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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兮     权门贵嫁txt下载     权门贵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十章·挫败

    卫大夫人虽然柔弱,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却生出了无限的勇气,这么多年的委屈还有怒气终于让她跟从前不同,她跪在地上不动,坚定而执着的跪着请求太后:“原本不该因为家事惊扰太后,可是臣妇家中情形特殊,因为事关皇后娘娘,此事既是家事也是国事,臣妇不敢做主,不敢擅专,请太后娘娘定夺!”

    事关皇后?

    太后目光沉沉的看了跪着的卫大夫人一眼,问:“怎么回事?”

    这些天卫皇后那里出的事很多,罗家的事一出来,卫皇后就气急败坏去逼问恭妃,为什么纵容娘家人胡闹,又质问恭妃,当初不是说娘家人遭遇了大水,已经被冲走了,根本找不着娘家人了吗。

    恭妃被逼的手足无措,呜呜咽咽的哭。

    卫皇后就气得厉害,整天的没有好脸色,抱怨当初自己是好心养了楚庭川,现在却被人如此算计污蔑,这都是因为恭妃不怀好意。

    她忘了,养楚庭川,当时给她带来了多大的好处。

    对于这一点,太后是清楚的,她对着卫大夫人点点头:“到底有什么事,你照实说。”

    卫大夫人等的就是这句话,她俯下身,一颗眼泪便啪嗒一声掉在了绣鞋上:“回太后,臣妇的病,全都是因为二房三房而起,前些年,家里就因为这事儿闹上过衙门,成了全城的笑柄,可是事实上,过了这么多年,即使爵位已经落到了实处,但是家里的风波却还是没有平息。”

    卫大夫人的委屈不是作假,她将家里的情况都说了出来,又苦笑着说起了这次卫敏斋出使江西的事:“他前脚才走,后脚家里就出了事,借着要给我看病的借口,二房三房竟然将朱姑娘给骗过去,又打算栽赃陷害我.......败坏我的名声.........”

    翁姑听得瞪大了眼睛。

    行啊,都知道卫家不太平,斗得厉害,可是没想到,原来竟然斗得这么厉害,这哪儿是一家人啊,简直比仇人都不如。还有二房三房,他们对待大房的手段也真的太下作了。

    通奸,这是什么罪名?

    这卫大夫人都这个年纪了,他们竟然还想得出这个主意,而且还挑选在族里的人都来看老太太的病的时候,又故意去找卫大夫人娘家的表哥,这可真是够损的啊。

    而且竟然还拉扯上了朱元!

    事涉朱元,太后果然立即便问:“朱元?她们让朱元过去做什么?”

    卫大夫人冷笑了一声:“她们为的是让朱姑娘在那里做个见证,到时候我中了招出了事,朱姑娘在府里,敏斋那个孩子........”

    太后才知道卫敏斋竟然对朱元有意。

    她松了松眉头,紧跟着又皱起来,脸色不善的吩咐翁姑:“去请皇后过来。”

    又冲着卫大夫人点头:“你接着说,后来呢?”

    “后来,朱姑娘发现了不对劲,先来通知,拉着我从后门跑了,他们扑了个空,留在那里的只有我的心腹嬷嬷........二房三房的人也紧跟着来了,说是不对,是看着我进门去的.......”卫大夫人擦着眼泪:“当着那么多族人的面儿,这事儿赖不掉,还有那么多下人呢,二房三房的事败露,族里的长辈们做主,一致决定让二房三房的人都回老家去,从此再也不要回京城来,也就当是断了他们的念想。”

    .......

    太后面色冷淡。

    卫家的人闹的真是没有半点体面,简直有辱斯文。

    这件事要是传到嘉平帝耳朵里........

    嘉平帝估计要砍了二房三房他们的头。

    真是丢人。

    她看着卫大夫人:“既然当初决定了,也就是说你肯定是也赞同让他们滚回老家去便算了的,现在你既进宫来求哀家,自然是他们不肯走了?不仅不肯走,肯定是还求进了宫,求到皇后那里去了,所以你才说,这既是家事,也是国事吧?”

    事涉一国之母,牵涉皇后的母家,说是国事,也半点都不夸张。

    太后已经知道卫大夫人为什么要进宫来了。

    卫大夫人难堪的点点头:“老太太当时就说病了,拖着说是舍不得儿孙,不肯让他们走,族里的人来催了好些次,一开始说的好好地,说是等老太太病好了就走,可是过了这么些天,越来越没有动静。”

    她闭了闭眼睛才继续说:“我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可太后娘娘明鉴,我已经没有法子了,同样都是卫家的子孙,哪怕是看在已经过世了的公爹的面上,老太太也该给我们留一点儿体面和活路,这么多年,敏斋自小就过的艰难........”

    太后扬手止住卫大夫人接下来的话。

    不必说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她冲着卫大夫人点点头,神情不辨的道:“你的意思,哀家都明白了,你放心。”

    你放心,短短三个字,却让卫大夫人一直僵硬的脊背终于松了下来。

    原来也不是不能做到。

    太后虽然对皇后很好,这些年很有几分相依为命的感情,但是遇上这样的事,太后不是一味偏袒的人。

    她想起了之前朱元交代的话,无声的在心里轻轻地笑了一声。

    多年的心魔,从今以后总算是要消散了。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卫大夫人脚步踉跄,险些没有站稳,等到孔嬷嬷扑上来搀扶她,她才扶着孔嬷嬷的手站稳了,朝着孔嬷嬷笑了笑:“嬷嬷,没事了。”

    朱元说得对,这是一个信任问题。

    从前她说的话,太后未必会信,那是因为她们没有证据。

    可是现在不同,这次的事摆在了台面上,而且朱元陪伴在太后身边一段时间,她对太后果然是了解的。

    卫大夫人放下了心里头的大石,苍白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一点儿血色。

    但是此刻的卫皇后却不同,她进了太后宫里,如同以往那样亲昵的去给太后请安,问太后的身体是不是好些了,又提起了静安公主回宫的事,太后竟然没有说话。

    她想起什么,有些不安的看了太后一眼,低声喊了一声:“母后?”

四十一·棒喝

    太后目光沉沉的望着面前手足无措有些惶惑的卫皇后,脸上表情一时掩映在光影当中看不大清楚,大殿里安静的有些过头了,气氛沉重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卫皇后还少有在太后宫中不敢吭气的时候,可是这个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是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也知道太后此时必定是生气的,因此太后不出声,她便跪在太后跟前,许久都不敢发出动静来。

    长久的沉默过后,太后似乎漫不经心的问出了一句话:“你知不知道,你大嫂今天进宫来了。”

    大嫂?卫皇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从出生开始就知道家里大哥跟自己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母亲也从她有记忆开始就耳提面命的告诉她,她跟哥哥是不同的,弟弟们才是她的同胞兄弟。

    其实大哥对她很不错,从小有了什么,便乐意送到她跟前来,哄这个唯一的妹妹开心。

    可是卫老太太总是表面上装的欣喜,暗地里就让她将东西给扔掉,说大哥没安好心。

    渐渐地,大哥也察觉出了她的生疏和客套,加上没过多久他就跟着父亲上战场去了,跟她的关系便真的淡了下来。

    后来,她因为父亲立下战功进了宫,被选为皇后,跟家里的联系就只靠着母亲初一十五的进宫。

    她总是从母亲那里听说大嫂如何的高傲,如何的不好相处,大哥如何的偏宠大嫂,还架空她这个填房,慢慢地,她已经记不得当初的大哥是一个什么人了。

    在母亲的描述里,大哥总是心机深沉对她这个继母怀有很深的戒备的人。

    所以后来大哥在战场跟父亲一起出事,家里为了爵位闹起来,两个弟弟几乎把大嫂和卫敏斋逼死的时候,她并没有阻止,不仅没有阻止,甚至还在其中出力,想要把爵位弄给自己的弟弟。

    后来这事儿没成,不仅没成,家里争产的事还被闹上了朝廷,摆到了明面上,被人耻笑。

    卫皇后想起这些过往,面上神情慌乱,又有些淡淡的惆怅。

    要不是因为当初做的太过火了,其实现在有敏斋在,卫家就该是中兴的时候了,也不会闹出这次的这件事。

    她叹了口气,紧跟着又想起了重点------大嫂进宫.......

    她知道太后为什么态度如此冷淡了,急忙分辨:“母后,儿臣的母亲已经年迈,身体也不好,若是弟弟弟媳们都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在京中.......”

    太后掩不住面上的失望。

    皇后果然是知情的。

    她将茶杯放在身边的桌上,看着卫皇后的慌张无措,竟然忍不住的冷冷的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把卫皇后给笑的蒙了,怎么回事?太后不是为了这件事生气吗?怎么竟然这个时候还笑的出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哀家以为你会有所长进。”太后语气冰冷,带着不易察觉的疲倦和忍耐:“可你总是令哀家失望。”

    卫皇后怔住,这一霎那浑身冰凉,身体的血液都好像冻僵了,吞了一口口水,茫然无措的看着太后,攥紧了拳头声音低低的喊了一声母后。

    太后嗤笑一声:“皇帝怨恨哀家是应当的,你们这一对怨侣,本来就是哀家造就,当年若是哀家再多一点儿时间,再多那么一点机会........”

    嘉平帝说的对,当皇后,卫皇后且不够格。

    不管是眼界还是见识,甚至是心胸还有性格,这都不是一个当皇后的好料子。

    她失望至极,忽而拔高了声音,居高临下的质问卫皇后:“你怨恨旁人不公的时候,有没有想想自己?!你可知卫家的祸患,全都是因你而起?!”

    这一句话训斥的有些重,卫皇后僵硬着脸一个字都不敢说,抬着头语气已经带上了哭腔:“母后,儿臣........儿臣........”

    她想说出事的毕竟是她的亲弟弟,她总不能真的看着弟弟们一辈子呆在老家永远不回来。

    也想说百善孝为先,卫老太太已经那么老了,跪在她跟前求她,她总不能残忍到视而不见。

    但是对上太后的眼睛,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太后看着她的眼神实在是冰凉得叫人害怕。

    过了好一会儿,太后才冷冷的哼了一声:“这事儿你想过没有,但凡是闹到了朝廷,卫家再一次闹出争产的事儿,皇帝头一个就要废了你!”

    废了你,这三个字从太后的口里说出来,惊得卫皇后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她忽然想起来了,是啊,她怎么忘了,嘉平帝是怎么样的性子。

    一而再再而三的闹出事来,嘉平帝原本就不喜欢她.......

    她六神无主的啜泣了几声:“我不知道大嫂会不依不饶.......”

    到了这个地步,卫皇后竟然还是不知道错在哪里。

    太后终于明白为什么卫大夫人要进宫来告状了,也是,碰上这么个偏心的小姑子,实在不是什么幸运的事,要是没有人压着卫皇后,她就真的可能闹出人命来。

    真是愚钝......

    太后冷冷的看着卫皇后,等到卫皇后安静了下来,才沉声讽刺:“不依不饶?!你该感谢你大嫂的不依不饶,否则这事儿被御史知道了闹到御史那里,先告上了朝廷,那就不是哀家呵斥你一番的事了!你现在就该给你的两个弟弟收尸,你母亲到了这会儿,也应该被剥夺了诰命,一辈子的体面都赔进去了!”

    卫皇后被说的打了个冷颤。

    她抬起眼睛看着面前的太后,哆嗦着嘴唇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太后喘着气一时没有再说,边上的翁姑便叹了一声气,一面替太后取了丸药出来含着,一面便看着皇后说:“娘娘也该有个度,您如今就算是偏心,也该想一想卫大人啊。”

    卫敏斋那是个好欺负的吗?

    这么踩着他的母亲,他回来以后只怕要杀人。

    卫皇后无言以对。

    她也知道卫敏斋的脾气,这个小子自小就是个刺儿头,要是被他知道了,的确会闹的很难看,他本来就不喜欢二房三房,自来把二房三房当成仇敌似地。

四十二·尊重

    卫皇后有些怵卫敏斋,因为卫敏斋当了锦衣卫指挥使之后,头一件事就是把当年害的他们母子在庄子上几乎被冻死的几个卫家的管事给找罪名抓了起来。

    那件事到现在卫皇后都还记得很清楚,不记清楚也不行,因为那一次的事几乎把卫老太太和二房三房给吓疯了,卫敏斋把那些人给剥了皮,连全尸都没给人家留,而且一应罪证和文书做的滴水不露,让人连差错都找不着。

    为了这件事,卫老太太和二弟三弟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睡过好觉,每天都担惊受怕的,生怕卫敏斋回过头来就这么对付他们。

    这也是为什么卫皇后对卫敏斋又是喜欢又是害怕的原因。

    他虽然出息,但是却绝不可能成为她的后盾,这真是太让人纠结了。

    见卫皇后沉默不语,太后不再含蓄,她也知道,这个媳妇儿不用当头棒喝这一招是不行的,便沉声说:“皇帝为了之前的事儿已经训斥过你两个弟弟,甚至你们家老太太为什么诰命一直都没在发还回去,你们心里难道不知道为什么?你到了这个时候,做皇后的知道了这件事,不管是于公于私,都应该要站出来帮大房主持公道,这才是真的为了他们好!你以为你这点小伎俩瞒得过谁?又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时移世易,大房已经不是当初的孤儿寡母了,你们却还以为她会跟从前一样隐忍,凭什么?!”

    卫皇后说不出话来。

    是,凭什么?

    凭情分?哪里来的情分?有的只不过是仇恨罢了。还是凭身份?是了,现在卫敏斋已经是锦衣卫指挥使,他或许是管不到皇帝的后宫,但是还管不着外头的官吗?卫家二房三房可都是当官的,凭借他们的性子,没事都还要惹出事来,身上怎么可能干净的了?卫敏斋一抓一个准。

    卫皇后一时说不出话来,好半响才失魂落魄的垂下了头:“儿臣知道错了。”

    太后话题一转:“你前天宣了朱元入宫?”

    说起这件事,卫皇后急忙抬起眼睛看着太后,心里咯噔了一声。

    她知道太后很是看重朱元,也知道太后不喜欢旁人对朱元的事说三道四,见太后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还以为是朱元告过状了,急忙道:“老娘娘,您不知道,朱元她胆大妄为,她竟然......她竟然敢........”

    “敢什么?”太后蹙眉看着卫皇后的慌乱,沉声说:“你是在说罗家的事?”

    卫皇后一时怔住了。

    她的确是想说罗家的事。

    罗家的人的确是罪该万死,但是这件事不该由朱元来做,她是什么牌名上的人物,竟然也敢对皇家的事指指点点。再怎么说,罗家的人跟恭妃都有血缘关系,轮不到她来处置的。

    但是听太后的意思,太后竟然知道这件事?

    太后的确是知道,她还面无表情的说:“你要是想说罗家的事,那是朱元跟哀家商量之后,哀家让朱元去做的,她没经过事,不知道一点小事被放大都会成为抄家灭族的大事,她查出了恭妃还有养母的事情之后,哀家便吩咐她,让她将罗家母子的把柄提前捅出来,一面安排李家的人现身,一面让罗家的人自乱阵脚,罗家的人一跑,那就是心虚,他们说的什么话都从此不足为信了。”

    自然,罗家的人对于楚庭川的指控也就是污蔑了。

    卫皇后彻底的僵住了。

    她不知道,原来太后竟然已经如此信任朱元。

    更不知道朱元竟然是听从了太后的意思才去办的这件事。

    那也就是说,就连罗家人的灭口,或许都是太后的授意?!

    那朱元之前为何不说?!

    卫皇后想起朱元之前反常的柔顺和沉默,忽而觉得后背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朱元是故意的!她分明知道这件事是太后所为,也知道是太后在帮楚庭川,可是在面对自己的指责的时候,却故意一声不吭.......

    那不是因为朱元真的甘心被自己侮辱。

    而是以内朱元知道太后会出来替她出头!

    太后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抬头见卫皇后的脸上血色尽失,便摇了摇头沉声叹气:“你学了这么多年,到底都学到了些什么?哀家跟你说过许多次,让你要心胸放宽广,要眼光放长远,为什么你总是学不会?!”

    卫皇后苍白着脸,太后今天如此呵斥她,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以太后地位的崇高,她过往绝不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这一次,显然是太后的确是太失望了。

    “你让朱元以后离庭川远一些?”太后冷笑了一声望着她:“哀家倒是觉得,你该少管一些庭川的事,孩子大了,许多事情自然有他的主意,他是个孝顺的孩子,你养了他这么久,他不是不知道感恩。否则的话,你以为为什么卫敏斋这么久都抓不住你那二弟三弟的把柄?”

    这件事当初太后也曾经跟楚庭川讨论过。

    楚庭川为了这件事跟卫敏斋的关系一度很紧张。

    是有了朱元出现之后,双方关系才好了一些。

    卫皇后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太后便长出了一口气:“你养了他是一回事,可是也别就因为这个便挟恩自重,他也曾经劝过你要管好家里人,你听过么?你既然是养他这么大,又自以为对他好,那便也替他想想罢,孩子走到现在不容易,每一步都是血汗,你若真的对他好,这些家事便不要再拿出来压在他的肩上,让他为难了。这件事若是被皇帝知道,你以为最后倒霉的会是谁?!”

    卫皇后咬着唇,觉得自己今天好像是被太后扇了十几个巴掌,整张脸都火辣辣的痛。

    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她趴伏在地上,终于艰难的说:“儿臣知错了.......这件事,任由太后做主。”

    太后哼了一声,面色冷淡:“哀家做什么主?哀家看你们之前族里的处置的法子便很好,让他们回去吧,留在京城才真是没了活路,卫敏斋可就要回来了。”

四十三·僵持

    过了清明,天气便眼看着一天比一天的热了起来,衣裳也穿的越发的薄了,宫女们新得了春衫,一水儿的换上了绿色的绸子纱衫,穿梭在宫道里,窈窕又动人,衬得景色都更加美了几分。

    公主们每到了春天也是最高兴的,不说别的,踏青便足够叫她们开心了,四公主和六公主结伴从太后宫中出来,一眼撞见了在檐下出神的卫皇后,急忙给卫皇后请安。

    卫皇后脸色有些僵硬,好一会儿才勉强笑了笑,问她们:“老娘娘在忙些什么?你们可不能淘气惹老娘娘心烦。”

    四公主和六公主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忐忑。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太后对待卫皇后远远没有从前的宽容了,好似对卫皇后很是不满,也不知道卫皇后是犯了什么过错。

    这些天卫皇后更是连太后的宫门都少进,每每太后都说是乏了,让皇后自行回去。

    不知道长辈们出了什么事,四公主和六公主又自来都是小心谨慎的性子,便都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如实跟卫皇后说:“老娘娘说一眨眼放伴读们出宫去放假已经有月余了,时间实在太长了些,正好静安也回来了,也不能偷懒,该让先生们教导起来了。”

    卫皇后点点头,见四公主和六公主小心翼翼的,便道:“既然如此,你们也该用些心,别要惹得老娘娘还要替你们操心。”

    四公主和六公主纷纷应是。

    等到四公主和六公主走了,卫皇后转头看着刚刚出来的翁姑,脸上终于带了一点儿急切和焦虑的问她:“怎么样,姑姑,老娘娘答应见我了吗?”

    最近这些天,不管卫皇后如何赔罪和请求,太后都没有什么表示,甚至已经拒绝了她的请安。

    卫皇后心里越发的不安。

    她是知道的,老娘娘当初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也就是最近几年,渐渐地人老了,脾气也不那么强硬了。

    这一次她也知道自己是做的不对,可太后并不再跟从前一样给她机会,这都已经许多天过去了,太后连见也不见她,她怎么能不着急?

    翁姑咳嗽了一声,面上带着淡淡的为难摇头:“娘娘还是回去吧,老娘娘说,知道您的心意,但是您还不知道自己真正错在了哪里,等您什么时候真正知错了,什么时候再来。”

    卫皇后抿着唇,整个人都觉得自己抖得厉害。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扯出了一个笑意,对着翁姑低声说:“劳烦姑姑跟老娘娘说一声,我......我知错了。”

    她失魂落魄回到自己的宫里,半响都没有说的出话来。

    连秦嬷嬷上来给她倒茶,她也一时之间没有反应。

    还是魏嬷嬷咳嗽了一声,轻声喊了一声娘娘,将她叫的回过神来,才叹气说:“是不是老娘娘又没有见您?”

    卫皇后咬着唇,许久才愤愤然呼出了一口气:“就为了那么小一件事,老娘娘竟然如此厌了本宫.......这些天,本宫天天过去,可老娘娘从不肯见本宫.......”

    魏嬷嬷跟秦嬷嬷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面露忧虑。

    她们是依附着卫皇后存在的宫人,要是卫皇后出了什么事,她们这些卫皇后的心腹,连一条出路都没有,只能是卫皇后好,她们才能好。

    也因此,魏嬷嬷跟秦嬷嬷都焦急的权衡了一番,才劝她:“娘娘素来都很能体恤老娘娘的难处,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反而糊涂起来?老娘娘很是看重惠宁县主,为了惠宁县主的册封圣旨的事儿,还几次申斥那些御史多事,您.......”

    这事儿卫皇后做的确实不地道。

    人家朱元是帮了楚庭川的大忙,其实也是帮了卫皇后自己的大忙,可是卫皇后却还反过头来让朱元以后离楚庭川远一些,无缘无故羞辱朱元一番。

    换做是谁,谁能受得了?

    这事儿别说是向来喜欢朱元的太后恼火了,只怕到时候楚庭川得知了,也要跟卫皇后生分。

    本来就是半路报过来养的,该注意的地方还是要注意,卫皇后太过独断专行了。

    这是不行的。

    魏嬷嬷是卫皇后的心腹,她见卫皇后没有过于恼怒,便试探着又道:“其实娘娘自己也知道,老娘娘是为什么生气,您现在一不催促二老爷三老爷快些走,二对于误会朱姑娘的事做出什么表示......老娘娘心里怎么好受?”

    卫皇后欲言又止。

    她怎么可能没有催促二老爷三老爷赶紧走,赶紧回老家去以后不要再惹事?可是谁知道二老爷那个不争气的又跑去老太太跟前一通闹,把老太太又给闹的病了呢?

    卫老太太到底是她的亲娘啊。

    她总不能真的逼着亲娘去死吧?

    这回太医也出去看了,说是卫老太太这回真的被气的卒中了。

    为了这事儿,卫皇后现在还在着急上火呢,这个时候要是再把老二老三赶走,那不是要卫老太太的命吗?

    她自己也为难啊。

    至于朱元,她也知道可能是做的有些过火了,但是自己是皇后,总不能让她这个中宫去跟朱元赔礼道歉吧?

    老娘娘怎么就不能体会体会她的难处?

    宫里一时静了下来,秦嬷嬷见卫皇后又不吭气了,思索半天,还是说:“娘娘,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得罪朱元真的没有好处。

    太后如今对朱元宠幸成什么样了?外头的人还不知道,但是卫皇后难道还不清楚吗?

    为了虚无缥缈的将来的事儿难为人,真不知道皇后娘娘到底是怎么想的。

    大殿里一时安静下来,卫皇后不满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正要说话,外头便响起嘉平帝的声音:“什么当断不断?”

    卫皇后睁大眼睛,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见嘉平帝进来,急忙摇头:“没说什么,臣妾的娘家出了点事儿,正是心烦的时候,便让她们两个陪着臣妾说说话儿。”

    嘉平帝看她一眼,点了点头:“你家里出了事儿?什么事儿?”

    卫皇后僵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说。

四十四·决心

    卫皇后不知道怎么跟嘉平帝说。

    她知道嘉平帝对于她娘家那些事一直都是很忌讳的,要是让他知道家里故态复萌,只怕一家子都没好果子吃。

    她只好勉强说:“是臣妾母亲卒中的事儿.....太医已经去看过了,病情有些严重,臣妾是为了这事儿......”

    卫皇后神情紧张,吞吞吐吐。

    嘉平帝便知道她定然是还有未尽之言,可是他也没继续追问的意思,毕竟卫家一堆破事儿他听的都头痛,懒得追问那么多。

    他关心了几句,便让卫皇后再请王供奉和胡太医去仔细的瞧瞧,又想起什么似地,指点她:“对了,惠宁的医术便很不错,你不如请她也去瞧瞧,或许她有法子也未可知。”

    卫皇后吃了一惊,被嘉平帝的称呼弄的有些茫然,一时竟然忘记了初衷,忍不住问道:“惠宁?您的意思是.......”

    朱元册封县主的旨意不是还没有下吗?那些老古董们一个个的蹦跶的都很欢快啊,怎么现在听嘉平帝的意思,竟然好似不顾这个了?

    按理来说,之前册封旨意不能确定的时候,嘉平帝都是对朱元直呼其名的。

    嘉平帝挑了挑眉,并不遮遮掩掩,径直道:“对了,来就是为了这事儿的,朕已经指了礼部侍郎郭文龙做正使,册封朱元为惠宁县主,你准备些赏赐,一同赐下去。”

    卫皇后如遭雷击,一下子竟然说不出话来。

    定了?!

    朱元竟然真的要封县主了?她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连那些老古董的奏折都阻止不了这件事?

    “皇后似乎有些不大高兴?”嘉平帝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奇怪:“你不是也跟那小丫头关系挺亲近么?”

    卫皇后便立即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急忙摇头否认:“怎么会?臣妾只是觉得奇怪,之前外头闹的那么厉害,都说圣上此举不妥,朱元既非宗室女也非功臣勋贵之后,且身世和来历大有可指责之处,不宜以县主尊位册封.......”

    嘉平帝便哈哈大笑:“皇后真是糊涂了,外头流传的救母记,莫非皇后半点都没听过?连母后尚且时常追问朕下部内容,皇后竟一无所知么?”

    卫皇后的确是不怎么知道,她最近的心思都放在了家里的那些事上头了,哪里分得出神来兼顾这些?

    她抿了抿唇,张了张嘴竟然说不出话来,只好应和嘉平帝:“是,臣妾知道了,圣上放心,臣妾以当初晋王之女的例子赐下赏赐便是了。”

    嘉平帝嗯了一声,又说起静安公主的事:“她闹腾着要读书,朕看她最近也的确是知道错了,你便随了她的心意,让徐兆海的女儿进宫来当她的伴读,给她解闷儿罢。”

    卫皇后的心情顿时更加恶劣了。

    最近怎么什么事都不随心意?

    等到送走了嘉平帝,她脸上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看了秦嬷嬷一眼,吩咐她:“你去宫外走一趟。”

    承恩侯府里一片死寂。

    家里的主子们一个个都板着一张脸,底下伺候的人自然也跟着小心翼翼的,谁都不敢露出笑脸来。

    连向来趾高气扬的安居苑也如是。

    卫老太太在二儿媳的搀扶之下坐了起来,一双枯木似地手紧紧的握住二儿子的手,虽然嘴边还流着涎水,却努力的道:“你们别怕!我......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娘娘总要看顾你们.......”

    二老爷垂头丧气的,一时又忍不住发狠:“早知道有今日,当初就应该趁着那个小子还小,掐死了他了事!也省的闹出现在这么多事来!”

    外头的遮羞布现在也不要了,二老爷咬牙切齿。

    卫老太太脸上也现出后悔的神情,好半响,才捏了捏他的手:“以后......以后......”

    二夫人便急忙道:“是啊,娘说的有道理,现在皇后娘娘看顾,就算是大嫂闹起来,咱们也不怕,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以后自然有办法。”

    她急忙示意二老爷别激怒卫老太太,现在一家人可就指望着卫老太太了,卫老太太有了什么,那才是二房三房倒霉的开始。

    二老爷也急忙转过头来安慰卫老太太,好不容易将卫老太太安抚住了,正要出去舒坦舒坦,就听见外头说是宫里来人了。

    宫里来人了?

    二老爷和二夫人对视了一眼,急忙让人去请三老爷和三夫人,二老爷自己带着人迎了出去。

    可是来的却是皇后宫里的秦嬷嬷,连太监也没来一个,二老爷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在外头等着,跟三老爷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卫老太太还以为秦嬷嬷是来探望自己的身体的。

    幸好女儿尚算孝顺,她心里无声的松了口气。

    二夫人和三夫人也急忙张罗着请秦嬷嬷坐,毕竟是皇后宫里的人。

    可秦嬷嬷却摆手拒绝了,肃容道:“我是奉了娘娘的口谕来的,不能多呆,还请老太太和二夫人三夫人仔细听了。”

    皇后口谕,那是要下跪的。

    二夫人三夫人急忙就着床沿边儿上跪下去了。

    秦嬷嬷搀扶住了卫老太太,略露出个笑意来:“老太太便不必了,皇后娘娘说,老太太身体不好,恰好金陵那边有个告老还乡去的老太医,专门便是治卒中的,许多人就是被他治好,往后行动自如。皇后娘娘说,让二老爷三老爷护送您,奉您去金陵治病。”

    啥?!

    一家人都被这个决定给打蒙了。

    卫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折腾了一圈儿,这虽然名头好听,但是还不是让他们回金陵老家去的意思吗?!

    而且这回更惨,还让带卫老太太回去,这是怎么回事?!

    二夫人和三夫人面上的惊愕藏都藏不住,一时之间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连卫老太太也是一样的,完全不知道卫皇后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让她老家去治病?胡扯!

    她都这样儿了,再舟车劳顿的,还回去治病?恐怕是回去等死了!

    卫皇后到底是在想些什么?怎么忽然下这样的口谕?!

四十五·当初

    卫老太太原本就已经很沉重的心情再次加重,指着秦嬷嬷,半响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倒是二夫人见机的快,急忙伸手搀扶住了她,压低声音喊了一声娘,转头看了三夫人一眼,再看看秦嬷嬷,语气苦涩的摇头问她:“秦嬷嬷,您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亲近人,您也看见了,老太太病成这样儿,这身体怎么能行远路呢?娘娘她........”

    三夫人到了此刻也反应过来了,尖着嗓子点头:“娘她的身体不好,老太医也说要慢慢的调养,这个时候要是让娘回金陵去,舟车劳顿的,岂不是真的要了娘的性命?娘娘她,她怎么这么狠心?!”

    秦嬷嬷皱起眉头来。

    二夫人说的话还像点样子,三夫人这说的话就太不中听了,什么叫做要了老太太的命?说的好像卫皇后是不顾卫老太太的性命要卫老太太死似地。

    她伸手捂嘴咳嗽一声,将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弄得安静下来,才点头对他们说:“这事儿也是没法子的事,娘娘对老太太到底孝顺不孝顺的,想必诸位心里是清楚的,三夫人之前这话儿说的就实在是伤人的心,传到娘娘耳朵里,娘娘恐怕是要寒心的。”

    不轻不重的给了三夫人一个软钉子碰了,秦嬷嬷便看着卫老太太,叹了一声气,放缓了语气很是无奈的说:“老太太是明白人,应当知道皇后娘娘不是无情的。”

    到了这份上,什么话都得说透说清楚,否则的话,三夫人和二夫人这模样,不像是明白的,说不得闹出什么更大的动静来。

    最后还不是让卫皇后一个人为难?

    秦嬷嬷深知卫皇后的脾气,这就是个耳根子最软的,又对卫老太太言听计从,说的难听点就是没什么脑子。

    而卫皇后没什么脑子,都是这帮子不靠谱又心黑的娘家人给惹出来的。

    她干脆的道:“老太太前脚进宫哭诉,后脚皇后娘娘就把惠宁县主提溜进宫里去训斥了一番就是为了给老太太和二位老爷出气,可是.......

    二夫人和三夫人觉得秦嬷嬷的话不大好听,板着脸没有说话。

    卫老太太指着秦嬷嬷,咿咿呀呀了好一阵儿,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秦嬷嬷没顾这些,她理了理自己的裙子,慢条斯理的说:“皇后娘娘自然也是想帮家里的,这么多年来,皇后娘娘也一直都帮衬着家里。可是皇后娘娘愿意,架不住上头还老娘娘呢!架不住还有圣上!”

    怎么扯得这么远?三夫人忍不住出言打断秦嬷嬷:“老娘娘和圣上哪里管这么小的事儿.......”

    “怎么不管?”秦嬷嬷语气认真,她反正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把这事儿给办成的,便也不再说那些没用的,沉着脸道:“老娘娘向来对惠宁县主极好,惠宁县主能够得封县主,也都是因为老娘娘抬举的缘故。皇后娘娘从前也不信,可您们也看看现在........

    “现在皇后娘娘都有了不是!”秦嬷嬷眼睛看着卫老太太,语气不善的冷笑:“老娘娘为了这次的事迁怒皇后娘娘,指责皇后娘娘袒护偏私家人,毫无分辨是非的能力,已经许久不肯见皇后娘娘了!”

    众人都吃了一惊。

    什么?!

    她们也知道卫皇后在嘉平帝那里不受宠,这么多年还能坐得稳皇后这个位子,都是因为卫皇后伺候太后极为恭敬,所以才能勉强维持体面。

    也正是因为这个,卫家的人这些年都没敢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虽然身为国舅,二老爷和三老爷也都是缩着尾巴做人的------皇帝不喜欢皇后啊,也极为不待见争产的她们。

    可太后之前没有为难过卫皇后啊!

    现在竟然为了朱元的事迁怒了卫皇后?

    三夫人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二夫人也僵硬着身体,过了片刻才试探着问:“当真么?皇后娘娘竟然在老娘娘那里......”

    秦嬷嬷语气不大好:“若不是为了这个,皇后娘娘又怎么会平白无故让老太太去金陵去?难道皇后娘娘不知道好端端的去金陵徒增人猜测?可是皇后娘娘也为难啊!这次的事,老太太还有您二位办的实在是太过分了,若是没人知道也还罢了,悄悄跟从前似地,压在底下,没人知道。可是您几位还当现在是从前呢?卫指挥使那里且不说了,这事儿族里的人都是知道的,且让人抓了个正着,大夫人但凡是豁的出去,去衙门告一状,二老爷三老爷这可......这可就可能是流放的罪过啊!

    一席话说的三夫人和二夫人当即就煞白了一张脸,完全说不出话来。

    秦嬷嬷说的如此严重,根本不像是在搪塞敷衍她们。

    可是怎么会呢?

    上一次.......

    从前不也这么过来了吗?

    卫老太太情绪激动,听秦嬷嬷说完便剧烈的颤抖了起来,重重的喘着粗气,脸色潮红,整个人都抽搐了起来。

    二夫人三夫人吓了一跳,急忙扑上去又哭又喊。

    外头的三老爷和二老爷听见了这喊叫,也都冲进来了,一见这情形都懵了,急忙让人去请太医过来。

    秦嬷嬷再次叹了声气,对着二老爷和三老爷道:“娘娘该说的都说了,如今她自己也还有许多难处,她让二老爷三老爷想想当初的事。”

    当初的事?

    屋子里的众人除了卫老太太都看了过来。

    秦嬷嬷压低了声音:“事情要是越闹越大,真等到了卫指挥使回来,当初大老爷的事怕是也要被挖出来了,何苦呢?真到了那时候,皇后娘娘不说能不能安全保住您诸位回金陵去,只怕连诸位的性命都无法保全了啊!”

    这一句话如同是重锤击在心上,二老爷三老爷面色发白,各自退后了一步,神情僵硬的看着对方说不出话。

    等到太医来看过卫老太太之后,秦嬷嬷便起身告辞:“话我已经带到了,娘娘她心中忐忑担忧,能够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便要请诸位好自为之了。”

    屋子里静默一片。

四十六·补救

    卫老太太是不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来了的,但是等到秦嬷嬷走了,她还是坚持着,尽量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走......走.......

    都走!

    不能留在京城等到卫敏斋回来!

    她从前还以为现在不同了,现在虽然卫皇后仍旧不受宠,可是到底是有五皇子在,总算是有依靠和指望。

    可是现在连皇后也因为朱元的事情有了不是,可见皇后帮不上什么忙。

    真要是皇后都护不住他们了,那卫敏斋一定会生吃了他们!

    这个兔崽子可把当初的仇怨记得清清楚楚的,也就是他没找到证据在西北的时候大老爷的死跟二老爷有关,否则的话,这个家早就完了。

    二老爷也吞了一口口水,转头看向了三老爷,点头下了决定:“娘说的对,走,三弟妹你们去收拾东西,我们即刻就走!”

    看皇后娘娘这态度,只怕太后那里都知道了这件事了!

    太后现在只是冷待卫皇后没有做更多的举措,那是在给卫皇后最后的体面,要是他们再不知足,再不知趣,真的就只能跟秦嬷嬷说的一样,坐在家里等着卫敏斋回来杀了他们了。

    没有人敢再说什么,也都知道现在没了别的选择。

    三夫人忍不住压抑的哭出了声:“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我们之前过的好好的........怎么就落到了这个地步了啊.......”

    二夫人也丧气的捂住了脸,眼泪不断从指缝中露出来。

    现在连皇后都不管她们了,以后岂不是再也别想回京城来了?

    可是事情到底是怎么到这个地步的?

    二夫人哭的有些不能自已:“要是当初没听徐家的话,不撮合徐游跟敏斋,就不会招惹来朱元......”

    朱元要是不给卫大夫人看病,现在卫大夫人都还是个病秧子,还在家里气喘吁吁的躺在床上起不来床。

    可笑他们当初自以为是,以为朱元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不值一提。

    可不管她们如何的悔恨,到底还是不敢再闹出事端,当天晚上,二老爷就亲自去了族长家里,送上了礼物,也表达了回金陵的意思。

    卫家的族长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之前原本正为了这件事情烦心,二老爷三老爷之前答应的好好的,后来却一拖再拖的,根本没走的意思,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担心卫大夫人真的告上衙门,到时候卫家的面子就丢光了。

    现在二老爷这么干脆,他便拍了拍二老爷的肩,点头道:“这便是了,原本便是你们自己当初做错了,既然行差踏错,便该要知错就改......只是让你们回乡去,已经是大房宽宏了。既然你们决定了,我便让人去家里通知一声,你们什么时候动身?”

    二老爷满心苦涩,想了想,定了三天后出发,回程的路上,竟然鬼使神差的走到了徐家门口。

    英国公府的大门如今也是门可罗雀。

    国公去云南到现在还是生死未卜,军报一天一天的送回来,却还是没有国公的消息,徐家的人心焦。

    何况最近不知道是谁传出些风言风语来,说是英国公投向了叛军了,就更是让国公府都陷在了恐慌当中。

    英国公府这么难,二老爷好歹得到了一点儿安慰。

    不管怎么说,跟朱元有仇的统统都很惨,要么丢了性命,要么就是家里鸡飞狗跳的,相比起来,他们还能落得个全身而退,只是被赶回老家去,现在看来竟然已经是最好的下场的了?

    他看着徐家愁云惨淡,在徐家呆了一会儿就重新出来了,叹了一声气又摇摇头。

    徐兆海被他弄的有些发懵。

    回到了后院去见了徐老太太,听见徐老太太问卫二老爷来干什么,挠了挠头如实说:“是来谢咱们家的,说是之前是想跟咱们家的管事一道回金陵的,但是现在用不着了。”

    哦?徐老太太沉吟问:“不走了?”

    “不。”徐兆海面色有些古怪:“说是连卫老太太也要一道回金陵去,所以就不劳烦咱们了,得雇个镖局。”

    什么?!

    徐老太太有些吃惊:“卫老太太不是病了么?这些天卫家进出的太医和大夫可不少,怎么这个时候竟然还要回老家去?”

    卫皇后竟然也同意?

    徐兆海点头肯定:“是这么说,娘,我看这事儿不是那么简单,僵持了这么久,最后不仅二房三房要走,连卫老太太也得走,看样子肯定是又出了什么事儿了。”

    正说着,世子夫人从外头进来,欲言又止,半响才道:“娘.....朱元册封的旨意正式下来了,是张庆张公公亲自颁旨的。

    徐老太太一时有些晕眩。

    徐兆海也满脸都是震惊。

    过了好一会儿,徐老太太才眯着眼睛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是了,是了,看来卫皇后还是没那个能耐,朱元这小丫头,真是刁钻啊。”

    刁钻又狡猾。

    她到底是怎么就能入得了太后的法眼,让太后如此看重。

    徐兆海愤愤不平:“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怪姨父!要不是他非得要帮朱元写那个什么救母记,怎么会惹出这么多事来,之前那些御史们还闹死闹活的,不肯让朱元封县主,就是这本救母记,引得那些人一个个跟疯了似地,都说其情可悯.......

    徐老太太沉得住气,她扬手打断儿子的喋喋不休,阴沉着脸冷声斥责道:“好了!你在这里义愤填膺有什么用?事已至此,还不如想想账本到底在哪儿是正事!”

    账本账本账本。

    徐兆海忍不住有些沮丧:“那个死丫头跟个泥鳅似地滑不溜丢,他们家里上下被她守得密不透风,谁知道她到底是把账本给弄哪儿去了,咱们也不能明着去抢,就怕她突然把账本送去了官府.......

    卫老太太冷笑了一声。

    她倒是希望朱元把账本给送到官府去,送到官府,事情反而简单了-----谁敢来查英国公府,不仅是英国公府,还有那么多牵扯其中的人。

    朱元真的敢送,那朱元就得死。

    不能再这么被朱元牵着鼻子走了。

四十七·长辈

    不仅是徐家,听见卫家老太太要带着两个儿子回金陵,京城的故旧们都觉得惊奇。

    卫家内讧不和的事儿其实早已经不是秘密了,但是因为卫皇后的关系,卫家其余两房虽然势弱,却也没有真的吃过什么大亏,反而还隐隐的压了卫大夫人一头------毕竟卫大夫人是个寡妇,许多事寡妇就是不方面出头。

    比如说婚宴这种喜事,家里只有寡妇当家的话,人家讲究一点儿的人家就会犹豫到底该不该请你们家,该不该下帖子。

    卫家老太太都时常拿这个出来说事的,怎么现在卫皇后竟然松口答应让老母亲带着亲弟弟们回老家去了?

    这还不是一个两个的回去,是二房三房全体出动。

    这哪儿像是回乡养病,倒更像是灰溜溜的出了什么事去逃难的。

    苏付氏跟那些胡乱猜测的人不同,她是压根儿没心思关注这些事了,为什么?因为册封朱元为县主的旨意下来了啊!

    原本过完年那一阵儿其实就已经定了这事儿,可是圣旨却一直没下来,朝廷里那些老头子闹腾的厉害。

    害的朱元很长一段时间还成了别人的笑柄,许多目下无尘的姑娘就拿这事儿取笑朱元,笑她山鸡变不成凤凰。

    苏付氏嘴上不说,心里一直为了这件事着急上火,生怕这事儿最后真的不能成,那朱元就真是要背一辈子的包袱了。

    幸好范大儒的救母记实在写的太好......

    想起这件事,苏付氏等到朱元从丰乐楼回来,便收起了手里的笸箩,笑着对朱元道:“太后娘娘和圣上准你不必特意进宫去谢恩,你过些天就要回宫去了,不如趁着这几天,什么时候有空,便去拜见拜见范夫人?”

    虽然范夫人是徐老太太的妹妹,但是却半点没有徐老太太的惹人厌恶,很是开明,苏付氏跟范夫人也算是见了几次,彼此志趣相投。

    范夫人也不在意苏付氏是寡妇的身份,特意邀请了苏付氏上门做客。

    苏付氏原本是不欲去的,可是范夫人下了几次帖子,她去了一趟范家,范夫人也始终待她客气周到,她便从此真的当范夫人是朋友了。

    朱元早知道苏付氏跟范夫人最近私交甚好,既然苏付氏如此喜欢范夫人,就算是没有范大儒帮忙,上门去谢过范夫人的关照也本就是应当的,何况范大儒还帮了她这么大的忙,她点了点头答应下来,想了想,还特意让绿衣去丰乐楼里取了几样新研制出来还并未对外发售的点心,第二天便跟苏付氏一同去了范家。

    范大儒不在,他一年中总是有大部分时间都在河东书院上课的,范夫人和她的儿媳范大奶奶亲自招待苏付氏和朱元,范夫人还笑着要让范大奶奶给朱元行礼。

    范大爷身上并没有功名,所以范大奶奶也没有诰命,按理来说遇上朱元的确是该行礼的,可不管是苏付氏还是朱元,都坚决的给拦住了。

    苏付氏跟范夫人很熟稔了,急忙笑着阻拦道:“关系如此亲近,您跟我结交,元元便是后辈,怎么能让大奶奶给她行礼?真是折煞她了!”

    范大奶奶就忍不住笑:“不折煞,不折煞,这是该当的。”

    范夫人也跟着笑起来,和苏付氏并排坐了,就招手让朱元到眼前来,端详了朱元一阵便忍不住感叹:“的确是长得跟过世的夫人长得很像,只可惜了夫人这么好的人。”

    提起已经过世了的妹妹,苏付氏心里不好受,略微叹了一声气:“是啊,要是我妹妹不是所嫁非人,元元也不会过的这么艰难,这两个孩子,是多亏了范大儒,要不是范大儒帮忙,先儿也拜不了师傅,元元更是.......”

    苏付氏长出了一口气:“外头都说元元狡猾精明,不是会吃亏的性子,睚眦必报,可是好好一个女孩儿,为什么给养成这幅样子?说到底还不是朱家实在是不像话,都是被他们给逼成了这样的!要不是范大儒帮忙,元元背着那样的名声,真是要一辈子都被牵累了。”

    说起来也真是笑话,分明朱正松干的不是人事,对朱元也没尽过当父亲的责任,任由她自生自灭,可是就因为朱元出面告了他,就成了大逆不道。

    范夫人拍了拍苏付氏的手,温和的安慰她:“好了好了,这不是都过去了吗?元元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她聪明着呢,聪明的人,就算是没有人帮,她自己也是会走出一条路来的。”

    范大奶奶看气氛有些沉重,也笑着打趣:“可不是,救母记里头不是都写了吗?以后呀苦尽甘来了,往后都只有好事儿没有坏事了。”

    苏付氏扑哧一声笑出来。

    范夫人就又拉着朱元笑:“对了,这个东西你收起来,头回见面,就当是我给的见面礼了。”

    范大奶奶知机的从丫头手里接过一个匣子递给范夫人,范夫人接在手里,又转交给朱元。

    朱元打开便看见一枚双鱼玉佩静静地躺在里面,阴阳鱼雕刻得栩栩如生,不管正面还是背面都毫无区别,连上面的鳞片都历历在目,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这种东西是极为贵重的,所谓贵重还不止在于玉料的值钱与否,看这个玉的色泽,分明是养了许久的了。

    她急忙推辞。

    范夫人握住她的手,很坚定温柔的对她摇了摇头:“接着罢,这玉不是什么顶好的东西,可是我带在身上也有二十余年了,从前你母亲替我儿媳接生过,那时候我就想送给她了,只是一错过就没了机会。这东西跟着我,我总觉得从有了它之后就诸事顺遂,你不要嫌弃便好。”

    苏付氏有些动容:“太贵重了,您随身的东西.......”

    “只是对小辈的祝愿罢了。”范夫人摇头:“她母亲于我们家有恩,你又是我的忘年交,既然如此,她自然也是我的晚辈......送些东西,又值得什么?”

    范大奶奶笑盈盈的将玉佩塞到朱元手里。

四十八·老姜

    朱元只好将玉佩握在手里,有些仓皇也有些感动。

    她一直只想好好的活着,除此之外什么都无法顾及,她原本就不敢祈求别的什么东西,只想要带着姨母和弟弟好好的活着,尽量的保护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

    可是一路走来,她固然失去了不少东西,得到的东西却也无数。

    陈家、王家......

    陈老太太前些天还派人送庄子上的水果过来,王嫱更是什么事都顾念着她,现在还有范家......

    她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大家族都喜欢彼此联姻稳固关系了,原来摔倒时有人搀扶顾念的滋味的确是很好。

    范夫人随即就把话题给岔开:“元元还没见过我的几个孙女儿,趁着今天过来,和她们彼此见一见,往后就都是亲戚了。”

    范家的几个姑娘们都是好脾气,温柔可爱,一点儿没有别的姑娘的趾高气扬,见了朱元,反而还问她救母记里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范莹年纪最大,比朱元还大上两岁,已经定了亲事,在家里待嫁,比别的妹妹们都更温柔,笑盈盈的问朱元:“后天我们外祖家要去白马寺点灯办法会,朱姑娘也来吗?”

    范若急忙也跟着邀请:“朱姐姐也一道来吧,听说那天是菩萨出世的日子,那天去寺里许愿,一定能心想事成的。”

    这事儿朱元隐约知道,她已经听苏付氏提起过了,说是到时候要去白马寺上香,替外祖父和舅舅们祈求平安。

    既然姨母要去,她自然也去的,便点点头。

    不一会儿范大儒回来,朱元才跟她们告辞,去拜见范大儒。

    范大儒才换了衣裳,见了她便一笑:“百闻不如一见,原来朱姑娘是这个样子。”

    他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是看上去却还很年轻,伸手让朱元坐,自己背对着朱元在书桌上翻找了一会儿,便抽出一本书来递过去:“这是救母记的全本了,往后便是朱姑娘的,朱姑娘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当初范大儒只负责写本子,但是这本子并不卖,楚庭川吩咐承岚让那些酒楼茶楼都请说书先生去说,戏班子那边也只是给了他们先唱着,后来也都收了回来,虽然仍旧是不免有很多被抄录了出去,且京城几乎已经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

    但是要是朱元想拿着本子做其他用途,比如说拿着去南直隶一带接着用,那也是用的上的。

    朱元郑重的谢过。

    范大儒摆摆手,很是潇洒随意的笑了一声:“不必谢,我自来最是烦那些老学究,还有我那个连襟.......”

    提起英国公,范大儒冷笑了一声:“他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大把年纪了,手底下号令千军万马的大将军,竟然跟一个小丫头计较,非得把人逼到死路上去,我也是看不惯。”

    他说完,又问朱元朱景先:“这个孩子天资倒是不错,之前说是要拜在我门下的,但是奈何阴差阳错,是我那位大姨子来递的口信,我便给一口回绝了,倒是损失了一个好徒弟。”

    范大儒果然跟承岚和锦常说的一样,实在是个很有趣的人。

    怪不得他跟英国公他们合不来了。

    她笑起来:“托您的福,他拜在王先生门下,王先生说他还算是用功。”

    范大儒点头,又道:“这样便好,有天资又肯用功,往后总能出头的。”

    才说了没几句话,外头就有范夫人那边的人过来了,说是请朱元过去。

    已经致过谢了,朱元便跟范大儒告辞,到了花厅便见范夫人正面色有些难看的跟范大奶奶吩咐些什么。

    见了朱元过来,范夫人便没再说,拍了拍苏付氏的手:“实在是对不住了,原本是想留你们吃饭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儿......也不好再留你们了,后天到了寺里再见罢。”

    苏付氏嗯了一声,反过来安慰她:“您也别太着急,或许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若是到时候能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可一定要开口。”

    范夫人和范大奶奶都点头。

    等到上了马车,苏付氏便跟满头雾水的朱元说:“唉,听说是范夫人的母亲病了......家里的人过来报了信,范夫人得带着孩子们回去探视。”

    范夫人的母亲?

    朱元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也就是徐老太太的母亲了?”

    徐老太太都五十多了,那赵老太太的年纪怕是不小了,怪不得说一声病了,范夫人紧张成这样。

    赵老太太的确是病了,不过说是多严重也犯不上,她靠在枕头上,精神头儿还很是不错的看着徐老太太,不明白大女儿怎么非得让人去把小女儿和小姑爷都给叫来:“你这到底又是闹什么呢,就是一点儿风寒罢了,太医也说养着便是了,也吃着药呢,何必闹的兴师动众的.......”

    徐老太太慢条斯理的将手里的药碗拿给边上的丫头,见赵老太太抱怨,便怒气冲冲的道:“怎么,您病了,他们连知道都不能知道一声儿?您就这么怕让他们过来,耽误了他们的好日子?”

    赵老太太被噎的无法回话,忍不住叹了声气。

    生大女儿的时候正逢上他们放外任,她那时候是新媳妇儿,哪里放心丈夫一个人去外地做官,只好迫于无奈将大女儿交给了大伯子夫妇照看。

    从此以后大女儿就认定了他们偏心,跟他们素来不怎么亲近,多有怨怪之意。

    她为了这件事也愧疚不已,便处处都迁就她,谁知道大女儿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如此记恨,什么事都能扯得上她偏心小女儿头上去。

    她半响才颤颤巍巍举着手往大女儿头上点了点,无奈摇头道:“你啊你,自己都是当祖母的人了,怎么还是如此不饶人?我说了什么,你便要扯到别的上头去?这不过就是一件小事......”

    徐老太太咬着牙恼怒道:“我在你眼里做什么都是错的,说什么话都是错的!只有她才是好的,是吧?!”

    又扯到哪里去了?徐老太太忍不住抚额。

四十九·退婚

    赵老封君不知道大女儿是出了什么事,伸手拉住女儿的手:“你这又是怎么了?你是做姐姐的,若是你妹妹有什么不对的,你便好好教导她,也不要生气。”

    她说的好好的,徐老太太却听的很不顺耳,从小到大,但凡是有事,家里的人总是更偏向妹妹。

    父母跟妹妹更亲近,兄弟姐妹们也都是跟她亲近,说她还小,什么事儿都不懂,什么事儿都要让一让她。

    就像是做错了事,父母对着她便欲言又止,好似当她是外人似地,可是小妹做错了事,他们就或是教训或是训斥或是温和的教导。

    她长大之后回到父母身边,到出嫁也不过就是在家里呆了五六年。

    可是这五六年时间对于她来说也度日如年,她每一天都在看其他的家人相亲相爱,好似这家里头只有她一个人是个外人。

    等到定了亲,她终于才觉得人生真正的开始松了一口气。

    她定的是英国公府,娶她的还是英国公府的世子,地位崇高,她嫁过去现成身上就有了四品的诰命,是别人一辈子都幻想不来的。

    而幸运的是她不仅嫁的人身份高,而且还对她很是不错,两人琴瑟和鸣。

    她觉得人生终于开始一帆风顺了,妹妹嫁的还只是个穷酸翰林,除了一腔书呆子气什么都没有,家里一贫如洗,妹妹嫁过去要住在逼仄的翰林院那排小房子里头,还要侍奉婆母......

    她每回年节的时候送回家里的礼物都要用四五辆马车。

    可是妹妹怎么置办的出来?

    兄弟成亲的时候,她随手就敢给京郊的一栋别院,能给新弟媳一套完整的嵌宝阁出来的首饰。

    妹妹能有什么?

    可是差距如此的大了,甚至到后来妹夫还顶撞上峰进了牢里,再丢了官,家里人也没看低过妹妹。

    分明她好不容易先有了女儿后来生了儿子,儿子一落地就封了世子,可是母亲给她儿子准备的周岁礼物竟然跟给妹妹的孩子的是一样的。

    凭什么?!

    她付出多少,为什么这家里的人就是看不到?就是要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个什么也没有的人身上?!

    她出离愤怒了。

    赵老封君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惹得女儿如此动怒,一着急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赵家的几个夫人们也都踟蹰不安的看向大姑姐,小心的让她不要生气。

    毕竟是国公夫人了,按照诰命来说比赵老封君都高,并且平时逢年过节就送回来不少东西,家里也多有事情求她帮忙的时候,所以大家对她都小心翼翼。

    徐老太太愤愤攥着拳头,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等到范夫人紧赶慢赶终于到家,一眼就看见了一屋子屏声敛气的嫂嫂,还有面露不安的母亲和暴躁的姐姐,不由得脚步就慢了下来。

    范若和范莹都跟在母亲后头,乖巧的上前给众位长辈请安。

    赵老封君不敢太过热情,点点头让她们起来,轮到徐老太太,她抬起范莹的下巴,冷冷的看着这个酷似妹妹的外甥女,忽而冷笑了一声。

    众人都被她的笑声笑的有些发懵,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她对着一个小孩子笑成这样有些瘆得慌。

    范夫人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她当然看得出姐姐的怒气,见徐老太太盯着女儿的脸一动不动,她咳嗽了一声,上前不动声色的将女儿给解救出来,轻声问:“听说母亲病了,严重么?”

    赵老封君急忙摇头,冲着女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小心些。

    徐老太太看在眼里,只觉得更加愤怒。

    她拍了拍手,笑了笑:“严重倒是不严重,太医来瞧过了,说母亲这是得了风寒,静养一阵子就好了,可是有一件事却不大好。”

    她笑着望向边上还有些战战兢兢的范莹,嗤笑了一声,低声道:“我这回过来,除了探母亲的病,还有一件事儿要告知大家一声,莹莹是个好孩子,可惜......”

    范夫人心里咯噔了一声,心中突的一下跳的厉害,忍不住将女儿拉在了身边。

    赵老封君也担心的看向她,焦急的问是怎么回事。

    范莹小时候曾经在外祖父家住过一段时间,算是被赵老封君带大的,很得赵老封君的喜欢。

    一直没有吭声的徐游站在边上,面上半点表情也没有。

    徐老太太就有些得意翘起了嘴角:“苏家送信来了,说是苏夫人病的严重,短时间内都不适合操办婚礼了,为了不耽误莹莹,所以两家的婚事只能就此作罢,他们过些时候就会上门来送退婚书的。”

    什么?!

    赵老封君被激得剧烈的喘息起来,扶着枕头看着女儿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会听见这样的消息。

    苏家是河北的运粮官,虽然官职不怎么高,可是难得的是家风极好,且家族旺盛,苏家的那个跟范莹定亲的七少爷更是一表人才,年纪轻轻的身上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不是那等混吃等死的。

    就为了这个,当初范大儒才松口答应的。

    现在两家眼看着都已经交换了庚帖,请过了亲戚朋友吃了席面,都已经定了亲了,又说要退婚?!

    那以后范莹该如何自处?!

    这个节骨眼上退婚,所有的人都只会把责任归咎在女方身上,觉得肯定是女方有什么问题。

    苏家做事怎么能如此不地道?

    赵老封君气的发昏。

    范莹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外祖母和姨母,不由自主的紧紧地拉着母亲的手,手足无措的喊了一声母亲。

    范夫人自己也不可置信,攥着女儿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连喉咙都觉得被什么给堵住了,艰难的看着自己的姐姐沉声问:“为什么苏家之前不说?上个月苏家才派人来送过礼......”

    那时候都一点儿这样的趋势都没有。

    苏家对他们的态度还是热切的,而且还说了七少爷之后要来京城河东书院读书的事。

    这种婚姻大事又不是小事,怎么能儿戏?

五十章·打脸

    范夫人是不相信什么苏夫人病了之类的鬼话的,这一听就知道是托词,苏夫人的确是身体不好,但是这身体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为了苏夫人的病,之前苏家还辗转上过京城来打听过朱元呢。

    可范夫人那时候记得清清楚楚,苏家的人说,苏夫人这是老毛病了,也不是要命的,就是疼起来疼痛难忍,只能干熬着罢了。

    既然如此,说什么因为苏夫人的病就要退婚?

    这个分明就是借口。

    她心里不好受,像是压着一块重重的石头,抿着唇看着自己的姐姐,思虑再三还是软下了语调:“姐姐,如果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孩子的婚事不是小事,尤其是莹莹,她的年纪摆在这里,要是现在被退了婚,短期内怎么可能还找到合适的亲事呢?这就是毁了孩子的一辈子啊..........”

    徐老太太没有半点动容,她只觉得解气。

    怎么,现在知道着急了吗?可是之前范家还跟朱元的姨母苏付氏过从甚密呢,就连回赵家之前,苏付氏都还在范家做客!

    亲人?

    她把范夫人当自己的亲妹妹,但是范夫人呢?她分明知道徐家跟苏付氏和朱元的纠葛,明明知道她巴不得朱元明天就暴毙死了。

    可是他们夫妻就是硬要跟国公府对着干!

    这对养不熟的白眼狼!从前对他们的好处分明都是喂了狗了,喂了狗狗都还知道摇摇尾巴,可是他们呢!?

    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知足!

    她冷笑了一声,面上的神情半点没有动容:“你说什么呢?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人家苏家,人家苏家怕耽误了莹莹不是?勉强难佳偶,上赶着不是好事,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你回去跟妹夫商量商量,两人拿出个章程来,这毕竟是大事儿呢,弄不好,莹莹一生就毁了,往后可怎么出去见人?”

    她说的犀利毫不留情,范莹几乎要痛哭出声了,事实上她也真的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

    她分明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苏家要来退婚羞辱她?

    范夫人也急急地上前:“姐姐!你也知道这是关乎孩子一辈子的事,我知道苏家向来跟你们走得近,你.......”

    徐老太太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怎么会,我们现在还敢跟谁走得近?人人都等着看我们的笑话,不仅是外头那些不懂事的等着看热闹的,就连自家人,就说你跟妹夫吧,一个忙着替人写戏本子让人家名声好听,一个忙着重新结交手帕交,怎么还顾得上我们?你们都是如此,更别提别人了,苏家是我们什么人,怎么可能我们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

    她笑着,心里觉得痛快,毫不迟疑的对着范夫人讥诮的笑起来:“你现在想起自家人来了,可真正要自家人的时候,没瞧着你们。这事儿呢,我也只是通知你们一声,你们也早点做好准备,也没什么,退亲么,妹夫他铁骨铮铮,是清流,是名士,多少学生?既然桃李满天下,愁找不到女婿?”

    赵老封君终于缓过神来,拦住大女儿的嘲讽挖苦,颤颤巍巍的摇头:“你别使性子,这不是小事儿......”

    家里的几个弟媳们也都纷纷站出来说和。

    说到底平时在家里撒撒气也就算了,但是这坏人婚事,那就真的是有点儿缺德了。

    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赶尽杀绝?

    范夫人已经停明白了徐老太太的意思,摆明了就是因为他们夫妻结交朱元的事,徐老太太才如此生气。

    她知道姐姐自来就是一个锱铢必较的人,可是在这件事上,她不觉得自己跟丈夫做错了什么。

    人家一个小姑娘,也并不曾主动招惹过谁。

    徐家偌大一国公府,家里小辈先算计的朱元,朱元若是连反击都不成,那徐家干脆去当皇帝算了。

    可是道理是道理,现实是现实,范夫人攥紧了拳头,另一只手握着女儿的手,只觉得黏黏腻腻的叫人难受。

    好半响,她哑着嗓子开口喊了一声姐姐:“我做错了.......”

    赵老封君也急忙在边上扯了扯女儿的手:“你妹妹也知道做的不对,你到底是当姐姐的,就让一让她,再说这婚事怎么能拿来当儿戏?你当可怜可怜你外甥女......”

    一屋子的人都愁眉苦脸的。

    徐老太太猛然走了几步抓住了范夫人的头发,扇了她一个耳光。

    所有的人都被她给吓得呆住了。

    范莹更是惊得连心跳都快停了,又是心痛又是屈辱,忍不住拦在了母亲跟前,使劲儿的去推开徐老太太。

    可徐老太太哪里是她挡得住的。

    等到拨开了碍事的范莹之后,对着已经面色发白的范夫人,徐老太太抬起手又是狠狠地一个巴掌:“这么多年,我看你们过得清贫,比寻常的富户员外都还不如,时常可怜你们接济你们!要不是我在背后帮忙,你们夫妻俩能去换什么清流的名声?能顶着清流的名声还过的那么舒服?”

    “我们一家对你们仁至义尽,帮过你们多少?!你们就这么对我们!”徐老太太疾言厉色,甩开上来帮忙阻拦的几个弟媳:“怎么,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她从回到母亲身边开始就会欺负妹妹。

    范夫人一开始回京城的时候才两岁,那时候徐老太太已经十三岁了,时常一不如意就对着妹妹动手。

    一开始赵老封君也训斥她,可是徐老太太紧跟着就打的更狠,脾气也越发的暴躁,赵老封君只好绞尽脑汁的让她们姐妹俩关系能够尽量的好一些。

    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半点儿没变。

    大女儿仍旧跟从前是一副样子,一有什么不顺心的,就把妹妹当成出气筒,说打就打,哪怕妹妹明明还小的很,根本什么事也没做错。

    就像是现在,范夫人都已经要做祖母的人了,还被徐老太太这么毫不留情的训斥和殴打。

五十一·施压

    徐老太太动怒起来非同凡响,分明都已经年过半百的人了,但是却还是很有力气,揪着范夫人,几下就把范夫人弄得发髻散乱,脸上留下了两个明显的掌印。

    范莹气的直哭,颤着手一直伸手去推徐老太太。

    边上的徐游默不作声的看着,眼里露出一点儿很兴味的看热闹的轻视。

    她觉得祖母说得对。

    姨母一家人真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人,家里帮了他们多少?可是结果呢?结果他们转过头来就对朱元去示好了。

    自己家的人都胳膊肘往外拐,这才是最叫人痛恨的。

    尤其是当那个对象还是朱元的时候。

    这些表姐妹们一个个的从来都只配跟在她身后讨好卖乖的,可是她们竟然这么不听话,去追捧朱元了,真是可恶。

    她们应该得到一点教训。

    赵老封君没有料到大女儿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还是这副脾气,见她下手又重又急,顿时气得剧烈的咳嗽起来,顾不得媳妇儿们过来安抚,厉声指着正徐老太太喊她住手。

    她不顾身体下了床,一手推开徐老太太,恼怒的指着她问她:“你怎么能这样对你妹妹?!她都是要做祖母的人了,你也是国公夫人,有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你不是最要体面的吗?!”

    徐老太太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体面不体面。

    她恶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看着已经变了脸色却又强自忍耐的范夫人,趾高气扬居高临下的道:“我这是在教她怎么做人!别以为嫁了个名士就真当自己是回事了,名士也是要吃五谷杂粮的。你既然觉得你们名声好,那你们倒是凭借着名声去把苏家给弄回来啊!”

    范夫人终于冷静下来,她将碎发拂在耳后,静静地盯着自己这个从来都不可一世的姐姐,尽量平静的问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已经厌恶了这样的相处方式。

    在徐老太太眼里,她天生就要比自己高一等,永远都要求自己仰望她,祈求她的施舍在,还要稍微有不愿意,紧跟而来的就是新一轮的羞辱。

    弟媳们全都涌上来,趁机扶着赵老封君的扶着赵老封君,劝说徐老太太的劝说徐老太太,安慰范夫人的安慰范夫人,忙的不可开交。

    她们今天也被大姑子这要吃人的样子给吓傻了,一张嘴才觉得自己喉咙都已经哑了,劝徐老太太有话好好说:“不管怎么说,始终是一家人,母亲还在这儿呢,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莹莹也还是个孩子,这样的事,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说.......”

    当着孩子的面打人家的母亲,真的是太过分了。

    都已经各自出嫁成家了的人,范夫人现在也要管一大家子的人了,这个年纪了还要被徐老太太这么毫不留情的教训,传扬出去,以后范夫人该怎么做人?

    赵老封君也心疼女儿,摸了摸范夫人的脸,颤巍巍的对着徐老太太终于头一次动了怒:“你发什么疯?到底又有什么事惹得你这么怒气冲冲,连脸面都不顾了,尊长也不顾了,当着我的面动手打你妹妹?!你也是做人祖母的人了,竟然还这么冲动倨傲,当着小辈们的面,不知道丢脸吗?!”

    徐老太太就是故意当着小辈们的面羞辱范夫人的。

    在她看来,这也都是范夫人自己应该承受的。

    是范夫人自己喜欢贴着苏付氏和朱元,她既然立意要帮朱元,就该想到会触怒自己。

    这都是她们该受的。

    被赵老封君训斥,徐老太太只是冷冷一笑,对着范夫人道:“现在苏家已经决定退亲,说什么都没用,平时那么要所谓的名声和面子,到了这个时候能做什么?你也知道要是现在莹莹被退了婚,那一辈子就是毁了,既然知道......”

    范莹已经眼睛通红,茫然无措的拉着范夫人的手,小声的啜泣起来。

    一直被舅母护在身后的范若也被吓傻了,不知道为什么姨母竟然会动手打母亲,惊惶的呆立在一边,一句话也不敢说。

    赵老封君知道徐老太太这是有话要说,对着边上的儿媳们摆了摆手,让她们出去,顺便也把孩子们都带出去。

    她也看见了,范莹和范若两个人吓得魂不附体,可是徐游却还是冷冷淡淡的模样,看上去就是在看好戏。

    这个孩子,不管怎么看,都太过冷情了。

    着意看了徐游一眼,赵老封君收回视线,等到儿媳们都带着孩子们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她们母女三人,她才唉了一声重重叹气:“你到底又想闹些什么啊?!有什么事,你好好的说不也一样么?”

    徐老太太横眉冷目,这回就算是在母亲跟前也没有任何的收敛,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范夫人:“是么?好好的说能有用么?我这位妹妹跟妹夫,本事可大得很,要是好好说的话,她怎么能听我的?”

    说来说去,为的无非还是朱元的事。

    范夫人衡量再三,后退了一步看着徐老太太,压低了声音嘶哑着嗓子道:“我错了.....我往后会跟朱元划清界限.......”

    “不。”徐老太太声音冷淡,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不止这样,若是有这么简单,我也不会把你叫到这里来,如今当着母亲的面,你就说,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亲妹妹,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还是不听?”

    她动了动手指,轻飘飘的笑了一声:“如果你听话的话,那从前的事就一笔勾销,苏家的亲事也还作数,他们会仍旧按照约定好的时间上门来提亲。要是不听.......”

    她对着范夫人扯了扯嘴角,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你知道吧?我记得不仅莹莹快要定亲,还有正生的聘礼已经下了,也快要娶亲了吧?”

    赵老封君震惊的看着徐老太太,简直不敢相信女儿真的如此横行霸道,她顿时觉得头晕目眩,险些快要晕过去。

    范夫人就更是了,她攥紧了拳头,终于面色难看的点头:“我知道.......”

五十二·回程

    出了赵家的门,范夫人已经是面色惨白,摇摇欲坠。

    她少有这样苍白憔悴的时候,来接她的范正生吓了一跳,再一看妹妹们也都是愁眉苦脸泪眼汪汪的,不由得挑眉问道:“娘,怎么了?姨母又给您气受了?”

    范家的孩子里头,范正生对待徐家的态度是最冷淡的。

    不为什么,他就是看不惯姨母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小的时候,她最屈辱的事情就是跟着母亲去徐家拜年。

    姨父还好,每次见了他都是很和蔼的,听说他喜欢练武,还送给他一把很名贵的弓,可是姨母却每次都是那副淡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每次他跟母亲都坐在角落里,好像是不入流的人似地。

    姨母每次都拔高声音说自己身上的料子是宫里赏赐下来的,那些贵夫人便纷纷附和夸赞,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替自己的母亲觉得难受和羞愧。

    姨母的羞辱来的总是如此的明目张胆。

    她甚至还当着那些贵夫人的面笑着问他:“听说你们今年又没裁新衣裳?姨母送过去的那些,你妹妹们都喜欢么?”

    这样的事经历的多了,再傻的人也知道姨母不是为了帮他们,而是发自内心的觉得他们低人一等。

    范夫人摇了摇头,见了儿子,脸上的表情总算是好了一点儿,扶着女儿的手上了马车,她头一件事便是握住了女儿的手轻声安慰她:“莹莹,你i别担心,母亲和父亲总是会给你想法子的。”

    范莹忍不住的哭。

    她跟苏家的七少爷见也没见过几次面,谈不上什么情分不情分,真正让她恐惧的是退婚之后的后果。

    直到了此时此刻,她才算是真正的明白了朱元之前的日子有多不好过。

    她只要一想到退了亲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外头会有多少的流言蜚语,就觉得简直不能再活下去。

    可是朱元之前已经背着那样的名声活了那么久了,还过的那么好。

    范夫人见她低着头不说话,靠在背后的坐垫上头轻轻的叹了一声气。

    女儿终究是女儿,她不能让女儿出事。

    等到了家里,范夫人安顿好女儿,特意叮嘱范若陪着她,又再三对范莹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给处置好,不会叫你丢了脸面的。”

    安顿好了女儿,她重新吩咐人套车。

    见她要出门,范正生急忙跟着出来:“娘,您要去哪儿?”

    范夫人定了定神,轻声说:“朱家。”

    朱元正和朱景先在商量去寺里的事,朱景先跟着王先生读书,每旬都有两天时间休息,听说母亲要去寺里,他急忙道:“我也要跟着一道去,我也想给母亲点灯的!”

    苏付氏便笑了,啧了一声让他放心:“你放心吧,这回便是你不说,也要你去的,给你母亲点长明灯,怎么能少了你?”

    朱景先比之前在朱正松和盛氏那里的时候要高兴的多了,这一年多来,他长高了许多,脸上也时常有了笑意,跟当初亦步亦趋跟着朱元那副紧张的模样完全不同了。

    见苏付氏这么说,他欢呼了一声,又跟朱元说起来:“对了姐姐,锦常说要教我习武呢!”

    锦常?

    苏付氏看了朱元一眼,不由得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问他:“我们都已经许久没有见着锦常他们了,你怎么见到他的?”

    之前罗家的事出了之后,五皇子就没见过踪影。

    连带着锦常和承岚都不见了。

    就连罗家的事情解决了,也没见楚庭川露过面。

    这放在从前怎么都是不大可能的,楚庭川来这里找朱元来的比卫敏斋都要勤快,苏付氏早已经觉得纳罕了。

    现在朱景先陡然提起锦常的名字,苏付氏才借着这个由头问出了口。

    朱元正在给付清写信的,闻言也朝着朱景先看过来。

    朱景先挠了挠头:“我也是在长安街上看见他的,好像他才刚出了远门回来,身边有一堆人围着,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见了我招呼了我一句,我才认出来是他,他没说几句就走了,说之后再来找我。”

    苏付氏又看了看朱元,才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算了,卫皇后是那样的人,恭妃也是个拎不清的,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难伺候,本来就没可能的事,哪怕之曾经因为楚庭川人实在是好有过那么一丝可能,现在也因为这两个娘彻底没可能了。

    既然本来就以后没什么来往,朱元欠下的人情这回通过罗家的事也还的差不多了,那往后就桥归桥路归路也不错。

    朱元也没说什么,垂下头继续写信。

    她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而她所做的这一切原本也不是因为要图什么回报,既然如此,人家领不领情,那都是人家的事,已经跟她无关了。

    只是账本这个烫手山芋还握在自己手里,扔了也不行,留在身边也不行,实在是个大难题。

    她一时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原本想问问楚庭川,请楚庭川帮忙做个决定的,现在看来也不大现实了。

    只能另外在想办法。

    她蹙着眉正在苦思,绿衣便急匆匆的过来敲门通报:“姑娘!卫指挥使来了!”

    什么?

    苏付氏一下子怔住了,怎么回事?不是说楚庭川才回来吗?怎么现在卫敏斋也回京了?他们是商量好的吗?

    这也才一个半月呢,卫敏斋的动作也未免太过于神速了吧?

    朱元也觉得诧异,按理来说,卫敏斋这趟差事没个三五个月应当是回不来的,她没往别的地方想,点了点头,立即便道:“我这就出去。”

    苏付氏也急忙站了起来:“我让人去准备茶水点心。”

    朱景先跟在姐姐身后,也先去花厅拜见卫指挥使。

    卫敏斋神情肃然,一身飞鱼服立在花厅檐下,挺拔如松,听见声音转过头来,见了朱元点一点头,面色不大好的说:“朱姑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他表情如此严肃,朱景先都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回过头去看朱元。

五十三·危机

    朱元也是一样,她看得出来,卫敏斋满身风尘的赶过来,身上还穿着飞鱼服,看来是连卫家都还没回去就过来了。

    她点点头,轻声让朱景先去做功课,便对着卫敏斋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一道进了花厅。

    卫敏斋的确是赶路才进了城门就过来了,见苏付氏亲自送了茶点进来,急忙站了起来,冲苏付氏道谢。

    苏付氏倒是有些受宠若惊,觉得卫敏斋跟从前那副冷面阎王的模样不同了,急忙摇摇头,笑着带着绿衣退出去关了门,守在外头的走廊上。

    卫敏斋眼圈底下还带着一层乌青,可是眼睛却始终干净有神,打量了朱元一眼,便轻声道:“你瘦了许多。”

    他在离开京城的时候见朱元还觉得她脸上勉强还有些肉,可是现在看着,只觉得朱元穿着的衣裳都快要空荡荡了。

    不过这也难免,想起方良报给他的消息,他眼神深邃,脸上也带了一点儿沉重,跟朱元道:“京城最近出了这么多事,你应付的一定很辛苦。”

    可朱元竟然还能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太本事了。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母亲曾经说过,朱元跟其他女孩子不同,也不能用对待平常女孩子的态度来对待她了。

    她从来就不是需要依附谁而存在的菟丝花,相反,她是不管扔在哪里都可以自己生根发芽长大的树,只要给她一点水分,她就能长成参天大树。

    朱元并没有觉得自己做了多了不得的事,卫敏斋这么夸赞,她便想到了卫家的情况,挑眉道:“其实当初我也有些太武断了,或许你未必想这么急......如果我再冷静一点儿,或许能找到别的不伤和气的办法,也就不会让你们如今左右为难。”

    毕竟卫皇后说到底还是皇后,跟她闹翻,卫敏斋之后许多事都不会太顺利的,于名声上也不是很好听。

    卫敏斋哂笑摇头,半点没把这件事当回事:“不,你做的很好,就算是当时让我在场,我也未必会做的比你更好,因为若是按照我的性子,我或许会做出亲手杀了他们的事,这么一来,后果只会比现在糟糕十倍。我母亲说的没错,你是我们全家的恩人,这件事多亏了你,她身体不好,要是被他们算计成功,我真不敢想到时候她受不了刺激会出什么事。”

    他停下来,郑重的对着朱元道过谢,而后才说:“我听说你被皇后娘娘为难了,真是对不住。”

    朱元就摇头:“没什么,皇后娘娘生我的气,倒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件事,还是嫌我管的太多,插手了罗家的事罢了。卫大夫人曾经帮过我许多,遇上这样的事,我不可能坐视不管的,所以你不必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怎么能不放在心上?

    母亲写信给他告知这件事的时候,他又后怕又震怒,甚至动了立即回来的念头,就这样,他也是万分快速的处理了江西的事,尽快先赶回来述职了。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面上,半响才道:“忘记恭喜你了,你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县主了,从今以后,谁也不能再拿你从前的出身来取笑你。”

    朱元嗯了一声,还是记着卫敏斋刚进来的时候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见卫敏斋总是说不到点子上,便忍不住追问:“不知道卫指挥使刚才说,有要紧事要跟我说,到底是什么事?”

    她仔细想了想,卫敏斋去的是江西,而说到底,其实她在江西没什么认识的人,除了一个李名觉。

    可李名觉是江西巡按,他能出什么事?

    这个人机灵的要命,往后可是能够入阁的人,这一世更加不必做顾传玠的附属,成功的搭上了王太傅的线,往后只会走的更加顺利的。

    可是卫敏斋却也不可能会无的放矢,所以她实在是有些等不及了。

    卫敏斋也有些尴尬,母亲跟他说,喜欢一个人,便要多寻机会跟她聊聊天,说说话,这样的事他的经验实在太少了,朱元好像也不是一般的女孩子,他们才谈了几句,他都还没来得及再说点儿别的表露一下心意的话,朱元就已经开始追问正事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声气,很快便恢复过来。

    每个人的相处方式都是不同的,朱元既然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当然就不应当用普通的方式来看待她。

    慢慢来吧,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若是真正有缘分的话,总是会有机会的。

    他打起精神来,神情严肃的跟朱元道:“我在江西是负责清查剿匪的事的,这你应当知道。”

    朱元知道,卫敏斋既承担了送粮的职责,也有去辅助当地官府清缴山匪的职责在身。

    江西盗匪横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尤其是赣南地区,时常都有过往商人被打劫,闹出过许多人命。

    甚至有一次,那帮山贼甚至还胆大包天,劫了一个经过赣南要回福建上任的知县。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朝廷对江西山匪的事情很是关注,特意派了锦衣卫指挥使卫敏斋去,看看能否做出什么成绩来。

    可是卫敏斋去了才一个半月就回来了,除去在路上的时间,也就是说,他到那里呆了也就是半个多月的时间而已。

    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能把那些山匪给清剿干净?

    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而这事儿应当还跟自己有关系,否则的话卫敏斋怎么会特意还要赶回来,提前赶到她这里先跟她说一遍?

    朱元嗯了一声,将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还是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卫敏斋要专程来跟自己说,便道:“还请卫指挥使直言相告,是不是这件事跟我有关?”

    卫敏斋竟点了点头,神情严肃的看着朱元道:“朱姑娘,您的表嫂就被山贼给掳走了。”

    什么?!

    朱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表嫂?

    除了付家,她没有什么亲戚了啊,而她的表哥们也还全都没有成婚呢!

五十四·掳走

    朱元睁大眼睛,蹙眉看着卫敏斋,心里的震惊只不过是片刻就被压了下去------锦衣卫的情报网那么庞大,卫敏斋更是锦衣卫如今的实权人物之一,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情形,既然会这么说.......

    想起正在跟江浙总督的孙女儿议亲的付庄,朱元心里咯噔一声,已经猜到了卫敏斋所说的表嫂世上很么人了。

    但是怎么会呢?

    江浙总督的孙女儿,可算得上是在江浙一带千金小姐当中最贵重的了,这样的身份.......

    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会被掳走啊,还是在江西境内!

    她百思不得其解,眉头皱的紧紧地,连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卫指挥使,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唯有外祖父家的表兄们,表兄们当中,也唯有一个正在谈婚论嫁,已经定了亲,但是还在走礼数,并未成亲,若是论的上一声表嫂的,也就是这位了。可是我表兄定下的亲事的人家,乃是江浙总督的孙女儿......”

    这种千金小姐,不说养在深闺,也是前呼后拥的,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她想起之前浙江那边的来信,杨蔼然在信中喜出望外的说付家一家人都为了这件事极为高兴,便不由得攥起了拳头。

    卫敏斋看出来她着急,也不再说那些有的没的来卖关子,长出了口气就道:“你那位表兄,我见过的,是叫做付庄,曾经来过京城,就是他的未婚妻出了事。”

    果然是付庄......

    可是信都还没有送上京城来.......

    朱元面色难看。

    卫敏斋这回不等朱元问了,他知道朱元如今剩下的亲戚也就是付家了,对付家有很深厚的感情,付家出了事,她自然是紧张的,便咳嗽了几声,有些尴尬的告诉她:“如今那位邹小姐,仍旧是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

    付家跟邹家定亲的事基本上江浙那一片的人都知道了,毕竟是总督府嫁女,这是多么轰动的事,现在邹小姐被山贼掳走了,不管是到底出了事还是没出事,救得回来还是救不回来,付家跟邹家都会受到严重的打击。

    她想起舅母。

    舅母向来都是把儿女们当成命根子的,这回付庄定亲的对象是总督府的姑娘,她高兴的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现在却出了这样的事,她恐怕头一个就要气疯了。

    还有外祖父,他本来就是个武将,那些山贼竟然欺负到了他头上,他的孙子的未婚妻竟然被山贼抢走了,他这么好强要面子的人,怎么受得了?

    整件事都是一团乱麻。

    她问出了一直在心里的疑惑:“江浙总督的孙女儿,怎么会在江西遭遇山匪?”

    “江浙总督可不就是出身福建龙岩的?听说是回老家去给老人家贺寿的,谁知道回程的时候就遭到了山匪蹲守,将钱财劫掠一空,杀了二十几个护卫,女眷们全都被掳走上山去了,唯有剩下了几个活口,也都是重伤,强撑着等到人发现,就都死了,事情闹的很大,也正是因为这个,我这回是专门回京城来,请求兵部给令牌的,是要发兵围剿了,这伙山贼越闹越大。”

    连劫掠官眷这种事都做的出来了,在江西简直是已经成了一个毒瘤。

    可偏偏这些山匪们成分极为复杂,有的是福建那边去了海上回来的海寇,有的是江西年前发了洪水之后的流民,反正夹杂在一起,很难管控。

    再加上他们其中的大部分都是江西本地的百姓,上山去落草的,在山下也还有亲朋好友,每每衙门准备打山贼的时候,他们总能收到信儿跑。

    卫敏斋也是真正到了地方以后,才知道江西的匪患严重到了什么地步。

    朱元便眯起了眼睛,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剿匪这种事,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帮山匪是真的胆大包天,知道了是官府的女眷还动手?还是说他们根本就是胡乱打劫一气?

    如果是后者,或许邹小姐和其他人还有活下来的机会,毕竟她身份特殊。

    可是如果是前者......

    那那些人到底是冲着邹家去的,还是冲着付家去的?

    她冷静的问:“这件事邹家已经知道了吗?”

    “知道了。”卫敏斋点点头:“离得那么近,邹家老宅先收到了消息,紧跟着就把消息送回去给邹总督了,这事儿......有点儿难办。”

    朱元也知道卫敏斋的意思。

    邹小姐已经跟付庄定亲了,也就是付庄的未婚妻,出了这样的事,如果邹小姐能找得回来的话,这婚事还办不办?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麻烦了,放在眼前最麻烦的,还是邹小姐到底能不能找回来的问题。

    她都替付庄和付家头痛。

    怪不得卫敏斋一从宫里出来就来了这里,原来这件事是真的跟自己有关。

    朱元呼了一口气,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那也就是说,邹总督得到了消息,付家也跟着知道了?

    可付家的信并没有送来京城。

    是不是他们觉得这件事他们没必要说?

    她没有说话。

    卫敏斋见她少见的有些慌乱,犹豫了片刻便道:“邹总督要参奏江西巡抚尸位素餐......纵容山匪横行,现在江西剿匪势在必行,我收到消息,邹总督打算将你的舅父付泰借调给江西,让他负责剿匪。”

    让付泰负责剿匪?

    朱元敏锐的察觉到了卫敏斋话里的深意,他分明是话里有话。

    他从来都不屑于说废话的。

    这件事如果没有异常的话,他也不会郑重其事的拿出来说了。

    也就是说......这两件事情当中应当是有联系的。

    可是,能有什么联系?

    难道那些山匪掳走邹家的姑娘,真的是早有预谋?

    她望着卫敏斋:“卫指挥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卫敏斋咳嗽了一声,告诉朱元:“李大人托我转告你,这件事怕是不简单,江西的山匪蛮横狡猾,且又顽强异常,剿匪不是那么简单的,其他的事他不好多说,但是付泰大人是擅长打海战的,未必能够应付的了山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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