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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兮     权门贵嫁txt下载     权门贵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一章·口才

    苏付氏不知道朱元见徐二老爷做什么,心里咯噔一声,有些担心,双手忍不住冒汗的拉住朱元看着她交代:“凡事都要缓和一些来,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步,从前咱们是没有法子,要是不拼命不知道前路在哪里,可是现在咱们路是越来越好走了,犯不着把咱们自己搭进去。”

    人总是向往过平静的、不勾心斗角的日子,很怕改变和突如其来的意外。

    她也同样是这样。

    朱元恨明白姨母的心思,她点了点头,让姨母放心:“您只管把家i里给照顾好,家里的人从前从青州带来的,我没有不放心的,但是后来买进来的,虽然之前是没什么错漏,可是为了保险起见,姨母还是费心多看着一点儿,省的到时候出事,我这个书房,不许人进来。”

    苏付氏立即便明白了朱元的意思,她嗯了一声吸了口气:“姨母都知道了,你安心就是,叔晨和伯晨都是不出去的,家里还有好些人在,有什么事儿,我应付的来。”

    毕竟也是大白天的,那些人总不敢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吧?

    可是家里没有个能站的出去帮忙说话的男人的确是不行,苏付氏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担心。

    朱元却并没有想那么多,丰乐楼里一到时辰人就挤得满满当当,她从后门进了门,季晨便已经候着了,见了她来,跟她说楼上已经安排好了房间,在三楼,是最偏头的那个屋子,不会有人打扰,徐二老爷已经先来了,正在上面等着。

    他如今已经历练出来了,将整个酒楼打理的极好,朱元嗯了一声,就跟他随口说起了请戏台子的事:“既然人人都觉得咱们这儿的大堂宽大,适合听书看戏,你便寻一个妥当些的戏班子,跟他们谈好价格和时间,每天来演上这么一两场,另外再寻几个口才好的说书先生,说书唱戏轮着来罢。”

    季晨早已经有了这个想法,之前还想着跟朱元提起,现在朱元既然自己说了,那他便更加放心,将早已经打算好了的想法跟朱元说起来,又说:“对了,姑娘,还有些大户人家专门来咱们店里定酒席,有的是就在咱们店里定一些大菜,等到时候一到就装碟送过去,还有的却是想借咱们的大师傅和灶上的人干脆过他们府里去......”

    这已经是大酒楼的惯例了,你开的好,有的大户人家便会在自己家里开宴会的时候专门请你们的厨子用。

    这也说明丰乐楼如今当真是在京城站住脚了。

    朱元点头让季晨自己看着做主:“你跟林大厨商量着办,只一样,一定要严格约束底下的人,千万不能去人家府上闹出丢咱们丰乐楼面子的事来,不然的话,不管从前在酒楼多有脸面,都是一概不容情的。”

    曾经锦绣楼就吃过这样的亏,一个大师傅的学徒在人家府里勾搭了一个丫头,闹出了大事。

    锦绣楼为了这事儿可是好久都没缓过来。

    虽然朱元相信季晨跟林大厨亲自挑选的人,但是有些时候还得防着外头有人专门引诱你犯错。

    季晨便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可是他素来知道朱元不是无的放矢故意吓人的人,当即便郑重其事的答应了,回过头便仔细的跟林大厨商议了对策,出去的尽量都挑老实可靠的,一定不能给酒楼惹来麻烦。

    而朱元这个时候早已经上了三楼。

    丰乐楼以菜品出名,可是徐二老爷却一点儿胃口也没有,面对着满桌子的菜肴,他颇为显得心神不宁,迟疑着不停踱步,好几次都走到门口差点儿拉开房门。

    随着时间的过去,他心里的不安和迟疑就越来越占据了上风,吞了口口水,他叹了口气,埋着头准备先行离开。

    可是与此同时,门吱呀一声打开,徐二老爷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张极为美丽的少女面孔。

    他顿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就是约自己见面的丰乐楼的实际上的掌舵人,也是如今的惠宁县主朱元。

    既然人都来了,再走就显得不是那么合适,他停下来,面对着朱元咳嗽了一声,客气的喊了一声县主。

    徐二老爷跟徐兆海其实长得很像,两人都是塌鼻子圆下巴,蓄着胡须,可是两个人却也非常好区分------徐兆海永远都是意气风发高高在上的样子,可是徐二老爷却不同,他站在自己面前,也一点儿没有身为国公之子的骄傲和蛮横,正如之前尹吉川打听来的那样,徐二老爷看来在徐家的确是非常不受重视,才会养成这样的性子。

    朱元眨了眨眼睛,也同样很客气的点了点头,微笑着让徐二老爷坐,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挑了挑眉:“是我们丰乐楼的菜不合您的口味吗?我让人重新做一桌上来。”

    徐二老爷摇头止住了,很是沉闷的问她:“朱姑娘,县主......你让我来,是有什么事?”

    朱元原本是不想自己出面的,但是尹吉川的身份不够,让他跟徐二老爷谈交易,徐二老爷应该也不放心。

    只好她自己来了。

    她直言不讳:“我想问一问陆家的事。”

    徐二老爷瞳孔猛地一缩,立即便站起身来想要走,他到底还记得自己是徐家的人,哪怕心里其实已经对徐家的人没有什么归属感和感情,但是却也不想害了自己的家人。

    朱元轻轻地笑了一声,她抿了抿唇,没有急着起身拦住徐二老爷,只是一面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面轻声说:“我听说,当初徐三小姐死的很是凄惨,而且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她是被陆广平亲手给杀了的。”

    一句话就让徐二老爷站住了脚。

    朱元没有停顿,面色冷淡略带着一点儿嘲讽的呵了一声:“徐三小姐也真可怜,死在自己的未婚夫手里,还是家里的人亲手把她送上了一条死路,现在她的亲生父母却还要为了家人来掩护杀人凶手,这听起来真是有些讽刺,是不是?”

十二章·交易

    女儿的死是徐二老爷心中永远的痛。

    自己不被重视,从小到大并没有得到父母的重视和喜欢,徐二老爷便不忍心自己的儿女受这样的苦,他没有什么妾室,只守着自己的妻子和一个通房过日子。

    这也是母亲不满的地方之一。

    徐老太太觉得他实在是没有出息,徐二夫人一开始好几年都生不出儿子来,徐老太太陆陆续续给他塞了好些丫头,他一个也没有要。

    后来好容易渐渐的得了女儿和儿子,他尽心尽力的教养儿女,可是女儿却这样就轻飘飘的没了。

    他的儿女原本就不多,小女儿更是在三岁的时候得了一场风寒夭折,如今他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第二回了。

    朱元这么说,简直是拿了一把刀子狠狠地往他心上捅了一刀,他猛然回头,脖子跟脸一起涨的通红,指着朱元疾言厉色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我......哪个做父亲的会想看自己女儿白死!可是......”

    可是他还要靠着国公府。

    要是国公府没了,他算是什么?

    儿女们的前程只会更差。

    而陆家,就如同大嫂之前讽刺自己和妻子的那样,陆家跟英国公府休憩与共,要是陆家出事了,难免要连累徐家。

    毕竟之前陆广平出逃,徐家出了那么大的力气。

    他能怎么办?!

    朱元冷哼了一声,并不顾徐二老爷的怒气,轻描淡写的带着点嘲讽的再次笑了一声:“也是,二老爷肯定是想着,你还要活下去,儿女也还要活下去,国公府看着徐三小姐的死,也得对你们二房愧疚,你们只是受一些委屈罢了。”

    徐二老爷的面色阴沉不定。

    朱元紧跟着说:“如果让国公府出事,陆家出事,那到时候如果不成,国公府那可就真的容不下你们了,你是这么想的,是吧?”

    徐二老爷忍无可忍,只觉得朱元的每句话都犀利如刀,分明就是在用话杀人,转身就想拉开门走。

    “我劝二老爷不如再想一想。”朱元冷淡的垂着眼睛,说出这句话等到徐二老爷身形停住,才说:“我听说二老爷前些天还被世子训斥了一顿,家里分明那么多人,但是为什么世子不去训斥更小的弟弟?无非是因为三老爷都在四川当着知府,娶了名门淑女,不是那么好骂的,唯有二老爷自己腰杆子不直,不被国公和国公夫人重视,所以才如此被人看低罢了,不是吗?”

    这事儿人人都知道,但是很少有人会当面说出来揭人伤疤让人难堪,朱元这么一说出来,徐二老爷顿时觉得自己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被人给扯开了,难堪的脸色紫涨。

    他忍得攥起了拳头,眼睛里全都红血丝,望着朱元没有说话。

    朱元知道徐二老爷的愤怒,她掀起了眼睛,终于跟徐二老爷正面相对,问他:“我这么说,徐二老爷便觉得受不了了,可是外头的人不这么说,但是他们心里不这么想吗?徐二老爷,你以后只会越来越难堪,徐三小姐的事如果没有一个说法,那么以后国公府走到需要有牺牲的那一步的时候,就全都会是你的儿女,你信不信?”

    徐二老爷竟然觉得不寒而栗。

    他到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朱元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能够让你相信。

    是,他得承认,他最近心烦意乱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这个,一旦等到家里出事,最先被牺牲的,就会是他和他的儿女。

    朱元看着他,面上有些同情:“我是不相信一碗水能端平这种鬼话的,十根手指尚且有长短,人怎么可能做到完全公平?没有作用的那个,就时常会被舍弃和看轻。二老爷这么多年,难道还没有看通这个道理吗?父母的爱也不是都没有理由,比如世子,他是往后公府的继承人,比如说三老爷,他是往后大有前途,所以国公和国公夫人就不敢让他们的儿女去送陆广平出城,不是吗?”

    徐二老爷终于受不了,他觉得朱元简直是在杀人诛心。

    他呼出了一口气,让自己能够镇定下来,头痛欲裂的转过头去看着朱元,神情冷漠带着一点儿嘲讽的问她:“那朱姑娘想怎么样呢?朱姑娘替我把我的地位分析得如此清楚透彻,你是想怎么样呢?是想让我变得比现在都还不如吗?!”

    “不,我是在给你一个机会。”朱元不怕徐二老爷的怒气,她靠在椅背上,对上徐二老爷的面色仍旧能够做到面不改色:“如果二老爷能够帮我一个忙的话......”

    徐二老爷忍不住气笑了:“怎么,县主还能给我荣华富贵不成?”

    他身为国公府的人,跟哥哥弟弟当然是不能比没错,可是要说普通的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踩一脚,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朱元能给他什么?

    真是笑话。

    他转身要走。

    “我知道府上的二少爷在哪里。”朱元一句话就成功的让徐二老爷站住了脚:“要是二老爷找回了二少爷的话,家中人人都会欢喜吧?连世子和世子夫人也要承你的情,不止如此,我想让二老爷帮的忙,对二老爷来说也一定是很有好处的。比如说,陆家就会死的很惨,至少到时候,陆广平这个无情无义的人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你也算是替徐三小姐报仇了,这样岂不是一举数得吗?”

    这些条件的确是十分诱人。

    徐二老爷原本满心的怒气也忍不住有些舒缓了,他走了几步,在桌边坐下来,,看着朱元,迟疑了一会儿才问她:“那你到底是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让二老爷做的事情很简单,二老爷只需要给国公和世子一个消息,然后我就会告诉你徐二少爷的下落,二老爷就可以去把二少爷给接回来了。”朱元静静地敲了一会儿桌子,抬起眼睛看着徐二老爷:“二老爷放心,我这个人向来说话算话,只要二老爷能够帮我递一句话.....”

十三章·浑水

    徐二老爷到底是站住了。

    等到他回到家,犹自还有些失魂落魄,跟正要出门的大哥徐兆海撞了个面对面。

    徐兆海如今正忙的很,被这个失魂落魄的弟弟一撞就忍不住大为光火,尤其是徐二老爷还板着一张脸活脱脱像是别人欠了他几百两银子,就更是让徐兆海皱眉:“你怎么回事?!堂堂一个国公府的二老爷,站出去连人家普通人家的男人都不如,哪里有半点国公府的样子!”

    徐二老爷看了看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张口。

    徐兆海却也懒得管他了,他听说朱家出事了,正要急着赶去问问情况。

    那账本实在是太金贵关键了,如果落到了别人手里,那又是一个难题。

    现在父亲在云南那边的处境越发的尴尬,朝廷这边死命的下命令催促他们早些将那些反贼给平定了。

    可问题是现在他们要是真的把反贼给平定了,那到时候平南侯那帮人逼反良民,煽风点火,要挟朝廷,企图拥兵自重的那些烂事儿就会被揭露出来。

    偏偏英国公府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就是那本账册。

    如果平南侯府出事,英国公府那也是绝对没好果子吃的。

    所以善于打仗的英国公才在这件事上一拖再拖,眼看着大军都已经到了云南境内了,可是这么久了竟然毫无建树。

    现在关键就在于账册上头,如果这账册被她们英国公府给得到了,那英国公府的处境就豁然开朗了,到时候没有掣肘,想要不给陆家脸面就不必给,直接平乱拿了军功,陆家还能怎么样?

    真要是到了那个地步,陆家还得指望着这些昔日的盟友给拉一把呢,难道还敢真的跟英国公府闹翻不成?

    所以说,这真是愁死人了。

    他皱着眉头深吸了口气,急匆匆的越过徐二老爷走了,连一句话都懒得再跟二老爷多说,反正说了也没用,这个弟弟自小在家里就是个透明的。

    徐二老爷抿着唇回了自己的院子,还是有些坐立不安,几次都挣扎着站了起来却又重新坐了回去。

    徐二夫人看的有些茫然,不知道他怎么这样为难,她们夫妻感情向来是很好的,见二老爷实在是如坐针毡,便轻声问他是怎么了。

    在夫人跟前徐二老爷就自在的多,他最终还是没有瞒着夫人,将自己去见了朱元的事跟徐二夫人说了:“这些天原来一直都跟我称兄道弟的人......原来就是朱姑娘的手下,朱姑娘也真是好本事,年纪这么小,底下的那些人却全都对她忠心耿耿,唯命是从,一家那么大的酒楼,竟然也开的有声有色.......”

    他有些语无伦次了。

    徐二夫人很理解丈夫,走过去坐下握住了丈夫的手,垂着头很是温柔的说:“所以您其实是对这个提议动心了?”

    屋子里没有外人,徐二老爷放松下来,双眼发直的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可是朱姑娘说的话让我实在是坐不住,她说的是,要是我不在家里站稳脚跟,大哥三弟都会瞧不起我,我不受父母宠爱,真要是分家出去的时候,咱们得到的肯定也是最少的.......可是凭什么呢?”

    徐二老爷这么多年的委屈全部都涌现出来:“我也是母亲亲生的孩子,并不是妾生的,为什么我跟哥哥弟弟的差距如此之大?还有小三儿,我心里真的不好受,一个好好的孩子,哪怕她以后不嫁什么平南侯府呢,她也会有一条很好的路走,我自然会尽心尽力的给她挑选一个好人家,可是陆家......陆广平那个混蛋!他把小三儿给杀了!”

    说起这件事,徐二夫人的眼泪便止不住往下落。

    是啊,这件事是二房心里的心病了。

    徐二夫人每每想起女儿的惨状,都要对陆家咬牙切齿。

    不只是陆家,还有公公婆婆和家里人的态度也都让人寒心,当时陆家送了些年礼过来,那年礼自然是丰厚的很的。

    可是难道小三儿就真的只值这么点儿东西吗!?

    她缓缓地叹了口气:“若是我来说,咱们也的确是太难了,老爷,我们是无所谓,您委屈惯了,我也是个能受委屈的。可是我怕就怕以后要是有这事儿.......咱们有几个儿女能够填进去?”

    一句话让徐二老爷猛然惊醒。

    他看出了妻子的态度。

    是了,他这一生爹不疼娘不爱,也并没什么出息,唯一最亲近的就是发妻和儿女,要是有一天连妻子都跟自己离心了......

    他没什么好迟疑的了。

    再说,人总是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冲进了徐老太太的院子里。

    他甚少去徐老太太院子里,哪怕是晨昏定省,徐老太太也给他免了,实在是不大待见他,这回过去,底下的丫头们都有些错愕,一时没反应过来。

    连徐老太太听说是他来了,也皱起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喝了口茶点了点头,让人将他给叫进来。

    她这里如今正忙。

    不过心情还是好的。

    毕竟该做的事都已经做好了,如今楚庭川的处境真是算的上进退两难了。

    小孩子不听话就是该受一点教训,这样他们才会知道自己究竟几斤几两,更能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现在才到哪儿呢,就敢飘起来,以为自己真是未来稳稳地要踏上那个位子了,谁都看不上,吃些教训就知道了,就是嘉平帝自己,也多的是无能为力的要妥协的时候,在那个位子上尚且有不得已,何况才封了一个王爷?

    这回总算是吃到苦头了。

    也因为心情好,所以徐老太太这次对着进来的儿子少见的和颜悦色了一点儿,让他起了身坐了,便问他:“什么事儿?”

    她到后来发现儿子不是个傻子,也不是个结巴,可是那时候二老爷已经懂事了,她也索性懒得再修补关系,反正生了他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还想怎么着?

    她对于二老爷向来都是如此冷淡的。

十四章·利害

    徐二老爷紧了紧自己的拳头,他对于母亲的忽略和冷淡早已经习以为常,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心里更加坚定了一点要跟朱元谈交易的想法。

    什么亲人,这些人并不把他们二房当成是亲人。

    更确切一点儿,不过是拿他们当成阿猫阿狗养着,反正家里也不缺这口吃食,不用的时候就养着,用的时候推出去挡挡,也算是个用途。

    他抿了抿唇,露出一副错愕的样子看着母亲,眼神尽量放的忐忑而不安:“母亲,儿子......儿子今天在丰乐楼吃饭.......”

    徐老太太皱起了眉头,年纪不小了,在她跟前却仍旧如此瑟瑟缩缩的,竟然连个孩子都不如,这让她没了什么耐心,还以为儿子是在外头惹了什么麻烦,淡淡的道:“有什么事找你大哥去,这些事儿也要闹到长辈跟前来,让我们跟着为你操心?!”

    徐二老爷顿时有些无地自容,低着头涨红了脸,摇头看了一眼徐老太太:“不是,娘,您让这些人先退下去.......儿子真是有急事要跟您说。”

    急事?徐老太太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衡量片刻,到底还是让底下的人都退出去了,才懒洋洋的道:“说吧,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火急火燎的过来。”

    “儿子在丰乐楼里,今天看见了陆家的人!”徐二老爷眯了眯眼睛下定了决心,一口气将最关键的点给说了出来,满意的看见徐老太太满面震惊。

    原来母亲在他跟前除了嫌恶,也是会有别的情绪的,徐二老爷心里觉得讽刺,缓缓地牵了牵嘴角。

    徐老太太是真的震惊住了,她顾不得旁的什么,睁大眼睛看着徐二老爷厉声问:“当真?!你没有看错?!陆家的什么人,你看见了!?”

    丰乐楼是朱元的产业,这个时候陆家的人出现在丰乐楼?

    就在春风宴当天,他们跟在朱元马车后头,的确是发现兴平王府的人拦住了朱元的马车要账本。

    他们当然知道不可能是兴平王妃的人,但是那些人又跟之前陆家留在京城的暗哨不是同一伙面孔,他们一直都没弄清楚那些人的身份,还在追查。

    如果徐二老爷在丰乐楼里真的看见陆家原本应该不在京城的人.......

    徐老太太看着徐二老爷忍不住连声追问:“你认识那人?!”

    徐二老爷点了点头,很肯定的说:“儿子总不至于连个人都认不出,那人的的确确是陆广平跟前的心腹,叫做乌尔。之前我曾经见过的,也确认他出京城去了,没想到现在却又倒回来了。”

    乌尔!

    徐老太太再也没有不信的了。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乌尔原本是陪着陆广平回了云南的,这个节骨眼上,他出现在京城是为了什么还用说嘛?肯定就是为了账本来的。

    云南的事长期拖下去不是办法,陆家也迫切需要这本账本,好握在手里逼京城这些受过他们好处的人妥协。

    可是问题是,现在这事儿轻易解决不了了,哪儿有那么简单啊,嘉平帝现在恨不得十二道诏令下去逼英国公快点平乱。

    要是账本掌握在了陆家的人手里,那徐家可就完完全全的陷入被动了。

    她看了一眼二儿子,吸了口气才问他:“当时他去丰乐楼里头没闹事?”

    “没有。”徐二老爷摇摇头,脸上表情有些茫然又带了点儿憨厚:“我当时看见乌尔就觉得不对......”

    徐老太太自己也觉得不对。

    之前大儿子也说过,陆家留在京城的那帮暗哨跟苍蝇盯着肉似地盯着朱元,那也就是说,陆家的人确定账本在朱元手里了......

    徐二老爷紧跟着又道:“您不知道,我觉得奇怪,就偷偷的跟着他们,可是他们警觉性强的很......后来听说丰乐楼里丢东西了,我也就不敢再跟着.......”

    丰乐楼里丢了东西?!

    徐老太太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了,她脑海里飞速的掠过这些天以来收到的那些消息。

    难道朱元上次在春风宴之后被人拦住那次,就是陆家的人?那次他们是不是就得到了什么消息,知道了账本其实是在丰乐楼?所以才会去丰乐楼里头......

    那这么说的话,账本肯定就落在了陆家的人手里了。

    乌尔那可是个狠角色,他拿到了这东西,肯定是马不停蹄的就要赶回云南去了。

    到时候英国公府岂不是就要落入下风,被陆家拿捏?

    徐老太太顾不得其他了,对着徐二老爷胡乱的点了点头,就打发徐二老爷走,急忙让人去请世子回来。

    徐二老爷倒也不奇怪,反正家里的事他是素来都插不上手的,他也不指望能够插得上手。

    出了门,徐二老爷立在檐下,想着自己跟朱元谈的交易,许久没有动弹。

    希望朱姑娘真的能够说话算话。

    徐兆海火急火燎的又被母亲给招了回来,却不敢有半点不满,进了徐老太太的屋子就猛地灌了一口茶:“母亲叫我回来,是有什么事?”

    他正忙着呢,朱元那边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天家里的人全都去了丰乐楼里头,他正准备让人去问清楚些,谁知道府里就来人了。

    徐老太太开门见山就直接说:“咱们已经落人一步了。”

    什么?

    徐兆海啊了一声,一时不知道徐老太太这是个什么意思,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问:“您是说,那账本被人弄走了?!”

    怎么会呢?他盯着的,没见朱家有什么异常啊!

    朱元那又是个比谁都精的,要是真有人从她那儿弄走了东西,不管那东西一开始有没有用,她肯定都是要起疑心的,怎么可能如此安静?

    徐老太太嗯了一声,有些不耐烦,将徐二老爷听回来的消息跟徐兆海说了,很是不开心的说:“陆家一开始说是让咱们帮忙找,后来又说大家互通有无,可是现在连乌尔都给派进京城来了,这是拿咱们家当傻子耍!要是这账本落到了他们手里,回了陆家,你父亲就里外不是人了!”

十五章·误会

    徐兆海也心里不是滋味,连带着骂了好几声陆家鸡贼,这才想起之前自己回来之前朱家的人都赶去了丰乐楼的事儿,忍不住恍然大悟:“怪不得朱家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似地,都往丰乐楼赶去了,恐怕就是账本丢了。陆家可真是.......真是他娘的不是个东西!”

    他在那里破口大骂,倒是徐老太太更想得开,她哼了一声:“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想法子,不管怎么样,一定得把账本给我拦住咯!绝对不能让账本出京城!”

    这东西一定要握在他们自己手里,亲自毁掉才能安心。

    徐兆海嗯了一声,不敢耽误:“您放心吧,我这就去安排,乌尔还当咱们是傻子,京城那些暗哨那都是吊着咱们的,儿子要是不让他们吃点儿苦头,就不姓徐!”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徐老太太疲倦的对着徐兆海挥了挥手。

    徐兆海便出来了,一出来便遇上了女儿,对着女儿点点头,让她:“好好服侍老太太,老太太心里不大舒服,你在旁边多劝着些。”

    徐游急忙应是,见他行色匆匆的走了,立在廊下片刻,才打起帘子进了屋子。

    徐老太太正靠在软垫上休息,听见动静睁开眼睛,见是徐游,便又重新垂下头打起了瞌睡。

    徐游就轻手轻脚的坐在老太太身边,拿了美人锤给她捶着膝盖。

    过了好一会儿,徐老太太才醒,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问徐游:“是什么时辰了?”

    徐游回了,又让人拿了点心和茶上来,等到老太太略微有了精神,才跟她说起来:“祖母,才刚卫家的人来过了.......”

    徐老太太有些意外,哦了一声慢悠悠的问她:“我听说她们家最近出了点儿事,原本打算跟咱们家同一天请客的,后来也没见动静.......怎么,这回上门是为了什么?”

    徐游见老太太有兴趣,亲自拿了一个脐橙破开,撒上点盐递给老太太,轻声跟她说:“正是为了这件事,咱们家在金陵那边的庄子不是送年礼一直耽误到现在才回去么?他们是听说了这事儿,知道是二叔亲自过去置换田地,就想跟咱们家搭伴儿一起回去。”

    什么?

    徐老太太有些想不明白了,她是知道的,卫家自从太祖时期跟着搬迁过来,就没动过回老宅那边的心思。

    以至于他们的老宅基本是卫家亲近的族人照管的,摆明了以后就是在京城扎根了的,怎么好端端的又提起要回老家去的话?

    而且是谁回去啊?

    她便径直问:“怎么回事?她们家是要回去?”

    可是不能够啊。

    说起来,卫二老爷卫三老爷如今都有官职在身,加上承恩侯的爵位也已经发还回来了,卫家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虽然说卫家面和心不和的,但是好歹也是一家子人,对外那都是撕掳不开的,其他的小辈们不必说,都还小的很,说什么回家去的话?

    徐游的嘴角缓缓的牵了牵,压下眼里那一抹讽刺:“是二老爷跟三老爷要带着妻儿回去,听说是回去处置祖产的,以后就长期留在那边了。”

    不对啊,徐老太太立即便反应过来,知道这其中肯定是有故事。

    卫家二房三房当初为了一个爵位几乎跟老大一家闹得翻了脸,卫家老大到底是怎么死的,到现在都还有人在背后数落老太太心狠呢。

    卫敏斋刚拿到爵位的时候他们都厚着脸皮没走,怎么现在舍得走了?

    卫家老太太和卫皇后也肯?!

    这显然不大现实啊。

    徐游没有再卖关子,跟徐老太太交了底:“卫家来的管事嘴巴严的很,并没有透露什么,后来母亲让人出去想法子问了,才知道,是在春风宴前一天出事的,是因为朱元。”

    嘿。

    徐老太太皱起眉头,听见这个名字就忍不住觉得心烦,真是,自从朱元进了京城之后,怎么什么事儿好似都跟她脱不了关系。

    什么什么都有她来插一脚。

    她想起来了,之前卫敏斋跟朱元的关系就很是不错,为了朱元甚至还不惜跟卫老太太他们对着干,就为了这个还闹出了不少事来。

    这回又出了什么事,以至于闹得人家都要回老家去了?

    朱元也未免太厉害了

    徐老太太忍不住在心里掂量了一回,看朱元这个架势,分明是在帮卫敏斋清除异己啊,这么一来,是不是朱元真的有嫁进去的意思?

    朱元......卫家.......

    徐老太太觉得有点儿心烦,朱元这个丫头太过邪门,英国公府跟她算是结下了梁子,就算是没有结下梁子,朱元是亲近五皇子的,她嫁进卫敏斋家里,分明就是拉了卫敏斋站队了。

    这事儿真是......徐游正好感叹似地叹了口气:“朱姑娘真是好本事,人人都握在她手里,这世上好像就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事。”

    徐老天天冷哼了一声。

    本事是有,野心也不小,她心情不是很好了,让徐游:“待会儿让你母亲过来一趟,这事儿,还是得答应下来,也是给皇后娘娘那里的人情。”

    楚庭川不在乎国公府递过去的梯子下台阶,可是卫皇后这不是就送上门来了吗?

    说句难听的话,楚庭川到底是卫皇后养大的,要是不顾念卫皇后,头一个就让底下的老臣们寒心-------你连养母都能不认了,谁知道你到时候会不会做出什么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事儿?

    当初想搭上卫家,就是想走卫皇后这条路子,谁知道被卫敏斋给挡回去了,还闹得徐家出了条人命。

    现在卫家还不是凑上来了?

    徐老太太等到世子夫人来了,便摊开了跟她说:“卫家这个忙一定要帮,不仅要帮,还得好好的帮,你给我听清楚了,一定不能叫底下不长眼的人看不起卫家二老爷他们,好好的过去问清楚,人家什么时候启程,是不是有什么要咱们帮忙的地方,都问清楚了,做的好点儿。”

    世子夫人立即便知道这事儿的重要性,,忙不迭的点头。

十六章·决定

    她又忍不住问婆婆:“眼看着二房三房被挤兑成了这样,承恩侯府的老太太也没能说得上句话,看样子这回二房三房肯定是够呛了,这个节骨眼上,咱们若是这么做.......”

    只怕会得罪卫敏斋他们啊!

    现在承恩侯府眼看着就是卫家大房重新掌握权力了。

    徐老太太冷笑了一声,知道儿媳妇在担心什么,忍不住嗤之以鼻:“别想那么多了,该得罪不该得罪,也得罪了,卫敏斋是个倔的,咱们一开始就走错了路,投错了门,犯了他的忌讳,现在也没了别的法子,上赶着跟人家解释交好,人家也瞧不上,既如此,咱们也犯不上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就这么着吧。”

    世子夫人松开眉头答应下来,嗯了一声便答应了,又提起了一桩事:“还有件事儿,小游不敢擅自做主,媳妇儿想了想,还是得过来问您一声------小游想去皇觉寺上个香......”

    徐老太太立即便抬起了头,看了端坐的徐游一眼。

    皇觉寺.......现在静安公主不就正在皇觉寺里头祈福吗?

    算一算时间,也差不多有两个月了,她沉吟了一会儿,才点头说:“去吧,既然要去,便我老婆子一道去,正好开春以来都还未见下雨,咱们也去拜一拜。”

    徐游眼睛一亮。

    她知道祖母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抿了抿唇好容易才忍住了心里的激动雀跃出声,小声的跟徐老太太道谢。

    徐老太太便笑了:“真是个傻丫头,这有什么好谢的,你能想到这一点,就是好事,你做的对,别的事暂时别想那么多,对自己好的事儿,那才是真的好的。”

    徐老太太再说了一会儿,带着徐游出来,摸了摸徐游的头发对着她笑了笑:“老太太也有抬举你的心思,你可得自己争气,别再跟从前似地冒冒失失了,那个朱元......你祖母且不会放过她,你就该把心思用到这正道上,好好的替自己筹谋才是好的。”

    徐游欢快的应了一声,伴着母亲下了台阶,又若有所思的跟母亲说了父亲匆匆出门的事:“听祖母房里的珍珠姐姐说,二叔来过以后,祖母就急着要找父亲,而后父亲就急着出门去了,是不是......”

    世子夫人并没有因为这事儿着急,二叔在老太太那里不受待见是人尽皆知的事儿,她根本不担心丈夫会因为二叔而出什么事儿。

    肯定还是事关家里,才会让丈夫出去的。

    她笑了笑,让女儿不必管这些,先回去休息,才琢磨着待会儿让人去问问世子的长随,看看世子到底是去哪儿了。

    徐兆海这会儿顾不得家里的人在琢磨些什么,他径直赶到了朱家附近,就发现朱家已经闹得沸反盈天,连顺天府衙门的人都惊动了,来了不少的人,他心里已经肯定账本如今是被盗了,见这个场景就更是确信了几分,叹了口气问边上的人:“怎么回事,问清楚了没有?”

    徐家的人一直都守着,闻言便跟徐兆海说:“丢了东西,闹得很厉害,之前兴平王府的人也来了,不知道说了什么,如今顺天府的人正在附近排查。”

    徐兆海喝了口水,听见这么说就问:“那丰乐楼那边呢?丰乐楼那边有什么动静?”

    “就是丰乐楼出了事儿,这边只是被翻动过,但是朱姑娘说那些贼人胆大包天,既然敢进朱家,又去了丰乐楼,就说明是早有预谋的,肯定是在这附近蹲守了许久,所以顺天府如今在这周围查线索呢。”徐兆海的奶兄跟他说了,又道:“世子,这事儿透露着邪门儿啊,咱们不是盯着陆家的人吗?陆家的人没动手啊!”

    怎么东西就没了?

    徐兆海面色阴沉,深觉陆家鬼祟,也的确是一开始就做好了提前下手甩开徐家,好拿到账本威胁国公府的打算。

    他哼了一声,没有再耽误,吩咐奶兄:“陆家的那些暗哨暂时不要再管了,把人手给抽调回来,你现在带着人亲自去黄大仙庙胡同,在那儿等着!”

    黄大仙庙胡同?徐兆海的奶兄记性好,一下子就想起了这个黄大仙庙胡同里头之前就是陆家有人在那儿落脚的地方。

    他恍然大悟,知道这是徐兆海怀疑陆家已经得手了,急忙答应,带着人扑向了黄大仙庙那边儿。

    京城查的这么严,陆家的人原本就是做贼心虚,没那么轻易能混出城外,再说他们也需要时间确定账本是不是真的,这个时候,也的确是只能选择黄大仙庙那里了。

    那里鱼龙混杂,周围的人又形形色色,要从那里找人可不容易。

    不过徐家的人办事自然有他们的办法,徐兆海的奶兄带着人不声不响的摸了过去,轻车熟路也没惊动陆家布置在外头放风的探子,很快便找到了陆家的那所宅子。

    在那儿盯了一整个下午之后,徐兆海的奶兄果然是看见了个熟面孔------乌尔。

    他首先是一惊,紧跟着就让人送信去给徐兆海。

    徐兆海得了消息亲自赶过来时已经是半夜,他蹲了许久,终于看见了乌尔披着厚厚的披风出了门,不知道去了哪里。

    果然是真的。

    徐兆海往地上呸了一口,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冷笑。

    陆家这可真是够阴损的,要不是因为这次碰巧被老二给遇见了,那徐家只怕等到陆家都把账本给弄回了云南,都还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徐奶兄见他神情紧张,目光有些愤怒,便急忙问他:“世子,那咱们怎么办?这......”

    乌尔他们都是接触过的,这是平南侯放在儿子身边的一个杀手,身手极好,根本就不容易近身。

    而且他还狡猾的很,东西真是落在他的手里,那也不是一件简单就能拿回来的事儿。

    徐兆海也在想法子。

    东西落在乌尔手里就等同于是落在陆家手里了,要是现在不把东西拿回来,那肯定就要糟糕。

    可是要是拿回来,免不了跟乌尔起冲突,到时候陆家那边......

    他眯起了眼睛,一时没有说话。

十七章·对峙

    他这里还没下定决心,外头负责放风的几个小子就急忙过来敲门了,动作又急又快的跟他们报信:“世子,不好了,对面的人好像是发现咱们了......刚才许多人正往这里赶呢!”

    徐家专门有人盯着陆家,陆家当然就有人专门也盯着徐家,毕竟双方都不能完全对彼此信任。

    徐兆海吃了一惊,而后便迅速的冷静了下来。

    他冷哼了一声,皱着眉头吩咐自己的奶兄:“你带着些人,去拦住乌尔,不管怎么样,一定得帮我把他们给拦住了,东西一定得拿到手,实在不行......”

    徐兆海下定了决心:“格杀勿论!”

    反正这东西关乎了一大家子人的前程,没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了,徐兆海也是没办法,他觉得就算是老爷子此刻在这里,也肯定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徐奶兄知道他是下了决心了,也看得出他如今大为光火,不再说什么,答应了转头要出门,外面便传来一阵吵嚷声。

    他站住了脚,跟徐兆海交换了一个眼色,便靠在窗边,将窗户开了一条缝,紧跟着便看见了自己儿子靠了过来。

    “爹!陆家的人,他们说知道世子在这里,想求见世子一面。”徐奶兄的儿子跟徐二的年纪差不多,却比徐二要健壮多了,立在门口像是一堵墙似地:“爹,我看那帮人来者不善啊!”

    陆家那帮人从前他也是跟着老爹接触过的,从前都是很好说话,可是这回却凶神恶煞的,他跟那些人打招呼,那些人却好似看他看仇人一样。

    这一句话就让徐奶兄眉头大皱,他咕哝了一句什么,才抬头看着徐兆海说:“世子,估计这是瞧出咱们盯着他们来了,所以找咱们的晦气呢。”

    真是笑话,徐兆海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陆家这算什么?吃独食也就算了,还打算找他麻烦了是吧?

    乌尔更是表面功夫都不做了,就这么急吼吼的来找他来了。

    恐怕还会用旁的法子让他帮忙送人出京城吧?

    他想到了这些,面上表情变得极为难看,坐在一边儿略带挑衅的吩咐徐奶兄:“去,告诉庄儿,让他把人带进来!大爷我今儿就在这儿见他们了!”

    谁怕谁似地。

    陆家在云南再是什么强龙,到了这京城,那也得盘着卧着!

    徐奶兄响亮的应了一声,让儿子打开前门去把人迎进来,又叮嘱他:“先别闹事,好好的把人请进来,看看情况再说,不准进来太多人,就说咱们世子在这儿是在消遣呢,不许人打扰了。”

    置办外宅如今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谁都不能拿这个说事,除非陆家是真的打算撕破脸了。

    外头安静了一会儿,前院终于有了动静,徐奶兄的儿子将门推开,恭敬站在外头冲里头的徐兆海禀报:“世子,乌大爷来了!”

    徐兆海嗯了一声,没站起来,端起茶喝了一口,从指缝间用余光扫过去,正好看见乌尔青白交加的脸,他意外的挑了挑眉。

    乌尔的脸色极为难看,也失去了往日里的镇定,跟之前跟在陆广平身边时的云淡风轻大有不同,几步走到了徐兆海跟前,吸了口气才冷冷的伸出了手,径直说:“世子,劳烦您高抬贵手,行个方便,把东西交出来吧。”

    什么?!

    徐兆海一时懵了。

    他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乌尔到底是什么意思?交出来?乌尔到底要他交出什么来?

    他还打算让乌尔把账本交出来呢,乌尔倒是好,这个节骨眼上倒是知道倒打一耙的道理,先动手为强是吧?!

    屋子里静了一瞬,徐兆海冷冷的牵了牵嘴角。

    徐奶兄便很是上道的上前拦住了乌尔,语气不好的警告乌尔:“乌老头,咱们话说的清楚些,你说什么呢?我们拿了你什么了,你来找我们要东西?!”

    乌尔没工夫搭理他,他甚至有些气急败坏的伸手重重的推了徐奶兄一把,目光落在徐兆海身上,皮笑肉不笑的说:“我们在说什么,世子心里清楚,今天下午才到手的东西,不过就是来了一趟黄大仙庙,东西就没了......咱们大家都是明白人,世子,您还请给我们行个方便吧,这东西吧,得来不易,您也知道,我们为了找这东西已经费了多少功夫,要是功亏一篑,我回去恐怕得被扒皮抽筋,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这个老骨头,世子,把东西还给我们吧。”

    说起这个乌尔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费了多少功夫,才得到了这账本?

    朱元起了疑心,在家里把书房看的严严实实的,连一只蚂蚁都不放进去。

    陆家的人早已经盯着她许久了,在朱家自然也安排了钉子------财帛动人心,朱家的确是有些很忠心的人,可是也有许多是后来买进去的,陆家有的是银子和耐心,一套就套中了猎物,从她们嘴里得知朱元着重叮嘱决不许人进她的书房,哪怕是她那几个心腹都不例外。

    消息一报回来,乌尔就立即就知道了,那东西肯定是藏在了书房里。

    也是,他的人一直从春风宴之后便死死的盯着朱元,朱家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是瞒不过他们的。

    既然东西没移走,那就肯定是在朱家书房里没错了。

    他想了个法子,让人在丰乐楼里闹事,从而引开了朱元,趁机去了朱家将账本给偷走了。

    这花费了他们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连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都给惊动了,可是没想到账本还在手里没有完全焐热呢,到手的鸭子就飞了。

    他们把账本弄回来,就是那么一小会儿避开五城兵马司的人来搜查的工夫,账本就不见了!

    这么短的时间,朱家怎么可能把这件事跟他们联系起来,还能找到这里?

    再说,朱家要是真的知道,也不可能偷偷摸摸把账本弄回去,他们肯定是得带着人来,恨不得把他们给一网打尽的。

    算来算去,这事儿除了徐家会做,还有谁?!

十八章·闹翻

    徐家的人跟着他们也有一阵子了,乌尔心里知道。

    但是之前徐家的人一直都是跟着那批留在京城的暗哨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现他来了京城多久了,这么久的时间竟然也能忍得住,而且就跟在后头不声不响的,等到自己找到了东西,就过来横插一缸,从她们手里抢东西。

    这让人怎么能受得了?!

    这东西对于陆家来说用处可实在就太大了,要是有了这东西,那现在平南侯府的困境就能迎刃而解。

    哪里还需要如此艰难的夹在朝廷和百姓当中受夹板气?

    乌尔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忍耐着,看着徐兆海,咳嗽了一声,似笑非笑的说:“世子是明白人,咱们两家呢,好歹也还有亲事在中间不是?这东西人人都想要,可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啊,分明就是我们先得了手的,您现在来这一出,怕是不合适吧?不如世子行个方便,将东西还给我们,我们两家从此以后还是和和气气的,以后彼此都方便不是?”

    徐兆海皱起眉头,忍不住朝着地上啐了一口,面色阴沉。

    他心里怒不可遏。

    乌尔算是什么东西?哪怕是陆广平在这京城,见了他那也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世叔,给他陪着笑脸!

    要不是他想法子把陆广平给送出了京城,还赔进去了一个侄女儿,现在乌尔有命在这里跟他叽叽歪歪?!他怕是早下了诏狱!

    真是不知所谓!

    再说了,账本在他手里?!

    陆家真是放屁都不知道脱裤子了。

    他忽而想明白了,什么账本被人偷了,根本就是乌尔在贼喊捉贼!

    他阴沉着脸不说话,乌尔便有些急不可耐的再次往前走了几步,几乎已经逼近了徐兆海的脸,很是坚定的说:“世子!这账本对我们来说比性命还重要,要是东西丢了,我们没法儿回去交差.......”

    徐兆海忍无可忍,恼怒的一把拂开了他,皱起眉头怒道:“你他娘的少在这里放屁!老子跟你丢了账本有什么关系?!你们暗度陈仓,现在还想倒打一耙是吧!?”

    背着他们进京,私底下查这件事就不说了,现在还打算栽赃诬陷,这是打着什么主意?!

    乌尔瞪大了眼睛,他脸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见徐兆海说的如此斩钉截铁,便有些控制不住的低吼了一声:“世子,当着明人不说暗话,这个宅子在京城,只有你知道底细,今天这么巧,我们丢了东西,你们就来了,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

    徐兆海嘿了一声,知道乌尔是打算死死的咬住自己不松口了。

    他冷笑着看着乌尔,眯着眼睛思量乌尔这贼喊捉贼是打算做什么。

    对了......

    祸水东引。

    他是想把朱元和兴平王府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真是够阴损够狠的啊这孙子!

    徐兆海立即便伸手推开了乌尔,指着乌尔警告他:“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账本分明就是在你们手里,怎么,现在看见朱元把动静给闹大了,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的人都找上门来了,你们聚指望着栽赃嫁祸,把事情嫁祸到我们头上?”

    徐奶兄也在边上义愤填膺:“你们可别太不地道了,好歹当初你们少爷从这里逃出去,那可都是我们家里出了大力气的,现在你们翻脸就不认人了?”

    乌尔没那个工夫跟他们扯这些有的没的,他早已经跟人联系好了,今天晚上就是要出城去的,再晚一点儿就全部被耽误了。

    也因为这个,他顾不得其他,一下子从腰间刷的一声抽出了剑指向了徐兆海,冷着脸说:“对不住了世子,事已至此,我们也只好用这下策了,您还是把东西交出来吧,这对咱们两家都好......”

    徐兆海在心里忍不住骂娘。

    陆家真是反了天了,他恼怒的指着乌尔放下狠话:“你以为这是云南,任你放肆!?你敢动一下试试!”

    徐奶兄也立即便跟儿子护在了徐兆海跟前。

    一屋子的人顿时都乱的很,正好外头也传来吵闹声,众人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才听见外头是说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

    本来今天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的人就在附近搜查个不停,现在搜到了这里也是常事。

    可是乌尔跟徐兆海都是不方便露面的。

    徐奶兄立即便瞪了乌尔一眼:“听见了没有?!要是再这么闹下去,你可就要被锦衣卫请去诏狱了!还不快点收起来!”

    徐兆海骂了一声晦气,整个人浑身都不舒服,冷冷的再次看了乌尔一眼,见乌尔悻悻的收了剑,便冷哼了一声,转身从后门走了。

    他们因为陆家在这附近置办了宅子,早已经也安排下了。

    而且是以徐奶兄的名义置办的宅子,所以现在徐奶兄出现在这里是十分正常的事。

    等到好不容易应付完了那批人,徐奶兄赶回了家里,已经去见过了徐老太太的徐兆海便问他:“怎么样了?”

    徐奶兄点了点头:“世子放心,那宅子我本来就时常过去住住的,所以没人会起疑心,倒是陆家,他们那边有乌尔在,不知道想了什么借口才脱身,我回来之前已经去看过,乌尔不见了,肯定是趁机跑了!”

    徐兆海想起母亲说的话,更加确定乌尔是把账本给拿到手了以后想办法过来挑衅,借机吸引朱元那帮人的注意力,而后好趁乱脱身。

    金蝉脱壳,这一招.......

    徐兆海咬了咬牙,吩咐自己奶兄:“你带着人,一定得给我查到乌尔到底带着账本去了哪儿,把账本给我带回来!这回要是找不到账本,你们也别回来见我了!”

    这口气真是怎么都忍不下去。

    徐奶兄知道徐兆海的意思,急忙答应,马不停蹄的就带着人下去安排了。

    乌尔能走的路就那么几条,能用的人手就那么多,以徐家的人脉,要查他不是什么难事。

    何况查出来发现乌尔竟然还没有走,而是在京郊落了脚。

十九章·离间

    “东西肯定是落在了陆家人手里没错了。”徐老太太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面色冷淡的说:“说到底,肯定是陆家的人为了稳住我们,所以才在拿了东西之后跟我们反口说东西丢了,这样一来,我们就不能去找他们麻烦了。”

    徐兆海气的要命,他咬着牙冷笑:“可不是,一上来就说那地方只有我知道,肯定是我拿了账本,我要是拿了账本,我还会留在那里等着他们过来?!笑话!”他又反应过来,忍者眼睛的酸痛看着徐老太太:“娘,咱们到底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捏着鼻子认了吧?”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徐老太太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说:“你不是已经让你奶兄带着人去办事了吗?还说什么捏着鼻子认的话?!你做的是,这个屎盆子不能白被扣下来,现在就算是放了乌尔他们回去,陆家的人有了账本,也肯定要跟我们分道扬镳了,反正迟早都是要闹翻的,这账本当然得在咱们自己手里才能让人放心。”

    得到母亲的肯定,徐兆海终于彻底的松了口气,他也觉得事情不能再就这么耽搁下去。

    徐老太太长出了一口气,面色还是不大好看:“这账本的事儿,一定要收到我们自己手里才能放心,不管是朱元还是五皇子,但凡落在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人手里,咱们以后也没好日子过了。”

    说起来徐老太太就气的厉害。

    “那个杂种不知道怎么的运气就那么好。”媳妇儿孙女儿都不在跟前,徐老太太不用再端着身份架子,说话就刻薄的厉害,恨得牙痒痒:“不过就是一个贱种,竟然也鸡犬升天,成了县主了!”

    这事儿其实私底下不只是其他的贵夫人们非议颇多,就连徐老太太自己也又恨又气,嫉妒的很。

    毕竟她们这些女人们苦了一辈子熬到头,或许才能凭借着丈夫或是儿子争气,得个诰命,可是真正到了这个年纪,也不那么风光显眼了。

    朱元呢?

    她才十四岁,还未及笄啊!竟然就能陪伴在太后跟前,得到太后的喜欢,而且成了县主。

    真是想想就让人烦躁和不服气。

    徐兆海也是听过母亲骂人的,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见母亲生气,便道:“这也就是她运气好,当初在襄阳碰巧就遇上了五皇子,算一算,要不是盛家贪心,想着离间卫皇后和五皇子,打算亲近两个皇子,事情也不至于会发展成这样。”

    朱元是走狗屎运的那个。

    她因为跟五皇子亲近,才有进宫替太后诊治头风病的资格和机会,而也是因为要替太后治病,盛家和朱家才起了贪念,一直留着这个祸害到了京城。

    到了京城才知道朱元是个控制不住的火药桶,可是那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啊,活生生的让朱元钻了空子。

    说到底,其实盛家真的是对付不了一个朱元吗?

    开玩笑,捏死朱元不过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就如同现在,徐家真的拿朱元无可奈何吗?

    只要徐家真的能豁的出去狠得下心,一个朱元算什么?连五皇子他们都能够去拼一拼!

    只是要计较得失罢了。

    徐兆海安慰母亲:“您老人家别跟这样的人一般计较,她也蹦不了多久了,等我们腾出手来,就回过头收拾她。”

    徐老太太闭上眼睛靠在引枕上头,嗯了一声,对徐兆海说:“算了,这事儿也急不来,但是这个丫头的确是难对付,乌尔从她手里抢走了账本,她恐怕很快就能回过味来,留着她,始终是个祸患啊。”

    徐兆海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他坐在下手叹了一声气:“其实这丫头吧确实是邪门儿,说破了就是运气好,虽然一路上不少人挡在前面,可是架不住人家运气好,王家陈家,太后五皇子,都在帮她,否则就凭她自己?”

    他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笑。

    徐老太太有了一点闲聊的意思:“你知不知道卫家出事儿了?”

    这事儿徐兆海还真的不知道,他听母亲说了经过,才挑眉讶异的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怪不得连这么能忍的老太太都忍不住了呢,原来是这样,他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卫家那摊浑水都这么多年了,饶是卫敏斋这么厉害的人,也没见他真的能够快刀斩乱麻把家事给处理清楚。可是自从卫敏斋招揽了朱元,这一来二去的,连消带打,不过就是这一年左右的时间,卫家二房三房就输的这么惨。”

    这次的事情要是真的按照徐老太太所说的这样,那可真是跌宕起伏,卫家二房三房输的这么惨,偏偏还挑不出大房的任何错处。

    卫家大房能有这份心胸,只是把二房三房赶回老家去,已经是很难得的了,卫家族人也不会有一个出来说话的。

    有意思,这下子可好了,卫老太太跟卫皇后就算是有那个心,也已经什么都挽回不了了。

    徐老太太见徐兆海说的眉飞色舞,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倒是说的这么开心,也不想想,那个丫头越是这么无所顾忌,我们就越是藏了个祸患。”

    “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徐兆海难得的在母亲跟前有了不同的意见,他提醒母亲:“您老想想啊,卫皇后跟二房三房亲还是跟原配留下来的大房亲?当然是二房三房了,否则的话,当年那事儿也闹不到那个地步,老大也可能不会死,这背后都是卫皇后在纵容,可是现在呢?现在被朱元这一插手,原来占据了先机的二房三房却得被赶回老家去,什么都不是了,你说说看卫皇后心里头膈应不膈应?就算是朱元之前在太后跟前服侍过,恐怕卫皇后也会憎恶她入骨了,您还瞎操心什么?卫皇后怎么能容忍这么一个人呆在五皇子跟前,本来现在罗家人的出现就已经让卫皇后身心俱疲应付的疲于奔命了,要是再加一个朱元......”

二十章·厮杀

    徐老太太豁然开朗,而且忽然想起了徐游去皇觉寺的提议了,她挑了挑眉,骤然笑了出来:“怪不得,怪不得你女儿想去皇觉寺了,是了,这个可是个好时候。”

    五皇子正被亲生母亲的娘家纠缠,一个处置不好,就容易万劫不复。

    而卫皇后又因为五皇子的事心烦,陷入非议,娘家人还出事了,卫老太太大病一场,听说现在都还没好,而二房三房马上要被赶回老家。

    这样的卫皇后,还顾得上难为静安公主吗?

    她心里只会想要撕了朱元。

    这个时候就是最好的时候,静安公主一旦回宫了,那朱元可就是腹背受敌,可以说是真正的举步维艰了,到时候说不定这个县主的名分是真的会成为一个笑话。

    徐老太太立即便身心通畅了,她笑了一声。难得的夸赞了徐游一声:“往日里都说小游被你们夫妻和家里的人给宠坏了,什么都不知道,现在看来,这丫头也是经过了这么多事,历练出来了,难怪她说要去皇觉寺上香,原来如此,是个聪明孩子。”

    提起女儿,徐兆海的眉头皱了皱。

    他是从来没把女儿跟朱元摆在一起比的,朱元那是穷途末路了,说到底朱元那是没家里人,没个长辈照顾着,才什么都要自己去拼去闯。

    但是自己女儿呢?

    她干什么得学会这些没用的勾心斗角的东西?

    朱元那么横冲直撞的,有什么用处?

    他揉了揉眉心,希望母亲能够把女儿给教的懂事一些:“之前的事儿,儿子一直都没怎么训斥她,她母亲也是宠的她太过了,以后她有什么不懂的不好的,娘可千万教导她,别让她学的跟朱元那样上不得台面,被人耻笑。”

    徐老太太笑了笑,没再说话。

    男人在外头厮杀的多激烈,在家里都以为自己家一片安静。

    跟他们说女人的心机,他们只会觉得女人吃饱了没事做,既然说不通,那就干脆少说或是不说。

    徐兆海陪着母亲说了一会儿家常,心里坚定了之后还是得想个法子除掉朱元的念头,线去中军营应卯,下了衙回家便听说他奶兄已经回来了。

    他立即便去了书房,见到人便径直问:“怎么样,事情办成了吗?”

    徐奶兄看上去还好,就是嘴唇干裂,面色青紫,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一见了徐兆海便喘着粗气也顾不得其他便回:“您不知道,我们去找乌尔,乌尔竟然还反过来也在找我们呢!那个架势,分明是要去找我们拼命的,一口咬定说我们偷拿了账本......”

    说起这个,徐奶兄心里多了几分疑虑:“世子,他们好像真的弄丢了账本,口口声声让我们把账本交出来,否则就要我们好看,大家一起死之类的话......”

    徐兆海瞪大了眼睛,重重的在桌子上一拍,冷眉怒目的怒斥:“放屁!老子拿了没拿,你心里不清楚吗?!”

    “是,我知道账本当然没落进咱们手里,可是乌尔不知道啊,乌尔他简直要找我们拼命......”徐奶兄还是有些惊魂不定:“我们本来就是去找账本的,这么一闹过去,看出乌尔来者不善,我也没了别的法子,只好下了命令,两边儿都费了很大的工夫,后来.......乌尔坠江了,他坠江之前还中了一剑,肯定是活不下来了。”

    徐兆海听的眉头紧皱。

    这算个什么事儿。

    乌尔死不死的不要紧,账本才要紧。

    可是现在乌尔死了,说是账本没找着?!

    那账本呢?!

    账本如果不在乌尔手里,乌尔还死活要回来找自己拼命的话,那账本落在了谁手里?他只要是想一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去盯着朱元!”徐兆海咬了咬牙,几乎都能闻得到自己的喉咙里涌出了一股血腥味,好半响才咬牙切齿的道:“给我看紧了她,这账本如果不在乌尔手里,那还能落在谁手里!?只怕我们都上了当,朱元故意设局......”

    可徐兆海又觉得不至于。

    朱元又不知道那账本到底有多大作用,她怎么可能就为了一个账本设局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引人鹬蚌相争呢?

    徐奶兄得了命令,却还没走,迟疑了片刻才跟他说:“世子,您是说,咱们都上了当了,朱元是故意设局引我们自相残杀互相猜忌?”

    不会吧,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真的心机就深沉到了如此地步?!

    真要是这么说,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徐兆海哼了一声,面上的表情极为不好看,他只觉得气闷。

    以为杀了乌尔就能拿到账本,没想到人是杀了,账本却没到手,反而还徒然杀了乌尔得罪了陆家。

    乌尔他们自有一套很严密的传递讯息的法子,这么一来,消息肯定是已经传出去,流传到了云南去了。

    闹得这么难看,陆家那边只怕是会会错意,以为他们徐家真的打算跟陆家翻脸了。

    那父亲在云南的安危岂不是堪忧?

    徐奶兄见徐兆海默不作声,心里更加没底,忍了忍,最终还是忍不住道:“世子,我们恐怕是,上当了.......”

    这话根本就不用再提一遍,徐兆海心里骂了声娘,一激动,竟然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好容易才忍住了没有骂人。

    朱元这丫头真是狡猾至极啊,只怕乌尔没有说假话,他是真的拿到了账本,也是真的弄丢了账本,而这一切,到底是谁在操控?

    朱元?!

    朱元!

    这个丫头!

    他气的面无人色,好容易才克制住了杀人的冲动,交代徐奶兄先下去清除影响,不管怎么样,先把痕迹都给消除干净,再死死的盯着朱元。

    实在不行,要么就直接杀了朱元算了。

    真是,被朱元这个丫头坑的实在太惨了。

    他缓过来,好半响还没想清楚该怎么去跟自己母亲说这个消息,生怕母亲听了会气病,干脆先回了世子夫人房里。

    谁知道世子夫人张口就跟他气冲冲的抱怨:“真是见了鬼了,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小游刚想着要去皇觉寺,朱元就先去了广福观!”

二十一·算计

    徐兆海最终还是把事情告诉了徐老太太。

    原本以为是囊中之物的东西如今证实成了水中月镜中花,尤其是还得罪了乌尔,实在是让徐兆海肝火旺盛,短短一夜的时间,他的鼻翼两边都已经冒出了好几个痘,连喝了几碗苦茶也没什么用。

    他有点儿明白昨天老娘破口大骂朱元了,说句难听的,他现在就同样忍不住扯开嗓子骂了几声,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

    徐老太太更是气的都有些喘,拍着胸口好一阵才吐出了一口痰来,闭着眼睛靠在垫子上,许久才睁开眼睛冷冷的看着徐兆海,抿唇道:“还说什么可能可能,猜测?这肯定就是这个小丫头又发现了不对!也是,就她那个精明样儿,我们家莫名其妙请了她来参加春风宴,她肯定背后揣测缘故,加上一出春风宴就碰上了乌尔他们派去的人.......”

    所以说恐怕朱元早就已经想到了出了事,她手里的账本已经引人觊觎。

    之后的一切,根本只是在引蛇出洞。

    乌尔说之前他们抢到了账本,这个说辞应该不是假的,肯定是真的......这账本估计都是朱元故意送给了乌尔的。

    至于后来乌尔的账本被偷了?

    被谁偷了?

    还有谁知道乌尔的账本在哪里?当然是放出了账本的朱元啊!

    朱元这个死丫头,她把所有的人都算计进去了!她根本一早就已经认定了徐家跟乌尔都对账本有觊觎之心。

    他们都拍着人跟着朱元,现在想来,只怕朱元也不是吃素的,她应该也有人手和眼线在盯着徐家和陆家。

    真是.......

    这个丫头,经营了丰乐楼之后,恐怕银子和钱已经更多了,是了,她也是手里有人有钱的人了。

    还是小看了她。

    徐老太太险些呕出一口血来,她总觉得朱元是个低贱的人,不把朱元当回事,可是没想到,就是这个被她们全家一致的看不起的人,竟然如此的狡猾,把他们所有人都给算计进去了。

    徐老太太喘着粗气。

    后来的话她无论如何说不下去了,实在是太气人了。

    徐兆海也生怕把老娘气出个什么好歹来,急忙接话:“娘也别太把她当回事了,算了,咱们现在就忍了这口气......”

    这不是忍不忍的问题。

    徐老太太气的发懵,她呼出一口气,重重的叹了口气:“别提了,这桩事,是咱们太自以为是,犯了蠢,朱元分明就是故意离间我们跟陆家的关系,你做的再小心,痕迹去除的再干净,也没什么用,乌尔死在你手里,这个消息肯定已经被送回了云南,你父亲.......你父亲的处境堪忧了。”

    徐兆海如遭雷击。

    果然,所有的事都被徐老太太给说准了,徐兆海忙东忙西,四处扑火的同时,外头传来了消息,说是云南叛军连下三城,杀了好几个知府,将英国公率领的平乱大军围在昆明城中,生死不知。平南侯上书请求增援。

    消息传到朝廷,引发了轩然大波。

    英国公骁勇善战,去云南都算是大器小用了,可是竟然花费了这么多时间没有任何进展不说,竟然还被叛军打的节节败退?!

    嘉平帝在内阁议会当中连骂了英国公好几声冲动,莽撞。

    而英国公府早已经乱做了一团。

    徐老太太听见消息,差点儿晕厥过去,许久之后才忍不住咳嗽了一阵,吐出了一口淤血。

    府里上下又急忙到处去请太医来寻医问药。

    这么一闹,徐游满怀的兴奋和激动都已经化作了乌有,她怔怔的坐在徐老太太卧室外头,看着帘子被反反复复的打起来又放下去,面色有些麻木。

    世子夫人忙的嘴角起泡,连向来宠爱的女儿也顾不得了。

    也怪不得她这么疲于奔命,毕竟这半年来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她已经被这些事给弄的脚不沾地。

    好不容易等到一切事情都安排停当,徐老太太那边的情况也已经稳定了下来,世子夫人又要忙着去迎接那些来探病的亲戚故交们,还有那些跟着英国公出的将领的妻子们,不少来探听消息的。

    世子夫人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最终是等到了晚上,徐游才在母亲的院子里见到了疲倦的母亲。

    世子夫人已经累得连话都不想再说了,只是见到了是女儿,还是勉强提起了精神,伸手招呼了女儿过来,揽着她在身边坐下,才温和的问她:“怎么了?今天家里乱糟糟的,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又让丫头去吩咐小厨房炖一碗燕窝粥上来给徐游喝。

    徐游靠在母亲身上,窝在母亲怀里有些惆怅和迷茫:“娘,静安公主已经要回宫去了。”

    到底是亲生的女儿,疼了这么多年的,嘉平帝怎么可能真的就不再理会她?寺庙里一上奏说是静安公主病了,宫里便派了太监和太医下去,看过了病,静安公主便求着张庆公公去嘉平帝跟前说知道错了的话。

    嘉平帝到底是不忍心,已经下令让静安公主回宫了。

    世子夫人听见这个消息,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便扶着女儿的肩膀看着她笑了笑:“这是好事啊,当天是你陪着公主说话,才让公主明白了过来,现在公主不必困在寺庙里青灯古佛,心里肯定很感激你。圣上既然已经答应让公主回宫了,那其他公主既然在读书,她便肯定也是要有伴读的,这伴读除了你,还有谁能去?”

    静安公主经过这件事肯定更加喜欢徐游了。

    这大约是最近以来世子夫人听见的最好的消息了,她振作了精神:“好孩子,你如今好容易才能过的轻松些,别的事就都不要想了,家里的事你不要担心,我们都会处理好的,你只要一心一意的顾好自己就行了。”

    世子夫人喝了口参汤润喉,摸着女儿的头发轻声叹气:“娘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向来是个要强的孩子,什么事都要做的最好,没有服过谁,可是这世上的事.......很多事都不是你努力了便有结果的。”

二十二·忙乱

    徐游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看着母亲欲言又止,许久之后才哽咽着说:“娘,我努力了这么久,这么拼命,好不容易我以为我能甩脱朱元.......可是这次的事.......”

    她是真正的开始觉得灰心。

    从前再难过的时候,她更多的都是愤恨,从来不甘于承认自己会比朱元更差。

    可是这次不同。

    朱元这个人简直不是人,她处处都能比别人想的更远更深。

    这次的事就是这样,春风宴连她都不知道家里为什么非得把朱元请来,父亲他们要试探朱元的事业从来没跟自己透露过。

    可是朱元却就是能猜得到。

    她不仅能猜得到,还能轻轻松松的从容设局,先引得陆家的人上钩,然后再引徐家入局,让陆徐两家互相猜忌彼此厌恨,最终出了人命无可挽回。

    徐游见世子夫人不说话,心里更加觉得悲凉:“娘,我从前总觉得自己是很厉害的,至少比朱元那个无父无母的人要强多了,可是现在看来不是这样,她就是一个不用靠着谁也能掀起风浪的人,我总是想着要给她难堪,让她丢脸,可是到头来呢?她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睛里,连父亲跟祖母都被她耍的团团转!”

    这种你把人家当对手,但是人家却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你极其努力的设局想要超过她陷害她,可是她挥挥衣袖就解决了,不仅如此,她还顺带着设计你全家。

    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怎么比?

    可是问题是,朱元的经历和家世本来根本不足以支撑她得到这么好的培养,她到底是为什么走了狗屎运,如此能耐?

    世子夫人眯起眼睛,见女儿灰心丧气,便拍了拍她的肩膀笑了笑:“娘现在不能告诉你为什么,因为这个丫头,你祖母跟你父亲现在都焦头烂额的.......”

    她说着,看着徐游让她谨慎:“你厌恶她,那是正常的,可你别露出来,也别想着对付她了,家里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你哥哥现在都还没找到,你祖父现在在云南也举步维艰,你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徐游也知道母亲说的话是对的,她现在还能怎么样?

    她点了点头。

    世子夫人便让人送徐游回去休息,刚要吩咐人准备洗漱,便听见老太太那边传,不由得又整理了精神,赶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老太太却是安排她去王家一趟:“王太傅那里总归是有些渠道的,现如今圣上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云南那边情势到底如何......你明天去王家一趟,看看王夫人那边能否露些口风。”

    英国公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是真的出事了陷在云南,那整个国公府都完了,事到如今,由不得老太太不慌。

    世子夫人迟疑着,她过了一会儿才提醒老太太:“王家跟朱元的关系极好......王嫱更是每次有什么事都忘不了朱元......”

    徐老太太知道她的意思,薄唇抿成了一条线,脸上的皱纹都堆积起来,显得更加刻薄了几分,她冷冷的哼了一声,长长地拖长了音调自嘲的说:“是啊,怎么忘了,这个朱元可不就是靠着王家和陈家一路走到了现在的么,要不是因为一开始有王家帮扶,她早已经完了,这个时候,去找王家没用。”

    世子夫人垂着头一言不发。

    徐老太太便又道:“算了......去杨家罢。”

    杨鼎新年初才经过推举从工部入阁,顶替了之前告老的沈阁老,现在也是阁老了,去他那里探听消息也是一条渠道。

    可是两家之前向来没有什么来往。

    尤其是之前杨家曾经来过人提亲,想要跟英国公府做亲家,却被拒绝了。

    世子夫人斟酌了一会儿,才伸手点了点桌面,答应了下来:“媳妇儿心里有数了,娘您放心,媳妇儿明天就去一趟。”

    不管怎么说,去了才能让徐老太太安心的话,那就去一趟好了。

    世子夫人顿了顿,见徐老太太的精神还是不好,原本是想忍住的,可是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可是娘,咱们现在问也没什么用处,鞭长莫及啊,父亲他......”

    徐老太太咳嗽了一阵。

    世子夫人急忙起身替徐老太太拍背,又让人去煎药来。

    正好徐兆海也回来了,听见母亲病情又加重,不由得急的焦头烂额,好半响才磨蹭着进来,跟徐老太太请安。

    徐老太太咳嗽着坐起来,让世子夫人退到一边,看着徐兆海问他:“怎么样了?”

    徐兆海是出去探听消息了。

    英国公府这么多年来在城中的姻亲故旧无数,人脉总是很厉害的。

    “已经去永昌公主府问过了.......”徐兆海闷闷的说:“驸马也是随军当了督查的,永昌公主心中也很着急,她进宫去许多次了,我问过了,公主说,现在内阁接到的奏报一封一封都对父亲不利,说是父亲太过于冒进,答应了给那些叛党招安的机会,但是却又中途忽然反悔了,以至于那些叛党损失了不少人,干脆便横了心.......父亲现在被困在那帮乱党中间,还不知道到底情况怎么样.......”

    他怕徐老太太受不住,不敢把事情往严重了说。

    但是徐老太太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再跟之前一样情绪失控,她沉默了片刻,便摇头,说:“不会的,你父亲身经百战,当年朝鲜王来求援,也是你父亲帮忙将叛军给剿灭了的,那么远你父亲都能安然无恙的回来,何况是云南?我不信,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徐兆海说不出话来,看了看母亲,没有说话。

    徐老太太隔了一会儿又道:“你让那些人不要再缠着五皇子的事,罗家的人......让他们自己去处置吧。”

    徐兆海点点头,急忙道:“对了,这件事之前李先生他们都让我劝劝您,如今父亲那边消息不大好,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身上,我们不能再继续盯着这件事了,费神费力不说,现在大家也没几个再把这个当回事的,毕竟都被云南的战事掩盖住了,更重要的是咱们那不能在现在被人抓到把柄了。”

五十九·关系

    在京城最近的确是发生了不少的事,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楚庭川自己打听打听就能打听出来,既然他来问了,朱元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嗯了一声就把最近发生的事跟他说了。

    卫家的事想必楚庭川本来就是知道的,他并没多问什么。

    只是说到乌尔的事,楚庭川才挑起眉来,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面上也现出凝重的表情来:“也就是说,之前陆家针对你,其实是为了兴平王妃给你的那些没用的账本......

    朱元嗯了一声,这些账本是兴平王妃给她的,徐家跟陆家都争着抢着要,为了这个账本还不惜闹出人命来。

    可是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从账本里发现什么。

    之前苏付氏也曾经跟她商量过,这个账本是烫手山芋,实在不能再继续留在手里,可是同样也不能销毁,毕竟这账本很可能藏着陆家的罪状,朝廷到时候想要平定云南叛乱,平息民愤,还需要这账本。

    可交给谁,实在是个问题。

    现在对着楚庭川,也并没什么值得隐瞒的,朱元只不过片刻之后便跟楚庭川说了这账本的去处。

    楚庭川点头,他也知道这账本是祸事的根源:“这账本留在你身边只会招惹祸端,账本交给我吧。”

    朱元抬头看了他一眼:“可你不是正负责苏杭织造局的事吗?还有这账本......虽然我还不能参透到底是什么账本,可是看陆家就算是已经脱困也仍旧要不惜代价的让乌尔潜回京城冒险取得,还有徐家如此纠缠不休,就知道这账本牵涉甚广了,若是你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只怕到时候会麻烦不断.......”

    “留在你身边只会更不安全。”楚庭川在这件事上立场很坚定,徐家不停的找朱元的麻烦,说到底就是为了这个账本,按照徐家人的秉性,只怕现在朱元的一举一动其实也都是受监视的,账本随时都可能保不住,甚至朱元自己的安全都是问题,留在她那里多一天,就多一份危险。

    他看了朱元一眼,轻声跟朱元说:“还是把东西给我吧,我总会想到法子的。”

    朱元点了点头。

    她之前原本就是想把东西交给楚庭川的,只是后来生出了太多事,所以没有给成而已,现在既然楚庭川已经这么说了,这东西当然也没有继续留在身边惹祸的必要。

    她现在身边也的确还有一大堆麻烦事等着处理。

    锦常真是快要急死了,他也知道殿下很久没有见到朱姑娘了,肯定有很多话要跟朱姑娘说,也知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给他们一天一夜都未必说得完,可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宫里头一直催着楚庭川先回宫去,再要是耽搁下去,他的脑袋都保不住了,殿下却还这么沉得住气。

    真是,看朱姑娘嘛,什么时候不能看,明天再来也是一样的啊。

    再等了片刻,他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壮着胆子继续敲了敲门,咳嗽着提醒楚庭川:“殿下,宫里头娘娘还等着见您呢,说是有很要紧的事儿,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时辰也的确是不早了,朱元便站了起来:“殿下还是回去吧,到时候有什么事再派人来知会一声便是了。”

    楚庭川也没再说什么,等到朱元站起身要走,又出声叫住她,想了想道:“对了,还有件事要跟你说,你放心,我说的话都作数。”

    朱元怔住。

    楚庭川却什么也不再说了。

    屋外人声鼎沸,每当到了夜晚,得月楼这里总归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之一,到处都悬了花灯,朱元站在栏杆处凭栏而望,触目所及之处,灯笼蜿蜒成了一条红色的长河,她双手紧握住栏杆,于这满目璀璨当中看见楚庭川上马车的背影。

    他天生贵胄,却从没有纨绔之气,面上永远都是一副和气的样子。

    这样的人........

    回去的路上,绿衣看了看朱元的脸色,几次都欲言又止。

    朱元忙着想邹家的事,等到抬起头看见她这副模样,便忍不住笑了笑,问她:“有什么事要跟我说,这么小心翼翼的?”

    绿衣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可是因为是对着朱元,她只是犹豫了很短的时间,便抛却了这份犹豫,拉着朱元的手:“姑娘,殿下是不是喜欢你啊?”

    她见朱元愣住,顿了顿才晃了晃朱元的手:“姑娘你别生气,我觉得殿下对你好像是不同的,不管你有什么事,殿下都会帮你,上次让范大人给您写的那个救母记,也是殿下帮忙.......殿下待您跟别人是不同的。”

    朱元真是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小丫头竟然能跟自己讨论这样的问题,她摸了摸绿衣的头,自己其实也有些茫然:“或许是吧。”

    可是喜欢这种东西,实在是太虚无缥缈了。

    她难道不喜欢楚庭川吗?

    要对这样尊重你,平等待你的人毫无感觉,真是太难了。

    可是喜欢又能怎么样?

    她也喜欢绿衣喜欢姨母喜欢弟弟啊,就如同楚庭川也会喜欢卫皇后和锦常他们一样,这点喜欢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跟姨母说的那样,他们的身份地位相差实在是太大了,说其他的都是枉然。

    绿衣不明白姑娘的意思,可是见姑娘意兴阑珊,摆明了不想多谈的意思,只好也不再说,等到回了家见到苏付氏朝自己摇手,急忙跑到她身边。

    苏付氏低声问她:“怎么样?”

    绿衣挠了挠头,知道夫人的意思,如实跟她说了,又跟苏付氏说:“殿下对姑娘的确很好,锦常也跟我说了,殿下最近不在京城是因为有皇命在身,不然罗家的事一定不会让姑娘这么烦忧,殿下早就解决好了。”

    苏付氏更加担心了。

    楚庭川这个人,实在没有一处不好的地方,她真是担心朱元跟他相处的久了,迟早都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到那时候,才是真的为难。

    可现在毕竟两人之间还没有什么,她总不能贸贸然去跟朱元说,否则到时候没心思反而生出心思来,倒是更得不偿失了。

二十三·喜事

    徐家人心惶惶,连带着朝廷里攻击五皇子的奏折也少了许多,一时之间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云南的事上。

    而罗家的人那边也终于消停了一点儿。

    也就是这个时候,朱元让苏付氏准备一点儿礼物,她要出门。

    苏付氏正忙着拆看浙江那边寄来的东西,听见朱元说要出门,还以为她是要去寺里,点了点头说:“也是,范大儒原本是打算先让你去看看这戏文里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他好随时给改了,但是后来咱们家里丢了东西,闹得鸡飞狗跳的,你竟然也没时间过去,还是要去一趟------广福观没去成,这回范夫人邀你去皇觉寺,可不能再叫人家凭空等一场了。”

    跟云南的战事不同,今年倭寇也屡屡进犯浙江沿岸等地,可是今年因为到处都防范的严,还未有五口大举进犯的消息传来。

    付家那边也终于能够松散一些,听说趁着这段时间,还打算替付庄娶亲。

    说起这个,苏付氏便有些感慨也有些欣喜:“听说是定了人家,但是婚期还未定,若是真的冻下来了,咱们怎么也得去一趟的。”

    付家的长孙成亲,这是大喜事。

    朱元听见了也替付庄觉得开心,这位表兄心胸宽广,且并不自以为是,很惹人喜欢,连朱景先也十分的敬仰他,她自然对付庄已经快要成亲的事很是关心。

    因此她特地问了一声:“既然说已经提亲了,为什么还没定时间?”

    苏付氏就忍不住笑起来:“你呀,婚事哪儿有那么简单,大约到下半年才能成亲了,否则人家也要嫌我们礼数没有做的周到的。听说是江浙总督的孙女儿......”

    江浙总督之前便很欣赏付清,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将孙女儿嫁给付庄,这可是算得上是下嫁了啊。

    也足以见得付清是极为受他重视的,朱元想起上一世付家人的成就,忍不住微微在心里觉得欣喜。

    这一世没有盛家的阻碍,付家的路只会走的更顺。

    而朱景先的路,也能走的更顺畅。

    她笑着点头:“那我们到入了秋,便要赶回去吃表哥的喜酒啦。”

    可不是,苏付氏提起这件事便忍不住笑容满面,她松了口气:“你别说,我啊,也就是开了年到现在,觉得每一天都过的还算是轻松,虽然也有些烦心事,可是比起去年的惊心动魄,今年已经算得上是风平浪静,老天恩待了。现在你表哥也要定亲了,外祖父和舅舅也都平安无事,我已经别无所求了。”

    朱元还从来没见过姨母这么开心,上一世她情况不好,姨母也从来都是跟着她唉声叹气小心翼翼的求生存,姨母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

    所以说,凡事总是会往好的方向发展的,她花了这么多力气,做了这么多事,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见苏付氏开心,朱元便顺便问她如今杨蔼然的情况。

    提起杨蔼然,苏付氏便不自觉的攥紧了手里的信纸,她略有些忐忑不安,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声气说:“他跟在你外祖父身边,出海亲手斩杀了两个倭寇,如今已经是百户了。”

    杨蔼然果然是在哪里都会发光。

    朱元想起上一世杨蔼然到最后甚至官至三品,便忍不住慎重的问苏付氏:“姨母,半年之前我也曾经问过你,你对于杨大哥到底是怎么样想的,当时你说,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也对杨大哥不是很有信心,现在过去了一段时间,你是怎么想的?”

    杨蔼然这么喜欢苏付氏,出乎朱元的意料,她知道杨蔼然的为人,也知道杨蔼然的确很可靠,也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如果苏付氏也对杨蔼然有意的话,她是真的觉得很合适。

    怎么会不动心呢?

    苏付氏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可是相比较上一回,她脸上并没有之前的茫然和无措,相反,多了几分坚定。

    “等到下半年吧,等到我们去浙江,我拜见过你外祖父,到时候,如果他的心意还是没有改变......”苏付氏拉住她的手,笑了笑,没有再遮掩自己的心意:“到时候,我或许就留在浙江了。”

    杨蔼然短时间内肯定是要留在浙江的,苏付氏要留在那里,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朱元明白了苏付氏的意思,她是真心实意的为姨母觉得开心,忍不住欢呼了一声,抱住姨母许久都没有动作。

    太好了。

    她的坚持果然不是没有意义,原来付出了努力就真的会有收获,姨母再也不用跟上一世那样,一辈子都孤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苏付氏被朱元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半响没见朱元动弹,拉住她往后一推,才发现她竟然已经哭了。

    朱元哭的次数是真的极为稀少,她没有想到朱元竟然会因为这个哭,苏付氏心里有些难受,摸了摸她的头,很明白她的心思:“别怕,别怕,元元,因为有你,什么都在变好,不管是我,还是家里,都因为你在变好,你母亲在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她抱着朱元,珍惜的拍了拍她的背安抚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她:“什么时候去寺里,我让她们去准备一下,最近你刚刚才闹出这么大的事,还是要小心谨慎一点儿,免得又让人追在身边使坏。”

    之前已经不知道多小心了,但是竟然还是让人钻了空子在家里安排了暗哨,这一点让苏付氏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剩下的人她都不怎么敢信任了。

    要不是还有绿衣水鹤他们,她简直都觉得这京城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说起这个,苏付氏又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也亏得你聪明,从那个孔嬷嬷一出现开始就猜到了事情不对,设下了圈套给她们钻,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他们为了得到账本会做出多少丧心病狂的事。”

    可是那些账本到底是干什么用的,苏付氏到现在也还没弄明白,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王妃也不知道......”

二十四·对策

    兴平王妃送给朱元的账本,但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账本是做什么用的。

    出事之后,朱元曾经亲自去过一趟兴平王府,提醒兴平王妃,之前他们府里出的所谓的贼,其实根本不是普通的偷东西的贼而已,而是有预谋的搜查账本的人。

    i兴平王妃都被吓得魂不守舍。

    她从前就跟兴平王关系很差,两家人也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虽然她的娘家人帮着兴平王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可是涉及到这些机密,连她的哥哥也是不知道的。

    也就是说,这账本到底记录的是什么,又要怎么才能看,她其实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而更糟糕的是,这件事还不能泄露出去。

    谁都不知道这账本是干嘛的,但是竟然让陆家在云南也要伸手回京城,冒险让乌尔回来,徐家也步步紧逼,就知道这账本肯定是事关云南的事了。

    云南那的事简直是hi一个大坑。

    为什么这么久了云南的叛乱还是没有半点起色,还不是因为朝堂当中的阻力太多,以至于前线也得不到足够有力的支撑可以彻底平乱。

    那么多官员阻止云南的事闹大,加上陆家徐家这么在乎这账本,当初徐家还不惜帮陆家的陆广平出逃.......

    朱元其实已经隐约猜到这账本跟这件事脱不了关系了。

    可是以她的身份,不该插手进这件事。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那么这件事足以震动朝堂,不少人都会受到牵连,她本来就不受清贵文人们的喜欢,如果再什么大事都有她的份,那她的名声只会更差。

    好不容易楚庭川还请了范大儒来帮她的忙,让她终于变得好了一点,她要珍惜羽毛。

    只是就如同苏付氏说的,到底还是已经被牵扯进来了,以徐老太太的精明和老于世故,肯定很快就能知道是她从中作梗,才会让陆家以为徐家拿了账本。

    徐家的反扑,是最要谨慎和害怕的。

    她也特意叮嘱苏付氏:“姨母,说起这个,你也要吩咐下去,让家里的人都小心谨慎,还有丰乐楼......最近让林大厨和季晨都呆在店里吧,若是有什么事,让他们立即来回我。”

    苏付氏点头答应,很担心朱元怎么处置这些东西:“这个账本简直是烫手山芋,留在咱们手里,那肯定是让那些人嗅到了味道就疯狂,可是不留在我们这里,我们能送给谁呢?”

    事关陆家徐家,两家勋贵,恐怕还有无数勋贵牵扯其中,恐怕谁都不想接这个东西,除了皇帝。

    可是交给皇帝,那就摆明了是转检举徐家陆家。

    这件事真是十分棘手,让人烦躁。

    朱元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太过担心这件事,她安慰苏付氏:“你放心吧,我有办法的,徐家既然这么想要这个东西,那就交给他们好了。”

    什么?!

    苏付氏惊住了,她一时不知道朱元到底是在想什么。

    如果要把账本交给徐家的人的话,那为什么一开始,朱元要设计那么复杂的圈套,先引陆家上钩,让陆家的人拿到账本,而后又让向问天和承岚把账本拿回来,让徐家和陆家反目成仇。

    费了这么多工夫之后,竟然说要把账本交给徐家?!

    苏付氏忍不住摸了摸朱元的额头,觉得朱元可能是在说胡话。

    朱元被苏付氏逗得忍不住笑,过了好一会儿,才跟苏付氏说:“您放心吧,东西交给徐家,徐家也不会因为这个得到好处的。”

    苏付氏不明白朱元的意思,但是她向来都知道朱元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也就无奈的笑了笑不再多说。

    她问起朱元去寺里的事:“你还没说呢,什么时候去寺里?我也好安排人去准备啊。”

    “不必准备什么。”朱元拉住苏付氏:“姨母不要忙了,我去寺里的事是跟温淑耀和李媛一同去,不会出什么事的,在这之前,我还要先去一趟驿馆。”

    驿馆?!

    苏付氏想不到朱元为什么要去驿馆,她张了张嘴忍不住摇头:“怎么忽然想到要去驿馆?”

    “去见一见罗家的人。”朱元提起罗家,面色就变得淡淡的,连语气也变得很淡。

    罗家!?苏付氏一下子就反应古来,最近还有什么罗家值得朱元去看的?当然是状告卫皇后和五皇子的那个罗家了!

    说起来,云南的事情出了之后,罗家的人便消停了许多。

    倒也不是说因为他们不想再闹了,而是因为他们再闹也没什么用处,礼部的官员们哪里还有时间搭理他们。

    现在罗家的人就住在驿馆里头,听说是每天都过的开开心心的。

    苏付氏叹气:“我也知道,你肯定是为了殿下去的,也是,殿下这件事真是被折腾的不轻.......虽然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可是罗家的事不解决,始终是一个隐患,殿下的名声也很受影响。”

    她抬眼看着朱元:“可是罗家的人听说有些.......难以接触,元元,他们呢,是豆腐掉进了灰里,吹吹不得,打打不得,你要帮殿下,也要注意分寸,千万不要太过火了,反而闹得彼此尴尬啊。”

    “放心吧。”朱元当然知道这些,她笑了笑:“罗家的人还不是太大的问题,毕竟当初恭妃娘娘就是被罗家人卖给了隔壁村的人家,才会被送进宫成了宫女,说到底,罗家的人说恭妃是他们的女儿,无非是听说恭妃成了妃子,又生下了五皇子,所以想要来沾沾光罢了,他们是求财。真正难的,是怎么过皇后娘娘的那一关。”

    一不注意,这件事就会让楚庭川进退两难,陷入里外不是人的境地。

    这件事一定得好好的解决才行。

    苏付氏就知道她是心里有数了,楚庭川每次都在朱元有困难的时候都出头帮忙,楚庭川现在有事,朱元要帮忙,苏付氏当然是不可能阻止的,是以她只是让朱元要小心谨慎一些,听见朱元要去罗家,便去帮忙去准备一些礼物,总不能空着手上门去,罗家的人只怕也没那么好说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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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一朝重生,从百病缠身郁郁而终的变成了未嫁的少女。
如何从烂饭粒蚊子血变成朱砂痣白月光,
这条路任重道远。
好在她有一身医术护体。
可是号称包治百病之后,她发现事情渐渐有些不对了----某人挑眉问她:“我的相思病什么时候帮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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