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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胖亦有道     阴阳道典txt下载     阴阳道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07章 大哥

    男修心中叫苦,他的修为虽然不差,但在封家的地位并不高,道士问的人他知道,可道士却说并不是安置在祖宗祠堂里,这他可就不知道了。

    况且即便他知道,他也不能说。

    封家的家规摆在那儿,随便将家族讯息透漏给一个外人知晓,而且这个外人还是偷偷潜入进来的贼人,家族不严惩他才怪呢。

    正犹豫着说点什么拖延下时间,这时破空声又起,几十道人影极速接近,其中一个最强悍的气息让他心里一松。

    “来者何人!敢来我封家作乱,活的腻歪了吗?”

    暴喝声声震四野,地上的土石都被震成了一片尘烟,换个胆小的过来估计能活活吓死。

    道士却不怕,反而有些玩味,凝目打量了几眼后眉头一挑,朗声几声大笑。

    “呦,封南天,你还没死呢?”

    出言的老者本是怒容满面,可自己的真名被人叫破,而且语气很是熟络,怒色不由略缓,凝目细瞧起来。

    这第一眼他看着道士有些眼熟,拧眉想了一会儿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又再看了一眼,末了心神大震。

    “天...天一?!你怎么还活着?!”

    “我呸,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笑骂一句,道士拎着男修主动迎了上去,封家的其他修士闹不清状况都犹犹豫豫的停了下来,站在老者身后小心警戒。

    道士不以为意,半分尴尬都没有。打眼瞧了瞧封南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说封南天,你怎么老成这样了?上次见你还是个毛头小子,现在这褶子都能夹死苍蝇了吧?”

    他熟络,封南天可没有。

    见到道士他不但没有半分老友重聚的欢喜,反而满脸的紧张,褶子都绷平了几分。

    “你来干什么?”

    “我来干什么你们不知道吗?”

    微微一笑,扬手将男修丢回了对方手中,心中一动唤出紫鸢现身,最后两手一抄抱着膀子。

    “认识吧?”

    紫鸢一出来封南天就眼神不对了,跟见了鬼似的。其他人也响起了一阵压抑的惊呼,看着紫鸢满眼的不可置信。

    “你还活着?不对,这气息...鬼修,你成了鬼修了?!”

    见到这么多人虎视眈眈,紫鸢原本还有些担心,可封南天的话却让她眉头一紧:“你认识我?”

    “你是宫紫鹃啊,不是吗?哦,是了,人死之后前世尽了,即便踏上鬼途也等于再活了一世,你不记得也是正常的。”封南天脸色复杂的叹了口气。

    “好了,认亲结束,该办正事儿了。”

    道士拍拍手引回众人的视线。

    “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来是干什么的你们封家应该知道,所以别说些虚头巴脑的拖延时间了,说说吧,封子涵的坟葬在哪儿了?”

    封南天毫不犹豫的道:“在封家家族祠堂,你问这个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我说你小子皮痒了是吧?老子说了咱别弄那些虚头巴脑的,家族祠堂,你觉着我能信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已经说了,你人老耳朵聋我就再说一遍,我要找封子涵,你们把他埋哪儿了?”

    “你...!”

    拳头一紧,而后松了下来,封南天忍着火气道:“天一,你实力高我承认,但也没高到可以无法无天的地步!我封家自古以来世代镇守生死一线,靠的不光是信念,还有实力!你这次不请自来已然坏了规矩,一路潜行到这里,还出手打伤了值守的小辈,你这是在挑衅我封家,准备与我封家为敌吗?”

    话到最后声色俱厉,其他修士也纷纷握紧了兵刃,随时准备动手。

    道士哪会怕他,白眼一翻拉着紫鸢便往前走,丝毫没有将满天的封家修士放在眼里。

    “你想干什么?”封南天紧张起来,手中的飞剑化为十几道残影缭绕身周。

    道士就跟没看见似的,步伐沉稳的边走边道:“你这人吧,不仅人老了,脑子也糊涂了。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去找你们家主问明白便是了。不管你是不是真不知道,你们家主肯定是知道的,对了,咱们好久没见你似乎忘了件事。”

    “拦住他!”

    封南天一声厉喝,封家诸修齐齐冲上。

    可冲的快退的更快,也不见道士作诀,只是轻松的挥了几下手,冲上来的修士便化为流星口喷鲜血的倒飞而回,手中的兵刃尽皆爆碎。

    “混蛋!”

    封南天心中大恨,早知道来的是道士,他就不带这么点人手出来了。这些人修为虽然不弱,但在道士身前一点作用都没有,二者之间的道行差距太大。

    眼见道士走到身前,封南天赶忙亲自出手,剑指一点身周的剑影便疾飞而出。

    比起其他人来,封南天的修为要高出数筹,飞升后期的磅礴法力加上精心炼制的法宝飞剑,剑影未至紫鸢的鬼体便波浪滚滚,竟然有溃散之象。

    “镇仙诀——九连......”

    “连个屁!”

    不等他剑诀催完,道士伸手在身前晃了几下,不知何时出现的桃木剑留下一片凝而不散的残影,封南天的飞剑刚碰到上面便剑影尽散,重新化为一柄巴掌大小的飞剑凝定了下来。

    桃木剑恍惚了一下消失不见,道士探手一抓将飞剑抓在了手中,五指翻飞竟是把玩了起来。封南天脸色铁青,剑诀猛催想要夺回飞剑的控制,可是全都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动静。

    步调丝毫不乱,道士不紧不慢的溜达到封南天身前,身体一探脸对脸的不超过两寸,眼睛紧紧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你忘了,别在我面前轻易出手。否则,会死人的。”

    声音里没有杀气,语气就跟老朋友聊天一样,可封南天的心却冰到了极点。想要后退,可身子却不听使唤,僵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任由道士毒蛇般的森冷气息扑打在脸上。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女娃你看到了,我与她大衍相遇结下因果,看似巧合实为人为,此中有你们封家和宫家的影子,我需要一个解释。太虚宫遭大衍偷袭,除了大衍埋在太虚宫的暗子外,你们封家和鬼族也出了一份力,我替郑义那小子来向你们要个说法。此外,太虚宫的事情里你们封家和鬼族联手,这件事你别说你不知道,除了郑义以外,我自己也想问你们讨个说法。到底是什么让你们封家竟然抛弃信守了无数万年的职责,自甘堕落到与鬼族为伍的地步了?人鬼殊途你们封宫两家叫嚣的最响,如今行此之举,莫非是活人当腻歪了,准备全族转修鬼道了?”

    道士的话刀子一样的扎在封南天的心上,让他的脸瞬间涨得紫红:“不可能!”

    “不可能?是不可能给我解释,还是你认为我说的都是假话?”

    “当然是后者了!我封家世代镇守生死一线,与鬼族乃是不共在天的死敌,怎会与鬼族联手,简直笑话!”

    “可是笑话已经发生了,我亲眼看见的,莫非你认为是我眼瞎了?”

    “你...!”

    张口欲骂,犹豫了一下又忍了回去,封南天喘着粗气问道:“我封家的人呢?你把他们找来我亲自问他们,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怕是找不来了,全都搜魂搜死了,一个个的嘴真硬。”道士似惋惜似赞叹的摇摇头。

    封南天再也忍不住了,大怒道:“你杀了他们?!死无对证,杀人灭口,你这是栽赃!”

    “我呸!老子想灭谁向来是直接动手一路平推,你觉着我有必要玩栽赃这么幼稚的手段吗?”

    喷了封南天一脸的唾沫星子,道士抹抹嘴道:“魂是我亲自搜的,可惜什么也没搜出来。你们封家可以啊,这识海整治的跟雷区似的一碰就炸,噼里啪啦的放爆仗一样,你们封家也开始玩大衍那一套,开始弄敢死队了?”

    “我...”

    “好啦,别你啊我啊的了,看模样你小子也不知情。走吧,带我去找你们家主,老子倒要看看你们封家是谁那么大胆子,搞太虚宫不说,他吗的连老子也敢搞,活腻歪了!”

    甩手将飞剑扔回了封南天怀里,道士拉着他便向封家本宅飞去。

    封南天想反抗,可道士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连他也给制住了,无奈之下只能任其小鸡仔一样的提着一路风驰电掣,心里反复琢磨着道士的话。

    封家跟鬼族联手,乍听不可能,可道士向来不打诳语,此事莫非是真的?

    前阵接到消息说太虚宫遭袭,可详情却并未知晓多少。除了大衍出兵过万以及蛰伏数百年的衍岭皇亲弟宇文太浩以外,其他的情况一概不清。

    本以为此次前去的族人一直未归是因为战事耽搁了,在太虚宫休养伤势呢,直到今日才知道原来此次前去的人竟然全都死了,而且还莫名其妙的戴上了一个帮凶的帽子,封南天乍闻之下怎么也难以接受。

    不理封南天,道士以实际行动实践着自己的诺言。

    反正封家的人已经发现了,也没必要隐匿行踪了,索性一路平推。

    什么封禁什么禁制,通通都是一掌抹平。一掌解决不了的就多来几掌,所过之处移山倒海狼藉一片,丝毫不顾及封家的人就在身边怒目而视。

    直到距离封家府宅千里左右,他的速度才慢了下来。封家能镇守生死一线自然不是吃素的,本宅周围的这片地域,封禁的厉害程度他也得小心应对,否则一个不慎便会吃了大亏。

    琢磨了一会儿后刚准备动手,一声长笑却让他停了下来。

    “哈哈哈哈,不知天一道尊驾到,封某有失远迎,还望前辈不要见怪!”

    话音未落,一群人御空而至。

    说话的中年人看着有些眼熟,道士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在哪儿见过此人。

    “你是谁?”

    抱拳拱手一礼,中年人恭声道:“晚辈封子轩,乃是封家现任家主,家父正是前任家主封道林!”

    说完看了眼紫鸢,封子轩眼现复杂之色:“封子涵是我亲弟,我是他大哥。”

第1008章 闭门坦言

    客厅落座,道士打量了下四周,随后便将目光定在了主座上的封子轩身上。

    剑眉星目,身材健硕,眼神沉稳毫不游移,精芒内敛含蓄又不失大气,一看便知是个长居高位的干练人物,就连两鬓的斑白也没让人感觉苍老,反而增添了几分成熟的味道。

    若是个花痴少女,可能一眼便颊飞双霞暗萌春心,但道士可不会管这些,他只关心一件事。

    “你是封道林的儿子?你爹呢?”

    提到父亲,封子轩脸色一黯:“唉!前辈有所不知,家父早已仙去多年了。”

    “死了?”道士皱起眉头,“你爹的大限还没到吧?被人杀了?”

    “非也,郁郁而死。”

    复杂的看了眼紫鸢,封子轩叹了口气。

    “前辈既然与宫小姐相识,此行又是为了吾弟子涵而来,那当年的事想必前辈也都知道了。家父育有三子,我乃长子,二弟子齐,三弟便是子涵了。子涵最小,也最叛逆,可家父最疼的也是他。子涵与宫小姐的事想来前辈已经知晓,晚辈便不赘言了,在那之后,家父每每想起三弟都痛心不已,久而久之的便落下了隐疾。有一次练功甚至走火入魔,所幸发现及时压制了下来这才没有大恙,可根基已然受损,修为虽然没有倒退,可怎么修炼也再无寸进。”

    道士摇摇头:“身伤易好,心伤难愈,你爹这是道心蒙了尘,到了他那种境界光靠苦修是没用的,道心不明难有寸进。”

    悲叹一声,封子轩沉声道:“前辈明鉴,正是如此。我爹正是因为三弟的死悲伤过度,这才乱了道心。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谁知祸不单行,不久之后我二弟也在一次出巡中中意外身死,家父闻讯后再也难以支撑,大悲三天之后走火入魔道心溃散,就此撒手仙去了,唉......”

    封子轩满脸哀伤,道士心里则有点异样。

    他跟封道林算不上朋友,顶多就算个脸熟。当初去往鬼域办事路过此处,一时兴起便跟当时还不是家主的封道林过了几招,封南天当时也在场,还是个半大小子,尾巴一样屁颠屁颠的跟在封道林身后,几人就这样认识了。

    本着窥探隐私的恶趣味,道士偷偷的给封道林起了一卦。虽然神魂不全道行大损,那一卦的卦象并不太清晰,可封道林寿元绵长他还是算了出来的,知道若是保养得法对方肯定又是一个百劫道人,属于寿元可与妖族比肩的王八命,为此还暗暗腹诽了一番。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再长的阳寿也敌不过人祸横截。三个儿子死了俩,封道林不痛心才怪呢,只是道心都因此崩溃了,道士感觉有些不可置信。

    封道林他只是眼熟,但一番交手后对方的脾性他还是能摸到一二的,按理说不该是这么经不起打击的人,而且还是他那种境界,连天劫和心魔都没能摧毁的道心怎么可能如此脆弱呢?

    如果封家的人全都死绝了就剩他一个,那还情有可原。可是只是死了两个儿子,大儿子还好端端的或者,这道心说崩就崩了......

    虽然话不好听,但道士不得不说,这种事情的分量还不够,还不至于让封道林想不开。

    道心包含了修士对道的认知及其他方面的各种情绪,情感脆弱的人别说飞升期了,渡劫期都到不了,第一重心魔劫必死无疑,所以封道林的死很是蹊跷。

    “你确定你爹是道心崩溃而死的?”

    封子轩脸色一愠,皱眉道:“前辈这是何意?”

    表情没有异样,可封子轩眼底深处的那抹异色却被道士瞧了个真切,四目相对凝视良久,末了洒然一笑。

    “算了,你不说我也不问了,反正我来这儿也不是为了此事。小子,我这次的来意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说说吧,你弟弟冯子涵埋在哪儿了,我有点事情要找他验证一下。”

    封子轩刚要开口,道士抬手一拦。

    “提醒你一下,你爹的事我不关心,但你弟弟我一定要找到,所以不要说谎,别跟我说在你们封家的祠堂,我问的是埋骨地,明白吗?”

    皱眉打量着道士,默然良久,封子轩朝其他人摆摆手。

    “你们都下去吧。”

    服侍的封家子弟应命而出,封南天犹豫了一下,便听封子轩道:“三叔,你也先出去吧,我与前辈单独谈几句话。”

    看了道士一眼,封南天点点头:“族长,你小心点,我就在附近不远,有事的话你立刻示警!”

    封子轩略带感激的点头道:“多谢三叔,三叔有心了。”

    封南天这才转身离开,出门后还把门都给带上了,并且还启动了防护禁制。

    房门紧闭,外面的阳光透不进来,可大厅内却丝毫没有暗意,一片柔光自屋顶洒下,映得厅中与白日无异。

    抬头看了眼殿顶,道士笑道:“我要真想动手,你认为封南天能保得住你吗?”

    “当然保不住,但我相信前辈不会无故动手的。”

    封子轩的语气很自信,道士凝视良久,哈哈一笑,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说说吧,你弟弟埋在哪儿了?”

    “在此之前,晚辈想先请前辈答应晚辈一件事。”

    道士眉头一挑:“谈条件?也行,杀人还是放火,先说来听听。”

    “非也,前辈误会了。晚辈下面所说的事乃是封家的秘闻,连我三叔南天都不知晓,封家知晓此事的不超过五人。晚辈想请前辈承诺,无论结果如何,此事都绝不外泄!”

    “秘密啊?行,我最喜欢听秘密了!”

    道士眼神一亮,挥手超四周打出数道印诀,最后又冲屋顶摇摇一指,洒落的柔光微微一暗旋即便恢复了正常,可封子轩的瞳孔却缩成了针状。

    他是封家家主,从小就修习各种封印和禁制。道士这几手在他人眼里或许没什么,可他却瞧出了里面的高明。鬼画符一样的几下指点,殿中的各种封禁不但更完善了,以封禁为基点连接而成的七重法阵也被融合成了一重。看似层数少了,可他却知道这一重阵法的威力要比原来的封禁高了近三成,而且整合化一更为凝实。

    如果说原来能让一个飞升后期的高手无能为力,现在则是能挡住一群。现在的大厅可谓固若金汤,外人一时片刻的根本强攻不进来,里面的所有声息波动也传不出去。

    道士的眼力和手段震到了他,同样也让他暗生警惕。

    看破封禁加以修改,封家的秘技会不会外泄暂且不说,他的小命已然捏在了道士手中。

    改动封禁的同时道士也自然而然的夺去了封禁的控制权,若是想要杀他的话道士都不用动手,只需要一个念头,他便会被自家的封禁活活镇死。

    “放心吧,我只是动了里层的封禁,防止有人偷听,外层主体我没碰。”

    道士的安慰没有让他有丝毫放松,牵动嘴角尴尬的笑了笑,封子轩转口道:“前辈多虑了,晚辈没有怀疑前辈,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顿了顿,封子轩脸色肃然。

    “说子涵前,晚辈有一事需要向前辈致歉。前辈猜得不错,家父的死确实不是道心崩溃,他是被人侵蚀了神魂不得已才自斩而亡!”

    “侵蚀神魂?”

    道士眼神一闪:“是夺舍,还是神魂被吞?又或者是...魂奴?”

    “都不是。”

    封子轩摇头,脸色变得古怪,似乎找不出一个形容词来形容。

    “怎么说呢,家父的神魂未变,甚至损伤都没有,可是他的人却变了。也不能说是人,这么说吧,他的外表、气息、法力、神魂波动乃至全部都没有变化,可是他却不是他了,而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这个人占据了他包括记忆在内的一切,无论从内还是从外他都是我的亲生父亲无异,可是他对事物的认知和处理的方法却跟我父亲大相径庭,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你怎么发现的?”道士皱眉问道。

    “不是我发现的,而是父亲自己告诉我的。”

    叹了口气,封子轩道:“开始时我以为家父是伤心过度这才有些失常,所以并未在意。可是后来有一天,家父竟然亲自指派二弟带人外出巡防,所指派的地点也不是生死一线,而是鬼域一侧的一处鬼巢。清剿鬼巢的任务平时也有,但每次都是族中长老带队,不但人马齐备,而且至少需要两位以上的飞升期高手坐镇。我二弟虽然天资不错,可那时不过二劫的修为,仅仅带着三个渡劫和十几个道胎,飞升期一个没有,家父指派他这种任务那不是巡防,也不是讨伐,而是送死!”

    “我感觉事情不对,想要劝阻家父,可家父却说这次去的只要目的是暗中侦查,查明那处鬼巢的具体情况。后来我多劝了几句就被家父骂了出来,而后子齐就带人离开了,再之后...唉......”

    “子齐死后,当时在场的其他族老也感觉不对了,可一来没有生还者佐证,二来子齐乃是家父亲子,家父不可能有害他的理由,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只当成了一个意外。可后来,这些在场的族老都因各种原因先后死去,没死的也跟家父一样变了一个人似的。直到有一天深夜,家父将我叫到了一处偏僻之地说是有事要让我知晓,结果到了之后我才发现到场的不光是他,还有其他那些古里古怪的族老,他们一言未发直接开打,我惊骇之下只能拼命自保!”

    “好在关键时刻,家父忽然清醒了过来,他跟我说他的神魂被什么东西侵蚀了,让我自己多加小心,然后便将我甩向了远处,自己则自爆丹田拖着其他族老一起同归于尽了。封家闻讯赶来的族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怕族中人心惶惶,也怕打草惊蛇,所以便将家父的死因盖下了,只跟他们说家父伤心过度道心溃散,前来救助的族老也没能救回他,反被他给牵连了。好在我是长子,平时又颇有威信,族人这才没有起疑,可是我的心却再也没能安稳过。”

    说到这里,封子轩眼神一凝,直勾勾的看着道士。

    “前辈,你见闻广博,晚辈想请教一下,这天底下有什么方法,能将一个人的灵魂变成另外一种样子吗?”

第1009章 三种可能

    道士没有回答,一言不发的沉默良久,直到封子轩的眼神黯淡下去,他这才轻咳了一声。

    “你说的情况我倒是知道几种原因,可仔细想想又都不太可能。”

    封子轩眼神一亮,赶忙道:“前辈但说无妨,晚辈愿共同参详一番!”

    点点头,道士沉声道:“神魂易毁难改,你是知道的。若是死了倒也罢了,就像紫鸢丫头一样,人死如灯灭,重新点燃后等于再活一世,神魂自然重新开始衍化命缘。你爹这种情况最直接的可能是心魔缠身,心魔其实就是人的念头,由杂念而生。若是无法摒弃根除,当心魔壮大到一定程度后自然而然的会取代本我,从而让一个人的行为处事大相径庭。”

    “可是以家父的修为......”

    “没错,以你爹的道行来说,这种最有可能的情况却是最没有可能的。据我所知,你爹的道行离极境只差半步,可以说一只脚已经踏在了仙门里,心魔虽然还是会有,但产生的几率太小太小了,除非遭逢莫大的惨变,否则心魔根本无法产生,杂念一出便会被牢不可破的道心扼杀在萌杀中,所以应该不是心魔。”

    封子轩点点头,随后问道:“那其他可能呢?”

    “另一种可能是夺舍融魂了。”

    “夺舍融魂?”

    “对!”

    顿了顿,道士解释道:“夺舍你是知道的,通常只有两种手段。一是鸠占鹊巢,将原本的灵魂驱逐或者扼杀在识海,然后再让自己的神魂入主进而重生。另外一种则是噬魂,自己的神魂受损,所以夺舍时不驱逐也不湮灭原本的神魂,而是将其当做补品一样吞掉,借对方的神魂能量弥补自身的缺失,夺舍的同时加快自身伤势的恢复速度。”

    “可这种方法是有危险性的,无论修为高低,一个人的神魂是最脆弱也是最玄不可测的,每一个神魂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里面的玄妙各不相同,妄加吞噬的话很有可能会累及本魂,不但神魂之伤得不到补养,某些不可知的原因还会使得两个神魂同时崩溃,彻底消散世间。所以吞噬灵魂前,宿者必须将宿主的神魂涤荡干净,包括记忆在内的一切全部抹除,只留下最纯粹的灵魂能量后进行吞噬,这样才能将反噬的可能性压到最低。”

    “那融魂,就是说不洗清对方神魂,直接加以吞噬融合吗?”封子轩问道。

    “没错!”道士点点头。

    “这...谁会这么干,他就不怕死吗?”封子轩不可置信的问道。

    夺舍的目的本就是重生,是想继续活下去。噬魂都有危险,更遑论融魂了,这么干的人究竟是想活,还是想寻死呢?

    道士微笑道:“寻死不寻死,得分情况。你想,如果一个人的神魂已经到了崩散的边缘,甚至已经开始崩散了,恰巧有个合适的宿主让他夺舍,可即便噬魂也难以弥补他神魂的崩散,你说他会怎么选?当然是直接融魂了!将自己的神魂跟对方的融为一体,融合后亦你亦我不分你我,虽然你已经不再是纯粹的你,但总算是活了下去,不是吗?”

    封子轩默然点头。

    人被逼到了绝路,若是不想死的话真的会无所不用其极。哪怕是这种必死的方法,但凡有一点活下去的可能,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

    “说到融魂,最近倒还真有个例子。太虚宫的于浩你知道吧,就是现如今的大衍皇朝镇西王宇文太浩,他就进行了一次不完整的融魂。那小子挺狠,自斩一刀一世两相活,而后又将斩去的那一半重新融回到自己身上。可惜啊,命缘有定岂可善欺,双魂没能融合完整,估计现在不死,寿元也剩不下多少了。”

    道士惋惜的咂咂嘴。

    封子轩不解:“前辈,神魂都是他自己的,重新合一也不行吗?”

    “废话!”

    白眼一翻,道士指着他的胳膊:“你的胳膊腿儿也是你的,砍下来之后还是你的吗?就算再接回去,你至少也需要一段时间调养适应吧?况且砍断的部分又长出了新的手脚,砍掉的那截你想接也没那么容易!只能一点点的炼化掉,或者将新生的部分砍掉再接上旧的,可砍新换旧又有什么意义呢?”

    “自斩一世比断手断脚更麻烦,斩完之后于浩已经是一个新的人了,就算有以往的记忆,可以往的一切与他再无关系,因为那些都是属于宇文太浩的,而非于浩的!那小子倒也聪明,还知道借助衍道逆天改命让双魂藕断丝连,可双魂重合为一哪是沐家那点道行能够解决的,命缘有定其运冥冥,就算双魂同出一源并且藕断丝连,分开了之后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于浩就是于浩,宇文太浩就是宇文太浩,融魂的难度并不会消减多少。这跟做买卖是一样的,宰生和杀熟,下起手来都是一样的狠!”

    了然点头,封子轩低声问道:“前辈,听你的意思是说,宇文太浩就算能恢复过来,他的寿元也所剩无几?”

    “是不是所剩无几我不敢说,但寿元大损是肯定的。本来也没这么严重,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没有自知之明的擅自招惹天道雷罚!天罚临身,就算只是余威扫中,凭他那点修为和当时的状态,寿元至少得折去一半!”

    兔死狐悲的叹了口气,封子轩转回话头:“前辈,说远了,咱们还是说说家父吧。您觉着家父是不是被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给夺舍融魂了?您刚才的话我越听越像,毕竟家父临终前也跟我说,他的神魂被什么东西给侵蚀了!”

    “应该不是。”

    道士摇摇头:“小子,你爹什么修为你是知道的。能融他的神魂,你觉着对方得是什么修为?除非你们封家地底下镇的那些东西有哪个跑了出来,或者哪个倒霉的神仙沦落凡间,否则有谁能撼动你爹的神魂?别拿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是能,但你觉着人界有几个我?”

    尴尬的笑了笑,封子轩低头凝思。

    道士知道封家底下镇着东西他不奇怪,一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道士不知道他才会感到奇怪呢。

    他也很确信封禁完好无一缺损,里面的东西不可能跑出来作怪,仙人更不可能下凡,因为除了仙门外还没听说过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贯通两界,所以这也是不可能的。

    至于人嘛,除了道士,他也想不出还有谁有这种本事。

    封道林可不是一般人物,那是站在人界最顶尖的大能,半只脚已经站在了极境上,即便不飞升他在人界也跟仙人差不多了,找遍人界唯有太虚三祖等极少数人才能与其相提并论。

    这些大能级的人物相差不大,一般的夺舍还有点可能,融魂夺舍是肯定不可能的。封道林的神魂出现问题还是悄然无声中发生的,直到最后一刻将要亲手弑子时才稍稍清醒了一点,以自己的死换回了他一条命。这种事情除非是神仙,凭人界现如今的高手无一能够做到。

    最重要的是,事后他暗中调查,从知了那里重金换回了一则消息,得知人界的顶级大能近千年内没有变动。这里所说的人界不仅仅是指的生灵疆域,同时也包括了鬼域,他由此得知出手的定然不是人界高手,调查也因此陷入了僵局。

    沉默片刻,封子轩问道:“前辈,除了这两种情况,还有其他篡改神魂的可能吗?”

    道士点点头:“有,刚才已经说过了。”

    “说过了?”

    封子轩皱眉,忽然心中一动:“你是说...衍道神术——逆天改命?”

    “嗯,挺聪明的,比我傻徒弟强。”

    道士笑眯眯的赞了一句,末了还不忘黑一把小徒弟。

    封子轩哪有时间理会这些,这一刻他联想到了很多。

    “前辈,你是说...这事儿跟大衍有关吗?是沐家出手暗算了家父吗?”

    道士赶忙摆手:“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说你爹的情况有这种可能。不过以我的了解,沐家还没这个本事,除非他们准备全心全意的为宇文一族抛头颅洒热血,举全族之力逆天易命,否则就凭他们的能耐,单靠某几个人拼上老命也动不了你爹的命缘。”

    “那到底是谁!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我封家之危何时能解!”

    封子轩烦躁至极,“啪”的一声拍碎了身旁的桌子。

    道士笑容一敛,淡声道:“挺贵的。”

    封子轩这才想起眼前这位是何方神圣,先前聊了几句差点忘了对方的身份,赶忙苦笑拱手道:“晚辈忧心过甚,唐突了前辈,还望前辈莫怪!”

    不咸不淡的扫了他一眼,道士脸色稍缓道:“你爹怎么死的你就别瞎琢磨了,我都没想明白,你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我倒是有个猜想,你想不想听听?”

    封子轩哪能说不,赶忙恭声道:“恳请前辈告知,晚辈愿闻其详!”

    “很简单,你爹的死,以及你家发生的其他类似的变故,我认为极有可能跟你弟弟封子涵有关。我也不瞒你,我此次过来就是为了封子涵而来,一来是帮紫鸢丫头回忆下生前的记忆,二来嘛是关于我个人。有人在暗中倒弄手脚想要搞我和我的傻徒弟,这件事与你们封家和隔壁宫家都脱不开干系,我这次过来便是想见见另一位当事人封子涵。刚才听你这么一说,太虚宫那边封家跟鬼族联手的事我也算明了了一些,而且我确信你爹的死跟你三弟的死大有关联,至于怎么个关联法我得查过再说。所以,小子,说吧,你们封家到底把冯子涵埋在哪儿了?掘坟是不太道德,但我就是看看,回头给你原封不动的埋回去,保证跟以前一样,你看如何?”

    封子轩犹豫了一会儿,苦笑着重重一叹。

    “前辈,晚辈实不相瞒,不是晚辈不说,而是...而是我三弟的尸骨,早已不知所踪了!”

第1010章 消失的尸体

    “不知所踪?被人偷了?”

    “不知道。”

    “不知道?小子,你是不是看我很好说话?”

    眼神一厉,封子轩登时猛贴到椅背上,难以形容的威压让他气都喘不过来,周围无所不在的天地灵气也骤然一空好像都离他远去了一般。

    拼命催动丹田周转了三圈,压力这才略略一缓,顾不得擦拭额头的冷汗,他赶紧连连摆手:“前辈息怒,晚辈知道前辈不信,可晚辈以道心起誓,晚辈所说句句实言,绝对没有半点欺瞒之意。三弟子涵的遗体确实消失了,但我们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消失的,这也是家父落下心病的原因,还望前辈明鉴!”

    威压敛去,道士的脸色重新缓和下来。

    “说仔细点。”

    “是!”

    封子轩赶忙应是,心有余悸的扫了眼道士,轻轻吸了口长气镇定下心神。

    “当日我三弟殉情而死,家父悲痛之余秉承祖制,决定将三弟的遗体带回族中安葬。因为这里离鬼域太近,死气远比内部地界浓厚,为了防止三弟怨气难消尸变成鬼,所以家父与众位族老商议后决定,开坛作法超度七七四十九日后再让三弟入土为安。”

    “开始时一切安好,直到第四十九日法事结束准备封棺入椁时,我们才发觉情况不对,内棺的分量,变轻了!”

    “家父得知后立刻下令开棺查验,结果打开一看,棺内空无一物,三弟的遗体不知所踪!超度时守灵的族人何止百位,家父更是半步都没有离开过,除了家父、我及我二弟外,其他人根本没有接触三弟的机会,可三弟还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此事至今仍是一桩悬案!”

    “好在开棺查验的人不多,除了我们父子三人外,只有三位族老在场。为了防止流言惹得族中人心惶惶,也为了维护我三弟身故后的清誉,家父和三位族老商议之后共同压下了此事,空棺入椁葬入封家祖陵,三弟的牌位则列入祖祠堂日夜香火。”

    “外人都以为此事已了,但唯有我们几人才知道此事根本没有结束。此后家父一直在暗中查找,想要将三弟的去向找出来,可惜一直未果。久而久之家父渐渐落下了心病,而后又不知遭逢何故性情大变,我以为家父是忧愁难舒淤积成疾,曾数次或明或暗的提醒过他让他小心道心,可每次都被他骂了回来。直到那日深夜,家父欲毙我于掌下时忽然清醒了过来,匆匆留下了那句话后便将我打出,自己跟其他人同归于尽了。”

    “其实我也曾怀疑家父的事与三弟遗体的消失有关,可没有证据,家父的修为也不可能被怨鬼缠身,所以便将这个念头放下了。但今天听前辈也提起此事,晚辈不踩,恳请前辈出手相助,帮晚辈查清家父的死因,还有我三弟的去向!”

    站起身一揖到地,封子轩言辞恳诚。

    堂堂封家家主行这般大礼,一般人早坐不住了,但道士恍若未觉,老神在在的坐在原地,摩挲着下巴自顾自的琢磨着心事。

    良久,道士忽然问道:“你是说你把封子轩的尸首拉了回来,然后又超度了七七四十九天,其间半步没有离开?”

    “是!”封子轩肯定的点点头。

    “你确定你们把他拉回来了?半路上没出点什么意外?抬进家门时你确认尸首还在?”

    封子轩点头道:“确认!三弟是家父亲手抱回来了,一路上从未离开过身,我和二弟一直随行旁边,此外还有几百个同行的封家子弟亲眼所见!回来后入棺时也是如此,家父亲手将三弟捧入棺中,我和二弟替三弟整理的遗容,棺盖也是我俩亲手盖上的。超度时也是如此,我们父子三人一直守灵在旁半步都未离开,棺盖也没有任何人打开过。直到法事结束请棺入椁时,因为分量不对我们这才发觉有异,打开棺盖后三弟的遗体已经消失了,至今思来也诡异至极。”

    “嗯,确实挺瘆人的。”

    喃喃自语了一句,道士又问道:“你们超度就超度吧,封棺盖干嘛?谁家超度不是法事完了才封棺,你们这超度的是人呢还是棺材呢?”

    封子轩无奈道:“前辈,这里可是生死一线天啊!即便我封家重重封禁严防死守,也保不准会不会有邪魅煞气渗透进来,万一引发尸变那可就麻烦了。所以我们封家超度时都是先封棺再开法事,这样即便怨气无法完全化解,可至少杜绝了尸变的可能。能入宗族祠堂者每一个都是封家骄楚,修为至少也在道胎之上,这种道行若是尸变了,那结果前辈应该知晓。”

    “嗯,道胎期尸变至少也是个铜皮铁骨的老僵,要是飞升期的尸变了不是尸王就是鬼王。我说你们也是,一把火烧成灰不就得了,什么心事也没有,非要搞什么祭灵卫士,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道士的话一针见血,封子轩默然苦笑。

    他知道道士说的法子是最安全的,可祖制如此他又有何办法呢?

    况且封家的祖陵并非那么简单,埋在里面的列祖列宗可不仅仅是保了个全尸入土,里面还有其他不可言说的妙用,这妙用便是道士所说的祭灵卫士。

    修士的修为越高越是要在大限来临前寻一块风水宝地作为埋骨地,究其原因并不是凡人所想的那样希冀着那里的风水能保佑他来生转世能获得什么好处,而是怕自己的尸骸产生诡变殃及无辜。

    除非一把道火彻底烧净,否则只要有尸骸留下,便都有可能引发出各种各样不可预料的变故。

    比如尸变成凶僵恶鬼,再比如尸骸被人利用炼制成尸傀法宝之类的物事,虽说人死如灯灭,但无论是谁也肯定不想自己的遗体被人如此糟蹋。

    封家便是利用了类似的道理,将先人的遗骸化为了守护家族的祭灵。不同的是封家的祭灵都是自愿的,如封子涵这种个别情况也会通过超度化解干净怨气后再入土为安。经过血脉相连的族人日夜香火祭拜,以及其他一些密不外传的秘法,亡者灵魂升天度入轮回,留下的遗体则会产生奇异的变化,残留在遗体上的残念会结合祭拜的愿力化成一抹神性,这抹神性便是祭灵。

    祭灵没有主观意识,只有些许战斗本能和守护家族的浓烈欲望。只要祭灵一日不灭,它们便会誓死保卫家族的安全。当家族遭逢大变,经过特殊的手段唤醒它们后,它们便会和自己所寄存的尸骸结合为一,化为不畏生死的祭灵卫士,义无反顾的护佑家族和自己的血脉亲人。

    祭灵不分好坏,它们只为护佑家族而存在。可是它们毕竟属于死灵之属,不论以何种名义创造出的,它们都为正派修士所不耻。

    像太虚宫、漠北四宗这些超级势力,因为弟子众多香火不断,所以并没有祭养祭灵卫士的习惯。但是大衍皇朝有,也许是为了美化自己,又或许是为了安抚其他修士的情绪,大衍皇朝给祭灵卫士重新取了一个好听又正派的名字——“英灵”。

    当婊

    子立牌坊的作法,直让很多人暗地里耻笑。

    封家祭养英灵一是祖制,二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生死一线长比天,镇守这里的只有封家和宫家两个家族,没有任何外援也拒绝任何外援的他们只能靠自己,平日的小打小闹也就罢了,一旦大举开战,凭两家的人手怎能防范得过来?

    所以,祭灵便成了他们唯一的手段,也是他们的主要战力。

    无数年来,不知多少封家族人抛颅洒血,而后化为祭灵又再战一次,直到形消念散化为灰烬方才休止。所以,向来为人所不耻的祭灵在他们眼里是神圣的,是值得尊敬的,而且只有道胎期以上的族人才有化为祭灵的资格,这让祭灵的地位无形中更高了一层。

    祭灵不光是守护家族的工具,更是他们追缅亡者的途径,每每想到一位位先人血亲连死后都还保护着自己,每一位后人的心里都充满了敬仰和豪气,临战时的士气也拔得更高,化为悍不畏死的精兵强将。

    所以道士说他们自找麻烦,封子轩也是有苦难言。若不依靠祭灵卫士,仅凭两家自身的战力和诸多秘传的阵法禁制,他们根本顶不住生死一线的压力,能落个自保也就算不错了。

    “走,带我去看看你弟弟的棺椁。”

    道士带着紫鸢起身,语气里透着不容拒绝。

    封子轩有些犹豫,让一个外人进入家族祠堂,就算这人是天一道尊也于礼不合,按祖制来说有辱没先人的意思。

    可是权衡了一下,他还是点头同意了。

    不光是因为道士是天一道尊,他同样也想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从父亲和那些族老死后,他接任家主之位开始,封家一直风平浪静。直到这次卧龙之会,封家依例派人前往,发生在封道林身上的事又再次出现了。

    太虚宫内封家修士和鬼族联手,封子轩得知后第一反应便是想起了封道林和几位族老,心里当时就一个咯噔。

    他发现父亲和族老们的死并不是那件怪事的终结,而只是一个段落,那种古怪仍然潜伏在封家,伺机待发不知何时便会爆发出来。

    幸亏这次是在太虚宫,如果这次是发生在与鬼族的交战中,那后果不堪设想。

第1011章 墓碑成林

    进入家族祠堂,绕过供奉牌位的厅堂,封子轩带着道士和紫鸢来到了封家的祖陵。

    放眼望去,饶是道士的沉稳也忍不住暗暗咋舌。

    墓碑。

    密密麻麻的全是墓碑,一眼下去根本望不到头。

    这些墓碑有大有小有精有简,上面的碑文也有新有旧各不相同,其中一些墓碑的碑文都已经消失了,岁月的锉刀抹去了它的所有棱角,除了隐约能看出个形状来,根本不知道它下面埋着的是何许人也,也不知它究竟经历了多少春秋。

    看着这些墓碑,封子轩和他身后的封家众人都不由的挺直了腰杆,脸上满是自豪与骄傲。

    这里有他们的先祖,有他们的朋友,有他们的血亲,也有他们的后辈。

    不关辈分如何,这里的都是封家人,都是他们血脉相连的同族。

    这些人有的战死沙场,有的死于意外,还有其他各种各样原因,可不管生前如何,死后能进入这里的,便都是封家的英雄。

    微风拂过,带来一股透心的凉意,那是阴风。

    不同的是,这里的阴风里没有丝毫的怨念和邪性,阴冷的死气仅仅代表了这些先辈此刻的状态,证明着他们跟一般的鬼族截然不同。

    骄傲的环视了一圈,封子轩的眼神微微一黯。

    这里埋骨无数,可惜却没有他最想念的那三个人。

    父亲自爆而死,没有半点尸骸留下;二弟死在鬼域,尸骨不知飘零何处。这两人至少还知道下落,可怜他的三弟整具尸首都凭空消失了,查了这么多年也音讯杳无。

    娘亲生完三弟就玉陨了,因为修为仅仅元神,死后仅能列入祠堂,遗体却无法安置在这里。而他们父子四人只有他苟存于世,父亲和两位弟弟没有一个能葬在这里,除了冷冰冰的牌位外一无所有,每每念及于此他都心如刀割。

    祖陵重地,闲人莫入。

    示意其他人留下,封子轩独自一人引着道士和紫鸢步入墓林的深处。

    一边穿行,道士一边兴致勃勃的打量着周围的墓碑,背在身后的手五指捻动掐算着什么,末了微微一笑。

    “你们封家的封禁还真有些意思,阵与禁同出一源相辅相成,阵为本禁为表,一般都是先阵而后禁,禁依阵转变幻无穷。你们封家倒好,反其道而行之,先禁而后阵,以禁为根衍生成阵,论威力不如先阵后禁,变化的手段也略显单调,可是灵活度和坚韧度却比先阵后禁要强得多,一层阵破不要紧,只要其他的禁制还在,随时可以周转拆补,恁的是个毁之不尽连绵不绝!”

    封子轩一惊,旋即洒然一笑,拱拱手道:“天一道尊果然厉害,我封家的这点底蕴,您老几眼就看出来了,晚辈叹服!”

    “拉倒吧,少给我戴高帽。看出来了不代表学得会,没有核心要义,看破了也没什么大用!你们这阵法破起来倒是不难,麻烦的是‘连绵不绝’四个字。如果说一般的阵法走的是奇门诡道,靠着诸般变化引人入瓮,你们封家的阵法则是正面对垒,不需要变化有多么精妙复杂,只靠着无以计数的禁制不断的补充阵法的破缺,硬生生的把人一点点给耗死!说真的,你们家外面的那些封禁还真让我有点小瞧你们了,这里的封禁如果发动,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破开,多半都是以力克敌放手强攻。”

    “能得前辈赞言,晚辈不胜欣喜!”

    谦虚致谢,封子轩暗暗心惊。

    他既惊讶仅这片刻的功夫道士就把这里的奥妙给看了个七七八八,他更惊讶道士竟然还有破阵之法。

    他不傻,道士的话他听的分明。对方说的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而非“没有把握”,意思就是说如果对方想,还是有很大的可能能破开的。

    传闻里都说天一道尊双绝傍身,一是道法,二是衍术。此时来看,对方的阵道绝对也是做祖称尊的级别,没有流传开多半是因为极少显露,再加上对方性格乖张向来都是针尖麦芒蛮力克敌,这才让他的阵道水准声名不显。

    同时,他也彻底确认了道士是怎么潜入进来的了。连这里的门道都能看破,外面的封禁和阵法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想到这里,封子轩心头一紧,暗道回头得让人捋着道士进来的路线查探一遍,看看这一路的封禁和阵法有没有被对方动手脚。

    就算没有恶意,可毕竟是自己的家门,自家的锁被外人配了把备用钥匙,谁能放的下心?

    “不错,真不错。哦哦,这样也行?”

    道士一路唏嘘不已,不时发出惊喜的惊呼,就跟个刚进城的土包子似的。

    封子轩没有丝毫取笑之意,反而一脑门子冷汗,有些后悔把道士带了进来。

    封家的禁术的很多秘密都在这儿了,一般人进来根本看不出端倪,谁能想到碰见这么个怪胎,这才走了多远,自家的秘术便不知被瞧去了多少。

    想了想,封子轩低声道:“前辈,咱们稍快点走吧,子涵的坟离这里还有不少距离呢。”

    “哦,不急,慢慢走,时间充裕得很。”道士看都没看他一眼的扔下了一句。

    封子轩直想骂娘,差点没一激动把祭灵请出来。

    他这么隐晦的侧敲了一下,以道士的智慧不可能听不出他的意思,谁知道这为老不尊的竟然装糊涂,他差点没气死,忍了好几忍才把骂娘的话咽了回去。

    倒是紫鸢帮了他一把,拉了拉道士低声道:“前辈,咱们快点走吧,这里让我很不舒服。”

    “嗨,怪我,把你给忘了!”

    右手一晃在紫鸢身周虚拍几下,光华一闪而没,紫鸢蹙起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这里以坟为禁,每个墓碑都有若干个禁制,若干个不等的墓碑又形成了一个小范围的禁制连锁,若干个小范围的禁制连锁又组成了一个大范围的封禁,这些封禁又组成了一个个阵基和节点,可谓禁生阵,阵衍禁,一层套一层,环环相扣,其作用只有一个——逆转阴阳,袪邪镇厄,纯意净灵。你是鬼修,又是怨魂开灵而成,在这里受到压制是正常的,还好你修到了无常境,否则的话刚进来你就魂飞魄散了。”

    也不知是真听懂了还是假装听懂,紫鸢认真的点了点头,微微颌首表示谢意。

    封子轩则在一旁听的冷汗直冒,暗道这老怪物的果然把这里玄机给瞧了出来。还好看出的只是表层的功用,其他的玄妙没看出来,否则的话他真得想法子跟对方好好谈谈了,家族不传之秘外泄,那可是很严重的事情。

    封子轩没有看到,在他目光侧开的同时,道士的余光若有若无的扫了他一眼,嘴角划过一抹笑意。

    这里的封禁究竟被瞧透了多少,只有天知道了。

    感激的看了眼紫鸢,封子轩也不问道士了,直接加快脚步。在他想来,自己这个主人都走开了,道士如果不跟上还在原地东瞅西琢磨的,显然很不合适。

    这么做固然有些失礼,但此刻他也顾不上这许多了。好在道士也看够了,背着手溜溜达达的跟了上来。

    越过了不知多少墓碑,直到放眼望去四周除了墓碑外再无他物时,封子轩终于在一个一人高的墓碑前停了下来。

    墓碑四四方方的并不花哨,上面的碑文也很简单,只写了名字、阳寿以及身死前的修为,其他的一概没有记述。

    “你这个也太简单了吧?”

    道士指指紫鸢。

    “好得也是一对苦命鸳鸯,殉情哎,感天动地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一点不提合适吗?”

    紫鸢面无表情,看不出心中何意。

    封子轩有些尴尬,瞧了眼紫鸢没瞧出什么,苦笑一声道:“前辈有所不知,非是不刻,而是祖制如此,除非某些特殊情况存在,否则不得随意铭刻碑文。先祖说人生一世,不管生前如何,身死道消便是终结,不应延续。祭灵乃吾族不得已而为之,强行将他们的一生又延续了一些,本就是不敬。既然埋骨之人已经为封家献出了一切,连死后的残躯也一并奉献给了封家,那么他便是封家的英雄,是封家的功臣,不管生前如何都是值得后人尊敬的,所以不需要有记录生平的碑文和墓志铭留存,他们的一生不需要后人评说。“

    道士赞同的点点头:“你们封家的老祖宗倒是看得通透,人死如灯灭,是非曲直确实没必要让后人评说,参照借鉴一下就行了。世间百态变化无方,哪有非黑即白的事,是非曲直都有因,好与坏本就是两相参半的,就连圣人都会犯错,更遑论凡夫俗子呢。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大家都是光屁股来光屁股去,两眼一闭往这一躺,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分别。不管什么样的人,不管什么样的人生,其实都一个样——都是逼出来的,都是给逼出来的。”

    没听出道士的荤话,封子轩恭声道:“前辈明鉴,晚辈受教。”

    拍拍他的肩膀,目光转向封子涵的墓碑,道士心里泛起那个胖乎乎的身影,心底里暗暗唏嘘。

    这天底下除了我那傻徒弟,老子的幽默感还有谁能听得出来呢?

    可悲。

    可叹呐!

第1012章 开棺

    “起出棺椁,我要看一看。”

    犹豫了一下,封子轩点点头:“前辈稍等,我先解开封禁。”

    没有越俎代庖,道士安静的等在一边。

    眼神复杂的摸索了几下墓碑,封子轩目光一凝,单手作诀轻轻的在碑身上点个不停。

    随着他每次点落,碑身里都隐隐传出一声轻响,就像是机括开始似的,不断地有积灰自碑身上滑落。

    “开!”

    当最后一指点落碑身,整座坟墓狠狠的颤动了一下,墓碑缓缓向后挪去发出沉重的摩擦声,一个巨大的棺椁从地下一点点浮了上来。

    棺椁石制,表面以青红二色为主色调漆之,上面除了石头自身的纹路外再无更多人为的痕迹,可精通阵法禁制的人会发现其表面布满了重重封禁。

    端详了一会儿,道士说道:“你这防范的不光是尸变,还有外人吧?”

    封子轩没有隐瞒,点头道:“子轩遗体至今下落不明,此乃空棺,自然是要防着点外人查探。前辈,棺椁在此,里面是空的,你还要继续看吗?”

    “当然了,打开!”

    皱了皱眉头,封子轩还是依命行事,伸手继续破解棺椁上的封禁。

    棺椁上的封禁明显比墓碑上的高明了许多,封子轩施为良久也没有结束。在他的点拍按捺下,外层的青红二色顿时灵动起来,不断的穿插游走变幻出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形态,直到最后青红二色彻底相容,化为纯粹的黑将整个棺椁包裹起来再也不见半丝杂色,封子轩这才停下手来。

    这时再看,棺椁早已大变模样。外形虽然没变,可纯粹的黑让它看起来就像一方黑洞,是开在人界的一个虚空入口,凝视的时间稍长便有种自己要被其中的深邃吸扯进去的恐慌感。

    “虚空石?你们封家还真下血本啊!”

    道士咋舌不已,扭头看了看四周更是啧啧称奇:“你们封家的每口棺材不会都是虚空石做的吧?这本下的也忒大了!得亏你们住的够偏僻没几个人能过来,要不就冲着虚空石,你们家祖坟非得被人刨干净了不可!”

    封子轩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虚空石乃天地奇物,只在虚空的夹缝里产出,炼制后的作用只有一个,以自身为桥梁贯通一条虚空通道,将任何接触到它的东西全部拉入虚空夹缝之中,通俗点说就是放逐。

    虚空夹缝是虚空里的裂痕和褶皱产生出的奇异地带,李初一流落漠北前漂流的那段虚空甬道便是虚空夹缝的一种。虚空石在虚空夹缝里并不罕见,只要进入虚空夹缝随便找找应该都能找到。

    可能找到不代表能带回人界,虚空石之所以人界罕见难就难在虚空夹缝本身。虚空夹缝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一旦陷入进去就像是陷入了一个无穷无尽的迷宫,再加上里面混乱无序的虚空之力和各种扭曲的道则,一般的飞升期高手进去都得折在里面,唯有百劫道人那种境界的顶级大能才能一探究竟。

    所以虚空石既廉价又珍贵,对能获取它的修士来说只是冒一次险罢了,可对绝大多数修士来说它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修为不到贸然进入虚空夹缝必死无疑,除了买别无他途。

    封子轩知道道士只是调侃,所以才没有多说什么。不论出于什么目的,祭灵的本质都是阴鬼之属,只不过没有一般鬼物的怨念邪气罢了。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里离鬼域那么近,一旦祭灵出现个三长两短,那后果可是极为严重的。

    所以封家祖陵的每口棺椁都是虚空石所制,一来经过若干种道则的洗练虚空石对禁制和阵法的包容性极佳,二来万一祭灵有变,只需催动印诀打开虚空甬道,棺椁连同棺椁内的一切都会被流放到不知何处的虚空夹缝里,不会为祸人间。

    抬手轻轻放在棺椁表面,对那种将要被吸扯进去永恒放逐的恐慌感一无所觉,封子轩的眼睛里只有浓浓的追忆与复杂。

    几百年来,封子涵的墓他时常过来悼念,可封子涵的棺椁他却是第一次起出。

    不仅仅是因为起棺出坟有违人伦,更是因为他不敢。现如今知道里面埋的是空棺的只剩下他一个了,三弟的遗体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掉了,至今杳无音讯,他不知该如何面对。

    良久之后,他想起了身旁的道士,咬了咬牙,掌分左右轻轻的拍在了棺椁的两侧,一道道复杂的纹路自双掌掌心绵延而出。

    既然是空棺,那开棺自然是没有意义的。

    可今日不同,人界最深不可测的一位大能就在身边,这桩悬了数百年的悬案总算有了一丝大白天下的可能。

    最重要的是道士身边跟着的那个女子,不,现在应该是女鬼了,这才是让他看到希望的最重要的原因。

    封子涵和宫紫鹃的事当年闹得沸沸扬扬,最后两人能缔结良缘,他在其中可是出了不少力的。

    身为长子,他必须要稳重,成为两个弟弟乃至其他同辈的表率。可从心底里来说,封子涵的年轻冲动,他又何尝不曾有过呢?

    自己不能做的事,便寄托在幼弟的身上了。宫紫鹃也确实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跟封子涵配在一起,他这个做大哥的也很是欣慰。

    可惜变故一生再生,好端端一桩红事,硬生生的化成了白事,最后又成了一桩悬案,封宫两家刚刚好转了一点的关系也重新跌到了冰点,甚至比以前还要淡漠。

    封家和宫家关系冷不冷,他并不关心,反正两家以前也是这样,都成习惯了。

    他关心的只有两件事,一是父亲的死,再就是封子涵的下落。如今紫鸢重新出现在眼前,哪怕她已化作鬼修,哪怕她前事尽忘,他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最让他激动地是,天一道尊竟然亲口跟他说他父亲的死可能跟他三弟的失踪大有关联,这才是他做出今天这些疯狂举动的原因。

    封家祖陵,闲人莫入;先祖灵魄,不可惊扰。

    祖制家规中都位列前端的规定,他全都违反了。哪怕他是族长,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那也是大罪一宗,这也是他只带了几个亲信过来,并且连这些人也留在了外面的原因。

    只要能知道事情的真相,无论什么后果,他都在所不惜!

    无声无息中,封禁的纹路布满了没一处漆黑,光华一闪纹路断开,化为一个个光点遍布其上,乍一看去宛若星空一般美轮美奂。

    在这方夜空星海中,一口青玉所制的内棺缓缓浮了上来,上面凿刻着一只只活灵活现的虫鱼鸟兽,各做形态环绕四周。

    玉棺的棺盖倒是平整,没有凿刻花纹,只是阳刻了一个阵法和几排符文,看上去就跟一张放大的玉制道符有些相似。

    脸色复杂的拍了拍棺盖,解开上面的封禁后封子轩用力将棺盖向前推去。

    早就知道里面是空的,封子轩扫了一眼后边推边看向道士:“前辈,你...嗯?!”

    猛然发觉了什么,他猛然转头,不可置信的使劲搓了搓眼睛,连看数眼后终于确信自己没有眼花,顿时张着大嘴浑身僵硬的定在原地,直感觉滚滚阴风自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呼呼的往体内猛灌,让他通体冰凉。

    脚。

    一双脚!

    本应空无一物的棺材,竟然有一双脚出现在里面!

    他想要把棺盖全部推开,可手却不是他的了一样,怎么用力也无法挪动半点,哆哆嗦嗦的抖个不停。

    “嘿,这倒有点意思了哈!”

    道士见状也瞳孔一缩,旋即笑呵呵的凑过头来,顺手在封子轩肩膀上一拍。

    一股暖流自拍中处传入体内,封子轩一个激灵终于回过神来,赶忙宁心静气镇定心神,带心神平复后感激的道:“多谢前辈!”

    “没什么,顺手罢了。不过不是我说你,你这道心还是欠练啊,别以为飞升期了道心就坚不可摧了,心魔劫只是一次洗礼,让你的道心产生质的飞跃。道心升华了可不代表就不需要修炼了,修为越高道行越深,你的道心受到的诱惑也会越多。平时倒也罢了,一旦被寻到了空隙生出心魔孽障,那麻烦可比心魔劫大得多了,弄不好是要死人的。”

    “是,晚辈谨记,晚辈还是要多谢前辈出手相助!此恩晚辈无以为报,前辈若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只要晚辈能力所及,晚辈定当竭力相报!”

    道士摆摆手道:“行了,别说这些虚的了,你就告诉我一件事儿,这里面的人到底是这么回事儿?”

    说着向那双脚一指,道士目光熠熠的凝视着封子轩的双眼。

    一瞬不瞬的回望着道士,封子轩正色道:“前辈,晚辈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晚辈可以确定封棺入土时里面确实是空的,而且这里除了特定的日子以外,只有我和其他几位族老有资格进来!此外子涵的坟乃家父亲手布置,世间除了家父、我及二弟以外,没有人能打开这里,只能通过秘法召唤出这里的祭灵,所以不可能有人将此人放入棺中!”

    “这么说有可能是你爹干的喽?”

    “这个...”

    封子轩犹豫下来,没敢直接说不是。

    道士也不追究,直接一掌拍在了棺盖上:“先看看人再说。”

    棺盖应掌而飞,里面的人整个漏了出来。

    两人往里一看,顿时齐齐傻眼,连紫鸢都脸现惊色,抬手轻轻捂住了欲呼的小口。

    里面的人,竟然是道士!

    天一道尊,李在天!

    “草!!!”

第1013章 千面郎君

    道士差点没气疯了,流年不利,他发现自己最近的盗版怎么这么多。

    先是无名画卷里面藏了他一份残魂,现在又是一具跟他一模一样的尸体躺在这八竿子打不着的鬼地方,这他吗都叫什么事儿啊!

    多晦气,咒老子呢是吧?

    封子轩也不知该如何做态,狐疑的看着道士:“前辈,这个...”

    “别问我,我哪儿知道!”

    白眼一翻,道士没好气的把头一扭,不理满腹狐疑的封子轩,仔仔细细的查探起棺内的尸体来。

    从头到脚,每一根头发丝,甚至身上残留的气息,每一样都与他一般无二。

    棺内之人简直就像是他的复制品一样,除了没有生机,二者没有丝毫差别。

    “他吗的,到底是谁在玩我?找死吗?!”

    恨恨的骂着,道士伸手按向尸体的眉心,他得先确认下这人究竟是不是真的死了。

    就在手将要触碰到眉心的前一刻,男尸的双眼猛然睁开,黑白分明的眼眸略带一丝懵懂的浊意,可看到道士后却陡然清明一片,嘴角一勾露出一抹邪笑。

    “嗬嗬嗬嗬!”

    难听的笑声就像喉咙里憋了口痰,让人很不舒服,道士见自己英明神武的俊相被如此糟蹋顿时大怒,脸色一黑一掌拍向了对方的脸上。

    可对方比他更快一步,在他掌势刚动时便抬手在面前一挡,双掌相交一声闷响,玉棺爆碎中男尸连滚几圈翻了出去,道士也忍不住微退了一步。

    “草泥马,老子打你你还敢还手?有种你别跑!”

    道士怒极,脚尖一点瞬间来到男尸身前,双掌各做妙法一上一下的拍向了对方的眉心和丹田。

    “嗬嗬嗬嗬!”

    男尸丝毫不惧,一声难听的邪笑后毫不避让的双掌迎上,四掌相交又是一记硬碰,结果让人愕然,双方各退一步,竟然拼了个平分秋色!

    紫鸢见状脸色一变,莲步轻移毫不犹豫的想要过去帮忙,封子轩赶忙将其拉住,不由分说的拽到远处。

    “紫鹃姑娘,你不要冲动,你的修为去了也帮不上忙,反而添乱!跟我走,先保护好自己再说!”

    封家向来跟鬼修不共在天,可封子轩此刻丝毫没有将紫鸢当成女鬼,念及三弟的他一如以往的将其当成了宫家公主宫紫鹃,半点没有感觉自己救护一个女鬼有何不妥。

    封子轩言之有理,冷静下来的紫鸢也不再挣扎,看了对方一眼冷声道:“我叫紫鸢,不叫紫鹃。”

    “行,叫什么都行,赶快跟着我先撤!”

    封子轩哪顾得上这些,拉着紫鸢一路退出很远,交手的余威伤不到他们之后才停下来,转身看去,道士和男尸已经打成一片。

    又是一记重掌对轰,道士和男尸各自退出老远,略占上风的道士丝毫没有喜色,满心的怒火让牙齿磨得咯咯作响。

    “吗的,老子这辈子和上辈子都最讨厌山寨了!呔你个瘪犊子,你敢露出真面目让老子看看吗!”

    “嗬嗬嗬嗬!”

    “嗬你麻痹!”

    道士怒极不再留手,双手一分各做印诀。

    “天地无极,乾坤御法!”

    “天地无极,乾坤御法!”

    “五行交泰,离缺坎满,风雨雷泽云作山!”

    “五行交泰,离缺坎满,风雨雷泽云作山!”

    “卧槽!”

    法术祭出,道士同时怒骂出口。

    他发现他自创的《无极乾坤道》对方竟然也会,他说一句道诀对方也说一句道诀,一前一后的就跟复读机似的,最后连法术也一般无二,他的眼睛顿时危险的眯了起来。

    风起云动,雷音滚滚,两座一模一样的云山裹挟着雷光万道撞击在一起,声震四野震耳欲聋,压抑的气息更是压得人喘不上气,莫名的心慌不已。

    法术的胜负道士已经不在意了,对方能模仿他的道法并且成功的施展出来,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他琢磨的是对方的身份,天底下能模仿外貌的法术不少,可是改变身形并且连气息都能模仿的却少之又少。而现在这种连功法和道术都能模仿的则绝无仅有,寻遍三界也找不过一手之数,道士恰恰全都知道。

    仔细琢磨了一下,他瞳孔一缩,一个字一个字的寒声道:“你是千面郎君!你还没死?!”

    此言一出,封子轩也愣住了,余光扫见紫鸢不解的望向自己,他低声解释道:“千面郎君就是千面鬼圣,不知是何物所化,天下间无物不可模仿,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是冥界的鬼圣,本不应该出现在人界,只有每次黑暗动乱时才会降临人间,靠着他没有破绽的幻化之术引起一阵血雨腥风。万载前的黑暗岁月他再次降临人间,却被一位没有留下姓名的大能瞧破了痕迹,一战之后被打得魂飞魄散。他那时就应该死了,没想到今日竟出现在这里,这下子坏了!”

    “坏了?”紫鸢不解。

    封子轩脸色阴沉的道:“鬼圣是冥界的鬼仙,与仙界的真仙不相上下,天一道尊再厉害也不是真仙,对上他有死无生!”

    紫鸢心里一惊,虽然对道士有无比的信心,可她还是忍不住一阵揪心。

    “你不帮忙?”

    “这个...”

    封子轩犹豫了下来。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们封家虽然有敌仙之法,可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得罪了一位鬼圣,他感觉有些不妥。

    紫鸢虽然忘却了前事,可心思还是一般的剔透玲珑,一眼便瞧出了封子轩的顾虑,顿时一声冷笑。

    “一个鬼圣藏在你弟弟的坟里,他在做什么、图谋什么你想过吗?你父亲的变故,你二弟的惨死,你三弟的失踪,你认为会跟他毫无关系吗?更何况,你别忘了这里是哪里,如果前辈有个三长两短,你认为你封家能逃得了干系吗?”

    封子轩本就只是有点犹豫,紫鸢这么一说他顿时拿定了主意。

    “走!”

    拉起紫鸢,封子轩转身就走。这件事他一个人帮不了,得唤起族中高手共同前来,借助祭灵卫士才能将其扼杀在此。

    可刚走了几步,道士的喝止便追了过来:“你回来,别叫外人来!他是千面郎君,人越多越麻烦!”

    脚步戛然而止,封子轩站在了原地,道士一提醒他也想起了这位鬼圣的一些传说。

    论实力千面鬼圣在冥界中并不算最高,可他确实最麻烦的一个。就跟妖族的人面蛛一样,比起直接动手杀人,他更喜欢通过挑拨离间让人自相残杀来取乐。

    人面蛛只是化作绝*惑人心,千面鬼圣则是鸠占鹊巢,直接变成某个人的样子从中挑拨。一旦被他盯上了,没人有会知道他变换的究竟是哪个人,即便从行为举止上窥得端倪,可人家把苦主的尸体一扔,重新换个目标继续冒充,你根本分辨不出其中的真假。

    据说万年前的黑暗岁月,有一个不下于漠北四宗的强大家族就是被他一个人给弄得四分五裂,最终淹没在了动乱的暗潮中。也是那个宗族倒霉,仙界下凡的镇宗仙祖意外身死,没了靠山的他们只能靠着守山大阵龟缩不出,结果还是被千面鬼圣寻到了空隙潜了进去,将满门上下搅得人心惶惶乱作一团。

    别说同族了,就连血脉至亲也无法相互信任,儿女不知道父母是不是鬼物幻化,父母也不知道儿女是不是还是本人。最后一次鸡毛蒜皮都算不上的小口角成了点燃*桶的火星,压抑了很久的族人纷纷暴乱,举起兵刃砍向了任何一个他们认为有嫌疑的族人,甚至是他们的父母兄弟。

    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那个家族分崩离析。可千面鬼圣从始至终都没受到半点伤害,一直藏在暗处乐呵呵的欣赏着这出人间虐戏。

    直到黑暗岁月末期千面鬼圣才惹上了麻烦,一位没留下性命的人界高手找上了他,不但识破了他的伪装,竟然还一战而胜打得他魂飞魄散。这件事当初在人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就连刚刚与妖族恶战一场损失惨重的人族也一扫颓气,推杯换盏欢庆不已,可见这位鬼圣在他们心里留下的阴影有多深。

    同时,人界诸族也第一次知道了原来人也是可以敌仙的,不是靠着祖上流传下来的可以敌仙的大阵法宝,也不是靠着仙家下凡的仙祖靠山,而是人界修士自己。以没有经过仙气滋养的肉体凡胎,斩杀一位仙级的存在,而且还是冥界的一位鬼圣,飞升后期是人界极限的说法被打破了,很多高手都开始摸索飞升期之上那个无法言述的境界,极境之说就此在人界最顶尖的圈子里流传开来。

    极境是存在的,可如何步入那种境界,万年来却无人得知。唯一一个被确认站在了极境上的便是道士,他也因此被人以天一称之。可即便他是极境,比起能杀鬼圣的那位无名高手也有所不如,甚至是大大不如。况且世人都知道天一道尊受了重伤,道行大退不比当年,因此封子轩并不认为道士能够敌得过眼前的千面鬼圣,哪怕千面鬼圣也是重伤在身不比当年。

    可下一刻,他脸皮一僵,抽了抽耳朵,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

    “又见面了。”

    千面鬼圣终于不再发出那种让人难以忍受的恶心笑声,说出了一句人话。

    道士没有讶色,扬了扬下巴淡声问道:“说吧,谁派你来的?”

    “嗬嗬嗬嗬!”

    “嗬你麻痹,说人话!”

    “嗬嗬嗬嗬!”

    “草,不说是吧?行,老子今天心情不好,打到你说为止!”

    活动了下脖子,身形一虚,再看时道士已欺到“自己”身前,照着“自己”那张俊脸就是一记老拳。

    “让你学老子,老子抽不死你!”

    见两人重新战做一团,封子轩终于回过神来,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看向紫鸢。

    “他...他们认识?!”

    紫鸢不冷不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相识这么久,不管是李初一还是道士,无论他们身上发生什么怪事,她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第1014章 消失

    交手的轰鸣声滚雷一样的连成一片,道士越大越窝火。

    很少有人知道千面鬼圣本身的战力并不高,他之所以厉害主要厉害在他近乎完美的模仿上。

    不同于一般的幻化或是障眼法,千面鬼圣的模仿已经登峰造极,超越了以假乱真的境界,可以说是假能代真、真假难辨的程度。他模范的不仅仅是你的人,还有你的法、你的道、你所学所会的一切。

    换句话说,如果千面鬼圣连记忆和本能习惯的细枝末节也能尽善尽美的话,他就是你,根本无从分辨。

    所幸记忆和本能终究是无法完美模拟的,记忆可以复制,可一个人的经历潜移默化出的对事物的认知和本能习惯是不可能复制的,即便能伪装得了一时,时间一久也终会露出马脚。每个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无论是先天还是后天,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世界上都不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灵魂。

    道士便是当初斩杀千面鬼圣的那个无名高手,而当初之所以能胜,是因为他发现了千面鬼圣妙法中的一个漏洞。

    为了将自己完美的变成另外一个人,千面鬼圣会仔细的研究每一个目标的神魂。神魂分为两部分,神代表着一个人精神力,而魂则是灵魂,是一个人的根本。

    灵魂是独一无二的,即是灵魂也不能将其改变。它的存在就像一个原点,每一次新生都是一样的开始,如何发展如何衍变,则是看与之交融的神是何种状态。神的不同造就了神魂之间的差异,即便同一个灵魂两世为人,它所诞生的人也是截然不同的。

    而神的变化则牵扯到诸多方面,大致上可分为先天和后天两个部分。先天就不必说了,完全靠天给,全看自己的福泽命缘。而后天则是自身的经历,通俗点说也可以说是记忆。

    经历造就了一个人的品格、观念、性格及本能等诸多特性,这些特性结合在一起便是一个人的人性,也是一个人对待不同事物所具备的意志力。

    撇去情绪等主观因素不谈,意志力便是精神力的最初形态。修士通过修炼、通过对天地的感悟使得自己的意志力不断升华为独属于自己的纯粹精神力,并且进一步将其当成一种工具结合法力施展诸般妙法神通。

    而千面鬼圣之所以费那么大力气去仔细研究目标的神魂,其目的就是为了将对方包括功法神通在内的一切全都窃取过来。即便同一种法术,不同人施展总会有细微的差别,想要完美模仿只能尽可能的将自己契合对方,差距越小还原的也就越真。

    换句话说,只要一个人的神魂没有漏洞,千面鬼圣就根本没办法模仿。当初道士斩杀他的时候就是如此,那时候道士虽然有伤在身,可神魂完整道心稳固,心灵上没有一丝缝隙,对方没机会窃取到他的信息,这才被他趁着对方来不及变幻身份时重手将其轰得形神俱灭。

    可今天,无论自己用什么道法对方都能近乎完美的模仿出来,连战斗的方式和应变的本能也是如此,道士感觉对方就是自己,他是自己在打自己,无可奈何的憋屈感和久攻不下的无力感充斥心间。

    他知道,自己的神魂被对方给窃取了!

    根本不用多想,对方肯定是得到了他最后的那份残魂,这才跳过了对记忆经历的渗透环节,直接模仿了他的神魂波动,行他所行,用他所用。

    幸运的是,残魂只是残魂,对方的仿照仍不完美,因此才会被他压过一线。否则两人只能互相拼耗下去,最后的结果最大的可能便是同归于尽。

    一边见招拆招,道士一边脑中急转,苦苦思索着究竟是谁给了他自己的残魂。

    他的残魂不可能是对方自己得到的,今天能再见到对方他都已经很意外了,当初他是亲眼看着对方魂飞魄散的,就算狡兔三窟被其逃过一劫,苟存的千面鬼圣也不可能有那个余力对付自己的残魂。

    残魂是残了,但也不是可以轻辱的。苟延残喘的千面鬼圣即便真走了天大的狗屎运找到了残魂,它也不敢妄加试探,否则谁吞谁可就不一定了。

    因此,必定是有人帮了他的忙,不但给了他自己的残魂,甚至还有可能助他炼化了一番。

    而这个人,便是站在极乐圣主身后的那个黑影,是那个将他的残魂封存在画卷中让李初一“意外”得到的神秘人。可直到现在,一个本该死了的鬼圣重新站在自己面前,身上还有他的残魂痕迹,他却仍然没有半点头绪,这种憋闷的感觉直让他想抓狂。

    更让他抓狂的是,一个深埋在心底最深处的念头又偷偷浮了上来,道士烦躁的咆哮几声,甩手召出桃木剑在身前猛劈几记,左手用力在残留的剑痕上一拍,雄浑的掌力顿时推着剑痕化影而去。

    千面鬼圣嗬嗬邪笑,有样学样的也是空手虚劈出数道剑痕,左掌一拍猛推迎上。下一刻,两股剑痕和掌力同时爆开,无数剑芒和劲气四射而出,落到地面时犁出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大口子,波及的坟墓也化为了齑粉。

    祖陵受创,封子轩焦心不已,忽闻身后破空声起,数股庞大的气息急速接近,却是封家的几位族老前来援手。

    “族长!”

    “族长,老朽来了!”

    几声苍老的疾呼声传来,封子轩不喜反惊,赶忙反身迎上大声道:“别过来!”

    来者不明其意,但都停了下来,等到封子轩临近把事情粗略一说,众人这才悚然。

    “千面鬼圣?就是万年前的千面郎君?他还活着?!”

    “跟他动手的是天一道尊?这...这可如何是好!”

    “族长,祖陵乃我封家重地,每一位祭灵都关乎到我封家乃至整个人界的气运,不管他是鬼圣还是道尊,咱们都得阻止他们,不能让他们毁了这里!族长,请出祭灵吧!”

    “请出祭灵也没用!天一道尊也就罢了,对面的可是千面郎君,人越多越麻烦!祭灵虽然没什么灵智,可越是这样越是容易被模仿。若是被千面郎君借着祭灵浑水摸鱼渗透进咱们封家,那可就想找都难了!万年前覃家的惨剧你们都忘了吗?族长,老朽认为咱们应该静观其变,祖陵损伤了还可以修复,防止千面郎君混进家门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

    “好了!”几个族老争论不休,封子轩赶忙出言喝止。

    顿了顿,封子轩沉声道:“海昌族老说的对,我也是这个意思。天一道尊和千面鬼圣的战斗我们不好插手,也无法插手,现如今最重要的便是防范千面鬼圣偷入族中。海昌叔,请你跟其他族老各自带人将祖陵封锁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佑然、曲云二位叔伯随我留下。”

    封海昌顿时摇头:“这怎么行!族长,你是封家的顶梁柱,万一有个闪失封家定然大乱,你不能留下,我留下,你走!”

    封南天也插言道:“是啊族长,这里太危险了,你不能久留。这样吧,我一个人留下,你们都走,要是有情况我随时传讯你们!”

    “这怎么行!老三,你......”

    “你们看,好像少了个人!”

    不知哪位长老惊呼了一声,众人仰头一看,天空上果然只剩一人。

    “出来!!!”

    难听的嗓音证明了他和道士的区别,千面鬼圣寻找着道士的踪迹,不断的向四周打出一记记法术,脸上的桀笑统统化为了凝重。

    道士消失了。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不知道怎么就消失了。

    刚才的一番对攻当中,余波太强扰乱了他的灵觉,他只是一晃神的功夫道士便消失不见了,几番探查下一点踪迹都没有。

    若是换成外界的话他会以为对方逃了,可这里是封家祖陵,重重封禁下人可不是想走就能走得了的,就是神仙来了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消失掉,更不要说道士一介区区凡俗了。

    就算对方打败过他,打败过他这位堂堂的冥界鬼圣,那也改变不了道士是个凡俗的本质。

    没有经历过仙气或是冥界死气的淬体,人再强大也终是肉体凡胎,跟他们真仙鬼圣是两种层次的存在。

    这是常识,是真理,可是现在,自己为什么找不到他呢?

    神识倾巢而出遍布了整个空间,一双眼睛睁得滚圆紧盯着每一处可疑的地方,千面不相信道士会逃走,对方肯定是会某种连他也看不破的障眼法把自己隐藏了起来。虽然肉眼和灵觉都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但他的本能直觉告诉他,道士还在这里,并未离开。

    也怪他刚才有些大意,看着道士焦躁而无力的模样他就浑身舒爽,积压了万年的杀身之仇一直等的就是这一天呢。若是刚才专注一点别走神,道士绝对跑不了。

    他现在就是道士的复制品,几近完美的复制品,虽然没有道士的记忆,可无论道士用什么手段,只要起个头让他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变化,他便可自然而然的模仿下去,施展出任何一种道士所用的招术。

    学习!

    不需要窃取对方的记忆,只要通过交手不断的学习对方的招术,那他最后就是道士,而且比道士还要强。

    他的本体是冥界冥气淬炼过的阴灵体,跟仙气淬炼过的仙灵体不分伯仲,根本不是道士的肉体凡胎可以媲美的。

    只要杀了道士,窃走其一身所学,那现如今的人界,他便是最强。

    待得鬼门洞开返回冥界,那可望而不可即的尊位,他也终于可以染指一番了。

第1015章 学不了的法

    “嗬嗬嗬嗬,李在天,出来吧,躲是没有用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不需要本座来告诉你吧?本座的神识已经封锁了整片地域,不论上天还是入地,你都没有半分机会离开!”

    “莫非你想破开虚空?李在天,别让本座发笑了,你根本不可能出得去!”

    “快点出来,配合本座将一身所学尽数施展,或者干脆点,直接放开识海让本座查探一番,本座答应你放你们走,你看如何?”

    话说了一箩筐,可道士始终不见踪影,弄得千面就跟在自言自语一样。

    言语的刺激无效,千面眼神一闪,游目看向了避在远处的紫鸢,嘴角划出一抹冷笑。

    “嗬嗬嗬嗬,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小乖乖。李在天,既然你不出来,那就别怪本座辣手摧花吞了这个小乖乖了。本座已经近万年没有开过荤了,这里的死气实在是太难吃了,被封家搞得狗屎一样。感谢你带来了这个小美人,啧啧,无常境的鬼体,生的这又般漂亮,本座饱完欲福再饱口服,你放心,这个小美人我会使用到极致的,嗬嗬嗬嗬!!”

    千面郎君的绰号可不是白叫的,千面鬼圣的淫名和他的阴损毒辣一样出名,当初不知多少女子毁在他的手下。不仅仅是人族,妖族也是如此,不管什么种族他都不忌口,但凡是个母的只要被他看上了他都会千方百计的得到,千面郎君的绰号也由此而来。

    噙着一抹邪笑,千面鬼圣闪身冲向紫鸢,行至半途时突然身形一顿,一道人影横在了身前。

    “嗬嗬嗬嗬,你终于出来了!”

    舔着嘴角,千面鬼圣眼里满是得意。可瞧了几眼后他感觉有些不对,道士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对头。

    没有谩骂,没有烦躁,此时的道士什么情绪都没有,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双空洞的眼睛让人心底发寒,最让千面警惕的是对方明明站在眼前,可他的灵觉却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似乎眼前所见的仅仅只是个虚幻的泡影。

    暗暗戒备着,千面桀笑道:“怎么样,答应我的要求了吗?只要放开你的识海让我查看一番,我以我鬼圣之名向你保证,你和你的小美人都可以活着离开,咱们就算扯平了,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看如何?”

    道士没有回答,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直到千面鬼圣渐渐眯起的眼睛里闪出凶光时,才轻轻的抬了下下巴。

    “最后问你一次,谁派你来的。”

    “嗬嗬嗬嗬!!这种时候了你还跟我装神弄鬼?李在天,你不是被气疯了吧?”

    狂笑声中,千面鬼圣两手一摊:“来吧,本座让你先出手!能被自己打败,李在天,你其实是幸福的!”

    道士的情绪没有丝毫波动,闻言轻轻点头竖起了一根手指,嘴唇未动,可周围却响起了他洪钟大吕的道喝声。

    “天地无极...”

    “天地无极!”

    道士刚动千面鬼圣也跟着动了,有样学样的竖起了食指,身上的气息波动与道士一般无二,心里为又要偷学到一式秘法而兴奋不已。

    道士就像没看见一样,继续施展道诀。

    “乾坤...”

    “乾坤...!”

    “吾定!”

    “唔...噗!”

    没有模仿完,千面鬼圣所化的道士脸色惨变,一口黑血狂喷而出,身体跟磕碎了的瓷器一样布满了道道裂纹。

    桀骜和镇定再也不见,千面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和茫然。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崩溃,体内冥气在消散瓦解,周围的天地灵气也对他退避三舍,他拼命的想要汲取却得不到一点补充。

    最可怕的是,他所掌握的道则也不见了,刻印在灵魂里的道则在迅速的消失,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的抹了一把将它们全部抹去,他的道行在极速的消退着。

    “这...这怎么可能!”

    千面不可置信的嘶吼着,鬼体的崩散道则的远去,他再也无法在天空虚立,身子一沉坠向了地面,一声闷响在墓林中砸出了一个深坑。

    “咳..咳咳...你...你这是什么道法?”

    “你学不了的法。”轻轻落在他身前,道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方才还感觉装神弄鬼的脸,此刻在千面眼里是那么的让他心寒。

    听到道士的话,他微微一怔,旋即神色凄厉的怒吼道:“不可能!只要摸透了神魂,天下间不可能有我学不了的道法!我有你的魂丝,你的神魂我了若指掌,你的法我不可能学不会!不可能!!!”

    道士静静的看着他,没有继续出手,也没有任何解释。

    濒死光头,千面疯狂的运用着种种所学,身形外貌在不断的变化着,有男有女有鬼有妖,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可是没用,都没用。

    不管变成哪个人,不管动用何种秘法,崩散都没有丝毫停止。

    心凉到了冰点,千面不想死,他已经死过两次了,尤其第二次,那种大半个身子都浸入了轮回之河的恐惧感深深的纠葛在他灵魂的每一个角落,清晰至极,挥之不散。

    他不想死。

    管他是人是鬼,管他是魔是佛,只要能活着让他做什么都好。哪怕做牛做马做畜生,只要能活在当下,保留着自己这一世的珍贵记忆继续活下去,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别杀我!我告诉你前因后果!我告诉你我是怎么活下来的,是谁安排我在这里养魂的!你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只要...只要你放我一马,我就全都告诉你,你残魂的下落我也告诉你,我知道你一定在找它对不对?你需要我的对不对?”

    堂堂鬼圣,与仙齐平不可一世的存在,面临生死时却也如凡夫俗子一般,摇尾乞怜不知羞耻的模样甚至比凡夫俗子更加不堪,直让人唏嘘不已,闹不清仙凡之间究竟有什么区别。

    也不能说所有的真仙鬼圣都是这般不堪,但千面的模样确实是给这些所谓超脱的存在重重的抹了一把黑炭,让人狐疑他究竟超脱在何处。

    难道仅仅只是长生不死,以及压人一等的强大战力吗?

    若是撇去这两样不说,他又比他口中的凡俗高贵在哪里呢?

    道士已经见怪不怪了,没有丝毫讶异,静静的站在千面身前看着他一点点死去。

    千面见道士无动于衷,一发狠竟然翻身跪了下来,大脑门不要钱似的在地上一顿猛磕,直把地面磕得乱石飞溅浅坑渐深。

    “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我...我愿意给你当魂奴任你差遣!放了我,求求你了!”

    “是谁?”道士淡淡的问道。

    前面如蒙大赦,满脸狂喜的抬起头,毫不犹豫的道:“是...”

    只一个字,声音戛然而止。

    原本越布越密的裂纹骤然一胀,千面整个人就像镜子一样碎了开来,每块碎片不断的瓦解碎裂,直到彻底消失,连齑粉都没有留下。

    道士丝毫没有意外,在千面张口的瞬间便伸手往千面身上一抄,在对方爆开的时候恰好探入对方的识海捞出了一缕魂丝,旋即身影一晃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身处九霄。

    “出来。”

    没有道诀,也没掐动法印,只是像是陈述事实一样的轻吐两个字,周围的空间顿时滚滚波涌,主动为他逼出着什么。

    可是没有人影出现,道士静立片刻目光一闪,盯着天空某处轻声道:“开!”

    刹那间,天空如绽放的秋菊一样层层剥开,人界和虚空只是其中的两片花瓣,一片片空间夹缝,一片片虚空甬道,还有很多不为人所认知的玄妙所在尽数花瓣一样的绽放开来。

    中心处的花芯若隐若现,里面两股无法言喻的气息逸散出来,那种奇妙的感觉即便不懂修行的凡人感受到时也会不由自主的在心底里生出两个字。

    阴,阳。

    神魂不全,强行将《无极乾坤道》催动到最高境界的道士根本支撑不了多久,盛开的秋菊只维持了一瞬,没等阴阳交合的花蕊露出真颜便继续的倒卷而回。

    可是已经够了,道士找到了自己所要找的。

    倒卷而回的花瓣,位于深处的那些忽然都生出了一只眼睛,一时间不知多少只眼睛同时盯了过来,光景象就让人头皮发麻,更遑论其中毫不掩饰的杀意了。

    “你...该...死......”

    还是那三个字,道士听过不止一次了,可每一次都是那么的让人心悸。

    那是天道的声音。

    根据他对天道的了解,那是冥界天道的声音,他牛

    逼哄哄的好师叔——道衍清。

    上次玄冰寒狱时对方就显化过一次,差点要了他们师徒的小命。再联想到李初一得到的画卷和千面鬼圣的复生,道士的心里渐渐有了一丝眉目。

    很可能是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这才让这个老混蛋把他们师徒给盯上了。就是不知道盯上他们的只有这个老混蛋,还是其他两位混蛋也都有动作了。

    可惜凌霄峰上天道的声音只传给了李初一一人,如果他也能听到,那他就能分辨出当日显化的究竟是哪界天道了。

    可是转念想想他又感觉不对,如果真是冥借天道盯上了他,那千面鬼圣不应该会复活。

    是,掌控冥道的道衍清有这个能力,可他没可能这么去做。道士很确定当初的千面鬼圣已经死了,可为了对付他而复活千面,这很不合理。

    三界天道固然想杀他,可跟让一个鬼圣级的鬼修死而复生相比,反噬的代价远比杀他的好处要大得多,这种自乱轮回的事道衍清没理由去做,除非他不想炼化冥道了。

    难道道衍清失了心疯?

    可道衍清已经跟天道交融,他已经不算是人了,天心即己心,天心无情己心亦然。能保留杀他们师徒的一点思念已经不易了,他哪有那么多情绪用来失心疯?

    这些念头一瞬而过,道士的眼睛忽然一亮,他在某一片花瓣上察觉到了一缕熟悉的气息,那是他的残魂!

    在花瓣完全收拢的瞬间,道士终于瞧出了那片空间的所在,可惜时间太短来不及看清楚具体位置,但能获得讯息已然不易。

    “果然...冥界吗?”

    喃喃自语中,花瓣完全收拢,空间平息下来,欲要追杀他的冥界天道也被一并关在了里面失去了他的踪迹。

    与此同时,道士的脸一瞬间血色全无,身子晃了晃差点没坠落下去,他赶忙退出那种至高的境界,掏出一把丹药看也不看的吞入肚中,神色这才略略好了些。

第1016章 大道反噬

    微微低头看着左手,上面龟裂与千面鬼圣一般无二,久久无法愈合,但好在暂时遏制住了恶化的势头。

    将手收入袖笼背到身后,道士身形一晃来到了紫鸢身前。

    “走。”

    紫鸢没有多问一句,莲步轻移跟在了道士身后。

    封子轩赶忙带着几位封家族老围了过来,看着脸色不太好看的道士欲言又止。

    “前辈,这个...”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是我也没弄清楚答案。不过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你想问的事都跟冥界有关。”

    “冥界?”

    众人纷纷愕然,面面相觑,可道士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僵在了原地,满眼的不可置信。

    “对了,你们家去太虚宫的人都死绝了,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仙门快要开了,而鬼门,同样也快要开了。”

    “鬼...鬼门?!”

    一个封家族老失声惊叫,可刚叫了一声又强行压低了声音,似乎对自己所念的两个字很是忌讳。

    其他几人也是如此,其中一个满头霜白的老者喃喃道:“仙门开,福缘至;鬼门开,厄难来。仙鬼二门同时降临人界,这是...这是灭世之祸啊!”

    另一个中年相貌的族老连连摇头:“不可能啊!没道理啊!上次黑暗动乱才过去多久,距离下一次的大劫至少还有近十万年,鬼门怎么可能会在现在降临?天一前辈,恕晚辈失礼,晚辈想请问前辈这则消息是从何而来,消息来源可靠吗?”

    “卧龙之会的乱子你们也知道了,这消息是从被抓住的鬼修嘴里问出来的。”

    看着有些狐疑的中年人,道士咧了咧嘴角:“我亲自搜的魂。”

    中年人立马闭嘴。

    道士亲自搜的魂,那这消息的来源至少是可靠的了,就是这真假......

    “消息已经告诉你们了,信不信在你们自己。据我所知每次黑暗动乱你们封家和宫家都是首当其冲的,西边的鬼域和冥界降临下来的鬼东西必须越过你们两家镇守的生死一线才能抵达人族疆域。好在鬼域也是冥界镇压的目标,你们的压力才没有那么大。可是这次不同,鬼域的老鬼们似乎不想继续委身屈从,他们已经联系上了大衍,大衍也承诺会给他们划出一片栖身之所,而你们封家的人又不知不觉的被人控制了成了他们的帮凶,现在祖陵里又冒出个本该死了的冥界老鬼。不用我说你们也该知道,你们封家,已经被人盯上了!”

    道士的话重重的锤在众人心里,久未慌乱过的心此时已波澜一片。

    如果说前几句话他们尚可镇定,可千面鬼圣出现在封家祖陵是他们亲眼看到的,他们无论如何也镇定不下来。

    连家族最核心最安全的所在都被人悄无声息的摸了进来,封家这条大船看似平稳,实际早已行至了风口浪尖,濒临万劫不复的边缘。

    轻轻吸了口气,封子轩轻声问道:“前辈,您老可有眉目了?”

    道士摇头:“没有,该告诉你们的都告诉你们了,剩下的你们自己查吧。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咱们后会有期。紫鸢,咱们走!”

    袍袖一挥,道士和紫鸢消失在原地,封子轩根本来不及拦阻。

    刚想无奈的叹口气,却听天空一声爆响,抬头一瞧竟是祖陵的外层封禁上被开了一个大洞,道士的身影一晃而逝,大洞几息的功夫又重新愈合起来,略略感应了一下后竟然完好如初。

    “这个...”

    众人面面相觑,封子轩无奈苦笑。

    祖陵的封禁大阵,果然是被人家给瞧破了。

    带着紫鸢离开封家祖陵,道士一脚踢破虚空钻了进去。

    直到在虚空兜转了很久之后,他才终于停了下来,风轻云淡之色瞬间远去,冷汗满布的脸上只有痛苦。

    “前辈!”

    早就感觉道士不太对头,紫鸢赶忙上前来扶,却被道士挥手拦住。

    “没事,小伤,休息一下就好。”

    话是这么讲,但紫鸢哪里能信?

    阻拦她的那只手上龟裂处处,裂纹一路延伸到袖筒深处,在没有衣衫遮盖的脖颈处又重现端倪。这还只是能看见的部分,看不见的部分还有多少这种伤谁也不知道。这种伤势都说是小伤,鬼都不信!

    取出一枚铃铛扔向紫鸢,铃铛脱出便长,飞到紫鸢头顶时牢牢的将其罩在了里面。

    “你在里面别动,我处理一下伤势,然后咱们再出发。”

    说完道诀一收,铃铛重新化为原本的大小飞到了他的身边,叮铃叮铃的环绕不停。

    在身边布下重重封禁,又打出数枚道符法宝潜伏四周,道士这才放下心来,念头一动身上的衣衫爆成碎片。

    没了衣衫的遮掩,肉身的恐怖景象顿时暴露了出来。

    只见一道道或大或小的裂纹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大半个身子,尤其是小腹和胸口两个位置,裂痕深处隐隐有血光迸现。

    每条伤口都在微微蠕动着,似乎想要愈合,可总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阻挠着它们,让刚有好转的伤口重新瓦解崩裂,以至于道士碎开衣衫的时候都腾起了一片灰尘,那是化为齑粉的死皮烂肉积聚而成的。

    “有点玩大了啊!”

    道士晃晃脑袋,忍着钻脑蚀髓的剧痛缓缓入定。

    身上的伤再疼也不及脑子疼,以不完整的神魂去强行催动《无极乾坤道》的最高境界早已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若非这功法是他所创,若非他道元护体根基深厚,他早就跟千面鬼圣一样形神俱灭了。

    《无极乾坤道》四大境界,借法、御法、我既乾坤、乾坤吾定,前三重都在方圆之内,修至化境也不过与天地齐平。唯独最后一重境界不同,那是一种超脱,超出了五行天地的范畴,置身于阴阳二道之中,诸天道则不再只是运用而是可以重新界定,换句说话他不再是道则的使用者,而是道则的制定者。

    那种境界用外部真界的话来讲便是圣境里的三清胜境,虽然只是微微触及了边缘,可也足以骇人听闻了。

    而这,也正是千面鬼圣模仿不了的原因。

    道士说的一点没错,千面根本学不了,因为这已经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畴。千面的模仿看似无穷无尽没有界限,其实不然,他的道行便是他的界限。对于稍稍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东西,千面还可以根据目标的记忆慢慢参悟,可对于远远超出他能力范围的东西,千面碰了必然会受到极其严重的反噬。

    就像这次,《无极乾坤道》的第四重和第三重别看只差了一个层次,可里面涉及到的东西却相差万里,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两个层次间完全是质的差别,根本不是其他力量可以弥补的,想要运用不仅仅需要苦修,还需要极高的悟性,以及一份冥冥之中的机缘。

    千面没有,他只有道士的一缕残魂,道士的记忆半点都没有。所以当他贪婪的偷学这种法门时,瞬间就被剧烈的反噬给吞没了。那不仅仅是他自身的反噬,更是道则的反噬,不明其理乱动其法,诸天道则岂能容人如此辱没?

    所以连天罚都没有出,道则自行舍弃了千面鬼圣,千面顿时成了天地不容之物,他的死是必然的,谁也救不了他。

    千面死了,但始作俑者的道士也不好受。功法是他自创的不假,可是他残缺的神魂不足以支撑他潘至那个境界。

    修行从来没有一蹴而就的,供人修行的法门更是如此。

    虽然道士凭着自己的才智和运气,结合着《道典》经文自创了《无极乾坤道》,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这门独门绝学还远称不上完美,最多也就是个小成。

    别看第四重境界就能触摸到一般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三清胜境,但道士很清楚那种境界的维持有多难,一个不慎便会受到严重的反噬。所以他向来都只将其当成一种压箱底的手段来使用,他很清楚自己根本算不上三清仙,他只是摸到了圣境的门槛而已。

    连全盛时期都要小心运用的法门,现在的他强行催动无异于寻死。若非千面鬼圣的手段太恶心把他逼到了绝路,他是万万不会动用此法的。

    还好,他只是将自己的精气神逼到了那种境界,没有以哪种状态动用任何法术,也没有定改任何道则,只有不明就里的千面鬼圣傻呵呵的有样学样,硬生生的把自己给活活玩死了。

    可道士现在的状态也很不好,肉身的恐怖伤势只是冰山一角,最麻烦的还是神魂之伤。

    他的神魂本来就是残的,此时又被大道反噬,神魂自残缺处开始延伸出道道裂痕,一鼓一胀的像是要崩裂一样。刚才怕直接遁走会在封家面前露了怯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道士这才强打精神又跟他们废话了一番,仅仅耽误了这片刻的功夫,他的伤势又加重了数分。

    闭目调息良久,道士心念一动,一缕残魂出现在身前,飘动了几下后一溜烟的钻进了他的识海深处。

    虽然只是一缕小小的残魂,可得到这丝残魂滋补的道士还是感觉头脑一清,痛不欲生的感觉稍稍缓解了几分,嘴唇微张轻轻的吐了一口长气。

    “冥界吗...”

    喃喃自语了一句,脑海中再次浮现起那惊鸿一瞥,画面旋即黯淡了下去,道士的心神彻底沉定了下去。

    距离他不知多少万里的另一片虚空,一个头戴大斗笠的老者停下了脚步,身后的一袭红衣的女子也赶忙跟着止步。

    “前辈,怎么了?”

    老者没有理她,定在原地凝望着虚空深处许久,才慢慢收回了目光。

    “唉...”

    一声轻叹,老者摇摇头,继续迈步前行。

    红衣女子不明所以,可也不敢问,见老者离开赶忙提步,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

第1017章 圣地内外

    一言不发的前行良久,老者的脚步忽然又停了下来,被斗笠遮住大半的脸慢慢转向了一个方向,看不见眼睛,可是却能感觉道两束犀利的目光从斗笠中穿出。

    “你留在这里。”

    嘱咐了一声,老者的身影消失在原地,红衣女子愕然四顾,却没有找到半抹身影,无奈之下只能停在了原地默默等候。

    无数万里之外,一处介于人界和虚空之间的夹缝里,龙族的圣地隐藏其中。

    圣地中心处那条巨大得难以想象的真龙遗蜕一改往日的平静,不断的散发着常人根本无法察觉的波动。可是这些波动尽数被外面的九五绝天大阵给阻隔了下来,所以就连敖昆等人的修为也没有半点察觉。如果他们能接近龙身的话,他们会发现除了这些难以察觉的波动之外,巨龙体内还渐渐散发出一种本不该存在的东西。

    血气。

    或者说,生机。

    千古龙冢的存在几乎每个妖族都知道,可龙冢内部是何模样却无人知晓。每个进入过龙冢的人都讳莫如深,所以关于龙冢内部的记载很少很少,就拿妖族圣宗敖晟来说,除了知道他进入龙冢得到了妖皇剑以外,龙冢内部的一切敖晟从来没有提及半个字。

    李初一有幸成为了万年来第一个进入千古龙冢的人,这是谁都事先没有想到过的。如果能选择的话,李初一绝对不会奢望这等“福缘”。

    进入龙口的瞬间,他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当他的意识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宁可自己能继续昏着,免得受这份恶罪。

    他是被疼醒的。

    就像是在一个烧开的油锅里,每一寸肌肤都无比的灼痛,不知名的液体包裹着他的全身,并且还顺着他的口鼻灌入到他的体内。身体从里到外都像是点着了一样,除了疼以外他再也没有其他感觉。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因为身体像是化为了火焰,除了意识以外,他的人已经并不存在了。

    想要睁眼看看自己在哪儿,可努力了半天之后,他忽然发现自己很蠢。

    人都已经不在了,又从哪儿来的眼睛?

    他连自己现在是不是真醒着都有些怀疑,闹不清楚现在正在思考的究竟是他自己,还是仅仅是他死后留下的一抹残念。

    等着重生吧。

    李初一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念头。

    道士说过只有三界天道才能把他送入轮回,别人就算能杀了他的身,也灭不了他的魂。

    那么问题来了,是真龙厉害呢,还是天道厉害呢?

    李初一不知道,也无从分辨。

    不过凭感觉来说,应该还是真龙厉害点吧?

    真龙也是天地初开的灵种,从血统上来说与祸斗不相上下,其后代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而阴阳扣再厉害也不过是祖师爷炼制的至圣仙宝,内里的天道轮回现在又被三个师叔祖裂成了三份各占其一,从这点上来说一界的天道绝对不如真龙。

    那么问题又来了,这里是真龙遗蜕的体内,真龙褪下来的老皮跟天道比,又是谁比较厉害呢?

    他还有没有机会重新人间呢?

    “有。”

    你说有,我怎么没看出来哪儿有?

    嗯?

    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李初一愕然发觉竟然有人在跟他说话!

    张口欲呼,可是发不出半点声音,他只能在意识里疯狂的呐喊。

    你是谁?!

    心灵的呼喊何等飘渺,可说话之人竟然听见了,声音又在他脑海里出现。

    “我是谁?”

    李初一差点没气死,这话是他问的,对方竟然反问他!

    不过对方能听见自己的心声,还能将声音直接传到自己的心里,他也不敢胡思乱想,生怕惹恼了对方。

    那个...前辈,我这是在哪儿?这里是千古龙冢吗?你能帮我出去吗?

    心里一口气飘过好几个问题,说话之人似乎脑子比较慢,被难住了,好半天才慢吞吞的吐出五个字。

    “你在我体内。”

    李初一很庆幸现在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否则他非把舌头咬下来不可。

    在人家体内?

    这是什么意思还用问吗?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龙族的老祖宗——真龙!

    就算不死真龙本人,那最次也是遗蜕的残念。

    但即便个残念,那也是真龙的残念,也就是小爷见过世面,换成别人进来还不得给活活吓死!

    找到了正主儿,就找到了离开这里的希望。略略酝酿了一下,说不出话的小胖子撩开了心声的话匣子。

    删去不能说的,从自己记事儿开始一路说到了五羊坟冢,又从五羊坟冢说到了太虚宫又到了漠北,直到最后怎么被“要挟”着来了妖族,怎么进了这龙族圣地,又是怎么被自己的剑坑了落难于此。

    字里行间惊心动魄荡气回肠,潸然之情差点没把他自己都给感动哭了。

    说到最后,做不出表情的他在脑子里想了一副自己给真龙磕头的画面,随后用最可怜的语气在心里说道:“龙前辈啊,我真是被迫进来的,可不是随便乱闯。我家里还有妻儿老小嗷嗷待哺等着我回去呢,您看您能不能把我当个屁给放了?我对天发誓,我真不是有意进来的,您要是能把我给放了,我回去后天天给您上贡烧香,连名字我都改了,叫龙初一,你看成不?”

    说完等了半天没得到回音,李初一也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态度,便想再挤点感人肺腑的故事出来讨讨饶,结果对方忽然开口了。

    “你...”

    李初一顿时集中起精神等着对方往下说,可是对方只说了一个“你”字便没声儿了,差点没给他噎死。

    仿佛过了一万年那么久,对方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

    这回多了一个字,李初一却傻眼了。

    是你?

    这家伙认识我?

    毛骨悚然的感觉充斥全身,周围的灼热也似乎没那么热了。李初一浑身发冷,回忆着之前的一切,一种不妙的感觉泛上心头。

    千古龙冢,莫非不是兽皮长剑要带他来的,而是龙冢本身要他进来的?

    而兽皮长剑本身则只是一个诱因,一个伏笔,它落到自己手中是有人安排的,自己现在所遇到的都是被人事先安排好的?

    是谁呢?

    道士吗?

    难道这又是道士悄悄安排给他的一次试炼,一次机缘?

    “你认识我吗?”李初一在心里问道。

    其实答案他早就知道了,对方的那两个字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

    吗的!

    小胖子忍不住骂娘了。

    跟这老龙说话本来就费劲,等了半天结果还得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你不认识我,那你为什么说‘是你’呢?”

    话问出去了,又是很长很长时间的沉默。直到他都快要放弃的时候,对方才终于出了声。

    “不知道。”

    这次的话说的挺利索,但却比先前更气人。

    李初一发现对方果然是条神龙,吗的脑子不正常的神经龙!

    “我不认识你,但我等的是你。”

    这次没等他发问,对方竟然主动开口了。言语不但更利索了,表达的意思也更清晰准确了。

    不过李初一却彻底糊涂了,不认识自己却等的是自己,这老龙是从哪儿听说的自己的呢?

    难道真是道士安排的?

    “你是三元道人门下,玄、心、清、明四位弟子里明的后人,是也不是?”

    明?

    李初一纳闷儿,没听说过啊?

    “我师父是天一道尊李在天,师爷是道尊,祖师爷确实是三元道人,至于你说的明我不知道是谁。”

    “那便对了。”

    对方轻轻一叹:“明就是你的师爷,道号道衍明,是三元道人最小的徒弟。当初他......”

    声音戛然而止,李初一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半句,心里恨得直想抓狂。

    吗的,说话又说一半!!!

    熟不知此时此刻,圣地外部的虚空中,三道无上的气息同时而至。漆黑的虚空里陡然出现三条白线,像是裂口一样缓缓张开,三只黑白分明的眼睛露了出来,瞳孔深处皆有一层套一层的阴阳鱼缓缓浮动。

    圣地内,真龙遗蜕猛然一震,冲天的血气直冲九霄,撞破圣地的外层防护冲进了虚空当中。翻涌的血气在一道磅礴的意志控制下迅速收拢,化为一条五爪赤龙盘踞空中,丝毫不惧的对峙着三只巨眼。

    五目相交,无论巨眼还是赤龙眼神都在微微波动着,像是在进行着某种交流。可持续了没一会儿,整片虚空夹缝猛然一颤,漆黑的虚空宛若黑色的幕布,被人蛮力撕成了两半,一个都戴斗笠的老者步履沉稳的迈了进来。

    无论是眼睛还是赤龙,眼睛一瞬间全都望向了老者,几道目光微一交错,整片空间瞬间开始崩塌起来。

    崩开的裂缝中,五颜六色的光带不断的生出与幻灭,那是一条条道则之光。老者抬脚缓步上前,三只巨眼先一步品字形的拦截了过来,赤龙目露惊*带着身下的圣地空间遁走,可下一刻眼前一晃,又一个斗笠老者突然出现在它面前。

    “约定好的事情,你非要多嘴,现在又横生枝节,你是逼我灭了你的根吗?”

    三只巨眼同时无声怒吼,调转矛头准备返身攻来,可先一步出现的老者却闪身过去缠住了他们,无以计数的道则扭曲成锁链状缠绕过去,死死地拖住三只巨眼拖延着他们的速度。

    赤龙目露不甘,张嘴欲吼,他面前的那位老者凌空一抓,吼声顿时被掐在了喉咙里,巨大的龙身痛苦的扭动着。

    “好好睡你的觉,老夫只要你的气血,事成之后保你能重见天日。若是再有下次,就别怪老夫辣手了,哼!”

    五指一合,扭动戛然而止,凝聚血气的意志烟消云散。没了意志的支撑,磅礴的血气刚要散开,却被老者轻轻一抓收拢在一起,用力按回了圣地中心的真龙遗蜕之中。

    与此同时,灼热感猛增数倍,咒骂着老龙不把话说完的李初一眼前一黑,再次昏厥了过去。

    望着下方,老者似乎能看透真龙遗蜕直视到里面的李初一似的,斗笠下仅仅露出的嘴角划出一抹温柔的微笑。

    “吞吧,尽量的吞,越多越好。有了这些血气打底,应该足够支撑到下一次了。”

    言罢,老者扭头看了看三只巨眼,反手向身下的龙族圣地用力一拍,圣地所在的空间周围涟漪一荡,旋即叠起了层层虚空褶皱。

    巨眼知道他想干什么,目光中透出冷厉和焦急,瞳孔深处的一轮轮阴阳鱼迅速的彼此交错融合,整片虚空隐隐震荡了一下,无数道则洪流凭空而出,分做两道向着老者和圣地齐齐攻去。

    可惜,晚了一步。

    密密麻麻的破碎声中,激荡到极点像是打碎的玻璃,哗啦啦的碎成了无数空间碎片。

    所处的这层虚空夹缝破碎后,下面又露出了新的虚空夹缝和虚空甬道,在老者的搅动下继续破碎着,一层层的仿佛无休无止一般。

    而圣地所处的那片空间断层则如怒海中的一叶扁舟,在老者的刻意护持下时而乘风破浪时而随波逐流,不断的在无以计数的空间碎片间越飘越远越沉越深,直至彻底消失不见,老者这才收手。

    而这时,三只巨眼也终于湮灭了第一位老者,各展神通御使着无数道则汇聚成的狂涛猛浪向第二位老者淹没过去。

    天之怒绝对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但老者显然不是一般人。

    面对道则的碾压,他丝毫不惧,嘴角轻轻一抿,抬手在身前用力一抹,身前的空间顿时波澜再起,淹没圣地空间的一幕再次出现。

    不同的是,无穷无尽的空间碎片并没有将他吞没,而是屏障一样的挡在了他身前,任由道则洪流冲撞过来,却总是咫尺天涯般的跟老者之间隔着一层破碎的虚空。

    最后看了眼三只巨眼,老者轻轻抹去嘴角的血迹,按了按斗笠遮住脸庞,转身踏空而去,几步之后便影踪全无。

    三只巨眼勃然大怒,三道愤怒至极的目光如同烈焰般烧得整片虚空都沸腾起来。

    大片大片的空间碎片脱落下来,爆碎成细碎的小块后重新融合起来,然后再爆碎再融合,如此反复仿佛无休无止一般。

    其间,某些一晃而过的碎片上依稀能看到星辰的新生与破灭,一幕幕瑰丽的场景走马灯一样的自眼前晃过,可三只巨眼的情绪丝毫没有因此而好转,他们要看到不是这些凡人眼中的“盛景”,他们要找的是那个人!

    可是,那个老者的踪迹始终没能寻到半点。

    李初一所在的圣地空间也不知漂往了何处,始终未见。

第1018章 平静

    有个词叫岁月如梭,是用来形容时间过的有多快的。可时间到底流逝的有多快,每个人眼中都是不同的。

    自太虚宫之乱结束,镇西王回归大衍,一晃眼的功夫已过去了三十年。

    凡人眼中,这三十年是漫长的,充实的。昔日的幼童已成家立业儿女双全,昔日的壮年则垂垂老矣白发苍苍。

    二十年的时光他们经历了很多事情,有些人甚至已经走完了自己的一生,有儿女孝敬的择个风水宝地年年祭拜,孤家寡人的荒郊野外杂草孤坟,默默的消失在人世之中。

    修士眼中,凡人的一生一直是可怜而短暂的。人间的美好他们根本看不到,懵懵懂懂的就了却了一生。尤其这二十年里更是如此,仙门将开的消息在修士的世界中悄然散开,据说每次仙门开启天空都会现出祥瑞之象,这种几千年也未必能得一见的奇景那些凡人却看不到了,每每想到此处修士们更是觉着凡人可怜了,他们自己的奋进之心也越发坚定。

    仙门是独木桥,是站在人界最顶端的大能们的角斗场。但仙门的机缘却不仅仅是属于那一小撮人的,修为高只是争夺机缘的可能更高,无论正史还是野史中都记载着一些天降仙缘的个例。

    有些是刚刚入门的小修士,还有极个别的甚至是丝毫不懂修行的凡人,这些根本没资格角逐飞仙资格的人都因为一份意外降临的机缘而羽化登仙,这就给了所有修士一份希望,谁又能说自己不会是下一个上天眷顾的幸运儿呢?

    整个人界的修士都在努力修行着,尽可能的提升自己,以求在仙门开启时多一分争夺仙缘的力量。热火朝天的他们并不知道,站在人界最顶端的那些顶级势力也在暗流涌动,与他们不同的是那些顶级势力勤加修炼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仙缘,更多的是在备战。

    只有他们那个层次的人和势力才知道,仙门是要开了,可鬼门,也会随之一起降临人间。

    人界的顶级宗族除了新贵八极盟以外,无不是从万年前的黑暗岁月中传承至今的。仙鬼横行肃清人界的恐怖景象,他们各自的史籍中都有记载。

    没人知道为何才仅仅过去了万年,冥界鬼门便要再次降临人界,事已至此想再多也没用,为今之计只能想尽办法增强实力,以求在即将到来的混乱中保全自身。

    大衍与各方的摩擦都大幅削减,混乱的漠北也罕有的安静了下来。四宗各自收兵闭门不出,八极盟趁着这难得的机会休养生息,同时想尽办法加紧与太虚宫的联系。

    人界的顶级势力中,只有他们是野路子出身,当初为了各种理想和目的聚在一起揭竿而起,论财富他们不比其他人差,可论底蕴他们却差之千里。想都不用想,如果事情真像卧龙之会上听到的那样发展,他们八极盟必定是第一个被肃清的对象。

    远水解不了近渴,但八极盟也别无他法。漠北四宗是肯定不会帮他们的,不来攻伐他们就不错了,而大衍的胃口太大,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其皮毛骨头的一并吞下,所以太虚宫是他们唯一能够依靠的对象,哪怕付出的代价再大,他们也要紧紧抱住这条人界第二粗的大腿。

    八极盟心慌,南方十万大山的妖族也暗暗心慌。

    自打五位大掌祭进入了龙族祭坛,至今已经二十年没有出现过了。

    余下的四位大掌祭感觉事情不对头,曾数次前往群龙殿后殿探查,可惜均无结果。

    后殿的传送阵一直在运转着,可无论怎么催动就是到不了圣地之内。最后四位大掌祭联手试探了一番终于确认,传送阵无恙,圣地应该也无恙,只是传送阵和圣地之间的虚空甬道不知为何发生了一点错位,这才让两侧的人能互相感应到对方的存在,可是身体却无法穿梭来回。

    好在这种错位在不断的自行修复着,虽然不知道要多久,可总有一天肯定会重新贯通。

    百劫道人也是在接到妖族和绿婆婆同时送到的两封密函后才放下心来的,耽误些时间不打紧,人没事就好。说实话,别人他不怕,他就怕李初一有个三长两短,那样的话道士得知后会闹出多大的乱子,他想想就心寒。

    仙鬼二门同开,这种时候还是保存实力,不要横生枝节为妙。

    他并不知道,李初一虽然没死,但三长两短却是有了的。

    不是妖族和绿婆婆故意瞒他,而是妖族和绿婆婆本身也并不清楚实际情况。

    传送阵发生了异常,两边的人能感应到对方的存在已是极限,交换信息什么的想都别想。留在外面的四位大掌祭曾经试过,结果差点引起了传送阵的崩溃,自此不敢再加干涉,只能默默的等待着传送阵一点一点的自行调整。

    也幸亏他们不知道,否则现在的妖族和太虚宫,怕是已经硝烟暗起、乱象横生了。

    二十年的时间,太虚宫已经彻底抹去了战火的痕迹。九峰重新光彩熠熠,各峰的守山大阵也全部修复完毕,并且加派人手日夜守候。

    经过战火的洗礼,太虚宫的弟子对宗门更加归心。当日九虚连环一出,震慑了大衍和其他宗族之余,也狠狠的震撼了一把自家弟子的心。

    都说太虚宫厉害,可具体厉害在哪儿,厉害到什么程度却没人说得清楚,如今九虚连环的惊鸿一现则给足了他们话题。

    那么多衍兵,那么多让人仰望的高手,九虚连环一出只片刻的功夫便烟消云散,安全感和自豪感同时充斥胸间,他们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了师门的强大,感觉就算连仙界的真仙来了也未必能踏破自家的大门。

    其他与会的宗族也暗自凛然,尤其是八极盟,他们总算知道为何太虚宫能眼都不眨一下的便将八极锁天这等级别的守山大阵送给自己,底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太虚宫一片欣欣向荣之气,默堂发力,众弟子配合,二十年中默堂又揪了不少钉子出来。不过这些钉子都是些小鱼小虾,身份最高的也仅仅只是个玄级的暗子。大衍够身份的暗子早就跟着宇文太浩一起走了,留下的这些都只是些弃子而已,没什么价值。

    唯有一人例外,这个人二十年来一直是横在默堂心中的一根刺,确切的说是当日跟李初一发生口角的那几个默堂弟子心中的刺。

    这个人,就是余瑶。

    马修仁、胡琼儿,他们俩便是当日带头的一男一女,言午许的顶头上司。这二十年来他俩一直没放弃对余瑶暗查,余瑶被于浩完好无损的放了回来,马修仁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不应该是一个情字就能够解释的。

    胡琼儿也跟他一般的想法,甚至比马修仁还要热心此事。或许是同为女人的缘故,相较于马修仁,胡琼儿总是对余瑶抱有一丝淡淡的敌意。

    马修仁看在眼里,私下里提点过几次后见胡琼儿还是我行我素,便不再多言了。言午许为人较为耿直,几次看不下眼后私下里也跟胡琼儿说起过此事,可惜时候身份辈分都不如人,刚开口便被胡琼儿给呛了回去。

    调查按理说早就该结束了,可是马胡二人不甘心的足足查了二十年。

    二十年中,余瑶的一切都被扒了个遍,得亏默堂没人会道士的本事,否则怕是余瑶的前世他们也得给翻腾一遍。

    默堂上层早就示意他俩停手,可一朝被蛇咬,不放心更不甘心的他们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现在。

    可现在,他们也拖不下去了。

    太虚宫掌门陆横亲自下令,让他们立即收手。而且有消息说太虚三祖也得知了此事,三祖中的无双老祖亲口表达不满,说余瑶也是个可怜人,说他们这是欺负人。

    虽然是小道消息,可有这种风声就足以让人警惕了。他俩就算再忠心宗门,可若是在老祖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那他俩的前途怕是也就到头了。

    “马师兄,胡师姐,您二位请喝茶。”

    两盏精致的茶碗轻轻搁在马胡二人面前,余瑶慢慢的坐了下来,安静的仿佛睡莲。

    与二十年前相比,如今的她更加安静了,年轻人的锐气尽数内敛了回去,不显山不漏水,不轻易显露半点情绪,整个人没有让人感觉到消沉颓废,只让人感到高深莫测,猜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端起茶碗饮了一口,放下茶碗,马修仁轻轻吸了口气。

    “余师妹,我俩今天的来意,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余瑶轻轻点头。

    顿了顿,马修文接着道:“既然如此,那多余的话我也就不说了。我只想澄清一点,我和胡师妹都是默堂的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虚宫着想,之前有些伤害到你的地方我无法说抱歉,但我希望你能理解。”

    余瑶含笑点头:“这个自然。”

    “如此便好,那我们便不打搅师妹了。”

    轻轻松了口气,马修文起身告辞,胡琼儿却留在原地未动。

    “琼儿?”

    “师兄,你先走,我有几句话想跟余师妹说。”

    “这个......”

    “师兄,姑娘家体己的话,你要听吗?”

    马修文一窒,看了看余瑶见她没有拒绝,遂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在外面等你。”

    走到门口,马修文脚步一顿,扭头沉声道:“琼儿,余师妹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你莫要打扰她太长时间。”

    马修文言有所指,胡琼儿哪能听不出来,闻言微笑应道:“知道了,师兄放心,我有分寸的。”

    看了两女一眼,马修文轻轻吸了口气,抬脚迈出屋外,回身将房门轻轻带上。

    屋内,两女相坐而望,伴着香茗的清香,久久未语。

第1019章 亲难亲

    极西生死一线,道士一脚踏在鬼域的边缘,两一只脚踩在生灵的疆域。

    “你可以留下的。”

    他身后,紫鸢闻言看向道士,沉默了片刻后缓缓摇头。

    “其实带你过来就是为了搞清楚你的身份,现在已经确认了你就是宫紫鹃,你父母也希望你留下,你没必要再跟着我去冥界了。”

    紫鸢再次摇头,语气坚定的道:“我是紫鸢,不是宫紫鹃。”

    看着执拗的紫鸢,道士深深叹了口气。

    “那你至少也去跟他们道个别吧,都跟到这里了,我能看得出来他们很舍不得你。”

    两人身后,一队宫家的人马遥立远方,其中一对中年夫妇翘首前方,眼睛一瞬不瞬的凝望着紫鸢。

    那个妇人虽然青春不再,却也难掩其羞花之姿,身上那股难以模仿的雍容之气更是衬得她气质非凡,让人一眼便知其是大家出身。若凑近细看,会发现其眉宇间依稀与紫鸢有很多相似,再加上她此刻泪眼婆娑满目难舍,其身份不言而喻。

    旁边的中年男子也威武不凡,面目的棱角也在紫鸢的脸上能找到点点痕迹。

    美妇哭成了泪人,他紧紧地扶着她,眼中虽然也有不舍,却始终一言不发,默默的凝望着这边。

    见紫鸢回头望来,两人顿时眼睛一亮,可紫鸢旋即有转回了头去,两人的眼神也瞬间黯淡下来,美妇扑在中年男子的怀里哭得更凶了。

    距离虽远,可以紫鸢的修为,美妇伤心欲绝的哭声她是能听得到的,她的心里满是复杂。

    道士调息完毕后便带着她去了宫家,与封家的步步为营剑拔弩张不同,宫家的拜访顺风顺水和乐融融,简直成了一场认亲大会。

    先一步回到宫家的南宫燕早已将信息传了回去,宫家得知自家的小公主竟然还尚在人世顿时沸腾了,连闭关已久的族长宫天鸣都给惊了出来。宫家四部分支均派出与宫紫鹃相熟的人来守在本家,天天翘首以盼等着道士和紫鸢的到来。

    如果有鬼域的鬼修来到这里,一定能吓个半死,以为自己疯了。向来跟鬼族打生打死的宫家,什么时候这么欢迎过一个鬼修的到来?

    紫鸢毫不意外的给吓到了。

    素来喜欢安静的她很不适应宫家的热情,尤其是这两位自称是她父母的人,每每看到他们眼中的泪水她心里都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父母吗?

    也许吧。

    紫鸢不知道。

    她不知道该如何跟他们交流,因为她的记忆里没有他们的半点影子,每当那个美妇想要亲近自己,她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不由自主的就戒备起来。

    美妇没有怪她,眼中只有让她更加难受的心疼和内疚。若非道士用眼神制止,她恐怕早就跑了。这些自称是她亲人熟人的人,她实在是一点都热情不起来,也没兴趣与他们熟络。

    哪怕这两人极有可能真的是她的父母。

    暗中传音道士说想要走,可道士却否决了她,带着她在宫家住了下来。

    不论是天一道尊本身,还是紫鸢的真实身份,宫家自然欢迎无比,不但给道士安排了不下于宫家族长的洞府休憩,还将紫鸢安排进了她从小长大的别院。

    院子是重建的,原先的早就在事发时毁于一旦。重建后的院子所有的一切都按照原先的布置而成,包括每层楼每间屋子的摆设也一模一样。

    这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如此。宫紫鹃的娘亲每每思及爱女时都会来此小住几日,抚摸着屋内的摆设追忆着爱女生前的影子。

    现在将紫鸢安排进来,宫家的心思不言而喻。他们想试试看能不能让紫鸢借此想起些什么,哪怕只有一点也行。

    可惜他们的努力都是徒劳的,除了闺房内的那面梳妆镜她很眼熟,其他的一切她都陌生无比。再加上宫家在此布置的一道道以驱邪为主的诸般阵法,空气中时刻弥漫着一种让她很不舒服的气息,她感觉这里还不如李初一的伏魔镜里面住得舒服呢。

    也是宫家人疏忽,忘了她此刻的身份,紫鸢又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从来也不主动说什么。直到道士有一次来找她,发现这里不对后亲手破掉了驱邪的阵法,只保留了些对鬼修没有伤害的阵法下来,宫家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犯了什么错,而紫鸢的娘亲为此又背地里狠哭了一场。

    昔日活蹦乱跳的宝贝女儿,现如今变成了一个人间人厌的鬼物,这种变化换成哪个娘亲不伤心呢?

    紫鸢很想走,或者说想逃离这里。这里的一切都让她很不适应,比当初刚认识道士和李初一时更不适应。

    可道士不说走,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强忍着不适,天天接受着宫家的热情。

    开始时她还以为道士有意为之想促成些什么,可不久之后她发现自己错了,道士根本没这份心思,他留在这里是为了查些什么。

    有宫家保护她,道士无牵无挂,经常一消失就是很久。从身边的人嘴里得知,道士外出去的地方很杂,整个宫家所辖的地界几乎都被他走了一遍,有时候还会北上去封家呆几天,就连西边的鬼域他也经常过去,神神秘秘的不知在干些什么也没人敢多问。

    紫鸢当然也不会乱说,道士有事要忙,她也只能安安静静的在宫家呆了下来。每日里不是听一帮上门拜访的“旧友”谈天说地,就是被那个疑似她母亲的美妇拉着手里短家常。

    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只听不说,偶尔的搭上一嘴那美妇能激动好半天,红着眼眶像是要再哭一场似的。

    紫鸢很无奈,她真的很想问问这些人,你们不修行吗?

    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将近八个时辰是被人拉着聊天渡过的,紫鸢好几次都差点没说出口,她想告诉他们“你们不修行,我还要修行呢”。

    可每次话到嘴边,看着那些人凝望自己的眼神,她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同情吗?

    又或者是感动?

    也许都有吧。

    不过她更愿意说自己是想修行也没办法修行,除了聊天外也无事可做。

    这里不是别处,这里是宫家,是镇守生死一线的两个顶级强族之一。为了防止鬼物渗透,宫家从里到外没寸土地都布满了阵法,其中祛邪驱鬼的法阵乃是重中之重。

    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死气存在,灵气里也或多或少的混杂着辟邪的力量,她想要修行只能依靠灵石和道士带回来的死气。灵石是分别时李初一塞给她的,死气则是道士从外界搜集精炼后带给她的,可灵石再多也有数,道士也不是经常回来,以她的道行这些东西根本不足以她持续不断的潜修,平时拿来稳固下鬼体巩固下境界就算不错了。

    终于,道士结束了他的探查。

    足足十几年的时间,道士几乎有九成的时间都是在外面度过的。

    十几年的时间,紫鸢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了宫家的生活。

    每天拿出一点时间巩固修为,剩下的时间就是猜测会有谁来探望她。要不就是在“父母”或者“老友”的陪伴下在宫家各处转一转,看看宫家的亭台楼阁,听旁人追忆下她生前的往事。

    所以当道士来找她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有些不舍。

    这种情绪以往只在李初一身上出现过,如今对宫家也出现了,这是不是说明她更加有人性了,又或者是灵魂深处那份她怎么也回忆不起来的本能?

    不过当道士问她要不要留下时,这份不舍瞬间消失。

    这里的人是对她不错,但这并不能成为让她留下的理由。

    哪怕她真的是宫紫鹃,真的是这里曾经的小公主,她也不可能留下。

    她的身份已经决定了她的路,她是一个鬼修,而且还是一个无常境的鬼修。

    试问一个鬼修,又怎么可能在宫家这种专杀鬼修的家族中生活呢?哪怕他们曾经是自己的亲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鬼修就该有鬼修的样子,她也有自己要走的路。

    跟着道士一起去冥界找回残魂,然后回到人界继续陪着李初一,带着五个小鬼娃娃一起一家人一样的生活下去,这才是她要走的路。

    什么宫家公主,什么尊贵身份,都不如小胖子一声“紫鸢姐姐”来的让她舒服。

    李初一是她清醒过来后认识的第一个人,是漠北不惜代价也要维护她的人,他将自己当成亲姐姐,自己也将他当成亲弟弟,李初一才是她现如今唯一的亲人。

    论亲近,连道士这个长辈都差了几分。

    回头望了眼自己生前的父母,紫鸢坚定的收回了目光。

    “前辈,走吧。”

    道士无奈的歪歪脖子,最后劝了句:“不再想想了?冥界很危险,你留在这儿等我回来借你不好吗?”

    “不,我要去!”

    紫鸢目光灼灼的看着道士。

    “冥界是鬼修的仙境,是每个鬼修渴望而难及的地方,那里能帮助我成长,让我和五个调皮鬼的力量更强!您也说过,李初一将来会遇到极大的危险,我们只有变得更强才能帮助他,哪怕至少不成为他的负累才行。”

    “但是冥界的死气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跟你说过的,那里的死气都被动过手脚的,就跟人界的灵气一样。”

    “那又怎样?”

    紫鸢嘴角划过一抹自信的微笑:“前辈,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

    道士笑了。

    笑得很是得意。

    摇摇头,他叹了口气笑骂道:“丫头你最近说话越来越漂亮了,还‘至少不成为负累’,臭小子要有你一半的上进心我就烧高香了,你这么帮他小心让他变懒,一遇到麻烦就哭爹喊娘的找你帮忙。”

    “不会的。”

    紫鸢肯定的摇摇头。

    “其实你不知道,初一他很努力的。在你面前他确实惫赖了点,可是在人后,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他用功的程度不比任何一个人差。想当初刚到漠北还有我帮他,可是之后我便闭了死关,一直都是他自己努力拼搏求存。他比谁都清楚,外力终究是外力,人只有依靠自己的力量,才能在这世间好好的生活下去。”

    “是啊,都是为了活。”

    道士喃喃自语,望着十万大山方向,眼神复杂而沧桑。

第1020章 野火烧不尽

    热。

    难以想象的热。

    李初一再次被灼醒过来的时候,心里充满了悲哀。

    还是困在这个破地方,还是没死成。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块猪排,被人丢进滚油里封上了锅盖,然后就把他给忘了。任凭他在滚油里焦糊成炭碎成黑渣,也自始至终都没有人过来多看他一眼,不仅如此,他的灵魂也被一并封了进来,逃不走也散不了,只能日复一日的不断在这锅滚油里煎熬浮沉。

    他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但这并不妨碍他生气。

    身体都感觉不到了,灼烧的痛楚却一丝不落的品尝了个够,这不是欺负人吗?

    以前经常听人咒骂“叫你死都不得安生”“让你万劫不复”之类的话语,他自己也骂过,他还知道神话传说里关于冥界有个地狱之说,说是地狱一共有十八层,有一层的名字就叫做滚油地狱,好像是第九层吧,他现在就怀疑是不是自己平时骂人骂多了遭了报应,这下子自己掉进那传说中的滚油地狱了。

    当然了,这些都是苦中作乐的胡思乱想,他很清楚自己在哪儿。

    龙族圣地,千古龙冢,他在真龙遗蜕的龙腹中,之前还跟老龙的残魂还是残念的对过话呢,最后还差点没被对方说话说一半的坏毛病给噎死。

    他不知道自己被困了多久,那次对话后又昏迷了多久,这里的炙热让他的灵魂都有种几欲沸腾的感觉,能东一茬西一茬的胡思乱想就算不错了,心根本静不下来,时间这种东西他早就没有概念了。

    想到自己快要沸腾的灵魂,李初一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本源初魂确实够结实,这么个烧法都不带散架的,换成普通人的灵魂早就魂飞魄散了,他到现在还能保存着自己的意识全赖本源初魂的神异。

    但他宁可自己魂飞魄散,也不想继续受这份苦楚了。

    他又不是道士说的那只猴子,在一个老神仙的丹炉里硬生生的炼成了一双火眼金睛;他也不是道士说的那个叫哪吒的小屁孩,肉身没了又被人拿几根藕给重拼了一具,搁在三昧真火里红烧了一下又给整活了。

    他就是李初一,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修士,怕死怕疼怕孤单,喜欢成功的结果却很不喜欢成功前的痛苦过程。何况他现在也未必是走在成功的路上,未来会走向何方,尽头又在何处,他一点都不知道,也半点都看不到。

    现在的他就是一块可怜的炸猪排,被人丢在这里反复煎熬,不死不活的这么过着。

    “臭道士说我是不生不死之人,我现在算是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自嘲一笑,李初一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原本一直在猜想自己的结局会如何,想过找个深山老林猫起来不跟着师父师爷瞎折腾,也想过上伐天道然后被三个师叔祖活活炼死,偶尔也幻想过万一真把三个师叔祖给干倒了,自己离开这片阴阳扣营造的世界去过真正自由的生活,但现在看来,这片金红色的世界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嗯?

    等等...

    金红色?

    李初一一个激灵,下意识的眨了眨眼望向四周。

    自己能看见了?

    不仅能看见了,身体的知觉也不知何时恢复了过来。

    奋力弓起身子想要看看自己的身体,可眼前金红一片阻碍了视线,想要催动阴阳道眼可双眼却半点反应都没有,咬了半天牙还是什么也看不清。

    只活动了这么几下,脱力的感觉便充满了全身,眼皮一沉他又想昏睡过去。

    使劲晃了晃脑袋,想咬舌尖刺激一下却感觉不到疼,无奈之下他只能拼命转动脑筋,回忆着往昔一桩桩对他刺激极大的旧事。

    他想起了与道士的分别,想起了漠北的一幕幕惊魂一刻,想到太虚峰上余瑶对他的拒绝时脑子一震顿时清醒了很多,刚想松口气可思绪却不知怎的又飘回了漠北,飘回了玄冰寒狱一层的那个迷阵里。

    玄冰中迷迷糊糊的醒来,嘴里的葡萄,眼前的雪白,大小姐羞怒交加的明眸,这些被他刻意忘记很久的画面不知怎的又翻腾了上来,而且分外清晰。李初一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清醒了过来,身体内一股比外部金红还要炙热的邪火猛地蹿了上来。

    “卧槽,这刺激大发了!”

    努力调整着呼吸,好半天才将邪火压下,李初一暗暗松了口气,赶紧将那些画面重新埋下。

    还好,脑子是自己的,念头只有自己知道。这事儿要被大小姐知道了,那她手里的心火焚身丹自己估计得论筐吞了。

    这么一折腾,李初一发现自己好像没那么热了,对身体的控制也自如了许多。

    摆手随意的搅动了几下,手臂的阻滞感和指尖的粘稠感让他知道眼前的金红并不是他所以为的光,而是某种液体。结合着自己所在的地方,他心里顿时有些发毛。

    血?

    还是胃?

    又或是...不会是肠子吧?

    老天爷爷,可千万是前两样,腥气也比臭气好。虽然真龙的肠子也金贵,但肠子就是肠子,这要是以后出去了让人知道小爷在龙肠子里泡了这么久,那还不得笑死?

    再想到自己的眼耳口鼻里都灌满了这种东西,体内也是如此,胃部沉甸甸的饱胀感让他一阵恶心,胃部一抽想要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干呕连连。

    干呕了几下,李初一抹抹嘴停了下来。

    已经这样了,呕不呕的没什么分别,先想法子把自己弄出去才是正理。

    攒了攒力气,他随便找了个方向往前游去。体内的法力和道元都感觉不到,游泳是他唯一能用的方法。

    不知道是适应了还是活动开了,他游了一会儿后发现周围耀眼的金红在一点点的黯淡下去。身上的灼热也渐渐变淡,虽然还是很热,可跟之前比简直像是夏日的凉风分外提神。

    精神一振,李初一心情大好,四肢划拉的更起劲儿了。

    可游着游着他忽然目光一凝,定定的看着自己双手。

    金红的黯然让他的视野越来越清晰,他发现自己的手上竟然泌出一丝丝微不可查的灰线。不仅是手,顺着双手往上看去,自己的双臂、前胸乃至全身上下,无不弥漫了一丝丝灰线,毛发一样的布满了全身,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个短刺的海胆似的分外瘆人。

    “卧槽,什么东西?!”

    小胖子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手去搓,结果搓了个空。

    那些灰色的细线看起来像毛发,实际上是某种气息,根本没有实体。

    李初一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心神一震失声惊叫。

    “死气?!”

    没错,就是死气。

    以往蛰伏在体内的死气如今被这里金红色液体给逼了出来,一旦从体内冒头便被液体内的磅礴生机给湮灭一空。同时这些金红色的液体也在不断的往他的体内渗透,浸入他全身的每一寸经脉和血肉,一副誓要把死气尽数逼净的架势。

    “好事儿啊!我去他道士的,小爷以后是不是可以炼丹了?!”

    李初一喜出望外,先前的恶心感烟消云散,周围的金红色液体此刻在他眼里是那么的可爱可亲。

    体内的死气打小就纠葛着他,虽然没危害到他的性命,可是却给他惹过不少的麻烦。

    那一具具被榨干了生机的干尸就不说了,单是不能炼丹这一条他就受不了。

    多好的一条生财之道,小爷又这么聪明,稍微努努力假以时日绝对是一丹道大能,百劫老头那种级别的见了小爷都得毕恭毕敬的!

    可惜,道有,却与他无缘。

    体内的死气让肉身本能的会去吞噬生机,尤其是那些精粹的和没有意志护守的,对肉身的吸引力他想克制都克制不住,为此他别提多郁闷了。

    但今天,老天爷总算眷顾了他一把。本以为必死的千古龙冢,谁能想到还有这种机缘!

    就算不懂医,他也能看得出来这里的液体不仅仅是在帮他净化死气,更是在帮他净化病根。

    只要能把死气的根给去了,那他以后就是个真真正正的正常人了,炼丹之类的绝对不在话下。

    “就算这里真是大肠,就算你真是龙粪,只要能治小爷的病,小爷也认了!”

    嗷嚎一声,小胖子大嘴一张开始拼命的吞噬周围的液体。

    其实他这么做根本没多大作用,身体自行的吸收远比他吞那么几口要快得多,可他不能让自己闲着。机会就在眼前,他要拼尽一切将它抓住。

    蛤蟆似的一顿猛吞,李初一的心却渐渐凉了下来。

    体内的死气确实在被净化着,可新的死气却一直源源不断的新生出来,任凭金红色液体怎么净化也净化不干净。

    根,没找到。

    遍视自己全身,自己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被磅礴的生机给浸透,就连识海也是如此,他就闹不明白了这根源究竟还能隐藏在何处。

    按理说以他现在的状态就是个死人也能给救活了,可死气还是源源不断的生出来,而且是凭空出现的。这让他很怀疑是不是有个黄泉眼同在了自己身上,否则死气怎么可能这样无穷无尽呢?

    真个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还好,野火虽然没烧尽根底,但却压制了势头。

    体内的死气虽然仍在源源不断的产生,可速度和数量却大大减少,似乎只是在负隅顽抗了。

    直到身子一空,包裹着他的液体消失不见,体内的死气也把头一缩隐匿了形迹。这轮持续了不知多久的生死之战可谓两败俱伤,液体内的浑厚的生机拼尽了力气也没能彻底淹没死气,而死气也耗干了力气,连李初一试探性的停滞了功法运转也没有露出头来。

    不知何时落在地面上的李初一睁开了眼睛,失望的叹了口气。

    身体重新获得掌控,体内的法力和道元也不知比以往强大了多少倍,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暴增得有多么恐怖,可他的心情没有一点好转。

    修为高又如何?

    死气的根,还在。

第1021章 怪石

    死气的根没能除去再失望也没用,他先得搞清楚怎么能出去才行。

    周围的金红色液体彻底消失不见,周围空荡荡的不知有多么广阔,他所以为的地面也只是漂浮在半空中的一块巨石,若不是有不知从何处散发的朦胧毫光给这片空间增添了一份淡淡的光亮,他甚至会以为自己身处的是虚空呢。

    催动重归掌控的阴阳道眼,小胖子瞪着大眼四周边的一顿猛瞧,可是瞧了半天啥也没瞧出来,连灵气也没有半点,无奈的他只能往地上一坐,撩开嗓子一声猛吼。

    “老龙,你还在不在?!”

    声音远远传开,但没有半点回应。

    心中一动,小胖子赶忙堆起笑脸。

    “龙前辈,刚才我一时激动稍有不敬,您老别见怪!那啥,你看你送我这么一大场福缘,我也无以为报,要不您老现个身,让小子我给您磕几个响头表达一下谢意如何?”

    话落良久,仍是无人应答。

    小胖子皱起了眉头,闹不清老龙是真不在还是装不在,又试探性的恭维了几声,依然无果,他旋即咬了咬牙,决定反其道而行之。

    “老龙,你他吗把小爷困在这儿想干嘛?你知道小爷是谁不?对了,你个老小子是知道的。那你知道把小爷困在这儿的后果吗?我可不是骗你,我师父那人脾气贼暴躁,他要是知道你囚禁我立马杀过来拆了你的龙皮你信不信?识相的就赶紧放了我,免得给自己招祸!”

    “不放我是吧?行!那咱俩就耗着!我可跟你说,我已经偷偷给我师父传讯了,他老人家一会儿就到!我知道你不信,但你看看这是什么,看见了吗?这葫芦就是我师父给我的保命之物,能跨三界通阴阳,你这点手段根本封不住它跟我师父的联系,你再不放我就等着死吧!”

    “老龙啊,你好好想想,小爷这几两肉不值什么钱,你困着我也换不来什么好处,还平白惹上一个大敌你说对不?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把我放了,以后我每年都来看你一次。我知道你孤单,平时也没人能说说话,以后每年我来陪你说上几天,你要有兴趣我还可以想法子给你找几个母龙进来,当然了是蛟龙哈,真龙我可找不到。我跟你说,我跟龙族的敖昆可熟了,他是龙族的大掌祭,到时候只要你有需要,保准给你找一水姿色上成的小龙姐姐任你挑,你说那日子多好,总比困着我强吧?”

    “不喜欢同族?行,其他部族的我也能给你找来!你需要啥样的你说,咱俩好好聊聊,保准让你满意!”

    “不是这方面的需求?那就是钱了。钱我有,你看我这些灵石,一千万够不够?只要你放了我,这些都是你的。这样吧,你不用放我,出来跟我聊聊天我就给你一百万,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

    .......

    “卧槽你在不在啊?有种的你出来,咱俩单挑!”

    “大哥你在不在啊?”

    “去你道士的,看来是真不在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李初一颓然放弃了。

    跟个神经病似的空喊了半天,他都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问题,那段跟真龙对话的记忆会不会是他热疯了臆想出来的。

    干坐着也不是办法,怎么着也得先探探路再说。

    站起身,一只手习惯性的拍打衣衫,另一只手摸向背后的兽皮长剑,结果拍打衣衫的手拍在了肚皮上,伸向背后的手也抹了个空,他这才想起自己的衣服早就烧光了,兽皮长剑也早已经不知所踪,全身上下只剩下胸口的乾坤袋还在。

    “去他道士的,小爷这算是净身出户了吧?”

    自嘲一笑,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套备用的衣衫,原本合身的衣裳穿在身上后紧了很多,他打量了自己几眼后一阵无语。

    不知道困在这里多久了,他竟然长高了许多。

    光是这样也就算了,一同增长的还有他的肥肉。

    “搞什么啊!”

    李初一郁闷的大吼。

    “小爷这些日子水米未尽,这都能胖?凭什么啊!”

    转头想起那些金红色的液体,他顿时心中一动。

    “乖乖,那些不会是龙血吧?应该是了,龙粪龙尿不可能这么养人,我又不是花花草草!算了,胖就胖吧,喝龙血变胖,小爷说出去得羡慕死多少人啊!”

    乐呵呵的想着,李初一抬胳膊撩腿的活动着手脚,结果“刺啦”一声响,新换的衣裳扯开了几个大口子。

    “我&!)#*)!”

    小胖子骂娘,心想反正附近没什么人,索性一把将衣衫全部扯下,光着身子直接飞了出去。

    四周没有任何辨识物,他所前往的方向是随便挑的。这里没有灵气他也不敢飞太远,否则一旦法力耗尽,他就只能靠着储物袋里的灵石过活了。

    他的灵石虽然不少,但也有个度,不能轻易浪费。万一真找到了出路而灵石不够,那他可就欲哭无泪了。

    起身的巨石渐渐消失在视野,四周朦胧的柔光中,他不知道自己飞出了多远,也不知道自己飞了多久。

    以前常听道士说,世间的一切都是相对的,包括时间也是如此。一旦没了参照之物,你所认知的一切都会失去意义,一瞬和永恒之间再也没有分别。

    李初一现在就深有体会,若不是能感觉到体内的法力在不断的流逝,他甚至会以为自己根本就没有动,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一场梦,是幻觉。

    之前在疑似龙血的液体中就是如此,时间和空间的概念早已模糊,可那时至少还有炙热的痛楚在身,让他无暇分心他物。

    可是现在,体内的法力在一点一滴的流逝,渐渐空荡的身子让周围的虚寂越发的清晰,一种强烈的孤寂感充斥心间,仿佛天底下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像是被人遗弃了似的。

    莫名的惶恐越来越重,他赶忙镇定心神:“方向错了,我得回去!”

    找了个半真半假的理由,李初一返身欲走,可就在这时,远处一抹异样出现在视野,凝目细瞧似乎是块石头。

    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样,他拼起最大的力气飞遁过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发现那果然是块巨石,略一查探后没发现什么危险,便附身落在了上面。

    当一脚踩在石面上的时候,他心里狠狠的松了口气,一种说不出的安心感泛起心头。

    “难怪总有人说要脚踏实地,漫步虚空是很帅气,可也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事儿!”

    无怪乎他会头皮发麻,以前虽然数次穿梭虚空,可虚空中并非空无一物的,尤其在他的阴阳道眼下更是绚烂缤纷。

    但这里不一样,除了一点朦胧的毫光,四面八方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而当他离开最初的那块巨石时,连毫光的概念也都一并远去了,周围是黑是白有光没光没有任何区别,对他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

    不由的,他想起了自己神魂里的那抹混沌。

    那只是一丝混沌之气,李初一窥不到它的本相,或者它原本就没有本相。可是现在,他感觉如果混沌有本相可察的话,恐怕跟这里应该差不多,都是虚寂一片的。

    定了定神,李初一开始盘算接下来的路。

    其实他也知道,不论是继续往前还是返身回去,结果都是差不多的。

    本以为千古龙冢应该是像玄冰寒狱那样,有危险,但也层次分明。谁能想到龙冢里面会是这个样子,这里简直比虚空还要可怕,孤寂的让人想要自杀。

    盘算了一会儿,李初一忽然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仔细想了半天,他起身飞离了巨石。

    绕着巨石来回转了好几圈,他的冷汗下来了。

    他知道哪里不对了,这块石头就是他最初落下的那块石头,他飞了一大顿,结果绕了个圈又回来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很确定自己的方向一直是笔直的,修士不像凡人,对方向的把握早就成了修士的本能,更何况是他这种修为。

    除非,这里是个幻阵?

    可如果是阵法的话,他的阴阳道眼应该能窥得端倪。但这里什么都没有,别说阵法的痕迹了,就是灵气都没有。九五绝天大阵隔绝了一切,千古龙冢虽然没有破灭但也受到了影响,这些李初一早有预料。

    这里没有灵气,没有道则,那他又是被什么幻惑的呢?

    或者说这里其实是有道则的,只是他修为不够看不到?

    事出有异必有妖,这里空无一物,唯有这块石头一开始便出现在了他的脚下,并且在他离开后又不知不觉中返回了这里,这显然是有问题的,绝对不是巧合。

    揣着狐疑,李初一重新落下,一点点的开始重新查探这块巨石。

    顺着表面转了个遍,他发觉这块巨石的形状有些奇怪,似乎像是一片断裂的龙鳞,又似乎像是一枚残破的玉简。

    不管是龙鳞还是玉简,既然外表探查不出什么,那根源很可能就在巨石内部。

    想到这里,他没有莽撞。先取出了一堆灵石补充好法力,又调息了一会儿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后,这才眼神一凝,神识尽出探入巨石之中。

    只片刻,他便眼神一动,飞身到巨石某处一掌全力拍下。

    乱石飞溅,却没有一去不回,而是飞出一段距离后又重新落回石面上,自行填补到原有的位置上。

    这种奇景没有吸引李初一的注意力,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打出的坑洞中心,脸色有些犹豫。

    那里,一段兽皮缠裹的剑柄,直直的竖立其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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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道典介绍: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策马定乾坤这些跟李初一都没什么关系他就是个想跟着无良师父做做法事挣挣钱,有吃有喝有点田的小胖子就连修炼的最大动力,也只不过是想在天上飞能少走点路这个没出息的理由但有的时候,即便你躲在一边,命运也会找上你,拉着你踏上一条不愿走的不归路三界祸起,命数已乱,跟着李初一共同踏上乱命天途原书名《乱命天途》,今日正式签约本站了,希望各位书友多多捧场,喜欢本文的请收藏支持,谢谢!阴阳道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阴阳道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阴阳道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