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天子撩妹
河畔柳下,二人并肩而行,后面坠着徐盛、吴忠和丫鬟秋月。
朱慈烺时而瞥余晨一眼,只见她雪白的瓜子脸,宛如羊脂白玉雕成,莹白细腻,眼神璀璨生辉,给人一种极为纯净的感觉。
与佳人同行,朱慈烺仿佛一路自带春风,沁人心脾,心神为之荡漾。
朱慈烺虽然不是猪小弟,但作为正常的男人,尤其这个年龄段的身体,遇到如此极品美人,内心难免会蠢蠢欲动......
两人此时靠得极近,她肌肤细腻如雪瓷,幽香扑鼻而至,朱慈烺恨不得将她紧拥入怀,轻怜蜜爱。
余晨对男人的目光极为敏感,见到朱慈烺望向自己的目光,立时玉脸泛红,蹙起黛眉。
她抓起身边的几片柳叶,向朱慈烺用力一掷,檀口微张,娇叱道:“贼兮兮的,乱看什么?”
淡淡幽香飘入鼻中,朱慈烺上前两步,看着她曼妙无比的身姿,笑吟吟的称赞道:“余贤弟这副模样,实在太美,令愚兄陶醉!”
此时朱慈烺脸皮之厚,足以令人自叹弗入,自是不会有何不好意思。
若是别的男人,如此这般称赞自己之美,余晨定会马上翻脸,拂袖而去。
只是自己之前女扮男装,还以笔名当真名,先行欺骗了这位朱公子,已是理亏,实在没有脸面怪罪......
甚至当听到他的赞美时,徐晨芸反而心中一甜,毕竟女人总是喜欢听到花言巧语的.....
徐晨芸睨了他一眼,道:“其实‘余晨’只是我的笔名,我的真名叫徐晨芸......”
朱慈烺可以不顾礼法泡妞,却不能不顾对方是女子,大庭广众之下惹人闲话,他微微一笑,脚下微动,轻轻退开两尺,嗅着她身上的淡淡幽香,笑道:“花晨月夕,芸芸众生,美好大气,真是好名字!”
原本徐晨芸刻意冷着脸,如冰山美人,此时见朱公子主动礼敬,又这般夸赞,当下放颜一笑。
这一笑,顿如晴雪初霁,令天地陡然变亮,令人目眩神迷。
朱慈烺注意到,徐晨芸雪白的脖颈下,泛着柔和的光华,隐隐看去,竟然由数十颗拇指般的珍珠串成的项链。
他不由得赞了一句:“富家小姐!”
徐晨芸不由轻轻一笑:“我家是做远洋海贸的,这种珠子很常见......”
朱慈烺微微点头,珍珠在大明并非罕见,早在二百年前的永乐十六年,来大明朝拜的苏禄国(菲律宾)王,曾进献明成祖朱棣一颗重达七两五钱的巨大珍珠,史称“罕古莫能有也”。
有明一代,朝廷和百姓对珍珠的重视甚至要远远超过黄金。
永乐四年,明成祖赏赐给蜀王一百九十二两珍珠。
隆庆年间,朝廷下令云南进贡宝石二万块,广东采珠八千两以供给宫廷使用。
万历年间,户部开列的万历皇帝大婚时所用的各色珍珠,计重总数竟然达到了八万两!相比之下,所使用的金子也不过两千八百两而已。
除了镶嵌在服饰冠帽上之外,进献宫廷的珍珠还被用在饮食中,珍珠粉历来就是深受女子喜爱的美容佳品。
有的皇亲贵族为了追求死后尸身不腐,便含着大珍珠下葬......
由于盲目的跟风皇室,民间对于珍珠的痴迷,达到了一定的高度,甚至有些扭曲。
民间“卖珠之人千百,富者以多珠为荣,贫者以无珠为耻,至有金子不如珠子之语。”
一行人在河边信步踏青,忽然一只兔子从眼前窜过,矜持的徐晨芸瞬间尽显出女孩心性,直接就追了过去。
朱慈烺紧随其后的跟了上去。
徐盛也想要跟上去,却被吴忠给拦了下来:“我们还是别去凑热闹了。”
见他不断眨眼,徐盛立刻就明白了过来,陪天子泡妞,自然要给天子创造好机会......
而徐晨芸的丫鬟秋月,也很是知趣的没有跟过去。
转眼之间,两人就不见了踪影。
两人追着追着,兔子就不见了,徐晨芸露出一脸的失望之色。
朱慈烺抬眼向四周一望,轻声吟道:“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万紫千红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
四周一片花海,还有一群人围在那祭拜花神祈福,一阵春风春风拂过,激起片片红白花雨,煞是醉人。
落花满天飞,徐晨芸心情大好,忍不住赞道:“朱公子好诗!”
朱慈烺偷偷的描了一眼徐晨芸,见她正在痴迷的看着自己,心中顿时泛起一丝的甜蜜。
被如此美人兼才女迷恋,哪个男人不满足?
皇帝也是人,纵观古今,几乎每个圣明之君都有个知书达理的贤内助。
古人云:古之欲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这便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朱慈烺觉得,这样的人生才算完美。
二人目光短暂对视,徐晨芸脸色微红,将头偏过去。
朱慈烺笑道:“我这里有个故事,不知姑娘可愿意听?”
徐晨芸点了点说道:“你讲吧。”
朱慈烺道:“话说有一日,愚公拿着锄头在挖山,智叟便问:愚公你干嘛呢?
愚公说:我在移山啊!
智叟嘲笑道:移山?你能移完吗!
愚公大笑:我移不完,我还有儿子移,我儿子移不完还有孙子移,我孙子移不完我重孙子移,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接着智叟又说了一句话,愚公就当场放下锄头不挖了。”
朱慈烺笑眯眯的看着她,问:“大才女,你猜一猜智叟说了什么话,才让愚公放弃移山的?”
徐晨芸皱起眉,思考了起来,据书中记载,愚公不畏艰难,坚持不懈,挖山不止,是个有大毅力之人,智叟能用什么方法让愚公放弃移山呢?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最终,她摇了摇头,道:“我想不出来,不知智叟说了什么?”
朱慈烺也不卖关子,笑着说道:“智叟说:你有妻子吗?愚公闻言,愣了愣,当场扔掉锄头,说了句,老子不挖了!”
徐晨芸听后当时就愣住了,怔怔的看着朱慈烺,一副惊讶之色。
足足愣了得有一分钟的时间,她才伸出玉手,点着朱慈烺道:“你呀你呀,竟然能编出这种事来糟改愚公!”
说完之后,也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朱慈烺笑着说道:“这纯属愚兄杜撰,只是逗贤弟一笑而矣,可不能当真。”
徐晨芸柳眉微蹙:“我是女子,你怎么还称我为贤弟......”
朱慈烺故作惊讶道:“我不称你为贤弟,那如何称呼?”
说完,他直直的盯着徐晨芸,意味深长,眼神略带放电。
徐晨芸面色一红,微微垂目,两朵桃红飞快升上玉颊,更加娇艳动人。
怕她生气跑了,朱慈烺连忙道:“此间美景,不如将他们一起叫来野餐?”
“好!”徐晨芸轻嗯了一声,心中大定,再这么下去,她真不知道自己会被这位朱公子撩成什么样了......
朱慈烺嘬了一声口哨,将徐盛、吴忠他们唤来。
第671章 缘分
徐盛、吴忠与小丫鬟三人牵着马匹走进了花丛内,见到此景,众人皆是心旷神怡。
徐盛和吴忠在地上铺上一块绸布,并在绸布之上摆满了吃食之物,又将准备野炊的铁架、牛肉、羊肉拿了出来。
朱慈烺亲自动手,找了一些干柴,在旁边支起火来,烧烤起牛肉和羊肉。
古时虽然耕牛重要,明太祖朱元璋也出台了一些勿杀耕牛的政策,但民间牛肉依旧卖的火热。
万历年间的京师巡城御史杨四知,出榜禁杀牛,还抬出了太祖的大旗,违者要充军,结果被杀牛为业的屠户们围在城门前打出了屎,最终吓得收起了榜文告示。
在京师尚且如此,朝中的清流健将都是这种下场,就别提大明别处了。
各地不仅吃牛肉,而且牛肉的价格并不贵,和羊肉价格基本一样,比猪肉便宜不少。
到了现在的天武二年,经过这几年的恢复,常年未经战事的江南,米价、菜价和肉价基本已经恢复到了万历二十年的水平。
一石粮食0.6两银子,一斤猪肉0.02两银子,一斤牛肉或羊肉0.015两银子。
江南的工人每日最低工钱纹银五分,虽然吃肉有些奢侈,起码逢年过节买几斤打打牙祭还是没问题的。
去年因为北伐战事,导致江南的物价翻倍,好在战事停息,北方各地也已开始大面积的耕种,朝廷出台了几项抑价政策,配合商人联合会,使得各地物价又慢慢的降了下来。
朱慈烺不时将大快牛肉翻转,时不时的撒上各种料子,不一会儿就发出了一阵诱人的香味,勾引人的口腹之欲。
在一旁的徐晨芸笑着说道:“没有想到,朱公子还有这么一手,还真是多才多艺啊。”
朱慈烺听了嘿嘿一笑,说道:“常年出征在外,这是必备的技能。”
“你是军中之人?”徐晨芸非常惊讶。
眼前这位公子,仪表堂堂,学识渊博,没想到竟然上过战场的军人,难怪言行中有股强烈的阳刚之气......
朱慈烺只得点点头,很认真的说道:“可以这么说,我是皇明军校的军官生,去岁北伐时,就跟在天子的御驾中军。”
“真看不出来。”徐晨芸眨了眨大眼睛。
朱慈烺解释道:“天武军中军官的文化水平都很高,普通士卒也被要求务必识字,现在的大明军队已经不是当年那般目不识丁的大头兵了。”
“陛下还说,未来的大明会实行志愿募兵制,招募的士兵起码要是小学毕业的秀才!”
这下,徐晨芸真被惊住了,暗道那位年轻皇帝的魄力真强,竟想把目不识丁的军队发展成都是秀才的军队,千古以来何人能做到?
见她如此表情,朱慈烺有些飘飘然,试探性的问道:“我见过几次陛下,你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吗?”
徐晨芸摇了摇头道:“不想知道......”
“为何?”朱慈烺有些吃惊,同时心中紧张,他为何对朕没兴趣?这可不是件好事啊!
丫鬟秋月见朱慈烺之前几次轻浮自家小姐,有些不满道:“你当我家小姐没见过世面吗?当今圣上当初还住过我们府上呢!”
徐晨芸斥责道:“秋月,不许乱说!”
“住过你们府上?真的假的?”
不仅朱慈烺,连徐盛和吴忠都是一脸茫然,像是在说:“作为当事人,我们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事?”
徐晨芸柔声道:“她乱说的,朱公子别当真。”
秋月满脸的委屈,道:“小姐,我怎么乱说了,几年前圣上还是皇太子时,确实住过我们府上几日啊,老爷还觐见过几次呢,整个浙江谁不知道呀!”
“浙江?”
朱慈烺似乎有印象了,自己曾在崇祯十四年南巡时去过浙江,还住过一户海商家中养病,莫非就是她家?
但她不是应天府人吗?真是奇了......
没有多想,见徐晨芸蹙眉不满,朱慈烺将一只烤好的牛肉递到了她手里,转移话题道:“来尝尝愚兄的手艺。”
“谢谢!”
徐晨芸礼貌的接过来,只见这只牛肉被烤得焦黄,但并没有一丝的油腻之感,一股沁人的肉香直入人心,勾起了人的食欲。
她小口小口的吃着烤肉,看向朱慈烺的脸色微红。
朱慈烺将烤肉分给几人,一边吃着一边聊着,同时还欣赏着周边的美景。
有美女相伴,确实是人生一大惬意之事。
这几人当中自然是以朱慈烺和徐晨芸为主,两人时而谈诗,时而论赋。
徐晨芸不时被朱慈烺的话给逗得咯咯直笑,好在不是鹅笑声。
徐晨芸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这位朱公子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感觉心情愉快,很开心,还有一种依赖感。
或许是这位朱公子博学多才,见识广阔,富有幽默感,总是在不知不觉之中,让人欢乐,还有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让人迷醉......
在聊到兴处,特别提到新政之时,徐晨芸突然有感而发:“听说今上又要准备动兵,拓展海疆,真令人担忧。”
她一直主张恢复民生,朝廷不应发动任何战事,起码要隐忍几年才能再次兴兵。
然而天武皇帝似乎很喜欢打仗,尤其是登基之后,战事几乎停不下来,刚休整了半年又要开始了。
朱慈烺摇了摇头道:“我大明现在看似强大,可现在却处于险境之中。”
“怎么说?”徐晨芸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朱慈烺一边说,一边在地上画出了一幅简易的世界地图来,并将主要国家也标了出来。
他指着大明北疆的一块道:“我大明的北面是俄国,这是头贪婪的毛熊,他们去年趁我大明与鞑清相争,已经涉足到了黑龙江领域,所以我大明与俄国早晚必有一场生死决战!”
朱慈烺又道:“再看东南海域,尼德兰人和大佛郎机人狼子野心,暗中勾结鞑清,尼德兰人霸占我东番几十年,在与我大明的条约内还不甘现状,频繁搞小动作,如果我大明一再忍让,他们必然会更加的得寸进尺!”
第672章 倾心(为鸡你钛镁加更)
“西南之地,英格兰人在莫卧儿帝国的势力越发强大,现在英格兰人看似我与大明关系很好,他们的国内陷入了内战,皇室与所谓的议会打的不可开交!”
朱慈烺肃穆道:“国家之间不会有永恒的友好,只有永恒的利益,一旦他们完成了内部整合,我大明在东南海域与他们发生冲突,关系只会迅速恶化!”
“泰西诸国的海上力量非常强大,而我大明的海军刚刚起步,广阔的海疆各个方向都要防御,会牵制很多的兵力。”
“只要我大明在某处遭遇困难,这些西方的强盗,如西班牙、葡萄牙、尼德兰等国,见大明有机可乘,便会毫不犹豫的上来狠狠咬上一口!”
徐晨芸听得频频点头,她虽是女子,但也随家族出过海,去过泰西诸国,听过黑奴贸易,也了解西方殖民者那种扩张的野心。
还记得那次远洋,茫茫大海中的一些岛屿,上面到处都是被屠戮的土著,一些海域还飘着黑人的尸身,惨不忍睹。
只听朱慈烺又道:“这就是大明现在外围的强敌,现在的大明每走一步都是关乎国运,稍有不慎就会被这些列强涌入瓜分,朝廷出兵东番,便是震慑诸敌!”
“还有大明内部,仍有一些顽固派蠢蠢欲动,朝廷官员争权夺势,地方官员贪污横行,为祸百姓!”
“甚至一些皇族宗室只知享乐,不曾想过大明的未来,殊不知再坚固的堡垒,也会被人从内部攻破的。”
“若不是今上强势,镇压了他们,让他们所有收敛,只怕大明这棵大树早晚被他们啃倒下了!”
“大明现在正是内忧外患之时,今上以强硬手段不断清洗这些人,为的就是让大明再度焕发青春!”
听完朱慈烺说的这番话,徐晨芸无比震惊,尤其是后面这些话,要是传了出去可都是大逆不道之言啊!
虽然当今天子放松了言论,但也要看是什么话,关系到皇族宗室和朝廷官员,铁定是老寿星吃砒霜,不想活了。
小丫鬟秋月闻言,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身体,又小心的打量四周,满眼都是紧张之色,还暗暗示意自家小姐离这位危险的朱公子远一些。
她们哪里知道,坐在她面前的就是当今的天子。
徐晨芸没有理会秋月,紧张的说道:“朱公子,这些言语还是少说为妙,有些势力不是个人能撼动的,眼下时局,便是当今天子也不敢任意处置......”
借此机会吐露出心声后,朱慈烺只觉得浑身轻松畅快多了,他笑着道:“多谢余贤弟提醒,你就当愚兄今日喝多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他的内心却毫无波澜,暗道老子杀人从来不挑时间。
这些日子自己心慈手软,很少插手各地政事和各处衙门运作,为的就是让更多的蛀虫放松警惕,主动跳出来,到时候一并清洗了!
徐晨芸听后松了一口气,叹道:“原来当今天子也不容易,年纪轻轻就要对付这么多潜在的敌人......”
朱慈烺呵呵一笑道:“余贤弟不用担心,天子的心宽着呢,有的是手段收拾这些人。”
“你真的时常见到天子?”徐晨芸面露疑色。
朱慈烺一本正经的点头道:“那是自然!我现在是御营赞画,宫中行走,天子与我年龄相仿,自然多加亲近。”
徐晨芸好奇道:“那他为什么迟迟没有选秀?是因为个人原因吗?”
闻言,朱慈烺一怔,随即义正言辞道:“天子身体很棒!更没有难言之隐!他迟迟没有选秀,是因为天下未定,无心成家!”
徐晨芸有些不满道:“无心成家,就得让全国的适龄女子陪他等下去吗?”
自天武元年新皇登基,到了适婚的年龄,朝廷就已昭告天下,全面停止百姓婚娶,所有适龄女子都要等待选妃。
只是朱慈烺当时已经十七岁了,从未选过秀,朝廷只得将以往十三到十六岁的适婚年龄,提升到了十五到十八岁,等待八轮海选。
朱慈烺正式选秀的旨意迟迟没有下达,那些已经苦等两年的大龄姑娘,家里都很着急。
按照大明人口比例,最终通过大选入宫成为皇妃的,概率只有千万之一,很多人早已不指望了,只求选秀后速速嫁人。
即便皇帝年轻优秀,至高无上,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嫁给皇帝。
徐晨芸便打心眼里不愿参加选妃,认为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不得见外人,连见父母都少有机会,与坐牢无异。
但她却又无可奈何,作为大明第一批婚龄革新的女子,现在还得陪天子慢慢熬下去,天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朱慈烺意味深长的笑道:“徐姑娘倾国倾城,天子若是见了,只怕无心选秀了。”
徐晨芸睨了他一眼,心中有些失落。
正在这时,远处几匹马奔来,玩了大半天的长公主朱媺娖找到了这里。
见兄长这边的情况,朱媺娖等人显然一愣,随即笑吟吟的策马在身边打转。
被人围着看,徐晨芸有些不自然,疑惑道:“她们是?”
朱慈烺解释道:“那是我妹妹,后面是我弟弟,今天花朝节一起出来踏青春游的。”
徐晨芸脸一红,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笑道:“你妹妹真漂亮!”
朱慈烺冲她一笑,道:“不及汝美!”
虽然开始渐渐免疫了朱公子的这些骚话,但徐晨芸的内心还是有些莫名的激动。
在她的瞋目下,二人行揖首礼告辞。
徐晨芸刚离开,朱媺娖便八卦的凑了上来,笑眯眯道:“皇兄,那位姑娘是谁呀?”
定王朱慈炯也道:“是啊皇兄,那姑娘谁呀,这么漂亮!”
朱慈烺没理会他们,翻身上马一扬鞭道:“别废话,回宫!”
“驾!”
朱慈烺欢快的抽着马鞭,心情十分舒畅,感觉这个世界又明亮了一些......
其他几人连忙跟上,天子有情,中宫之位怕是很快就有着落了,这可是大事啊。
第673章 计划
乾清宫中。
朱慈烺准备着恩科殿试的几道问题。
只见吴忠神秘兮兮进来了,轻声道:“皇爷,奴婢已经将她的底细给查清楚了!”
朱慈烺一愣,问道:“谁的底细?”
吴忠以为皇爷不好意思了,给个心领意会的眼神,道:“就是您那位余贤弟啊!”
“哦.....”
朱慈烺长哦了一声,顿时来了精神:“你倒是有心,说说看!”
吴忠神采飞扬,缓缓道:“这位徐小姐,确实叫徐晨芸,今年十八岁,是浙江宁波府海商徐海泰的女儿,您以前见过他。”
“徐海泰?”
朱慈烺渐渐有些印象了,那位浙江海商是个人物,经常往来南洋和泰西诸国,对欧洲有一定的了解,谈吐不俗,且很有政治觉悟,当初便是主动提供了几十万两银子的药材,帮朝廷抗击瘟疫。
“没想到朕早早的就见过国丈了,缘分啊!”朱慈烺感慨道。
还没大婚连国丈都叫上了,吴忠对这位皇爷脸皮的认知再度提高一个层次。
朱慈烺忽然道:“朕当初怎么没见过她?”
按照年龄,当时徐晨芸十四岁,作为商人的徐海泰,家里藏了这么一个宝贝,不应该主动营造一场意外的邂逅吗?
吴忠笑眯眯道:“当初江南士绅和商人发生暴动,徐海泰支持新政商税,担心遭到排挤打击,提前举家从宁波府搬到了南京祖宅,徐小姐便留在了南京城。”
朱慈烺嘴中喃喃的道:“是个好人家......”
(女主家的具体介绍在本书第484章,埋了三个月的伏笔.....)
吴忠继续道:“徐海泰谈吐不俗,文化素养极高,且见多识广,通晓多国语言,徐姑娘自幼受其父亲的熏陶,酷爱读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通晓七国语言,还去过一次泰西......”
“嗯??”
朱慈烺心中无比震惊,没想到这位大美人还是个出过国的才女,不简单啊!
既有美貌,又有才华,还有见识,此女绝绝不能放过!
朱慈烺暗暗下定了决心,并开始谋划作战计划。
此次作战,没有援军,没有赞画,更没有前锋,直接中军压上,决战!
朱慈烺对吴忠的善解人意还是很满意,笑着道:“吴大伴有心了,不过此事不可强求,也不可张扬,朕要亲自出马!”
吴忠玩味的一笑,说道:“奴婢了解,看的出来,徐姑娘对陛下还是很有好感的。”
那是自然!
朱慈烺根据《金瓶梅》等珍贵史料的记载,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各种封建思想、伦理道德,都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虽然这个时期的女子有些开放,但却是历朝最温顺、最驯服、最贤良的时期。
只要摸一下她们的手、亲一下她们的嘴,她们就会非你不嫁,很容易上手......
可以说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身在厅中是贵妇,身在厨房是巧妇,卧于床上是......
可以说,明朝时期的男人,是历朝历代最幸福的男人!
开春以后,朱慈烺变得更忙了,将泡妞这项大计划列入了国策中。
这并非儿戏,大婚之事,不仅太上皇和太后在催,就是内阁和礼部的官员,也隔三差五的案列询问。
军中的武将们更是着急,子嗣传承,这关系到以朱慈烺为首的利益集团所有人的利益,国本问题太过重要。
如果长时间没有子嗣,不说被人怀疑皇帝有什么个人原因,也会使得人心动摇,凝聚力下降,历史上血淋淋的事实比比皆是,大明就有发生过。
数日后,天空晴朗,微风阵阵拂过,让人的心情很是舒畅。
在吴忠的安排下,朱慈烺和徐晨芸在不经意间不期而遇。
朱慈烺很大方的在自家的锦江之星酒楼,请了这位男装的“余晨公子”。
还未出阁的女子,也只能在花朝节那种大节日中毫不顾忌的游玩,平时虽然也能出门与蜜友出行,但却不方便与男子单独会面。
在大明文化人的圈子中,有一种行为叫“借书”。
不像后世互联网那么发达,网上一搜就能跳出一堆相关信息,大明文人读书很不容易,博览全书更不容易。
一些好书之人经常会和其他人交换书籍阅读,通常一本书在自己的圈子内被借了个遍,好好读的一些女子也是如此。
因为已经得知对方是女子,朱慈烺不方便约她出来,就算厚着脸皮约,徐晨芸也不一定出来,只能在以借书的名义相约。
锦江之星酒楼三楼的一处雅间中,环境优雅干净,高端大气。
朱慈烺将宫中带出来的几本藏书取出,立时引起了徐晨芸的惊喜。
皇宫中的藏书岂是凡品?大多是世间的孤本,朱慈烺施展了教科书般的泡妞技巧——投其所好。
锦江之星的饭菜虽美味,但如何比的了和美人天南海北的聊天呢,这里才是真正的秀色可餐。
一桌菜便宜了一旁作陪的吴忠、徐盛和丫鬟秋月三人。
特别那位丫鬟秋月,她早就听说锦江之星三楼饭菜的丰盛美味,一直无缘而来,今天总算逮住机会了,内心非常的激动,越发的觉得这位朱公子顺眼了。
在文化的交流中,原本有些拘谨的徐晨芸渐渐放宽了心,开始变得活跃。
朱慈烺与这位才女聊天的时候,还是有些压力的,人家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可不是吹的,在古典文学造诣上颇高。
两人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报纸上,徐晨芸对礼部的《皇明时报》赞不绝口,说上面的东西虽然杂。
徐晨芸赞叹道:“《皇明时报》上面的内容虽然杂多,但涉猎很广,而且白话通俗易懂,真不知道当天圣上是如何想到的。”
忽然被夸,朱慈烺内心一喜。
只听徐晨芸又道:“自花朝节听了朱公子的那番言论,我心中产生一个想法,想要创办一个报社......”
“创办报社?”
朱慈烺心中微微一惊,暗道不愧是富商家族出身,直接创业了,这商业头脑,新奇!
然而下面的话,让朱慈烺对其真正的刮目相看。
徐晨芸创办报社的构想,并非盈利,而是要做一家专门针对海外的报社,以刊发世界大局为主,让大明子民能更多的认识这个世界。
刊载的内容将注重报道海外的西方殖民者,了解他们的动向和罪行,同时将欧洲各国的发展史也陆续刊出,让大明的百姓清醒认识这个世界,发奋图强。
她言道:“现在的大明有些守旧、暮气沉重、缺乏进取之心,缺少开拓之志。”
“在陛下登基之前,多数臣民自命不凡,以泱泱大国自居,以礼仪之邦自称!”
“我大明缺乏对外界的认识,很多读书人以为外面是蛮夷之地,却那些蛮夷之地,在西方人的眼中,到处都是取之不尽的财富!”
“便如刚崛起的尼德兰,他们的东印度公司旗下船只和人员遍及世界,所有海商都听说他们的大名!”
“说的好!”
朱慈烺抚掌赞赏,像是遇到了知己,他说道:“相对大明而言,西班牙的领土只是个弹丸小国,然而他们能称雄世界,因为他们的航海技术发达,通过大海积累了大量的资本和财富!”
“大明的读书人只求功名,金榜题名,但这些人金榜题名之后又能如何能?观念陈旧保守,不知进取,固守一隅之地!”
“原来朱公子对西洋的了解如此深厚!”
徐晨芸面露惊讶,两眼流露出异样光彩,她最担心的便是对牛弹琴,毕竟指望一位普通军官能听懂这些太难了。
朱慈烺淡然道:“略懂略懂,愚兄非常支持贤弟创办报社的想法,如果贤弟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这样的快,这一天的时间好象过得比往日要快很多,转瞬即逝,双方各回各家。
回宫的路上,朱慈烺思考着准备选秀的事宜......
第674章 欺负孤儿寡母
清国盛京,思政殿。
“哼!好个洪承畴,竟妄想娶朕的母后,还想当皇父摄政王!”
大殿中传来一道稚嫩的喝声,正是拖着小猪尾巴的顺治小皇帝福临。
虽然表面向大明称臣去帝号,但大清的内部还是很讲气节的,心气也高。
自从洪承畴当上了摄政王,大清的政局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被满人压制那么久,汉军旗的将领们大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爽快心理,此后更加的效忠洪承畴。
洪承畴也走向了人生巅峰,骑到了满人的头上,成为了王中王。
洪承畴用的仪仗种类与顺治小皇帝等同,均为二十种,只是在每一种类的具体数目上比皇帝略少一些。
而同样是摄政王的济尔哈朗,他的仪仗则只有十五种,明显逊于洪承畴,昭示着两人之间的差距。
不但如此,洪承畴在围猎、祭祀、开会等重大活动时,所有王公贵族都要聚集一处列班跪迎,而洪承畴面见顺治小皇帝则不需跪拜行礼。
如此跋扈摆谱,自然激起了满洲贵族的愤慨,他们当了这么多年的主子,竟然被一汉臣骑到头上,简直无法忍受!
然而,洪承畴拿出了当年在陕西剿寇的本事,重塑了“洪疯子”的形象,将一些跳出来的满洲贵族杀头的杀头,喂鱼的喂鱼,还亲自操刀砍死两个跳的欢的满洲旗主。
洪承畴一边打压八旗满洲,一边提高汉军旗和朝鲜旗的地位,互相联姻,将利益捆绑在一起。
近日来,洪承畴撺掇一众小弟,上奏顺治小皇帝,撮合太后下嫁,晋摄政王为皇父摄政王。
被当成奴才的汉军旗文武官员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羞辱满洲大爷们的机会,纷纷一本正经的上书,享受着欺负孤儿寡母的快感。
一道道牵红线的折子如同雪花般飞入思政殿,年仅九岁的顺治小皇帝福临十分生气,当场闹脾气扔东西大声叫骂。
想起这些日子洪承畴对自己和母后的种种欺压,福临越想越气,立刻喝道:“来人,朕要下旨!”
这时,太后布木布泰走了进来,紧张道:“皇上,你这是要做什么?”
福临怒气冲冲道:“额娘,朕要废了定南王,抄了他的家,把他全家都流放到大海上!”
布木布泰连忙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巴,焦急道:“万万不可乱说!”
福临有些不悦,不过布木布泰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因此才耐着性了,道:“额娘,朕是大清皇帝,富有四海,掌管着天下,怕什么!”
布木布泰一阵头疼,也不知道是谁把小皇帝教的这么自信。
大清现在确实富有四海,只是这半岛周围全是大海,土地少的可怜而已。
即便是四周的大海,也是姓洪的,不是爱新觉罗的了.......
布木布泰叹了一口气道:“皇上,八旗满洲的力量被明国打的几乎全军覆没了,八旗蒙古也是伤筋动骨、元气大伤,大清己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我们不得不向汉人和洪承畴妥协。”
福临不禁身体一震,面露倔强:“那就只能任由洪承畴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了?”
“孤儿寡母”和“欺负”等词,让布木布泰老脸一红。
布木布泰耐心道:“现在定南王在朝中党羽众多,是汉军旗和朝鲜旗的代表人物,我们要是贸然动他,只怕自身难保,所以我们必须要隐忍!”
木布木泰也没有想到,洪承畴这老东西藏的这么深,手段也这么厉害。
福临虽然只有九岁,却也清楚,额娘与洪承畴私通,有一大半是为了自己的皇位和保住祖宗的基业。
只是,福临仍有些担心,额娘和洪承畴之间是不是真有私情,看他们平日的相处,很融洽啊......
“额娘,那我们要忍到什么时候?”福临有些不满。
布木布泰抚摸着儿子的光头,凑近低声道:“阿济格带着人马从东瀛回来了,洪老贼年龄大了,体力渐渐不支,谅他也熬不了几年了......”
当然了,布木布泰不会告诉儿子,她是如何精准的看出这些问题的。
她又道:“皇上你年龄还小,等过几年长大了,额娘自然会帮你摆平所有事,让你安心亲政。”
闻言,福临眼中闪出一抹异色,重重的点了点头,幼小的心灵再度被母爱包裹......
玩密室政治,将几个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是布木布泰的看家本事。
此时她能如此自信,自然是找到了更为强大的下家——大明安辽侯朱有能。
上次“认爹”事件后,征北都护府积极备战,展现出的强大实力,让布木布泰心生惧意,同时让她看到了希望,酝酿着另一个计划。
布木布泰私下写信给朱有能,拉着家常,长叙叔嫂之情,试探性的表示要和小叔子联手。
令她惊喜的事,小叔子朱有能居然积极响应了,回信中还表达出对自己的爱慕之意......
“摄政王到!”
一道公鸭嗓子自思政殿外响起。
洪承畴身穿亲王制的五爪龙袍,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见满地洒落的折子,笑呵呵的问道:“是谁惹咱家的皇上不快了?”
见此丑恶嘴脸,福临不悦道:“朕要跟皇额娘说话,摄政王有事改日再说,先跪安吧!”
布木布泰脸色微变,强笑着打圆场道:“皇帝,摄政王是我大清的老臣,你不能对他如此说话。”
福临认真道:“老臣又如何,就不该遵守礼数吗?朕是大清的皇帝,定南王原是明国汉臣,理应更懂礼数!”
闻言,布木布泰彻底脸色大变,着急的向洪承畴赔笑道:“摄政王,他只是个孩子,不懂事......”
洪承畴先是满脸愠怒,随即像变脸似的立马换成了招牌式的笑容。
他信步走到福临面前,笑呵呵的把宽大的手掌放在福临削弱的肩膀上,像是长辈在拍晚辈的肩膀。
洪承畴低头瞥了福临一眼,一手抚须淡淡道:“皇上说的不错,你是君,我是臣。”
说完,他的手掌渐渐用力的往下压。
福临肩膀吃痛,像是被钳子紧紧的钳住一样,他抬起头怨恨的看着洪承畴,道:“放开朕,你想造反吗?”
布木布泰强颜欢笑道:“摄政王,皇上童言无忌,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洪承畴面不改色,依旧笑呵呵的:“哪能呢,臣一向忠君爱国,而且不记仇的。”
说完,他手中力度猛然加大。
福临闷叫一声,站立不稳,直接跪在洪承畴的脚下。
洪承畴连忙将他扶起,大惊失色道:“皇上这是做什么,您就是册封臣为‘皇父摄政王’,也不至于行此大礼呀!真是折煞臣下了!”
被强行认爹,福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接着一阵哭爹喊娘......
第675章 满汉之争
二月中旬,阿济格带着新招募的五万东瀛八旗登陆釜山,准备进京争一争这个皇位,最不济也要混个摄政王干干。
时遇乱局,有兵权的都是大爷,阿济格准备妥当了这才敢登岸。
令他惊讶的是,驻守釜山的平西王吴三桂非但一丝防御都没有,还亲自带着一众姑娘夹道欢迎,言说摄政王洪承畴早已在盛京恭候大架。
阿济格一路处于蒙圈状态,不知这帮孙子玩什么花样,为了避免上当,如三国里的何进一样,他带足了人马,大张旗鼓的前往盛京。
吴三桂没有阻拦,沿途的各道府也没有人马阻拦,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
看着城门大开的盛京城,阿济格头上闪过了一万个大问号,实在不清楚洪承畴这孙子想做什么。
这时,一名早已在城门处守着的老太监跑了过来,道:“英亲王,皇上、两宫太后、和两位摄政王有请。”
阿济格自得到:“不想打,要跟本王谈条件了?”
为了防止被请君入瓮,阿济格保持着高度警惕,依旧兵不离身,带着部分人马进入了盛京,其他部众驻扎在城外,随时听后命令。
盛京,大清再次举行了议政王会议,王公大臣,各旗旗主皆应诏参加,连庄太后都来了,准备解决阿济格的个人问题。
殿中,阿济格见了洪承畴、济尔哈朗、金自点三人,顿时气往上涌,立刻质问道:“先皇突然驾崩,还没有传位遗旨,谁让你们把事给办了,连皇帝都挑好了?”
洪承畴皱了皱眉,道:“局势危机,自然要先立新帝,稳定人心,有何不妥?”
阿济格窝了一肚子气,不满道:“谁让立福临的?要立也是立多尼啊!”
此言一出,原本打算拉拢阿济格的庄太后和济尔哈朗脸色一沉,年仅九岁的福临更是愤怒的看着他。
相比干爹洪承畴,这位老叔似乎更为跋扈,毫无底线!
洪承畴缓缓抚须,好在现在不是三国时期,否则他定要千里寻医,请开瓢手华佗给阿济格看看脑子,以尽同僚之情!
济尔哈朗皱眉道:“英亲王,还请慎言!”
阿济格一怔,这才看到福临那个小毛孩也在,不过他从未将这孩子放在眼里,丝毫不慌,更不觉尴尬。
他一拍桌子道:“慎言个屁,本王就问这事怎么办,你们给个痛快!”
有兵在手,怕你个卵子啊!
我阿济格就是这么自信!
阿山、遏必隆、河洛会等几个仅有的满洲高层不动声色,静等局势发展。
都郡王费扬果也在一边冷眼旁观。
刚封王不久的朝鲜议政金自点则面露微笑,如同看戏。
洪承畴、济尔哈朗、金自点三人,在官场上的道行已经快成精了,也只有伺候过两代奴酋的太后布木布泰勉强与之一较高下,阿济格、费扬果等人和他们比起来,还差着八条街的距离。
听了阿济格这句话,几人互视一眼,似乎从眼神中读懂了对付的意思。
吴三桂较为年轻,还看不出这里面的猫腻来,但他早已打定主意,一切以洪承畴马首是瞻就行了,这老家伙颇有手段,可不能再随便得罪了。
洪承畴与祖泽润交换了一个眼神,他立即会意,出列道:“英亲王,如今局势危急,我大清面临生死存亡,当团结一致,同舟同济,方可有望渡过难关,如今大位已定,您打算怎么办?”
大位已定,我打算怎么办?老子想当皇帝!
不过看这架势,自己应该是没戏了。
阿济格窝着一肚火,总不能就这么算了,他说道:“这皇位我也不争了,不过摄政王一职......”
只听洪承畴的心腹大将左光先叫道:“我大清已经有两位摄政王,不缺人了!”
阿济格冷笑了一声,道:“本王倒想知道,是哪两位!”
这时洪承畴终于发言道:“是本王和郑亲王济尔哈朗,有何不妥吗?”
阿济格哼了一声,厉声道:“我大清的国政向来都是满洲宗室大臣来决定,你一个汉人,有何资格担任摄政王!”
洪承畴呵呵笑道:“英亲王,时代变了。”
这句话就像是放狗的口哨,平西王吴三桂立即道:“汉人怎么了?”
“是啊,汉人怎么了!”
“还反了你了!”
祖泽润、祖大弼、李国翰、李率泰等汉军旗固山额真们立时跟着喝道。
连宁完我、鲍承先等汉人文臣也跟着义正言辞的骂道:“狗眼看人低!没有我们汉臣,这大清能有今天?你们还不知道被大明灭了多少回了!”
“定南王为大清披肝沥胆,如何不能摄政?”
一时间,汉臣们群起愤慨,大声喝骂,有甚者甚至当场拔剑,第一次这么团结,这么爱惜自己的身份。
阿济格身子一震,被气到不行了,当初这帮阿哈在满人后面跟条狗一样,现如今一个个的居然开始咬人了!
不知是演的,还是这帮贰臣刻意威慑满人,场面十分的火爆,各种拍桌子,有人甚至喊出:“你若不服,就带着你的人马回辽东建州,看看能不能过了鸭绿江!”
几个满洲贵族被吓得冷汗直冒,顺治小皇帝更是吓得躲进了太后布木布泰的怀里。
担心汉将们暴动掀桌子,济尔哈朗连忙出声劝阻道:“本王是宗室,认为定南王可以摄政!”
敬谨郡王尼堪也道:“本王附议!”
“附议!”
遏必隆、河洛会两个墙头草立马也跟着附议。
朝鲜派的老大金自点马上也道:“本王也附议!”
连满洲宗室都支持洪承畴,阿济格傻眼了,自己满怀希望的回到盛京,却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阿济格非常的不甘心,他看了一眼还未表态的都郡王费扬果,心中涌起了最后一线希望,道:“十六弟,你怎么看?”
费扬果是努尔哈赤最小的儿子,现掌管八旗蒙古,在满蒙中实力仅次于济尔哈朗,当初也是多尔衮接班人的候选人之一。
如果费扬果也反对洪承畴,那么自己和他联手,以强大的兵势为后盾,还是有希望扳倒洪承畴的。
当然他也知道,这一来就新的摄政王就是由自己和费扬果来竞争。
虽然是菜鸟互啄,但阿济格并不认为自己是菜鸟,反而相当的自信。
费扬果太年轻了,就没上过几次战场,也不会做人,将来对付他还不是轻而易举吗?
第676章 皇父摄政王
“阿济格,够了!”
但就在这时,太后布木布泰一声断喝,把众人的注意吸引了过去。
只见布木布泰柳眉倒竖,厉声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大清损兵折将,丧城失地,明军已经把咱们堵在这弹丸之地了!朝廷已经危在旦夕,你们不想着怎样力挽狂澜,拯救危局,还想着争权夺利。”
“我大清的旗号在,你们才是王爷,如果我大清亡了,你们什么都不是!”
她理直气壮道:“阿济格,你想当摄政王,或是要争皇位,尽管起兵来争,便是你运气好争到手了,且看你能在这个位置上坐上几天!”
布木布泰姿色不减当年,言语间大义凛然,更是站在国家的制高点,顿时让满殿众人都说得无言以对。
看着风韵犹在的庄太后,洪承畴露出一丝淫笑,暗道这娘们可以,知道指望不上阿济格,只能抱紧本王的大腿了!
过了好一会儿,济尔哈朗才道:“太后说的是,如今我大清危在旦夕,大家只有齐心协力,团结一致,众志一统,才有可能同渡难关!”
一直静观其变的费扬果终于开口了:“奴才觉得太后说的有道理!”
费扬果虽喜欢装逼,有时候脑子也不太好使,但人家好歹经历过一次断头台(皇太极看不下去要杀他),在保命这方面比以前成熟多了。
他本想来碰碰运气,也准备联合阿济格,但此时的阿济格完全被各方联手打压,败局已定。
最重要的是,与自己同样掌管八旗蒙古的阿山,也渐渐倒向了太后一系。
原本八旗蒙古的蒙古兵,大多来自哲里木盟,和科尔沁部走的走近,现在上下都偏向太后,那还说什么的。
倒不如跟着太后和洪承畴走,保住自己的权势......
费扬果的表态,识得天秤彻底倾斜到洪承畴一方,阿济格两眼发直,在那莫名其妙的大喊大叫,就跟疯了一样。
济尔哈朗气的差点掀桌,心中大骂阿济格这蠢货简直没救了,好好的一盘好棋被下烂了。
若不是他开场说那些话,满、蒙、日各方势力就能联合起来,一起对抗汉臣,稍加许诺分化,就能重新让满洲贵族主导大局。
现在好了,大好局势全被这混账东西搞砸了,搞不好大清的皇上都要变成儿皇帝......
真是丢尽了列祖列宗的老脸啊!
在众人的冷漠眼下,疯了一阵子的阿济格终于冷静下来了。
打肯定打不过这群狗东西,单独带兵出走,也没地方可去,处境十分的尴尬。
原本大清的战斗力远超日本,然而经过关锦之战,八旗军精锐尽失,再也没有实力拿下整个日本。
再者,长期受到八旗劫掠的日本国,各藩国已经紧密团结在德川幕府的周围,随时可以展开反击,大清想要强行攻打的话,指不定谁吞谁吞呢。
最终进退两难的阿济格亮牌了,敞亮的说道:“摄政王我也不要了,你们给我封个征东大将军就行!”
阿济格长期攻略日本,知道日本现在当家的是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光,天皇直接被架空了。
不仅德川幕府架空天皇,历代幕府都是这种操作,至天武二年,日本天皇已经被架空四百六十年了。
受东瀛的影响,阿济格觉得能架空“皇”的大将军,比摄政王还拉风,毕竟自己就是和硕亲王,王爷的称呼早就听腻了。
阿济格想和日本的征夷大将军那样,当征东大将军,组建自己的幕府,权力凌驾于皇帝之上......
对于这个要求,大清的上层自然没有异议,洪承畴更是大声叫好,拉着阿济格的手盛赞其忠义,还十分痛快的把东瀛九州岛分给阿济格,当成是他组建幕府的地盘。
原本剑拔弩张的议政王会议上一片和气。
阿济格灰头土脸南下东瀛的第二天,洪承畴借故罢免了刚林等几个在议政王会议上不表态的满洲大学士,又提升了金自点和费扬果的爵位,由郡王提为亲王。
处置了这些人,洪承畴开始继续“认子”的事业。
天武皇帝不稀罕顺治这个儿子,他不能不稀罕。
洪承畴的偶像是曹阿瞒,除了生活作风深得传承,工作模式更要发扬光大,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加强版,“睡太后挟天子以令诸侯”!
当天,天空忽然出现一道彩虹。
还没等洪承畴发出试探信号,内院大学士宁完我立马作文章,盛赞洪承畴的安邦功绩,引来了祥瑞,为大清兴旺的吉祥之兆。
宁完我是清廷的老资格汉臣,也是老汉奸了,早在努尔哈赤时代就开启卖国事业。
在皇太极当政的时期,宁完我很受重用,仅次于范文程,范文程凉了以后,他倒是风光了半年。
多尔衮上位后,宁完我这样的老臣大多被弃用,他不甘心在沙滩上等死,一直在寻找着东山再起的机会。
作为官场的老油条,又熟知满汉两族的实力,宁完我自然撅着屁股投靠了洪承畴,自称学生。
他的学问还算扎实,春秋笔法的功力颇深,献媚的文章紧紧围绕洪承畴的功绩展开,比如关锦之战时,是如何的运筹帷幄,如何的竭力保全大清。
宁完我为洪承畴拼命的吹捧造势,费了好大一番心血,全篇看似吹捧,却似乎没有一句废话,然而句句吹到洪承畴的心坎上。
最终,洪承畴曲线救国如愿,成功的成为鞑清的皇帝的干爹,成为“皇父摄政王”,为国争光。
为了安抚济尔哈朗,洪承畴同样将他提高一个档次,为“叔父摄政王”,虽然没什么卵用,好歹礼貌到位了。
此后,凡大清一切政务,洪承畴不再请示顺治小皇帝,下达政令一律称诏下旨,俨然如同皇帝。
顺治皇帝信符收在宫中,洪承畴觉得每次调兵遣将都要奏请钤印,十分不便,于是遣人将皇帝玺印都搬到自己的府中收藏备用。
而且,洪承畴命令诸王公大臣每日于自己的王府前候命,安排之后再入朝办事......
如果有官员在奏事时,不称“皇父摄政王”而称“定南王”,或是只称“摄政王”的话,都会受到革职处分。
成为大清皇爹的洪承畴,深知想要稳定地位,甚至夺权称帝改朝换代,必须要让下面的人吃饱了,舒坦了。
皇父摄政王洪承畴苦思大清的未来,和拓展方向。
他很清楚,光靠朝鲜半岛和日本九州这点地方,无法发展壮大。
天武皇帝是真的狠,直接将大清堵在三面环海一面朝山的半岛上,还强行西征蒙古,断了大清与漠北的联系。
大清既不能向北扩张,也不能和历史上的匈奴和突厥一样往西边跑,这是要彻底灭了大清啊!
洪承畴清刚刚收到一个新消息,大明与尼德兰交恶,已经出兵东番,要不了多久就会打起来。
如此一来,大明南顾,会让大清多挺一段时间。
洪承畴推断,十年内,大明必然会彻底灭清,到时候想跑就跑不掉了,必须现在就开始布局!
翻开坤舆万国全图(大明版世界地图),洪承畴开始寻找大清拓展的目标。
“日本国,以现在大清的实力,已经无法吞并他们,只能与他们联合,起码几年内不能开战。”他喃喃道。
“北方的辽阔冰原不容易生存,不适合做大清拓展的方向,不过那里罗刹鬼出没,可以联合一下对付大明,为大清争取时间......”
洪承畴的格局比多尔衮大,再者,困难使人成长,也使人大胆。
最终,他将目光投向了地图右边的亚墨利加(美洲)。
......
关于如何在17世纪从半岛去美洲,下一章会提到的,不是胡吹,有史料干货。
第677章 清国的惊天计划(上)
三月十五日,春闱殿试结束,天武朝第一位状元诞生。
新科状元名叫杨廷鉴,是直隶常州府人,让朱慈烺郁闷的是,这位大哥在历史上曾是大明朝崇祯年间的最后一位状元。
按理说,杨廷鉴在崇祯十六年就在北京参加殿试高中状元,然而现在却没有。
因为朱慈烺的出现,历史格局发生改变,李自成破北京的时间提前了大半年,江南也出现了政治中心。
杨廷鉴在崇祯十六年参加恩科后,中了贡士,原本是去北京参加殿试的,没想到路过河南时被闯军抓到了,被破留在军中为闯军写“迎闯王不纳粮”的口号标语。
毕竟有状元之资,杨廷鉴轻松的忽悠住了闯兵,借机跑路了。
时值北方大乱,闯军大军北上,杨廷鉴以为朝廷不办殿试了,只得拍拍屁股返回江南,继续学习经史,刻苦钻研,修身养性,树立品节廉耻。
前几日,朱慈烺在奉天殿举行殿试,针对科举取士和为官之道提出了一些问题。
杨廷鉴回答全场最佳,他言道:“取士先品行,而后文辞,用人贵朴诚而贱浮,竞论邪正,不论门户……”
朱慈烺表示深加叹赏,又从东厂调来了这位的资料,得知杨廷鉴并非满嘴跑火车,自幼就学习勤苦,不好鲜衣纨绮,才学人品在常州府都是公认的第一。
朱慈烺隐隐记得,这位状元公杨廷鉴,在历史上也小有名气,打进京师的李自成非常重视他,找他做官,他拒绝了,回乡定居。
后来满清入主中原,清廷又特召状元杨廷鉴入京为官,他引疾不赴。
几年后,帮清廷打天下的江南总督洪承畴又推荐杨廷鉴为官,他以母忧未满推辞了。
成年的顺治皇帝几次请杨廷鉴出山为官,都被他拒绝了,虽然他的儿子不争气当了清廷的官,但杨廷鉴直到老死也没去做官,表现出一位状元应有的气节。
官场之上,缺的就是这种有气节,初心不改的读书人,朱慈烺当廷亲擢杨廷鉴为状元,授翰林院修撰,先在中枢历练一番。
余者新科进士,按之前重定的进士授官制,分配工作。
近日来,朱慈烺又督促朱成功抓紧备战,收复东番。
出兵台湾的旨意早在一个月前就传到福建,自接到圣旨的那天,朱成功和郑鸿逵就交接了职位,抓紧战备工作。
朱成功升任总兵的第一天,就把原本平番舰队上的郑家旗帜扯掉,高高挂上了龙旗,还一本正经的搞了个阅兵,趁机收拾了两个刺头军官。
郑鸿逵非常不服这位大侄子,暗道不就是在皇帝身边当过几年跟班吗,牛气什么!
当看到大侄子身边的那队杀气腾腾的御林军时,郑鸿逵立马老实了,表示心甘情愿充当副将。
朱成功和郑鸿逵都是主战派,早就看红番鬼不爽了,因此各项筹备工作进展的十分顺手。
来自直隶和浙江的粮饷、药材也源源不断送往福建,红夷大炮、东方火箭等武器一船一船的往前线送。
战争的浓云,弥漫在福建沿海。
有饷有粮有装备,平番舰队士气大振,朱成功同样信心大增,只等信风到来,就下令渡海作战,收复东番(台湾)!
这日,锦衣卫天支发来重大情报,清国经过政治角逐后,最终以洪承畴为首的二鞑子获胜,掌握了军阵大权。
朱慈烺没有关心顺治小皇帝认爹的事,他最关注的是洪承畴接下来的那一系列国策。
“清国与日本缔结盟约,还把占领的四国岛无偿还给日本?”
朱慈烺有些好奇,鞑清不去攻略日本,还能往哪发展?
以往种种布局,朱慈烺就是逼着鞑清与日本交战,狗咬狗一嘴毛,最后大明再一棒子全部撂倒,既省时又省事。
然而现在,在皇父摄政王洪承畴的号召下,清国开始掀起了一阵造船热,开放了釜山等好几个港口与西班牙、葡萄牙等国进行贸易和交往,又从马尼拉请了不少西班牙船工,准备造远洋大船。
重要的是,鞑清还雇佣了一批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充当八旗军教官,同时帮助清廷监造枪炮。
看完这些情报,朱慈烺不得不佩服洪承畴的能力。
在这个时代,洪承畴的能力起码能排前三,历史上的他不管在中原剿寇、松锦大战中的表现,都是十分出色的。
降清后更是清军南下的一盏灯,当时多尔衮的“剃发令”激起了江南人民的强烈反抗,南下的清军差点翻车。
危难之中,摄政王多尔衮急忙派出洪承畴取代刚打下南京的豫亲王多铎,任命他为招抚南方总督军务大学士,经略江南数省。
洪承畴虽然没有王爵,但直接指挥平西王吴三桂,尚可喜、孔有德等三顺王,还有一些满洲八旗军(遇到大事须与平南大将军贝勒勒克德浑参酌施行)。
洪承畴以较少的代价轻松平定了江南,还招抚了郑芝龙,说他是“开清第一功”毫不为过。
吴三桂、尚可喜、耿精忠等人最终得以封亲王,功劳更大的洪承畴反而只是三等子爵,就因为他的能力太强,让满清上层不放心,担心又出个司马懿,最后把他养死在北京。
洪承畴有一个老乡前辈,名叫曹学佺,万历年间会试中,策问“车战“,曹先生答曰:“臣南人也,不谙车战,请以舟战论。“
于是考官考他舟战,曹学佺详陈舟战之法,初定第一,因不能破例,改为第十名。
洪承畴出身福建泉州南安,和郑芝龙是老乡,一个县的,面朝大海(家距离大海十几里路),对海洋、舟战等更为熟悉。
如此人物没有收归麾下,朱慈烺丝毫不觉得惋惜,若无风流把头磕,荧屏何来辫子多?
在他眼中,气节比能力更重要,这也是大明王朝的魅力所在。
朱慈烺反复阅读这些情报,以此判断洪承畴想要拓展的方向。
鞑清联合日本,是混吃等死的表现,然而他们发展航海,必然是想要建立海上力量。
但他们想打谁?反攻大明?除非洪承畴是活腻了。
还有他们为什么不找尼德兰人合作,反而舍近求远找西班牙人呢?
朱慈烺再次看了一遍鞑清与西班牙签订的贸易条约内容,最终将目光锁定在阿卡普尔科这几个字上面。
第678章 清国的惊天计划(下)
朱慈烺对阿卡普尔科这个地名并不陌生,这是后世墨西哥的一个沿海港口,也是此时西班牙人从亚洲到美洲开辟的航线,马尼拉-阿卡普尔科贸易线,又称大帆船贸易。
八十年前,西班牙入侵吕宋岛,在马尼拉设立总督府开启殖民,同年就开辟了这条亚洲前往美洲太平洋航线,往来于菲律宾(吕宋)到墨西哥之间。
西班牙人每年六月份都会乘西南季风自马尼拉启航北上,至北纬45°~42°水域,顺北太平洋上的“黑潮”东行,最后抵阿卡普尔科,行程万余海里,历时约6个月(回程系顺洋流直航,历时约3个月)。
西班牙人去程时,大帆船载运的主要物品是来自中国、印度、波斯、日本等国的丝绸、漆器、瓷器、棉布、象牙、地毯等货物,载重量一般四百吨。
运抵阿卡普尔科后,这些货物大部分销往墨西哥内地,一部分远销到南美和西班牙。
西班牙大帆船归程载运的主要是美洲的白银铸币、铜等物。
美洲的玉蜀黍(玉米)、烟草、花生、西红柿等作物,就是通过这条航线传入了亚洲和中国,中国的文化也对美洲文化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这条从马尼拉到阿卡普尔科的贸易线,由西班牙王室独占经营。
历史上,西班牙人在这条太平洋航线上跑了二百多年,每年都会来回一趟,直到19世纪西班牙经济凋敝才使得这条贸易线衰落,渐渐废止。
不过朱慈烺有些不明白,鞑清要这条航线做什么?
大明收复东番后,西班牙、尼德兰与鞑清的贸易线自然就被切断了,除非绕道东番。
朱慈烺让锦衣卫调来关于鞑清、日本、西班牙、尼德兰几方的所有情报。
他又传召翰林院和赞画部的一众智囊团,入宫议论参谋。
乾清宫中,满地都是地图和情报稿件,几十名精英人士席地而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归纳总结情报,分析满清突围的策略和意图。
半个时辰后,忽然一五十多岁的老翰林道:“陛下,臣有所发现!”
说话之人名叫史志东,笔名“史翰林”,皇明时报社第一任主编,得朱慈烺提拔,如愿以偿的进入了翰林院。
朱慈烺来到他身边,席地而坐,道:“史老,有何发现?”
天子如此礼遇,史志东内心感到,他微微颔首,指着地上的坤舆万国全图道:“臣在报社之时看过一篇文章,上面记载着日本国曾在万历四十一年造船去过北亚墨利加。”
“什么,日本人在三十年前横跨大东洋去过北亚墨利加?(美洲)”
朱慈烺有些震惊了,大东洋也就是太平洋,北亚墨利加是北美洲,南亚墨利加则是南美洲,日本人居然从日本横跨太平洋直接去过美洲?
史志东肯定的点了点头,手指在地图上划道:“臣记得,一伙倭人还坐西班牙船前往欧罗巴觐见了教皇,他们称为庆长遣欧使节团。”
“据说欧罗巴人在北亚墨利加和南亚墨利加四处劫掠,那里有无数的金银和奴隶,非常适合居住生存。”
他说道:“臣推测洪逆和建奴想通过这条航线去亚墨利加......”
“殷人东渡!”
朱慈烺暗吸了一口气,心道如果真是如此,那洪承畴这厮牛逼大了呀,居然想要实现殷人东渡!
所谓的殷人东渡,是武王伐纣攻破商都朝歌,纣王于鹿台自焚后,二十五万殷商军民不知所踪,很多人猜测是渡海逃亡,途中遇到风暴被吹到了美洲。
提出这个猜想的是19世纪的一位英国学者,他在翻译中国古典文献《尚书》时,提出这个说法,在当初还引起了不小的反应。
1910年的时候,晚清政府派特使办理墨西哥革命时杀死华侨三百一十一人的索陪专案,摄政王载沣批准调查“华侨中有无殷人东迁的痕迹”。
当时居住在墨西哥地区的殷地安人百余家族,围着特使馆请愿,说死去的那些‘殷地安人’为中国血统,殷人后裔,叫殷福布族,是三千年前从天国经天之浮桥岛(白令海峡)到这里的,请求清政府保护索赔”。
然而,摄政王载沣以“传闻难作三千年前之历史”为名,据绝了欧阳特使转达的请求,不了了之了,第二年大清就亡了!
朱慈烺不管殷人东渡是真是假,他先把日本人有没有去过美洲和欧洲这件事查明白再说。
这种查资料的事翰林院最在行,三十年前的事,距离现在也不远,实在找不到还可以传召日本使臣询问一下。
朱慈烺看着坤舆万国全图上日本到美洲一带,脑海中逐渐浮现出后世高中时所学的洋流分布图(地理必考)。
从地理上分析,日本暖流和北太平洋暖流是北太平洋环流的一部分,非常庞大。
阿拉斯加暖流只是个小支流,北太平洋暖流会和千岛寒流、阿拉斯加暖流的回流,慢慢降温,变成了加利福尼亚寒流。
往南一直到热带,变成西风漂流,经过热带加热,又变成暖流,到菲律宾往北形成日本暖流即强大的黑潮(少部分往南形成赤道逆流),这是就是庞大的北太平洋环流。
鞑清如果去美洲,可以从堪察加阿留申出发,和北太平洋暖流不谋而合,还是最近的路程。
大明要是去的话,从琉球一带顺着洋流,也能到北美。
当年郑和下西洋,是冬季出海,顺东北季风到马六甲,然后沿着北印度洋逆时针环流到阿拉伯东非。
到了五月份,北印度洋开始吹西南季风,形成顺时针环流,郑和船队就可以返航了。
到了九月份之前回到马六甲,然后修整到第二年的春天,顺着西南季风返航回国,六七月份回到刘家港,历时两年左右。
科学理论上可以,但朱慈烺也清楚,没有途径中转站,没有新鲜水果补给,是支撑不了大规模航行的,风险很大,存活率很低。
半个时辰后,翰林院编撰查到了关于日本国庆长遣欧使节团的记载,那时候日本和西班牙的关系很好,打压尼德兰人,也允许天主教在日本传播。
两国处于蜜月期,各种贸易合作,西班牙人还在日本建造海船,最终有了日本使团出使欧罗巴的事情,走的就是大东洋(太平洋),先到达北美的墨西哥。
后来因为宗教问题,日本国内爆发了动乱,德川幕府赶走了西班牙人,转而和尼德兰人合作,逐渐开始闭关锁国。
听完整个事件,朱慈烺长呼了一口气,难怪洪承畴要和西班牙贸易合作,又有日本结盟,这厮太牛了!为了生存竟有这么大的魄力!
渐渐的,朱慈烺的脸上产生了笑容。
鞑清不知道对应时间的洋流方向,不知道对应季节的风向,不知道路上补给点在哪能补给多大程度,不知道是否水土不服能不能找到医药。
一切困难重重,鞑清想要横渡太平洋去美洲,估计要死不少人!
即便到达了北美,此时的美国西海岸还是未知区域,恶劣的环境不知又要玩死多少人。
鞑清除非去墨西哥那里和西班牙人争夺,或者往东跟法国和英国抢地盘。
“八旗军为我大明开疆拓土当前锋,也是种不错的选择。”
朱慈烺目光灼灼,竟有些期待了!
大明首要的任务是先打下东番,再攻略南洋,美洲太远了,要去美洲也是先抢西班牙的殖民地。
西班牙的亚洲的大本营就在家门口,日后大明收了吕宋,可以直接沿着马尼拉到阿卡普尔科的航线去美洲。
有跑了八十多年的熟练工带路,比自己冒险开荒舒坦多了。
第679章 飞鸽传情
三月下旬,南京已经呈现一片春色。
原本寒冷的西北风变成了温暖的东南风,干燥的空气含着些许湿润,孤零零的树木披上了绿装。
春风拂拭脸颊,给人一种柔软、舒适的感觉。
一年四季在于春,春暖花开正是开展恋情的好时节......
花朝节后,在钢丝月老吴督主的安排下,朱慈烺多次“无意间”邂逅余贤弟。
春天里能去的地方很多,二人不是在茶馆听书,就是在东郊赏花,偶尔也去鸡鸣寺拜拜佛,许许愿。
朱慈烺送给余贤弟一对信鸽,用来书信交往,切磋文学,品诗论赋......
朱慈烺从最初的认真赏析经典,到慢慢的夹杂私货,暗示撩拨。
如今日评析《西游记》,他写道:“幼时听西游说书,只觉九九八十一难,女儿国那一劫既简单又无聊,现在方知,最难渡的是情劫,生劫易渡,情劫难了,唐僧那一劫渡的撕心裂肺,错过了一生......”
乾清宫偏殿外,一只信鸽刚刚飞回笼子,立即有小太监取下书信,快步送往正殿。
朱慈烺缓缓打开,只见一行娟秀的小字印入眼中:“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一声御弟哥哥,下辈子红妆相娶,却不知西天成佛再无来生,他这一生终究还是没有做到不负如来不负卿……”
细细品味,朱慈烺当即回信写道:“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良久,另一只信鸽飞入紫禁城,上面写着:“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朱慈烺微微一笑,此间话语,虽然含蓄,但已然说明徐小姐已不知不觉爱上了朕。
他当即回了一句更骚气的回复:“初识,初遇,初相知,不可言喻,日月星辰皆不如你。”
不知是信鸽迷路了,还是徐晨芸含羞不愿回复,再无信鸽飞入,让朱慈烺心中一阵失落。
应天府,江宁县,花市大街。
徐府中,楼阁高下,互相连属,回廊四合,轩窗掩映,花园后院幽房曲室,玉栏朱榍。
一间大敞的轩窗内,摆放着一张花梨镌花书案,案上整齐摆放着各种书籍,并着几方砚台,各色笔筒内插着各色毛笔如林一般。
书案两旁各设着景德镇的瓷器,内中插满各色淡雅的花朵。
一位妙龄女子正坐于书案后,托腮看着窗边挂着的鸽笼,嘴角泛出甜蜜的笑容。
这位女子正是朱慈烺心心念着的余贤弟,徐晨芸。
看着案上这些情诗,徐晨芸回首当初与朱公子一见钟情的美好时光,心中一阵甜蜜,终于提笔写下一行小字:“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吃饱了的信鸽扑棱棱的飞走,开始了传情任务。
“小姐,不是秋月说您,你与那位朱公子不太可能。”
丫鬟秋月轻声道:“我都打听清楚了,那位朱公子只是皇明军校的一个赞画,虽然偶尔能出入皇宫,但也只是个七品小官,年俸不过一百余两,还没您身上一件饰品贵呢......”
徐晨芸偏头,有些不满道:“秋月,有些东西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朱公子才华横溢,品貌出众,能在这个年龄为官已经非常的年轻有为了。”
秋月嘟嘴道:“朱公子再年轻有为,只怕老爷也不会答应。”
“我爹怎么了?你说清楚了。”徐晨芸诧异道。
秋月小声道:“刚刚听管家说,朝廷正式开始选秀,老爷已经带着夫人和少爷,从宁波府赶来南京了。”
“选秀开始了.......”
徐晨芸喃喃道,心中有些紧张。
按照大明朝廷的规定,凡天子、亲王的后妃宫嫔,均通过选秀女方式,从家境清白的低级官员或平民百姓家选取,绝对禁止大臣以各种理由进献美女。
而后妃选配的地区,一般是在两京附近,特别京师附近的女子,更有机会,还有一些嫔妃由小国定期朝贡送来。
徐晨芸心中担忧,担心自己会被选入宫中,从此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不过她很快平静了下来,历代皇帝选妃,流程和要求非常严格,要经过七八轮的竞争方能入宫,自己不一定能被选中......
选秀第一步就是宫中先派一帮太监到各地挑选适龄良家女子,各省都有各自的名额,共计五千名佳丽。
然后礼部准备聘金若干,令被选少女的父母把她们送到京城,当五千名女子齐聚京师后,选美活动才正式开始,要求一轮比一轮高。
“大明土地辽阔,才貌绝伦的女子那么多,我应该不会被选中......”
思绪间,信鸽扑棱着双翅落在窗前。
徐晨芸小心取下信件,打开一看,去见朱公子写道:“浮世三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她原本心思烦乱的心情瞬间如雨后的太阳,感受到明亮和温暖。
徐晨芸自语道:“不论结局如何,只想陪你走过这段路......”
紫禁城,乾清宫。
“不求与君同相守,只愿伴君天涯路。”
朱慈烺缓缓默念这句回复,心中既欢喜又疑惑,不知心上人为何发出这般感慨......
“太后娘娘驾到!”
一声响亮嗓门传来,朱慈烺连忙收起信件,开始了忙碌国事。
这段期间,国事繁忙,加上朱慈烺十八岁了还没大婚,周太后非常的焦急,经常来过来看望,时不时的还送来一些汤补。
周太后每次过来之时,朱慈烺都是伏案批阅奏章,要么就是查看地图,召见大臣商议对策,每日都到深夜。
周太后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心中开始隐隐的责怪崇祯了,丈夫留给儿子的摊子太烂了,一切都象是从头开始,儿子才如此的辛苦。
勤于政事的朱慈烺让周太后既欣慰又心疼,长子从小不像一般的皇子孩童那样贪玩,非常的懂事,从来不让人操心。
长子自七八岁开始参与国事,领兵出征,一晃已经十多年了,已经从稚子变成了帝王,没有一天童年的乐趣......
每每想起这些,周太后的眼角就不自觉的湿润起来。
“皇儿,先歇一会儿,把母后为你熬的鸡汤喝了吧,补补身子,可别累坏了。”
朱慈烺放下手中的事,听话的接过将汤喝下,陪周太后聊天。
朱慈烺道:“母后,南京通往江南各省府的万古路都已修建的差不多了,等东番的战事结束,皇儿就陪父皇和母后出去散散心,一家人也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第680章 遇到个装逼的
所谓的万古路,就是水泥路,当初朱慈烺指导研发出的水泥被称为“千岁泥”,在民间广为使用。
朱慈烺登基后,“千岁泥”在民间升级为“万岁泥”,铺的路也被称为“万古路”,寓意沿用万年。
当初倒腾出“万岁泥”的泥瓦匠安尚达,现在已经荣升工部左侍郎,专门负责全国各地的修路。
从南京到各省的官道,皆由工部督建,各省内各府间的官道由巡抚督建。
州、县、乡级别的,则有地方知府和知县督建,任务明确,归入政绩。
闻言,周太后心里喜滋滋的,她言道:“只要国事蒸蒸日上,皇儿健健康康,母后也没有什么奢求的了。”
朱慈烺连连点头。
周太后又道:“皇儿,你现在已经十八岁了,以前你说天下未定何以为家,母后也没多说,现在天下趋于安定,母后希望你能尽快找一个皇后大婚。”
朱慈烺笑道:“母后,朕不是已经下旨选秀了吗?您怎么还操心啊!”
周太后笑呵呵道:“听说近来皇儿在外面与一位姓徐的女子交往,如果你喜欢人家,母后就直接派人向徐家提亲了,选秀之时把皇后之位给她留着。”
朱慈烺的脸色丰富多彩,没想到周太后会突然提到这件事。
一定是坤兴要丫头告密了,或者定王!
在长辈面前聊情爱之事,场面还是有些尴尬的,朱一帅同志下意识端起茶杯,动作有些扭捏,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周太后看了朱慈烺此时的尴尬表情,忍者笑意道:“母后打听过徐家的姑娘了,是一个不错的姑娘,母后很满意,定会让你遂了心愿。”
“好好好,母后安排便是。”
朱慈烺也很无奈,好在一切和谐,没有出现家庭宫斗戏的苗头。
离开乾清宫后,周太后心中感慨,长子并非狠辣无情之人,相反的,他很有情感,在亲情方面做的很好。
身为帝王,在皇权和亲情之间一直有着微妙的纠缠。
朱慈烺很清楚自己的担当,既要像君王一样行事,又要像普通儿子一样活着。
在小事面前,他可以宽谅违制的定王,在大事面前,他狠心赐死外公,做的比谁都绝情。
他就是这样一个复杂而不失人性的皇帝。
......
数日后,贡院街。
宽敞的街道上,有着许多高大的酒楼。
会试结束后,这些酒楼没有了上个月的高朋满座,渐渐冷清下来,不时有往来的读书人相伴而入。
朱慈烺与徐晨芸漫步在应天府学(夫子庙)前的文德桥,享受着难得的空暇时光。
这座文德桥是万历年间建造的,当时一个姓周的太长寺少卿认为,自嘉靖年间其,恩科中很少有南京人中试,应该是泮池河水(内秦淮河)西流不息,蓄不住“文气”导致的。
为了改变这座状况,在改造夫子庙和应天府学的同时,就在内秦淮河上建立了一座木桥以蓄住“文气”。
当时这座桥不远处也有座桥,名为“武宁”,于是起名“文德桥”。
文德桥建成的第二年,南京人焦竑考中了状元,让文德桥出名了。
后世朱慈烺也曾来过几次这里,时隔四百年,早已物是人非,美人变导游,木桥变石桥......
一路上,朱慈烺时不时的打量着身边的余贤弟,今天的她并未穿男装,也不是当初花朝节上遇到时的穿着。
徐晨芸穿的很朴素,一身浅绿色的长裙,上面丝线勾出几片祥云,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下摆则是一排蓝色海水云图,属于烂大街的款式。
尽管徐晨芸穿着朴素,也没有带那条华贵的珍珠项链,全身衣物装饰加起来甚至不到一两银子,但是人家上好的颜值在这摆着,完全穿出了卖家秀的气质。
出门之前,丫鬟秋月为她准备了数套或精致,或华贵,或奢侈的首饰和衣物,但她却一件未用。
徐晨芸知道朱公子家境并不好,未来自己要是嫁给朱公子,就得适应新婆家。
她很清楚,嫁出去的女儿,扑出去的水,到那时徐家即便有再多的财富,都与自己无关了。
徐晨芸的余光见朱公子时不时的偷看自己,微微娇怒道:“周围这么多人在,你乱看什么呢!”
朱慈烺微微一笑道:“入目无别人,四下皆是你。”
徐晨芸面露微红,嗔了他一眼道:“油嘴滑舌的,也不知究竟和谁说的。”
她明目善睐,委实动人。
气氛都烘到这儿了,朱慈烺继续撩道:“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徐晨芸两腮绯红,脸庞发烫,不敢接话,也不敢看他,只是一个劲的往前走,似是无声的抗议。。
朱慈烺负手而行,笑吟吟的跟在后面。
二人在附近街道缓步而行,难免有一些人被徐晨芸的容貌所吸引,频频看来。
霍地,朱慈烺的眼睛微微一亮,指着前面,道:“前面有个书斋,不如我们进去看看吧。”
徐晨芸抬头一看,前面有一座三层的高楼,上面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金玉阁”。
她点了点头,道:“好!”
金玉阁是南京城中最顶尖的书斋,里面珍贵字画无数,又真品也有高仿,还有不少名家会试时留下的墨宝。
徐晨芸第一次进入金玉阁时,只觉得眼前一亮,顿时被里面的装修和一排排书法、字画晃花了眼,面露喜色。
朱慈烺目光一转,对此没有太大的感触,相比皇家收藏,这里的物件显然差了几个档次。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冷斥声:“哪里来的土包子,真碍眼!”
朱慈烺扫视了周围一圈,发现这方圆几米只有自己和徐晨芸二人,他眉头微微一皱,暗道自己竟被人骂土包子了!
他转身一看,在门口处,一个身材高大,神采奕奕的青年带着几个家丁走来。
此人年纪二十来岁,身穿上等锦绣绸缎,长得倒不丑,只是一脸的傲气,看人还带着鄙夷之色,一看就是有权有势的官家子弟。
因为普通富二代、富几代的,在京师还不敢这么嚣张。
朱慈烺心中不喜,瞥了一眼他,淡淡道:“你在说我?”
徐晨芸碰了碰朱慈烺的衣角道:“朱公子,别与此等粗人一般见识。”
朱慈烺微微一笑,道:“好。”
不说身为皇帝与这种小角色装逼掉了身份,在心上人面前,朱慈烺也要保持一副好的形象,可不能吓到美人.......
那青年显然一愣,接着不悦道:“小子,本公子说你怎么了,土包子?”
一个面色和睦的中年汉子笑呵呵地走了过来,上前深深一躬,道:“刘公子,在下金玉阁管事,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与一般人见识了。”
那刘公子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认识我?”
只听那中年管事道:“刘公子的大名,在这秦淮河两岸谁不认识呀!”
“您请上楼,想要什么随意挑选,我们金玉阁一定保证让您满意!”
“这才像句人话。”
这位刘公子似乎对于管事的态度颇为满意,也就不再纠缠,瞧都没瞧朱慈烺一眼,在几个家丁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上了二楼。
与朱慈烺的想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样显然没把眼前这种小角色放在眼里......
第681章 太狂妄了!(为盟主Cz丶加更)
.......
中年管事一个转身,来到了朱慈烺和徐晨芸的面前,微微抱拳躬身,道:“适才之事,还请二位见谅。”
这位管事生平阅人无数,虽然眼前这两位穿着士子和平民的服饰,但从言行举止和气质上判断,这二人绝不简单,尤其是这位年轻人,只怕是个扮猪吃虎的家伙。
只不过任他想遍了整个南京城,也想不起究竟哪家公子与他长的像。
朱慈烺见此人说话诚恳,心中泛起一丝好感,于是点了点头,道:“无妨。”
他的目光在周围几张自画上扫了一圈,呵呵笑道:“我说掌柜的,你这的一些字画有点新,不适合流通啊。”
管事的一愣,立马道:“公子好眼力!一楼这些多是后人临摹之作,老货和精品都在楼上呢!”
“好,那就请你带我们上去看看吧。”朱慈烺随意地说道。
管事苦笑一声,道:“这位公子,我知道您肯定大有来历,若是在下没有看错的话,您应该是外乡人吧?”
朱慈烺诧异地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管事缓缓点头,显得很自信:“看您气度不凡,若是长居南京城,怎会不认识那位宁晋伯府的大公子呢!”
朱慈烺心中微动,指了指楼上道:“刚刚那位是宁晋伯家的大公子?”
那管事道:“那位正是宁晋伯家嫡系长子刘斗基公子,您一个外乡人,犯不着得罪宁晋伯家。”
朱慈烺呵呵一笑:“怎么,宁晋伯很了不起么?”
管事目光一滞,嘴角微微抽搐几下,再度上下打量眼前这对年轻男女,心中微微摇头叹息,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出来体验生活,竟问出这般白痴的问题。
一旁的徐晨芸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道:“朱大哥,即便你是沛国公的远房族亲,也要低调一点呐,万不能沾染了勋贵亲族跋扈的歪风。”
朱慈烺哑然,随后点了点头道:“一定不沾染。”
他自然不会沾染勋贵的歪风,因为朱慈烺沾染的是老朱家的歪风......
这位管事信佛,不忍这年轻人为了在美人面前装逼,而平白搭上性命,只得轻咳一声,语重心长的说道:“公子,你可能不知宁晋伯家的势力。”
朱慈烺抱拳,虔诚道:“愿闻其详!”
见状,管事面露微笑,暗道孺子可教!
他轻咳一声道:“这还得从他家祖上说起了,第一代宁晋伯......”
管事口才极好,没有多说废话,简单归纳为三点:
第一,第一代宁晋伯刘聚牛逼。
第二,第一代宁晋伯刘聚的叔父牛逼,是个太监!
第三,宁晋伯家的人脉很广,势力庞大。
第一代宁晋伯刘聚,并非开国功臣,也并不是靖难功臣,而是帮土木堡之变中被俘虏的英宗朱祁镇复辟,在夺门之变中立功封爵的。
当然了,刘聚平常也有不少功劳,在平定叛乱,抵御鞑靼入侵时屡败蒙古人,累功封爵。
这些功劳比起戚继光的战绩,其实并不算什么,在爵位珍贵的大明朝,刘聚之所以能封爵,除了夺门之变这个天大功劳,最重要的是他有个厉害的叔父!
刘聚是御马监太监刘永诚的从子,这位刘太监十二岁入宫,多次扈从明成祖北征漠北,皆任偏将。
明宣宗朝,刘太监协助宣德皇帝平定汉王朱高煦之乱,又统兵征讨兀良哈,大有斩获。
后来他也参加了夺门之变,历事成祖、仁宗、宣宗、英宗、代宗、宪宗六帝,在政坛摸爬滚打了七十余年,政敌和战友都死光了,他却屹立不倒。
这老太监享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也掌了一辈子的实权,史称“内官之久典兵而无过者”,与郑和齐名,世人分称二人为郑三宝、刘马儿。
以后大明朝很多太监都对刘永诚的事迹艳羡不已,以至于误称他为刘马侯,视之为太监封侯的先例。
有这两位打基础,宁晋伯一脉的关系网非常的庞大,历经百年而不衰。
说完,这位管事再度语重心长的说道:“公子,”实话跟您说吧,不止以往的勋贵,就算是新进权贵,内阁首辅杨阁老,也要给宁晋伯家三分面子!”
朱慈烺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似乎这才明白宁晋伯家的厉害。
管事心中自得,若非我今日提点,只怕此人不知道被那位刘公子折磨成样子,真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殊不知,正是他此番言论,彻底激起了朱慈烺的好奇心,想试试这宁晋伯家究竟是什么玩意,竟让百姓如此畏惧?
朱慈烺拉着徐晨芸的手,道:“楼下的这些字画没有品鉴的必要,跟我上楼上看看吧。”
虽不愿得罪勋贵,但徐晨芸也并非怕事之人。
天下脚下,首善之地,勋贵就不遵王法吗?
她不知道,不光这南京城是天子脚下,这金玉阁的地板更是实打实的被天子踩在脚底,她明明是带着王法在乱逛......
看这对年轻男女往楼上去,管事微微一怔,赶忙上前阻止道:“这位公子,我也是为你们好。”
他表面客气,心中却暗忖:这谁家的孩子啊,这般不懂事!
“多谢掌柜的!”朱慈烺一抱拳,道:“不过在下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管事下意识的问道:“何事?”
朱慈烺淡淡道:“你所说的内阁首辅杨阁老,他见到我的时候,应该会给我七分薄面!”
说完,他拉着惊愕的徐晨芸往楼上走去。
这管事饶是信佛,也被眼前这位狂妄的小伙子给激怒了,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从未见过如此狂妄之人!
内阁首辅杨阁老给你七分薄面,你当你是谁呀?皇帝吗?
莫名其妙!
管事心中微怒,已经下定决心,哪怕等会这小子被刘公子打死,自己也不会再多事!大不了停两天生意!
太狂妄了!
刚刚下定决心,管事就后悔了,暗道老子这是跟谁怄气呢!要是打死人了,岂不是我这做生意的受影响?我为什么要跟钱过不去?
想到这里,他立即招手,对近前的小厮轻声道:“你快去巡城司报案,就说这里可能斗殴事件.......不对,可能要发生命案,让他们前来处理!”
那小厮一愣,疑惑道:“要是没发生呢?”
管事取出几钱碎银子拍在他手中,恨铁不成钢的道:“没发生就请巡城司的人吃酒,蠢货!”
小厮应了一声,转身就走,转瞬不见。
管事这才长长呼了一口气,稍微整理了一下衣冠,挥着袖子稳步走入了楼上。
第682章 富春山居图
二楼无论是装饰还是摆设,都和一楼有着迥然不同的风格,处处透露着一众奢华高贵的感觉。
中间是一处巨大的展厅,陈列着一些珍贵的字画和古籍,有几个衣着华贵得体的中年人在驻足赏析这些字画。
展厅周围还有几个独立的房间,门外站着几名家丁,显然有非富即贵的客人在里面交易。
刚上楼,徐晨芸就说道:“你怎么不听劝,沾染了勋贵的歪风邪气,还说杨阁老给你七分薄面,这种大话说不得的!”
朱慈烺笑道:“杨阁老敬重我等舍身报国的武臣,应该会给七分面子的。”
说话间,徐晨芸被二楼的这些氛围和一些字画所吸引,认真赏析着周围的名作。
整个二楼,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从穿着和气质上看,往来的顾客大多是文化人,年龄大的居多,甚至好些个走路都摆着官架子。
其中的一位中年人看见朱慈烺与徐晨芸之时,先是觉得眼熟好奇。
当他看到远远跟在后面的徐盛和吴忠时,面色微微一变,身体下意识的向后缩了一缩。
“圣上微服泡妞,可不能坏了他雅兴......”
中年人目光闪烁,随后昂首挺胸了起来,一本正经的从朱慈烺身边走过。
端端几息时间,他身形看似潇洒,实则背后湿了一片。
大明的京官太多了,朱慈烺根本不认识从眼前飘过的这位,携手和徐晨芸在默默地观赏着悬挂在壁上的水墨画。
他自上楼后,第一眼就看上了这副横长七米的水墨画,太显眼了!
这幅水墨画内容丰富,画工精湛雄厚,引人入胜。
朱慈烺粗略扫视一眼,发现落款竟是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
作为后世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朱慈烺自然知道此画,后世估价一千亿呢!(其中一半的《剩山图》估价500亿。)
十大传世名画,有好几幅都被朱慈烺所收藏,其中包括《清明上河图》......
《富春山居图》是元代全真教大痴道人黄公望所画,画完后将此图题款送给全真教同门师弟郑樗(字无用),这幅名画历经巧取豪夺,多次转手,不想竟流落到了此地。
历史上书画爱好者乾隆还因为此画闹出了一段收藏史上的笑话。
乾隆花了两千两银子买到了《富春山居图》的赝品,经过其专业的鉴定后,开心的宣布这是真品!
原来那赝品是明末文人临摹的摹本的,后人为牟利,将原作者题款去掉,伪造了黄公望题款,把乾隆帝蒙骗了。
然而没多久,真正的《富春山居图》送到了乾隆的面前,他却一本正经的鉴定出是赝品!
当时清廷有几个在书法上造诣很深的大臣,他们明知这画是赝品,也不敢点破,不仅如此,他们还点评真品是垃圾(书贬语于其上),躺着舔鉴宝大师乾隆。
有人提出质疑,但大鉴赏家乾隆依旧打肿脸充胖子,坚持认为自己淘的是真品,坚信自己的鉴定技术,还他妈疯狂盖章提字,把赝品上的所有空白都填满了!
(王献之有部作品一共三十个字,乾隆这厮足足盖了八十多个章。)
乾隆死后,这副名画才被正名,洗去尘冤。
历史上的《富春山居图》就在这个时期被吴姓藏主焚画殉葬,烧的时候被一个人抢救了出来,名画一分为二。
后世前半卷是剩山图,现收藏于浙江省博物馆;后半卷是无用师卷,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
此时朱慈烺看到的是完整的《富春山居图》,保存完整,观其手法和纸质,不像是赝品。
徐晨芸被画中形象所震惊,指着画中内容满脸欢喜道:“此间数十峰,一峰一状,这里百棵树,一树一态,雄秀苍茫,变化无极!”
朱慈烺点头道:“以画名家者,亦须看人品何如,人品高,则画亦高,论书法亦然。”
元朝时,此画作者黄公望沦为“四等公民”,经历国破家亡,南宋遗民在鄙视和屈辱中以求生存,表现了亡国后的失落感。
富春山居不只是一张画,也是一个哲学,一个生命态度的东西,黄公望把积压了九十年的亡国痛转化出了这幅画,表达想要摆出异族统治的强烈愿望。
《富春山居图》创作的第二年,爆发了元末红巾军起义,汉人展开了轰轰烈烈驱除蒙元的斗争,驱逐胡虏,恢复中华!
这副名画的意义重大,还是完整的,不仅朱慈烺喜欢,身旁的徐晨芸亦是喜欢。
“请问这副花如何出?”徐晨芸问向画旁的侍女。
那侍女微微一笑道:“一万两银子。”
徐晨芸微微摇了摇头,表示太贵了,消费不起。
侍女淡然一笑,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了,很多文人都看好这副名画,然而买得起的人却还没几个。
徐晨芸赏析着这副名画,依依不舍,却听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送给你了。”
只见身边的朱公子看向侍女,风轻云淡的指着墙壁上的这幅名画,意思再也明显不过了。
徐晨芸微怔,心中骤然一甜,一种浓密的幸福感油然而生,不过她却道:“我只是问问,你不必破费的。”
虽然对朱大哥的财力有所怀疑,但徐晨芸并不打算考验,以防情郎装逼失败,心生尴尬。
朱慈烺拉着她的手,双眼对视,认真道:“我愿提笔画尽天下,许你一世繁华,在我心中,你才是最珍贵的,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相信我。”
闻言,徐晨芸两颊排红,就像两片榴花瓣突然飞贴到她的腮上似的,她羞涩的低着头,显出一点莫名其妙的拘束,恨不得马上离开。
事实证明,泡妞时钱不是最重要的,只要口才到位,一样能达到目的,俘获芳心。
旁边侍女与朱慈烺的年龄相仿,听到这种情话,饶是不是对自己说的,此时也觉得浑身酥软发麻。
当然了,金钱是加速辅助器,两者相辅相成效果更佳。
朱慈烺指着这副名画,提醒媚眼如丝的侍女,道:“包起来!”
侍女能在这种高端场合当销售,自然聪慧机敏,反应速度很快,开始取画。
“还是不要了吧。”徐晨芸相劝道。
一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能做很多事情。
第683章 还有王法吗?
这时,厅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这他妈也不是卖金银玉器的啊,怎么还起了个金玉阁的名字,忽悠谁呢?”
内厅的房门发出一道声响,刘斗基面带不愉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
跟到楼上的管事顿时头痛欲裂,感情宁晋伯家的这位刘公子这个文盲?没听说过“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吗?”
老子这里是卖古籍字画的,什么金银玉器!
不满归不满,生意还是做的,管事赔笑道:“刘公子,我们这是书斋,不是玉器店。”
刘斗基面色一沉,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皱眉道:“那你他妈不早说?”
豁然,他看到了朱慈烺二人,脸上的不愉立即变成了极度的不满,他瞪了一眼金玉楼的管事道:“你这铺子什么档子啊?怎么凤凰窝里还蹦出来两只鸡呢?”
管事只得继续赔笑,不发一言。
《富春山居图》太长了,足有七米!
朱慈烺和徐晨芸担心侍女手脚不利索伤了名画,也去帮忙摘画,对刘斗基是视若不见。
刘斗基怒哼一声,目光落到了画上,突地一怔,道“那幅最长的画我买了,拿回去当厕纸用!”
他的声音毫无忌惮,在大厅中响起。
闻言,周围雅士纷纷侧目,面露愠色,若是在平常,谁敢把这副名画说当成厕纸,在场诸位早就出言训斥,或者是直接上手抽人了。
然而这位是宁晋伯家的大公子,也就是下一任宁晋伯,超品的勋贵,还是尽量少与他们为敌。
此刻一个个文士脸上虽然露出了同仇敌忾的表情,但硬是没有人开口引火上身。
徐晨芸恍若未闻地将图画取下,自顾自地卷了起来,甚至还加快了速度。
朱慈烺看徐晨芸捧着画卷,俏生生地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不由地微微一笑道:“喜欢吗?”
“嗯,喜欢!”徐晨芸抱着花卷,欢喜的笑道。
刘斗基冷哼一声,突然道:“那幅画我要了!”
他的话铿锵有力,一口不容置喙的口气,仿佛全天下的人都应该听从他的吩咐一般。
管事张大了嘴,脸上露出了极为痛苦的表情,他赔笑道:“刘公子,你换一副吧!”
朱慈烺似乎是并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招呼了一声后面的吴忠道:“付钱。”
刘斗基脸上的怒色越来越浓,他沉声道:“你这刁民的耳朵聋了么,这幅画本公子要了!”
朱慈烺一听到刁民这个词,心中先自不喜。
朱慈烺眼睛一眯,淡然道:“先买先得,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吗?”
刘斗基像是被这句话给逗笑了,他呵呵笑道:“本公子买东西从来不讲道理!”
朱慈烺笑了笑,这孙子是在玩黑社会呢,说起道上的事,自己幼年便是京城扛把子,人称浩南哥,谁怕谁啊!
不等朱慈烺接茬,只听徐晨芸微怒道:“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即便你是勋贵,也要遵守王法吧!”
刘斗基哈哈一笑道:“你这刁民长得倒是水灵,不知那大明律管不到我等勋贵头上吗?”
此言一出,周围几个文士皆是怒目,那位中年人眉头一挑,暗道这小子摊上大事了!
朱慈烺冷着脸道:“你宁晋伯家的铁券丹书到期了吗?”
“本人宁晋伯嫡子刘斗基,敢问阁下如何称呼,哪座府上的,似乎面生得很啊。”刘斗基强行压住怒气,反而挤出了一丝笑容道。
生在勋贵世家之中,他并非一个蠢笨的一无是处的纨绔,眼前这刁民似乎大有来头,最起码说话很唬人,还是先打听一下对手的来历,如果太过于棘手,那就来个不打不相识......
“原来是宁晋伯家,久仰了,在下一介布衣。”
朱慈烺口中说着,但是语气中却没有半点儿久仰的味道,相反带着一丝蔑视。
刘斗基呵呵道:“朋友说笑了吧,一介布衣怕是不敢如此放荡吧!”
朱慈烺连忙道:“千万别拉关系,在下没有你这等烂泥扶不上墙,狗眼看人低的朋友,速速滚一边去,别扰了我与夫人的闲情雅致!”
闻言,徐晨芸美貌的俏脸上顿时浮起了一丝红晕,见周围几人看来,她迅速地垂下了目光,不过脸上依旧有着浓浓的笑意。
刘斗基脸色铁青,眼中闪过了一丝羞怒,随后顿时泛起了凌厉的杀机。
在他这二十多年来的生命中,还很少碰到这样不给他面子的人。
朱慈烺盯着他那杀人的目光,不由地心中暗叹,历朝历代,在权贵面前,百姓生命如草芥,究竟是人命太贱,还是这些人的心太过扭曲?
此时他已下定决心,废除世袭罔替和官职终生制,重修大明律。
刘斗基的脸色终于变得阴沉得似乎要滴下水来,话都聊到这地步了,若是再忍让,那宁晋伯府的脸面就要扫地了!
他怒哼一声,再也顾不得心中的忌惮,他一挥手,口中冷冷地道:“给我拿下,拖回府中!”
刘斗基还是有点脑子的,知道这里并非杀人的地方,只要捉拿到伯府,自己又一百种手段折磨他们,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主子既然发话了,宁晋伯府的几个家丁侍从自然是不敢违逆,直接猛扑而上。
朱慈烺自然不可能将这几个人放在眼中,他微微一笑,也不出手,反而拉着徐晨芸往后退了几步。
不远处的徐盛脸色一沉,如铁塔般的身子大步走来,如同殴打小朋友,大手一路抡过去,一巴掌抡翻一个。
宁晋伯府花重金雇来的高手,就是装样子充门面的纸老虎一样,毫无招架之力。
几下料理了这帮社会人,徐盛快步来到一脸蒙圈的刘斗基面前,一手拎着他的衣服,一手伸出去,前前后后,正正反反的就是八个巴掌扇了过去。
刘斗基大骇,摇头晃脑的想要躲避,却在第一巴掌时就被抽的双耳嗡嗡作响,头昏眼花的。
八个巴掌抽完,徐盛将狼狈不堪的刘斗基扔到一边,回到朱慈烺的身边,一动不动。
刘斗基一声惨哼,张嘴一口鲜血吐出,竟然带着几余颗鲜血淋漓的牙齿,狼狈不堪。
“这谁啊,竟然连宁晋伯家的大公子都敢揍,够厉害的啊!”
“牙都打掉几颗,这汉子的巴掌不轻啊......”
周围几个看货的文士围观议论道。
刘斗基的脑子似乎被打的不灵光了,他捂着嘴巴指着徐盛,嘴角抽搐,带着哭腔道:“你......你敢殴打勋贵,你们还......还有王法吗?”
一边说着,嘴里还冒着鲜血,甚至还有一颗牙崩了出来,十分的凄惨。
第684章 王法无情(为护法紫气纵横鬼见愁加更)
可以说,此时的刘斗基这张脸,已经算不上是脸了,被打的太惨了!
二楼是金玉阁的高档之地,能来这的非富即贵,此时见那年轻人唆使家仆殴打刘公子,还打的这么惨,纷纷猜测他的来历。
徐盛打完之后,正眼都不瞧那刘公子,似乎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刘斗基此时已经被扇得鼻青脸肿的,整个人看上去都显得滑稽无比,也不敢再硬气了,直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你们还有王法吗!”
朱慈烺慢慢悠悠地晃到他面前,笑着问了一句:“你也知道王法了?”
“知道了......”
朱慈烺又问:“现在你告诉我,这大明律,这王法,还管用吗?”
“管用......”
刘斗基拼命点头,还背诵了几句《大明律》,表示自己知法懂法......
朱慈烺却笑道:“这就怂了?站起来嗨啊!把你爹宁晋伯刘允极也叫来,本公子还想跟他好生交流一番呢!”
这一次,管事等人的脸色可都是彻底地变了,如果说刚才还只不过是一个冲突,那么这句话就可以上升为挑衅了,简直是把宁晋伯刘允极的脸放在地上踩啊!
徐晨芸也睁大明眸,诧异的看着朱慈烺,从未想到他会如此的不畏权贵......
说到底,这些不过是当初漏网的南京勋贵,当初勋贵奉天殿逼宫事件中,跳出来不少勋贵,不过依旧有部分识相的没有参与。
这类勋贵往往藏的更深,更懂得审时夺度,明哲保身,寻找机会做点什么。
当然了,其中也不乏有真正的忠臣。
场中沉默了片刻,只有刘公子在那哼哼唧唧的。
朱慈烺感到无趣,道:“这只苍蝇嗡嗡乱叫,扰人心烦,我们回去吧。”
徐晨芸点了点头,二人携手离开了金玉阁。
徐盛和吴忠等二人下楼后,这才远远的跟着。
被打掉了满嘴牙的刘公子,捂着高高肿起的腮帮子退,眼中有着无比的怨毒之色,紧紧地盯着朱慈烺和徐盛一行人,仿佛要一辈子记住他们。
当徐盛准备下楼之时,金玉阁的管事站出来拱手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未来的宁晋伯在金玉阁被揍,不搞清楚对方是什么人,以后金玉阁怕是要完了。
徐盛头也不回,朗声道:“嘉兴徐盛!”
先是一怔,随后立即脸色大变,他颤声问道:“可是武安侯?”
场中原本没明白的几名文士皆是一惊,看向刘斗基的目光带着一丝默哀。
作为当事人,刘斗基眼中的怨毒愤恨之色顿时消退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惧之色。
徐盛不再理会,径直而去。
嘉兴徐盛或许没有人有多少印象,但武安侯谁人不知?那是当今天子的御林军大将徐盛,跟随当今圣上南征北战十几年了!
传闻武安侯徐盛出生时,其母梦见天神在他们家厅中舞锤。
武安侯自幼就力大无穷,长大后更是护佑天子,武器便是银锤!
(以前搞错了,以为徐盛的父亲徐从治是山东巡抚,他就是山东人,其实他祖籍浙江嘉兴府海盐县......)
刘斗基捂着脸,眼中尽是一片惊惧,他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抱负天子心腹啊!
忽然,有一文士好奇道:“武安侯身边的那对年轻男女是谁?”
另一人道:“武安侯为他出手,会不会是.......”
说着,他抬头仰望,引得众人一阵惊奇。
刘斗基魂都快吓飞了,莫非自己刚刚得罪的是天子?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倒了血霉了!
“不像!天子出巡那是何等威风!即便微服,也是宫中便衣高手环绕,我们这才几个人啊,我看武安侯更像是路过,看不惯才出手的......”
有人摇头分析道,却不敢往下说了,当事人刘公子还在呢。
众人觉得很有道理,皇家收藏那么多,天子怎么会来这地方淘东西?
之前那人也犹豫了,心中迟疑,据说天子还未大婚,收入宫中的三位妃嫔是秦淮八艳中的三位,刚刚那年轻人身边的女伴,显然不是他们三人之一......
好在不是天子,刘斗基长呼了一口气,同时暗自埋怨,为何今日如此倒霉,碰到了武安侯这种不可招惹的大人物......
他刚想准备回家治嘴养伤,豁然,楼下传来数道吆喝之声,随即十几名巡城司的官兵飞一窝蜂的涌上二楼。
巡城司的人见了一地的血,又见几个家丁蹲在地上,有人不住咂嘴道:“哎呦,这还血斗了一场?什么情况呀?”
有人道:“宁晋伯家的大公子被人打了!”
“刘公子人呢?哪呢?”
为首的巡长扫视了一圈,也没发现宁晋伯家的大公子身在何处。
“那儿呢!在你后面!”管事出声提醒道。
那巡长转了一百八十度,又扫了面前几个人,好不容易才发现了变成猪头的刘公子!
他显然认识刘斗基,立即上前讨好,脸上露出了谄媚之色,轻声询问道:“刘公子,您怎么变成这样了,谁下的狠手啊?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在天子脚下行凶!”
刘斗基张着漏风嘴,道:“你哪位?是何官职?”
巡长笑容可掬,拍着马屁道:“小人牛陆陆,是应天府巡城司的巡长,官居九品,希望能为公子效劳......”
刘斗基捂着嘴摆了摆手,道:“多谢,不用了......”
被揍后的刘斗基待人客气多了。
巡长牛陆陆还以为刘公子捂嘴是感动了,当即把胸脯拍的啪啪响,一本正经道:“刘公子放心,小的一定将他抓来,严惩不贷,少说也要让他脱层皮,不知那凶手现在何处!”
周围之人面露古怪的看着这位巡长,暗暗钦佩,也不知道他有何后台,胆敢去捉拿武安侯。
金玉阁的管事咳嗽一声道:“官爷,此事还是就此作罢吧.......”
“不可能!”
这巡长大喝一声,一脸正气道:“不管他是谁,胆敢在我应天府犯事,王法无情,绝不会轻饶!”
早已认出朱慈烺的中年官员呵呵一笑,道:“他们前脚刚走,你们后脚就来了,应该是往大功坊那去了。”
牛陆陆顿时来劲了,双目泛出一丝凶光,大手一挥,招呼身后官兵道:“兄弟们,随本巡长捉拿犯人!”
他带着一众官兵刚要动身追捕,又忽然转身问那中年人,道:“你可知道他们有何特征!”
中年人笑呵呵道:“那人身材高大,孔武有力,自称嘉兴徐盛。”
“嘉兴徐盛是吧!长得高又如何,本巡长保证捉到后,打到他矮我一头,再也盛不起来!”
“等等,徐盛?这名字有点熟悉啊.......”
有人好心提醒道:“他在皇城和禁宫中经常走动,你应该听过!”
牛陆陆顿时脸色煞白,原本激情满满的心情如同灌了铅一样,变得无比沉重。
他干笑几声,抱拳道:“让大家见笑了,小人告退......”
说完,牛陆陆弯着腰低着头就跑,再无刚刚那般拍着胸脯的雄姿。
他身后的一众官兵也面面相觑,夹着尾巴紧紧跟上。
“还牛陆陆呢,看把你给牛的,搞的跟真的一样!”
看着那巡长狼狈逃跑的背影,刘斗基咧着嘴嘲笑道,心里舒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