦下注,那可就是关乎着一大堆人生死前程的,当然要无比谨慎。
而沈阁老对于朱元的态度显然并不是那么欣赏,要是知道楚庭川对朱元另眼相看,或许之后还有许多麻烦。
张显麟电光火石之间便想通了这些,若无其事的道:“是啊,当时因为胡太医觉得朱姑娘的医术精湛,所以特地因为五皇子的病而去请教过朱姑娘,朱姑娘的确是医术了得,对于殿下的病很有法子,殿下自从用了她的药,心疾好了许多。”
沈阁老便恍然大悟。
也是,他也听说过,当初朱元之所以会得到太后的青睐,也是因为五皇子推荐的。
看来的确如此。
既然是因为朱元的医术所以楚庭川才对她另眼相看,那便没什么了,毕竟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这才是上位者该做的事。
他点点头,不以为然的和王御史聊着天走开了。
张显麟就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的背影,许久没有说话。
人都已经散的差不错了,楚庭川对着朱元笑了笑:“原来你早有准备,看来是我多事了。”
朱元就知道,云空大师如此和颜悦色的态度肯定是有缘由,她忍不住有些无奈:“殿下也替我想的太周到了,云空大师还说我有大气运.......”
楚庭川便趴在栏杆上微笑着侧头看她:“你原本就有大气运啊。”
锦常在后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仔细一想殿下这话也很有道理,可不是么,殿下这么苦心孤诣的一步步替朱姑娘把路给铺好,朱姑娘不是以后有大气运的人,那谁才是?
朱元也一时无言。
楚庭川见她沉默,顿了顿才道:“我曾经说过,你以后的日子都不会难过的,只要你试着相信我......”
试着相信.......
朱元觉得心里咯噔了一声,心跳的有些快。
楚庭川这个人,有时候真是认真得叫她无法招架。
而这个时候朱元在心慌意乱,徐游也正歇斯底里,她在禅院里不能摔东西,只好撕扯自己的帕子气的咬牙切齿,拉着母亲的手简直不甘至极:“信王分明就是故意偏私朱元,他分明什么都知道,也早就跟云空大师商量好了!为了朱元,他竟然还不惜让静安公主受伤!凭什么?!到底凭什么?!那个下贱的杂种,为什么不管是谁都对她另眼相看?!”
女儿是在是有些失了分寸了,世子夫人看着她无奈的叹息摇头,只好任由她先将不满和委屈发泄出来,过了一会儿,见女儿总算是更加平静了一些,才轻声说:“你呀你,若是这副样子被你祖母看见了,你祖母又要训斥你上不得台面了,你也知道她是下贱的贱种,何必为了这种人生气?”
七十六·失踪
世子夫人见女儿还是情绪激动的想要反驳,伸手捂住她的嘴咳嗽了一声:“都让你省心一些了,别再闹出事端来,你难道忘了今天我们是来做什么的?都说过了今天是有大事要做,你刚刚在外面不是露了痕迹吧?”
她真是对于女儿的激动有些失望了。
不管她们背后怎么贬低朱元都好,可是其实她们心里对于朱元的能力都很是清楚,这个小丫头无亲无故,凭借自己的本事把一条绝路走到现在风生水起,全都靠她一个人自己。
可是女儿呢?
不管他们这些大人怎么在背后推动,怎么在背后培养,但是女儿终归只有表面上的傲气,却学不来朱元的这些手段。
要是女儿有些手段,也不至于只被气的吹胡子瞪眼了。
也怪不得徐老太太觉得徐游不如朱元,当初甚至动过舍弃她的念头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徐游喘着粗气吐出了一口气,才坐在椅子上失落的捂住脸:“母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看着信王对朱元那么呵护备至,我觉得不是滋味!连静安公主为难她,都总是倒霉,可是一开始,分明我连看她一眼都觉得丢了身份........”
徐游是真的害怕,她见母亲伸手过来,便顺着母亲的手扑进了她怀里:“娘,我很害怕,难道以后我要对着她低声下气摇尾乞怜吗?”
她搭上了楚庭川,以后当然是前程无限了。
现在连静安公主对她都束手无策,以后真的等朱元得意了,那岂不是要自己仰人鼻息吗?
这对于她来说,怎么能够忍受?
世子夫人恨铁不成钢,双手撑住她的肩膀将她给往后推了一点儿:“你呀你,真是半点气都沉不住,不是已经跟你再三说过了吗?这件事自然有祖母跟母亲会处理,家里已经许多事了,处处都是麻烦事,你只要管好你自己,不要再因为激动做出添乱的事来,就已经是在帮我的忙了。”
徐游这才终于冷静下来。
正巧外头丫头敲门,世子夫人摇着头看了徐游一眼,见徐游已经勉强能见人了,便点头让人进来。
丫头低着头进门,并不敢抬头看主子,低声跟世子夫人禀报:“范夫人那边递过消息来了,说是知道了您的意思,会按照您的意思办的。”
世子夫人淡淡的嗯了一声。
范若却不能平静,她抱着范夫人,心里忐忑不安,再三的不肯让母亲出门去:“娘,您没见到,五皇子殿下对元元姐姐十分看重,还有,还有卫大夫人,她也对朱姑娘赞不绝口,您别去了,姐姐的事,我们之后再想别的办法........”
范夫人面色复杂的看了看女儿,摸着她的头摇头:“你听话,你姐姐的婚事迫在眉睫,火烧眉毛了,不能再等下去了,你放心,母亲不会做傻事,一定有分寸的,不会让你们出事。”
范若还是迟疑不定,她总是很不安。
范夫人却不再管女儿,推开女儿去找苏付氏。
苏付氏正跟卫大夫人在一起喝茶,她们之前已经听到了外头传来的消息,知道朱元已经写出了对联,且云空大师的确是选了朱元的对联,还说朱元是有大气运的人,自然而然的就放下了心。
苏付氏也有了心情说笑。
卫大夫人见她开心,便也跟着笑起来:“其实说起来,咱们也是在这里平白担心了,元元她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会做没把握的事儿?”
苏付氏唉了一声:“就算是这样,可是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我一直都说元元真是风头太过了,怕她会招惹风波。现在元元虽然勉强过关,可是其实静安公主到底还是被她得罪的厉害,谁知道静安公主以后等元元回了宫会不会再次找她的麻烦?现在真是一大摊子的麻烦事摆在眼前,让人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卫大夫人便劝她:“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别担心太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苏付氏笑着摇了摇头,可是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正好范夫人便站在门口笑着咳嗽一声,引得她们抬头看过来,才道:“我才听见朱姑娘在外头出尽风头,刚要赶过来告诉你们,看来你们早已经知道了?”
苏付氏也笑,现在朱元没事,她心里开心,便也顾不得问范夫人为什么耽搁了这么久竟然都没有过来,耽误了出去上香的时辰。
她让范夫人坐,一面便笑道:“也要多谢卫大夫人,若不是卫大夫人让人出去问了承恩侯,我到现在还在坐立不安呢。”
范夫人喝了一口茶,微笑着点了点头,又跟她们商量待会儿出去上香的细节。
正说着,朱元便回来了,苏付氏急忙站起来,迎上前问她在外头是不是没事了。
外头也的确没事了,朱元跟苏付氏说了楚庭川跟云空大师关系极好的事,让她放心。
苏付氏便会意,终于放心的拍了拍胸口。
范夫人和卫大夫人也都笑着跟朱元打招呼,又让她进里间去换一件衣裳,准备去外头上香。
可朱元才进了房间不久,外头便来了人敲门,伯晨和叔晨两个人紧张不安的站在门口不敢进门,低着头声若蚊蝇的跟苏付氏回话:“夫人,姑娘,公子,公子他不见了!”
什么?!
苏付氏怔住了,呆若木鸡的立在门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范夫人和卫大夫人的话音也都戛然而止,震惊不已的看向了他们。
没过一会儿,苏付氏已经反应过来,什么也顾不得了,回身急忙去喊朱元。
她脚步踉跄底下不稳,范夫人急忙站起来扶住她,让她镇定一点:“你先别太担心了,先让元元问清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再说。”
苏付氏哪里冷静得下来?她看着朱元出来,便急忙扑上去,喘着粗气捂住胸口告诉她:“先儿,先儿不见了!”
朱元立即面色惨白的看向了伯晨跟叔晨。
伯晨叔晨垂头丧气,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七十七·圈套
叔晨伯晨脸色难看至极,垂着头蔫头蔫脑的,半点没有了刚出来的时候那股精气神。
可现在苏付氏根本顾不上这些。
她所剩下的东西真的不多了。
婚姻不顺,嫁给姓苏的这么多年,她什么也没能留下来,唯一的安慰就是妹妹的一对儿女还在,这些日子,要不是因为朱元跟朱景先,她真的没有能力支撑下来。
现在好不容易眼看着能过上好日子了,朱景先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她以后怎么有脸回家去见爹,去见死去的娘和妹妹?朱元以后又要怎么活下去!?
她甚至连站都站不住了,等到卫大夫人派人出去问过承恩侯,也得到了一样的答复,说是卫敏斋失踪了以后,苏付氏就实在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一时间后院禅房闹的人仰马翻。
卫大夫人看着朱元安排好苏付氏休息,吩咐绿衣煎药,心里忍不住也感叹了一声。怎么偏偏麻烦就总是跟着朱家的人?
她叹着气,实在不知该怎么办,只好跟范夫人叹息着让朱元冷静一点,别太过担心。
毕竟白马寺是天下有名的大寺院,虽然跟皇觉寺比还是稍逊一筹,但是规模也绝对不小,寺庙里的武僧也众多,守卫算得上森严。
今天是菩萨诞辰和云空大师出关的大日子,外面虽然没有清场,但是只要朱景先没有出去寺庙太远的地方,就肯定会留下痕迹的------朱元跟苏付氏也算得上是对朱景先的安全很是上心,朱景先身边除了跟着叔晨伯晨以外,还有好几个下人跟着。
再说,之前也有消息传进来说是朱景先之前一直都跟锦常在一起。
锦常可是信王殿下身边的人,武功了得,他在的时候朱景先肯定是没事,那就只能是朱景先离开了锦常之后出的事,这样要排查起来也容易的多。
到了这个时候,就是卫敏斋这个锦衣卫出场起作用的好时候了,卫大夫人安慰过了朱元,便急忙出来,叫人把卫敏斋给叫了进来。
卫敏斋已经下令让手底下随行的锦衣卫出去排查了,见母亲叫的急才抽空进来,见了母亲便问她:“朱姑娘没事吧?”
他心里是很担心的,因为相处过这段时间,他也看得出来朱元对于这个弟弟到底有多看重。
“怎么能好的了?”卫大夫人摇头叹气,面露关切:“外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人会平白无故不见了呢?要说跟着那些纨绔们出去也不大可能,付氏说朱景先向来是很懂事的孩子。”
卫敏斋的表情也不大好看。
可是见母亲担心,他还是将事情尽量往好的地方想:“说起来,朱姑娘写对联的时候,就没见到朱景先了,在那之前,朱景先还特意过来跟我打了招呼,说是锦常答应教他射箭,我便说等我忙完有空,便也去一道找他。后来便听说了朱姑娘要写对联的事,我便跟过去了......等到人散了之后,我再出去,才知道朱景先竟不见了。”
而此时外头的锦常和承岚他们也正跟楚庭川回报这件事的进展:“殿下,朱少爷失踪之前是在后山的武僧们训练的演武场射箭,当时因为大家都忙着去看热闹,因此演武场人并不多,唯有朱家的几个下人,可是经过审问,他们都说当时朱少爷说要去出恭,他们等了半响没有动静,所以才去找他了,谁知道到恭房的时候,却并没有见到朱少爷的人。”
也就是说,是去恭房的那段时间失踪的。
楚庭川伸手敲了敲桌面,眉眼冷酷的吩咐他们:“通知寺里,全面戒严,搜捕朱景先的去向。”
锦常心里又惊又怕,挠了挠头就急忙跟楚庭川应是,又解释:“殿下,朱少爷之前还问过我怎么射箭能够有准头的,我说了等我有空就去教他,他平时是个很踏实的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失踪,肯定是出事了.......”
其实他主要是害怕,说起来是他让朱景先去后山演武场的。
要是朱景先真的出事了,那朱元恐怕会把他给大卸八块吧。
楚庭川面色已经很难看了,不想再说什么,挥了挥手打发了锦常和承岚,立即便站了起来准备出门。
只是他才走到一半,便遇见了正要进门的卫敏斋。
见了卫敏斋,楚庭川的脚步便停住了,看着他点了点头:“发现了什么?”
“我们去他失踪的地方看过了,并没有挣扎的痕迹,因为最近都并没有下雨,所以周围的痕迹都很干燥,看见有一辆马车的痕迹,或许朱景先是上了别人的马车。”卫敏斋坐在石凳上,面色严肃:“朱景先是个戒心很重的孩子,他是出过事的,还被自己亲生父亲陷害过,对于人有很深的防备,能够让他上马车,肯定是他熟识的人。可是这人又不通知朱姑娘,可见这些人是早有预谋........这件事恐怕是专门针对朱姑娘来的。”
这件事显然已经不言而喻了。
楚庭川没有说话。
卫敏斋便问他:“你觉得静安公主会不会就是幕后主使?”
楚庭川立即便看向他,表情复杂。
卫敏斋没有退让犹豫,继续冷声道:“就在刚才,静安公主还故意借着一点小事不依不饶,把朱姑娘逼上梁山,现在朱景先出事,静安公主怕是最想让他出事,用以打击朱元的人。”
这倒也是。
静安公主对于朱元的厌恶人人都看在眼里,她在回宫之前甚至也还在针对朱元。
而她前脚回宫,后脚朱景先就出了事,很难让人不把他的失踪跟静安公主联系到一起。
那么如果真是静安公主的话,他会对朱景先怎么样呢?
卫敏斋见楚庭川没有说话,沉声道:“听说付夫人已经晕了过去,越是耽搁下去,朱景先就只会越来越危险,我看要尽快查出他的去处,我这就让人去查静安公主身边的人,她是深宫公主,要办这样的事,只能趁着出宫来让人去办,一定会露出痕迹的。”
七十八·勾引
楚庭川没有反对,卫敏斋便立即着手去办。
他手底下的锦衣卫全都是人中精英,很快便四散出去。
而这件事的动静也因为锦衣卫的插手而闹大了。
这么大的动静之下,在白马寺因为这件事闹的人仰马翻的时候,唯有徐家的人站在自己的院子里,隔岸观火事不关己的看着外头的动静。
世子夫人啧了一声,笑着扶着徐老太太在廊上的摇椅上坐下:“娘,果然不出您的所料,这件事果然一开始就闹大了。”
徐老太太面露得色,那当然,她已经吃过许多次朱元的亏了,当然是不会再犯从前的过错,朱元这个人最重视的就是她弟弟了。
她弟弟一出事,她怎么可能按捺得住?
徐老太太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站在一边的徐游,笑了一声唤了她一声,等到她到了身边,才盯着她问:“你有没有察觉出什么?”
徐游蒙住,不明白自己祖母是什么意思,一时没有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徐游看见徐老太太失望摇头,才忽然灵光乍现,猛然回过神来:“对了!我知道了!祖母,您之前说,福祸相依,看事情不能只看一面,就如同现在,我之前还嫉妒她有那么多人帮,信王殿下和承恩侯都对她另眼相看,可是现在看来,也正是因为这么多人帮忙,所以这件事才会控制不住闹的这么大,现在整个白马寺都被围住了,锦衣卫还要四处搜寻什么马车.......”
这样一来,等到最后事情得成,那朱元就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徐老太太这才满意的笑了一声:“幸亏你还不是真的一头雾水什么都看不出来,你说的是,这件事闹得越大,对我们就越有好处么。”
正说着,外头已经传来了敲门声,徐老太太看了世子夫人一眼。
世子夫人便会意的点了点头,下了台阶到了门口,吩咐下人开了门,见到意料之中的熟面孔,便面色冷淡的问:“怎么样?”
范夫人单手撑在门上,就算是对着小辈,也露出了十足的卑微的姿态,抿着唇皱眉问她:“我已经按照你们说的去做了,你们什么时候会让苏家来提亲?”
徐游跟祖母对视了一眼,快步走了两步避到了一旁,静静地听着母亲跟姨母的对话。
世子夫人靠在门边上,竖起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睁大眼睛道:“姨母您说什么呢?我这可听不懂啊,这么多人人来人往的,现在又正出了事,您这么说,岂不是平白惹人误会吗?”
徐游偷偷看了看祖母的脸色,见徐老太太仍旧面无表情,一脸冷淡,心里便忍不住有了些了悟。
祖母说得对,人狠是应当的,可是也该知道什么时候该彻底狠下来才有用。
范夫人面若金纸,已经险些要虚脱的样子,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几乎要哭出来:“我已经按照你们说的,把朱景先带走了!苏家的事,是你们答应过我的,我家莹莹不能出事的,要是这门亲事丢了,那莹莹一定活不下去的........”
世子夫人搀扶了她一把,见她实在是怕的不像样了,心里有些看不起她,平时还说是什么清流的贵夫人,可是现在看来,还不是一样没有底线?
不过就是威胁了她几句,她就什么都敢做了。
还不是一样做了坏事。
但是她面上还是没有露出来,搀扶着她的手,等到范夫人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便笑着道:“姨母,咱们都是聪明人,这样吧,明人不说暗话,只要你继续按照计划的去做,把最后一步棋也给走好,那我们就一定履行诺言,让苏家准时上门提亲,你看怎么样?”
范夫人咬着牙,显然是非常挣扎。
世子夫人倒也不急,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笑了一声:“怎么了姨母?反正九十九步都已经走了,难道还差这最后一步吗?该不该的,现在你也已经背叛了朱家了,何必还做这些模样呢?只要把这最后一步做好,那你女儿就能如期嫁的如意郎君,这笔账,想必姨母自己知道怎么算的吧?”
范夫人闭了闭眼睛,终于什么也没再说,垂头丧气的捂着胸口艰难的转过了头。
世子夫人带上了门,转过头来看着徐老太太:“娘,姨母她会不会坏事?”
徐老太太就嗤笑了一声:“坏事?她要是真的那么蠢,那就不会出这么多事了,说到底呢,她还是在乎自己女儿多过在乎什么名声和交情的么,现在都走到最后一步了,正常人哪里会放弃?”
世子夫人便也跟着点了点头:“这倒也是,那看来,姨母现在就去找朱元了。”
徐游松了口气。
只是还是有些担忧的站在原地没动,不知道为什么,经过了这么多事之后,她还是有些不安,总觉得要对付朱元不是那么简单地事。
所以她等到祖母跟母亲说完了,便急忙问母亲:“娘,您真的安排妥当了吗?现在外头很多人在找朱景先,会不会露馅.......”
“哪有那么简单?”世子夫人哭笑不得:“你这个傻丫头,你当你祖母出手是跟你那样,小打小闹的吗?现在我们已经安排下了天罗地网,再说,就算是朱元谨慎,可是现在她对着的是谁?是她一点儿防备也没有的你姨母啊!”
就算是到时候真的查出来,那被查出来的罪魁祸首也只是范夫人,关别人什么事?
徐游这才略微安心。
世子夫人安抚好了女儿,便分出心思来,让人去盯着范夫人和朱元,不管怎么说,不能百密一疏,到这最后关头翻船。
而与此同时,范夫人已经进了朱元和苏付氏的院子。
苏付氏正在喝药,她着急之下血不归经晕厥过去,整个人脸色苍白,浑身冒冷汗,精神不济的正跟朱元问外头的详细情况。
见了范夫人,苏付氏还苍白着脸点了点头:“范夫人,你来了?恕我不能招待你了。”
范夫人摇摇头,忽而道:“我.....我恐怕知道景先那个孩子的下落........”
七十九·入瓮
苏付氏身体已经虚弱不堪,朱景先和朱元对于她来说简直重于生命,原本她靠在床上已经精疲力竭了的,但是一听见范夫人这么说,她立即便瞪大了眼睛,攥住了绿衣的手臂:“范夫人,您说什么!?您怎么会知道景先他去了哪儿啊?!”
朱元也回过头猛地看向了范夫人。
范夫人惊得后退了一步,勉强才算是扶着门槛站稳了,见朱元跟苏付氏都情绪激动,她抚着胸口喘息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的说:“早在前几天,景先这孩子便来家里找过我.......”
苏付氏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她咳嗽了一声,急切的追问之后的事。
范夫人便继续道:“景先上门来,不是因为跟从前一样,来找我相公问学业上的事,而是单独来找我,说是他遇见了朱老太太......”
什么!?
苏付氏心里咯噔一声,什么都顾不上,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整个身体几乎都趴在了绿衣身上,怒问:“什么?!你说什么?!怎么会?!”
朱元也面露震惊,她也记得,似乎在前段时间在街上,绿衣也说看见了朱老太太。
朱老太太........
苏付氏缓过神来,看了朱元一眼顾不得其他的,急忙问:“那然后呢?遇见了也就遇见了,朱老太太她从前是怎么对待我妹妹的,还有她是怎么对待我家元元的,景先都是知道的,他这个孩子,他到底想怎么样?!”
范夫人有些迟疑,犹豫不决的叹了一声气,似乎很是为难:“你不知道,其实景先这个孩子一直都对朱老太太很有感情,据他自己所说,他也知道朱老太太对他母亲和姐姐不好,偏心三叔,替父亲隐瞒罪行,但是他也说,其实朱老太太对他一直都很好,他虽然为了姐姐跟姨母装作对朱老太太漠不关心,但是其实还是很为朱老太太担心........”
苏付氏震惊不已,捂着胸口根本不敢相信朱景先竟然会这么糊涂。
对他好?朱老太太到底是怎么对他好了?对他好还会故意纵容儿子害死付氏,而且还把他交给盛氏那个女人养,差点儿把他给养废掉吗?!
她激烈的咳嗽了一阵,才闭了闭眼睛平复了一会儿情绪,接着问:“然后呢?这些事情他从来都没有跟我们透露过,我们一无所知啊!”
他到底在想什么?放着现在的这么好的日子不过,非得要去没事找事?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卫大夫人有些尴尬的干咳一句,觉得自己再听下去似乎不大好,借口要回自己的院子去一趟就出去了。
屋子里没了别人,苏付氏再也忍不住,靠在床上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问他:“范夫人,您说啊,您到底还知道什么?”
范夫人胆战心惊,不敢去看朱元的脸色,只是坐在苏付氏的床沿上低声道:“其实景先也是因为心肠太好,是个很心软的孩子。他说,他遇见了朱老太太,朱老太太过得很不好,朱三太太带着孩子们回了娘家,她在当地祠堂也很不受待见,大家都说慈母多败儿,朱正松做出那么多坏事都是因为有她这个太过纵容儿子的母亲,所以天降惩罚,她来了京城,什么也没有,过的很痛苦,孤家寡人的,景先........”
苏付氏怔怔的没有再说话。
说起来,朱景先的确是个心肠很好的好孩子。
他连路边的乞丐也总是要去施舍,何况朱老太太从前对他这个孙子的确是很不错。
可就算是这样,这跟他失踪有什么关系?
苏付氏万分不解,原本是想生气的,但是顾念着自己要是现在动怒只怕也会让朱元也跟着生气,便只好按捺着性子:“所以今天他无缘无故失踪,是去找朱老太太了?”
那真是太过分了。
明明知道今天是给付氏点长明灯的日子,也知道姐姐跟姨母都还在寺里,可是他却这么不懂事,竟然丢下这么多人,也不知会一声,就跑了?!
范夫人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其实也怪不得景先,景先说.......朱老太太病了,她今天看大夫,早就已经跟景先说过了,只是景先一直都没决定去不去看她。他当时来我们府里,也就是为的这件事,想问问看我家老爷的看法.......我家老爷当时也没说什么,毕竟这是你们的家事,作为外人,怎么好擅自给做主?”
苏付氏没有再说话,只觉得心口痛的厉害。
看来果然是这样了,怪不得马车能够顺利接走朱景先,原来根本就是他自己想去。
她抿着唇看着朱元,握了握朱元的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怎么说才好?这个傻孩子竟然做出这么不争气的事情来,她想想都替朱元寒心。
朱元却是少见的镇定的那个,她哦了一声,问范夫人:“夫人为什么之前不说?外头锦衣卫和殿下的人都在找他。”
事情闹的这么大。
“可不是。”苏付氏摇头:“他自己闯出这么大的祸,殿下和指挥使都还在安排人手搜寻他,岂不是实在过分?”
到时候怎么交代才行?
范夫人讷讷的解释:“也是害怕传扬出去这件事会闹大,牵扯进元元,她好不容易才能跟朱家的事划清界限,现在总算是能过平静的日子,要是景先回去找朱老太太的事被人知道了,那些人肯定会穿凿附会,把之前的事反复拿出来说.......”
这倒也是,苏付氏觉得头痛不已,不由得问朱元:“元元,那现在该怎么办?这件事不能被别人知道的.......要是被别人知道了,那.......那以后大家都以为你从前是在撒谎,不然怎么景先竟然还主动回去找朱老太太呢?”
朱元也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才看了范夫人一眼,对着范夫人点了点头,便对绿衣说:“你出去跟伯晨叔晨说一声,就说让他们去告诉锦常,我要出门,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出门?
苏付氏有些紧张:“你要去找景先回来?”
八十章·蠢事
朱元急匆匆的让人出去找楚庭川的事情并没有能够瞒得住同在后院的徐家,徐老太太悠哉的拿了一瓣世子夫人亲自捧上来的甜瓜,咬了一口便道:“紧盯着,等到朱元一出门,我们就跟上去。”
徐游实在忍不住,十分激动的按住自己的手,瞪大眼睛看着祖母和母亲。
世子夫人笑着应是:“你放心吧,我都知道,咱们派出去的人现在正寸步不离的跟着她们,一旦有事,马上就会回来通报的。”
她说着,忍不住摇了摇头有些感慨:“说起来,都说这个朱元最是冷漠,对人也全都是理智的很,可是没想到,一碰上弟弟的事,还是这么没有头脑啊。”
是个人就会有弱点,这个有什么好奇怪的?
徐老太太冷笑了一声:“但凡是个人,就有七情六欲,就难免会有自己在意的人和事,一旦有,那就很难能很好的控制自己。就像是朱元,她这个人天煞孤星命,身边除了弟弟和易缪,就没有别人了,她会不重视自己的亲弟弟吗?”
自己的亲弟弟走了错路,可能回头去找当初害死过自己母亲的人,她怎么可能放心?
俗话说,关心则乱么。
徐老太太哂笑:“算了,别再想这么多,到底现在费了这么多功夫,总算是让她给上钩了,她这个人狡猾的很,一旦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都容易让她怀疑,别坏了事。”
世子夫人急忙应是。
正好外头有人敲门,徐家的女管事进来说已经确定朱元出门去了。
真出门了!
徐老太太看了世子夫人一眼。
世子夫人也没有耽误,会意笑了一声:“对了,也差不多有人知道朱景先到底去哪里了,这么大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消失呢?”
她这么一说,徐老太太便轻描淡写的垂下了头。
倒是徐游急急忙忙的跟着世子夫人出来,见世子夫人忙完,就忍不住拉着母亲:“娘,都到现在了,朱元也已经上当了,您就告诉我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祖母是怎么设计她的啊?”
这一点让她抓心挠肺的。
世子夫人笑了一声,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呀你,放心吧,你很快就知道了。”
徐家的人来来往往进出不停,没过一会儿,外头便传来消息,说是有个之前在山上伐木的小和尚看见了朱景先,朱景先是自己上了一辆马车,好像是往城外去了。
既然知道了去向,大家就稍微放了些心。
过来串门的葛夫人啧了一声,听见这个消息的同时忍不住唏嘘:“其实真是有时候不得不信邪,只要是跟朱姑娘有关系,总是很多事.......”
朱景先失踪,大家都以为是被人掳走了,以至于白马寺上下封寺,锦衣卫和信王殿下的亲兵把动静闹的这么大。
连作为阁老夫人的她们,都不得不迁就,被迫留在这寺里根本不能出门。
世子夫人喝了一口茶,倒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其实这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是大事么,现在朱姑娘已经成了县主,她的弟弟出了事,当然是大事了。”
大家再聊了一会儿这件事,正好武宁伯夫人带着钱嵘她们也过来了,世子夫人要请徐老太太出来作陪,便听见外头有些乱。
徐老太太扶着徐游的手出来,皱着眉头听见外头的声音,忍不住问:“出了什么事了?”
“.....出事了,听说前面不远处的村子里出了人命案........”刚进来的范夫人神情惨白憔悴,见了世子夫人和徐老太太,脸色更差:“好像.......好像是朱家的人........”
什么?!
大家都惊住了,完全没有想到会这样。
还以为是朱景先自己走的呢,怎么现在忽然又说出了命案?
不是朱景先真的死了吧?
要真是死了,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正如世子夫人所说,朱元可是县主了,她的弟弟的事,自然也就不是小事了。
毕竟朱元是能直接跟太后老娘娘接触的人啊。
大家都吓了一跳。、
钱嵘就忍不住有些担心的追问:“什么命案啊?谁死了?”
她现在是越发的关心朱元的事了,徐游冷冷的看着她,嘲讽的牵了牵嘴角。
范夫人摇了摇头,很是恍惚的样子:“不知道,只知道是朱家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县主的弟弟还是谁,县主现在已经赶过去了。”
啊?
一众夫人们都忍不住面面相觑,完全没有料到竟然真的出了人命。
徐游却忍不住窃喜。
如果不是祖母透露过最终的目的是让朱元生不如死,那她真是希望现在死的就是朱元,朱元要是死了,一切就都好了。
世子夫人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有些可惜:“真是太可惜了,县主出了事,那怎么办?”
范夫人忍不住失魂落魄的道:“我想去看看。”
徐老太太面色沉沉的点头:“怎么说你也算得上是她的长辈了,现在她可能出了事,你过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不如这样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跟着你一道过去看看。”
既然徐老太太都这么说了,那对着惠宁县主,好像不过去看看也说不过去,葛夫人便急忙扬声:“既然你们去,那我们也一起看看吧,好端端的去上香,却发生这种事,确实有些可怜。”
这两位身份地位最高的女眷说要去,大家便也都纷纷跟着要去。
一行人派了人出去问过,知道楚庭川跟卫敏斋都已经提前赶赴那边了,便都决定也跟着过去。
看这位县主还是很有本事的,毕竟楚庭川跟卫敏斋都对她的事这么上心,他们也看得出来有些不对的。
不管怎么说,反正看热闹又不费什么功夫。
范夫人从头到尾都失魂落魄的,边上的葛夫人好心问了她一声是不是病了,范夫人就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大家都莫名其妙,觉得范夫人是太过紧张了。
唯有徐老太太冷冷的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对着范夫人投去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八十一·遮掩
葛夫人上了马车还是有些憋闷,唉声叹气的捶了捶自己的膝盖,愁眉苦脸的道:“真希望没什么大事,真闹出了人命啊......”
她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头,皱起眉头放下正帘子摇头看着同车的武宁伯夫人和钱二夫人:“白马寺这边的人都撤了,好似都赶到城外朱家姐弟那里去了,我总觉得心里毛毛的,好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地。”
钱二夫人抬了抬眼睛,她向来是很怕朱元的,不过因为钱嵘在宫里跟朱元相处了一阵子,她心里对于朱元的惧怕少了许多,同情倒是多了不少。
毕竟就如同钱嵘所说,朱元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于无奈的反击,而且在宫里,朱元帮过钱嵘不少的忙,钱嵘能受太后老娘娘她老人家高看一眼,也都是沾了朱元的光。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钱二夫人对朱元恨不得跪下来感谢了。
当初钱嵘跟那个姓杨的书生的婚事几乎毁掉了她们,她还只当自己女儿没机会了,哪里能想到女儿还有今天。
被太后老娘娘高看一眼,对于钱嵘来说简直是一步登天的好事,现在家里来说和的中人都快踏破门槛。
因为这个,钱二夫人拢了拢自己的披风,笑着道:“应当不会有什么事的,朱姑娘是个好孩子,好人会有好报的。”
没想到她竟这么说,葛夫人特意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的闭上了嘴。
等到了地方,葛夫人掀开了车帘,见外头马车就停了许多辆,不由得惊了一跳,挑眉道:“怎么回事?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钱二夫人也不知道怎么忽然就来了这么多人,只是见到卫敏斋急匆匆的纵马去了前面,人人都面色大变,只好摇头下了马车。
世子夫人正好跟范夫人她们说:“原本我们跟县主也没什么关系,只是既然姨母你担心县主,今天大家又是一道来白马寺拜神的,所以也跟来瞧瞧了,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人这么多.......”
人是多的过分了点,卫敏斋心情不好,一脸冷酷的问里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徐老太太他们这才看见那栋民宅外头已经围满了人,卫敏斋的锦衣卫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拦在外头。
世子夫人特意抽空看了范夫人一眼。
范夫人已经面色苍白得快要站不住了,抿着唇跟世子夫人和徐老太太说:“我已经什么都按照你们说的去做了,你们也要履行承诺.......”
徐老太太冷笑不语,面色淡淡的往前走了一段路,拉住了自己相熟的一个锦衣卫后生:“怎么回事?惠宁县主呢?”
被她抓住的锦衣卫经历挠了挠头,恭敬的行了礼,叫了伯母,才叹了口气说:“县主的弟弟出事了,里头出了命案,您还是回去吧。”
果然是这样,徐老太太跟世子夫人对视了一眼。
徐游搀扶着徐老太太,见母亲和祖母还在打哑谜,心里更加焦急不安了。
徐老太太点了点头,对着范夫人使了个眼色。
范夫人只好站出来,叫住了正好从宅子里出来的承岚:“县主在里面吗?她的姨母不放心她们姐弟,让我跟出来看看。”
承岚身边就是伯晨,伯晨一脸灰心丧气,几乎已经是把出事了三个字写在了脸上,摇头说:“您别问了,我们姑娘今天不想见人,待会儿她会回去跟夫人说的,您先回去吧。”
看伯晨的表情就知道事情肯定是不小了,世子夫人看看范夫人,又看看伯晨,便道:“县主到底是在寺里出的事,到底怎么了?我们恍惚还听见说什么是出了人命案?没事吧?”
伯晨听见人命案三个字的时候,面色更加慌乱,急匆匆的摇了摇头,很是不想再应付下去:“没事,真的没事,诸位夫人们还是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到时候顺天府会过来查的.......”
什么顺天府?
怎么会惊动顺天府啊?
葛夫人错愕不已,捂着鼻子开始有些犯疑了:“对啊,说起来,我们也听见了,说是这里出了什么命案,到底是什么命案啊?谁死了?”
杨阁老的夫人就省事的多了,她根本就不大想管闲事,她今天之所以跟着过来,也不过是因为从众,见众人都纷纷说要来,所以才来的,现在听说出了人命案,她便咳嗽了一声道:“还是算了,这件事跟咱们也扯不上什么关系,旁人的事,我们何必这么关心?还是回去吧,现在人也找到了,也不关我们的事了。”
杨夫人要走,葛夫人却不,主要是她丈夫也说朱元这丫头事儿特别多,她想看看朱元今天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这也关乎丈夫以后到底选哪边站的问题。
因此还没等到世子夫人和范夫人说什么,葛夫人就说:“来都来了,当然是先问问出了什么事,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了。”
世子夫人也附和着笑了笑:“可不是,既然来了,别白走一趟了,问问出什么事了吧。”
正说着,世子夫人就看见楚庭川很紧张的听了锦常说了什么,便径直进了宅子。
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徐老太太也是一样,面色难看的垂下了眼睛。
没过一会儿,徐老太太便猛地扯了一把范夫人的手,把范夫人给惊得吓了一跳。
宅子那里,卫敏斋也出现了,不知道跟里面的楚庭川说了些什么,他们便好似达成了什么共识,卫敏斋转头朝着她们这些贵夫人走过来了,很客气的跟她们见了礼,又委婉的让她们先走。
世子夫人不大想跟卫敏斋接触,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出声问:“承恩侯,惠宁县主呢?她的弟弟找到了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怎么不让我们看看?”
卫敏斋神情严肃,看了她一眼肯定的摇头:“没什么事,就是一点儿误会,倒是惊扰了各位夫人,各位夫人还是请尽快回去吧,这里怎么适合您们过来?”
八十二·亮剑
世子夫人的面色阴沉下来。
看来事情是真的成了没错,但是卫敏斋这模样,分明就是跟楚庭川一起达成了共识,两人都想帮朱元把这件事给遮掩下去。
这两个人!
世子夫人咬牙切齿,压低了声音:“母亲,他们想帮朱元遮掩这件事!不能让他们得逞!”
当然不行,毕竟现在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什么都已经做好了,好不容易才把朱元的弟弟给设计了进来,朱元也设计了进来,圈套都已经摆好了,人也都进来了,现在怎么可能放手?!
徐老太太面无表情的看着范夫人,淡淡的拉过了范夫人的手:“好妹妹,现在就是轮到你上场的时候了,你看看,戏都已经开锣了,这么多的夫人们都已经来这里了,现在就差开始唱戏了,轮到你粉墨登场了。”
她要算计人,当然是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
怎么可能会忽略楚庭川和卫敏斋这两尊大佛。
没关系,福祸相依么,楚庭川跟卫敏斋帮朱元固然是一个麻烦,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两位天潢贵胄闹的越大,那别的人就看的会越清楚。
范夫人惶惑不安,几乎要哭出来:“可是我一旦这么做了,从此以后.......”
“从此以后你女儿就能嫁进苏家!”徐老太太面色冷淡,语气也格外的阴沉:“怎么,你难道想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啊?我们倒是无所谓,不过就是另外想办法罢了,但是以后你们呢?你女儿怎么办啊?苏家还会要她吗?莹莹嫁不出去受影响,若儿呢?若儿难道也不嫁了?”
一句句全都是踩在了她的死穴上,范夫人摇摇欲坠,神情惨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世子夫人见状便微微一笑,拉住范夫人的手开始唱白脸:“姨母您是聪明人,您也知道,我母亲真是字字句句都是为您好,莹莹那么聪慧可爱,我们也很疼她,她要是跟苏家成了,我们还打算送上一份厚礼,好好的贺一贺她,您想想,这皆大欢喜的事儿不好吗?就差最后一步了,往前走一步,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范夫人还能怎么办?
她苦着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好半响,才在徐老太太的冷眼下缓慢的,艰难的点了点头。
等到下定了决心,之后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了,范夫人撇下众人,叫了伯晨过来,跟伯晨说了几句话,就要进去看朱景先和朱元。
伯晨却有些担心,犹豫不决的阻止她不让她进去。
世子夫人亦步亦趋跟着徐老太太:“母亲.......”
她一句话还未问完,范夫人在那边忽然掩着嘴不可置信的大喊了一声:“难道景先这个孩子真的做了这样的傻事?!你快让我进去看看,我出来之前,他们姨母还担心的叮嘱我,让我一定要好好看看景先和元元.......
伯晨大惊失色,急忙摇头试图阻止她:“范夫人!您在说什么,没有的事,您别乱说........”
范夫人的声音已经放到了最高,在场的人几乎人人都听见了她说什么,不由得都呆若木鸡。
什么事啊,弄得范大儒的夫人这么失了身份,不顾身份的大声尖叫?
徐老太太和世子夫人对视了一眼,满意的牵起了嘴角。
对,就是这样,把事情闹的越大越好。
徐游也捏着拳头很紧张的在心里笑出了声。
原来是这样......
范夫人声音更高了,几乎是歇斯底里的道:“肯定是景先这孩子,他说过的,不会再让朱老太太来找他姐姐的麻烦,当时他还咬牙切齿的,现在出了事,还出了人命案,肯定是景先这孩子为了他姐姐,所以把朱老太太给杀了!”
啊?!
现在范夫人说的是啥?
真的假的?!
范夫人不是在开玩笑吧?她刚才说什么,说是朱景先杀了朱老太太?
朱老太太......那就是朱正松的老娘?是朱元跟朱景先的祖母?!
虽然现在朱元已经跟她断绝了关系,但是好歹那也是祖母啊,做人要不要这么绝,本来就已经告了御状把人家给整的家破人亡了,再怎么样,朱正松都已经死了,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朱家姐弟怎么这么没有人性,连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都要杀?!
葛夫人更是直接挑了挑眉:“啧啧,怪不得范夫人一路都心不在焉的,原来是因为早就知道朱家姐弟要害人啊?”
这俩姐弟的确是真的,是不是麻烦精转世?怎么他们到哪儿,麻烦就跟着到哪儿?
众人一时无言,卫敏斋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疾步走过来冷冷的看着范夫人,声色俱厉的道:“范夫人,请你慎言!里面什么事都没发生,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都到这个份上了,还在这里装模作样,这个卫敏斋,对于朱元也算得上是用心了,边上的徐游忍不住咬牙切齿。
世子夫人拉住了女儿的手,示意她冷静。
这个时候,范夫人便忽然哭了起来:“本来就是!景先这个孩子我知道的,他为了他的姐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朱老太太从前对惠宁县主不好,还对惠宁县主呼来喝去的,这回朱老太太找上门来,景先之前就说过,若是让她消失了就好了........现在出了命案,肯定是景先这个傻孩子做的!肯定是!”
杨夫人有些尴尬。
他们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
惠宁县主的家事,他们知道的这么清楚好吗?
卫敏斋面色冷淡,不耐烦的摇头:“范夫人,里面根本没发生什么人命案,谁跟你们说出了事有人死了?没有的事!这都是你们自己猜的,快回去吧!我们锦衣卫还要办差。”
徐老太太对着范夫人使了个眼色。
范夫人便更加卖力起来:“承恩侯当然是想替她遮掩了,您这样只会更加纵容她,反而还会害了她!”
世子夫人见时候差不多了,便也跟着出声:“对啊,到底出什么事了?惠宁县主之前就从白马寺走的那么匆忙,会不会是.......
八十三·翻转
卫敏斋面色难看,显然是被这些三姑六婆给弄得头痛,可这些人毕竟也是在京城都有头有脸的人物,尤其是范夫人,她之前跟朱元的关系极好,她的丈夫更算得上是朱景先的师伯,他一时没有办法发作。
到时候伯晨情绪激动,指着世子夫人顾不得上下尊卑就道:“你说什么!?你想说什么,你觉得会不会是什么?!”
世子夫人就等着他们质问,假装自己是说漏了嘴的道:“会不会.......会不会真的是惠宁县主的弟弟杀了人啊?”
跟着来的夫人们顿时面面相觑,一片哗然。
说到底,私底下碎嘴归碎嘴了,毕竟谁也没有真的亲眼看到出事,可是现在世子夫人当着卫敏斋的面说出来,范夫人又那么斩钉截铁,说的言之凿凿......
这,难道她们还真的就看到了一场热闹?
葛夫人撇了撇嘴,这事儿闹的这么严重,朱元真是个惹事的祸根,什么事儿都有她的份,当初是让朱家家破人亡,现在还纵容弟弟杀人。
真是仗着有楚庭川帮忙就为所欲为了是吧?
如果信王真是为了一个女人如此没有原则,什么事都敢帮她遮掩,那他们葛家还真是不能把希望放在这个信王身上。
毕竟一个心里只装着女人的人能有什么出息?
卫敏斋面色陡然冷了下来,声音冷肃的道:“请世子夫人慎言!根本没有你们说的这回事,里头我们锦衣卫正在办差,希望各位能够配合,不要在这外面以讹传讹,诸位都是身份贵重的人,说话还请慎重。”
承恩侯虽然已经承继了爵位,可是到底还是锦衣卫的实权人物,他一旦真的冷下脸来,很容易想到他当初的绰号玉面阎罗,众人一时忍不住都有些发怵。
范夫人在徐老太太和世子夫人的示意下继续不依不饶,摆明了要把事情闹大:“让我进去瞧瞧!卫指挥使,你们不能再纵容他们了,你们这样下去,岂不是在养虎为患?”
钱二夫人看出不对劲来,急忙看了母亲一眼,再看看翘首期盼的嫂子,忽而有些了悟,不由得心里咯噔了一声。
她是知道的,姨母向来在母亲跟前毫无地位,母亲对个得宠的丫头都比对姨母的态度亲和一些,现在姨母这么做,和往常大不相同,摆明了是因为母亲在背后逼迫。
母亲也真是的,怎么还要设计人?!
而且设计的还是朱元!
现在看这个样子,朱景先的失踪只怕也是母亲和嫂子安排的,所谓的朱老太太被杀,当然也是被母亲和嫂子安排好的。
母亲嫂子这么做,就是想让朱家姐弟背上谋杀祖母的名声。
一个杀人一个纵容.......
钱二夫人心里打了个冷颤,完全明白了母亲的意思------是啊,她怎么忘了,母亲向来都是锱铢必较的人,之前小游被设计,姨母和姨父却反过来帮朱元写了救母记,让朱元顺利改变了名声,还当上了县主......
母亲现在就要朱元之前得到的一切都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可是.......
钱二夫人有些不安的往卫敏斋身后的宅子狐疑的看了一眼,很怀疑母亲到底能不能真的从朱元身上讨到好处。
她还没来得及去劝一劝母亲跟嫂子,就听见姨母将伯晨一把推开,指着里头对着卫敏斋道:“指挥使说里面没有出事,那就麻烦您请惠宁县主和朱景先出来啊!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若是真的没出事,我们自然会跟她赔不是!”
一下子被代表了的葛夫人和杨夫人她们有些不安。
卫敏斋不大想搭理范夫人了,冷冷的看着身边的方良说:“送范夫人回去!”
范夫人心情激动,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世子夫人心里便忍不住得意起来。
看起来,果然是为母则强,从前范夫人是多么斯文体面的一个人,今天为了女儿,连脸面也不要了,简直跟个疯婆子没有区别。
她这么一闹,果然就掀起了众位贵夫人们的好奇心。
也对啊,范夫人还跟朱家来往频繁,关系密切呢。
她都这么斩钉截铁的说朱景先杀了人,总不能是信口开河吧?
而且里面真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
之前还说杀了人,出了命案,可是现在大家都在这儿,锦衣卫也来了,信王也在,反而却什么动静都没有,又说没杀人了。
这像是什么话?
这根本就是说范夫人说的可能是真的啊,朱景先真杀人啦?!
葛夫人心里想,要是朱景先真的杀人,那也挺好的-----弟弟杀人,姐姐怎么也有个连带的罪名吧?
死的还是朱老太太,啧啧。
这么一来,那要是事情闹出来,信王也不能再包庇朱元了,就能甩脱朱家这个包袱了?
这么想来,葛夫人便当机立断的出言相帮:“卫指挥使,事无不可对人言,我们也是关心惠宁县主嘛,今天到底是一起出来,出了什么事,我们也想知道,如果真杀了人,这可不是小事,难不成你们还想替她遮掩?”
徐游忍不住快要笑出声了。
太好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现在连葛夫人都已经出声讽刺了,待会儿只要真的证明了朱景先杀人,那就太好了!
远处的村民闻讯越聚越多,这里附近都是京城那些名门望族的别庄,其中来看热闹的还不乏来庄子上泡汤的公子哥儿们,听说了这件事,朱景先的同窗们也都呼朋唤友的来了。
说是同窗,也是大部分都是王家那些族学的后生们。
听说了朱景先可能杀了自己的祖母,那些后生们一个个便都激动起来,他们之前就因为孤立和排挤朱景先就让家里的长辈训斥了一番,后来朱景先更是狗屎运还跟了王先生当他的关门弟子,早就让他们怒火中烧了。
现在一听说出事,王家几个嫡支的少年便全都嚷嚷着要问问清楚,如果朱景先没杀人,就让朱景先出来说清楚。
徐老太太嘴角挂着冷笑,搀扶着徐游的手静静的看着被重重围住的正门,忽而脸色大变。
八十四·反问
世子夫人还在跟赶过来的钱二夫人不耐烦的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娘心里自然有主见,不关你的事.......”
钱二夫人急躁不安,总觉得事情不对:“嫂子,你不要犯糊涂了,家里本来就事情这么多,祖父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她是真的不懂,事情其实都已经过去了,为什么娘跟嫂子还要闹出这么多事,让家里事情一波接着一波。
世子夫人懒得听她说,撇过了头不想看她,可是却忍不住呆愣在了当场。
连之前一直还在喋喋不休的葛夫人她们也都惊愕的住了嘴,之前喧哗的众人不约而同的都闭了嘴。
连王家那帮后生们也自动的齐刷刷退后了一步。
之前他们欺负过朱景先,就算是朱景先后来拜了王先生为师,而且还因为那本救母记风评大改之后,他们更加变本加厉的整朱景先。
可是有一次被朱元知道了,朱元凭借一根竹竿把他们打的狼狈不堪。
从那件事之后,他们就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子真是比锦衣卫都凶神恶煞,而且还狠的下手。
他们对朱元有一种天然的恐惧感。
不对啊,他们忐忑不安的再看了朱元一眼,朱元那么镇定,不是说她弟弟杀了人吗?
徐老太太也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这个女人怎么还真的敢出来?
现在这个时候,她应该还缩在里面被楚庭川保护才对啊。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便明白过来-----对啊,朱元这是以为没人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所以还在故作姿态的想要装作没事发生。
这她也料到了,早知道朱元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认命的。
不过没关系,她警告性的再看了范夫人一眼。
范夫人却已经没再跟之前一样歇斯底里了,只是静静的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朱元没有管这些神色各异的人,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人,忽而笑了一声。
这一声让那些王家的后生们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们到现在都还记得,朱元之前动手打他们的时候,也是这么笑的。
连边上的范夫人她们也都是一样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
徐游更是不知道为什么,忽而便觉得心中漏跳了一拍,原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竟然对朱元这么害怕。
范夫人吞了一口口水,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朱元已经下了台阶,面色自然的往前走了几步,正对着范夫人轻声喊了一声夫人:“怎么,夫人刚才说什么?谁杀了人?”
范夫人紧握着拳头没有出声,显然也是被朱元吓到了。
她惶惶不安的转过头看了徐老太太她们一眼。
葛夫人她们也都注意到了,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当着人家英国公夫人的面欺负人家的妹妹,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范夫人捏着拳头转身正对着朱元:“朱姑娘,景先亲口跟我说的,他恨朱老太太,朱老太太当时虐待过你,还把他的身世隐藏把他交给了继母抚养,所以这回朱老太太竟然还找上门来,他就想要替你清除障碍......”
“是吗?”朱元笑了一声:“范夫人怎么之前对着我们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范夫人就矢口否认:“我们一直都是这么说的!朱姑娘,我知道你疼爱弟弟,但是那又怎么样?他毕竟是犯了错,不管怎么说,天理伦常,他杀祖母可是天地不容的大罪啊!”
世子夫人很满意。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方良站在朱元身后,对朱姑娘的想法真是摸不透,朱姑娘到底怎么回事?之前为什么要放消息出去?
要是朱姑娘不故意把死了人的消息放出去,这些人也不会巴巴的跑过来找麻烦。
你看,现在这些贵夫人们全都不知道为什么,非得不依不饶的过来看热闹。
朱元没有理会她的腹诽,她挑了挑眉看着面前的范夫人,忽而问她:“夫人为什么这么肯定?若是我弟弟没有杀人,那范夫人又怎么说?是不是范夫人故意设计陷害我们?”
范夫人情绪激动:“我陷害你们什么?!我说的没错,你肯定是故意的,故意这么说来替你弟弟遮掩!”
朱元哦了一声,没有半点恼怒,笑着拍了拍手。
朱景先便从大门处走出来。
世子夫人的面色陡然变了。
怎么回事?朱元竟然还敢让朱景先出来?!她是真的就仗着有楚庭川和卫敏斋所以肆无忌惮吗?!
“我弟弟现在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其实说起来,我更想问问范夫人你,接走我弟弟的那些人,你认不认识?他们想杀我弟弟!”朱元抱臂微笑:“范夫人,我看您要好好的想一想,待会儿怎么跟顺天府和锦衣卫的人说清楚。”
......什么?!
朱元这么肯定的反过来质问范夫人,听她的意思,她还指责范夫人故意设计了朱景先?
之前弄走朱景先的人是范夫人?!
范夫人惊住了,转过头忐忑不安的看了徐老太太一眼。
这一次大家都看出不对了。
实在不得不注意到,毕竟范夫人看向徐老太太的次数也太多了。
难道这件事还跟徐老太太有关?
仔细想一想,好像一开始就是范夫人和徐老太太怂恿大家来看热闹的?
范夫人有些崩溃:“既然你说他没杀人,你说朱老太太没事,那你让朱老太太也出来啊!你是县主,殿下跟卫指挥使都帮着你,你当然故意这么说,欲盖弥彰了!”
“是吗?”朱元微笑拍手,不一会儿叔晨就跟锦常一道推着一个老太太出来了。
众人目瞪口呆。
什么杀祖母?
人家这不是好好的吗?
葛夫人看看范夫人又看看徐老太太和世子夫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有再说。
朱老太太头发散乱,模样狼狈,被推搡着出来,还目光怨毒的瞪着朱元跟朱景先。
朱元笑着看向了徐老太太和世子夫人,若有所指的道:“其实现在范夫人也的确该好好的想想了,朱老太太到底是有什么本事,从白马寺重重守卫中把我弟弟接走......”
八十五·反咬
朱元说的中气十足,半点没有做贼被抓的那种心虚,站在众人面前也理直气壮没有半分的退让。
相比较起来,濒临崩溃的范夫人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认识范夫人的人都看得出来,范夫人如今是大失常性,跟正常的时候完全不同,她好像是早就知道朱景先是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也好像是故意带着她们所有的人过来的。
但是她这个样子.......
葛夫人是不喜欢朱元,但是这么明显的针对朱元的圈套她还是看得出来的,毕竟范夫人之前频频往徐老太太那里看。
范夫人从前也是向来以徐老太太马首是瞻的。
她挑了挑眉,没有再说话。
而一边站着的钱二夫人更是一下子就咬到了舌头-----她就说,之前知道母亲和嫂子有份对付朱元,她就觉得不对。
朱元怎么可能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人?
不行......虽然她是因为女儿的事情跟家里闹了些不愉快,对母亲和嫂子也有些怨言,可到底她们总归是她的亲人,她急忙上前几步拉住朱元的手,打了个冷颤道:“朱姑娘,既然没事就最好了,我姨母也是一时急糊涂了才会胡乱说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她努力的忍着心塞跟朱元求情,同时示意姨母见好就收,准备拉着姨母先走。
可是范夫人却努力的挣脱了她,忽而蹲在了地上大哭起来。
这实在是太有失身份了,大家都没想到,忍不住面面相觑。
范夫人可向来都是重视体面胜过一切的人,她怎么今天行事如此奇怪?
徐老太太手脚僵硬,她从看见朱老太太那一瞬间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朱元这个贱丫头,她竟然没有上当!
不,不只是朱元,还有朱景先,他竟然也没有上当!
可是没有理由的,徐老太太回过头恼怒的瞪了世子夫人一眼,认定是世子夫人办事不利,否则的话,朱景先不过就是一个不过十一岁的孩子,他怎么可能逃得过他们早已经安排好了的圈套?!
原本她们早就已经把朱老太太给接到京城来了,而且把朱老太太安顿在了这座宅子里,在适当的时候让朱老太太在白马寺跟朱景先遇上了个对面,又故意让朱景先听见朱老太太跟人商量要对朱元不利,从而让朱老太太成功的把朱景先给骗走了。
原本......
徐老太太心中绞痛,完全不敢置信自己的计划竟然会落了空。
怎么会这样?她分明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的,朱景先应该会错手杀死朱老太太的远房堂妹,而后被抓个正着的。
朱元跟朱景先姐弟就从此再也洗刷不了身上的嫌疑,就算是不死,也再不可能翻身,只能落魄的滚蛋。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世子夫人被自己的婆婆看的心中惊跳,视线移到朱元身上,又急忙看回婆婆,口干舌燥的摇头:“母亲,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徐老太太现在不想听这些解释,她最烦躁的是朱老太太现在分毫无伤的落在了朱元手里,也就是说,朱景先肯定是一开始就有防备,不然就凭朱元赶过来的这段距离,朱景先早已经出事一百次了。
如果连朱老太太都落在了朱元手里,那朱元早识破了这个计谋?
那现在她们安排了帮助朱老太太的那些人呢?
那些人可都是英国公府信得过的人,如果落在朱元手里......
徐游看见朱元的那一刻就已经恨不得咬牙切齿了,现在看母亲这慌乱的样子,就更是忍不住有些失控,猛地甩脱了母亲的手上前拉起了范夫人,也再顾不上其他的了,气冲冲的道:“姨母,我们走!你也是关心则乱,既然某些人不识好人心,那我们也不必留在这里看人白眼!”
朱景先冷哼一声忍无可忍:“你说谁不识好人心?巴不得我们出事才开心,明明卫大哥已经再三说过我没事,里面没事,可是你们却还要穷追猛打......你们的好心就是这样。”
徐游懒得跟这样的人争辩,在她眼里,朱元朱景先天生就下贱,镀着一层金边都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她冷冷的对着朱景先翻了个白眼,做出一个不屑的姿态,便伸手更用力的去拉范夫人。
朱元牵了牵嘴角。
钱二夫人一看见她嘴角的笑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心里像是漏跳了一拍,猛地后退了一步。
女儿经历的那些事她可是刻骨铭心,就因为女儿不懂事撺掇她父亲去对付朱元的那个朋友太华,整个武宁伯府都差点儿没了。
朱姑娘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她有些忐忑不安的回头看了母亲一眼。
可是也不知道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才这么想,就听见范夫人哭着挣脱了徐游的手,猛地朝着徐老太太婆媳跑了过去。
众人目瞪口呆。
范夫人已经拦住了徐老太太,一下子扑在了徐老太太身上,死死的拉住了徐老太太哭了起来:“姐姐!你放过我,我已经尽力了!你也看见了,我违背良心,什么也顾不得了,为了帮你的忙还不惜陷害两个孩子,我真的尽力了!”
葛夫人打了个嗝儿。
实在是怪不得她这么激动失了体面,主要是今天发生的这一切简直太奇怪了,简直是跟在台下看戏似地。
生旦净末丑全都粉墨登场了。
一个国公夫人,一个大儒的夫人,合伙陷害一个新贵县主?!
真是.......啧啧啧......
连向来不喜欢凑热闹的杨夫人都把眼睛给睁圆了,做呆若木鸡状。
徐老太太恼怒不堪,她心里已经知道了不对劲,朱元怎么可能那么碰巧就没事?这件事肯定是出了问题。
儿媳妇虽然办事不算是太精明,可是却也不是傻子,这么重要的事,她办事是不会那么疏漏的。
那也就是说,只能是范夫人这个环节出了问题。
也只有这个能够解释,为什么朱元什么都知道,而且还能提前交代弟弟避过了危险,顺藤摸瓜的反过来竟然还抓了朱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