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7章 不一样了
明宜纤愣了愣：“怎么了？这亲事不好？我听说罗家二公子虽说是旁支，但是好歹也是嫡出的少爷，年纪轻轻，也算是青年才俊，若是这门亲事能成，也算是极好的了。”
明宜纤虽说对赵氏带着防备的心理，但是赵氏为了得人心，拉拢府中的人，给明宜笑的安排着实算是好了，这样一门亲事若是能成，那才是高攀了，若是从前大夫人手下讨生活，别说庶女能高攀一门亲事了，她能不把你卖了就不错了。
明宜笑扯出一抹笑来：“自然也是好亲事。”
明宜纤看的出来她不怎么想说，明宜纤也不勉强，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对明宜笑不也一样从未坦诚相待过？她又何必追问？
明宜纤便点了点头：“嗯。”
随即扯开了话题：“你如今在府中虽说比从前好过些了，但是也要小心些，明宜羽也不是好对付的，她向来看我们不顺眼，你素日里多避着她一点，新夫人都避着她呢。”
在这府中，明宜纤其实没什么可信任的人，也没什么交好的人，唯一一个明宜笑，或许是身份相近，或许是同命相怜，倒是关系亲近一些，有些时候看着她遭难，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也会出手帮一把，明宜笑因此也对明宜纤有所依赖。
明宜笑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父亲女儿多，不差我一个，自然不疼我，我娘嫌我不是儿子，更是讨厌我，爹娘都不比四姐对我好。
明宜纤其实听着这话，总觉得她傻，世上有谁是能轻易依靠相信的呢？既然自己亲爹娘都不能依靠，那么旁人就更不能随便信任依靠了，可明宜笑不明白这个道理，明宜纤便也不忍心把她伤的太狠。
明宜笑听到明宜羽三个字，脸色便差了起来：“她什么时候看人顺眼过？总把我当成一个奴婢一般的人物，在外端着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在内是什么样儿也只有我们自己人知道！偏生总有人会被她那副样子给骗了去！”
明宜纤不在意的道：“她如何你不必管，你只管好你自己不要被她牵连了就是了。”
自己都顾不住了，哪里还有工夫去管别人的人生？
明宜笑却面色紧绷的很，那一向空洞的眸子里，头一次染上了嫉恨的颜色：“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天生就好命，就算她摔的一文不值，也永远拥有着我高攀不起的一切，就只是因为我是庶女吗？可我分明也是明家的千金，身上也流着明家的血啊。”
明宜纤有些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明白明宜笑此时计较的到底是什么。
“该是你的自然是你的，何必艳羡他人，倒是让自己徒生伤悲。”明宜纤道。
明宜笑艰难的扯了扯唇角：“对不起，方才是我情绪太激动，只是，我只是，被她欺负的太难受了。”
明宜纤轻声道：“我瞧着罗家这门亲事其实还不错，若是可以，你能嫁过去，其实也算是一条出路。”
明宜笑点了点头：“嗯，那，我先走了。”
明宜笑此时的情绪明显不大好，明宜纤虽说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也没多问：“好，秋凤，送客。”
秋凤送了明宜笑出去，进来才忍不住道：“小姐，奴婢瞧着五小姐出去的时候神色恍惚，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
明宜纤喝了口茶道：“她方才跟我提起明宜羽，有些激动，八成是跟她有关吧。”
秋凤气恼的道：“又是二小姐，她整日里作践到底有什么乐趣？”
明宜纤神色倒是有些疑惑：“却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让五妹反应这么大。”
明宜笑的性子一向畏缩又卑微，从前大夫人和明宜羽暗地里欺压她的时候，她也是大气不敢出一声的，如今却似乎是变了很多，这样的变化，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从前那般容易受欺负，可如今这般，明宜纤又怕她太偏激。
秋凤道：“到底什么原因，小姐没有问吗？”
明宜纤摇了摇头：“我没问这个，她若是想告诉我，自己就会来跟我说，既然没有告诉我，我何必去找她问？更何况，这本来就是她自己的事。”
没有长不大的人，也没有总能够依靠别人的人，明宜纤从来没有把明宜笑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因为明宜笑应该为自己的事情负责，也该为了自己的处境而想办法。
秋凤点了点头：“小姐说的是。”
明宜纤看了看门口，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我这几日让你盯着春喜，她可有什么动静？”
秋凤道：“倒是没什么动静，反而为人讨喜的很，对我也没什么针对，对小姐的事儿更是事事上心，似乎就是一心为了讨小姐的欢心办事的。”
听了这话，明宜纤不免眉头一蹙，这春喜越是不露痕迹，越是让她心里不安，可这个人却又必须放在自己的身边，真实一点也不安心。
“小姐不必太担心，奴婢跟她同吃同住，时时刻刻盯着她呢，不会出岔子的。”秋凤道。
“嗯。”
秋凤忽而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小姐可知道选秀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如今该参加的秀女们都已经进了宫，宫门一关，就是想进也进不了了，小姐如今总算是不用再担心什么了，依着奴婢看，小姐还是要细心养好脸上的伤要紧。”
秋凤说到底，还是心疼明宜纤的脸，每次看到那浑身的痘子，秋凤都只觉得触目惊心。
其实小竹给的药膏很好用，抹一次就会消退一些，只是后来明宜纤怕好的太快了，便没怎么用了，此时听着秋凤这番话，倒也只是摇了摇头：“不着急，这个风头上，能低调一点是一点吧。”
若是她脸好了，明老爷心血来潮又要将她如同明宜媛一样送给别人当礼物怎么办？与其如此，还不如先让脸伤着。
正说着，便见门口传来动静，秋凤下意识的便闭了嘴。
春喜进来道：“小姐，大夫人命人送了些锦罗春来，这茶叶还是大少爷从京城送回来的呢，大夫人特意吩咐了，四小姐养着病，这茶叶虽少，但是怎么也得给四小姐分一些。”
第1208章 不安好心
秋凤瞪大了眼睛道：“锦罗春？这个茶叶名贵的很，每年京城也不多，大少爷送回家来的分量一年也就三盒吧，怎么这次送的多？”
春喜笑道：“今年也只有三盒，大夫人吩咐了，二小姐那边送去一盒，老爷那边送去一盒，还有一盒，因为咱家小姐如今还在养病，自然该多照顾一些，所以大夫人便将第三盒特意交代送到小姐这里来了，可见夫人是真心疼小姐的呢。”
明宜纤却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收起来吧。”
春喜福了福身：“是，这等好茶叶，还是得留着慢慢喝才是，奴婢日后就替小姐泡这茶。”
明宜纤不动声色的看了春喜一眼：“恩。”
春喜便捧着茶叶下去了。
明宜纤看着她的挑着帘子出去的背影，眸光渐渐冷了下来。
秋凤有些不安的道：“大夫人怎么会这么舍得？这茶叶可名贵着呢，怎么偏生往小姐这里送来了？”
明宜纤冷声道：“有舍必有得，她能舍，自然也是盼着得的。”
方才她故意说让春喜将茶叶收起来，春喜却转了个弯说这茶要慢慢喝，的确要好生收起来，日后就给她泡这茶，春喜这般伶俐的丫头，怎么可能听错她的意思？想必是故意如此，看来这送来的茶叶上，还是有文章的了。
秋凤有些心有余悸的道：“这茶叶不会有问题吧？”
明宜纤摇了摇头：“从前的大夫人都没这么蠢的，你觉得赵氏可能吗？”
“说的也是。”秋凤心里紧张了起来，想着日后还是得多留个心眼儿才是。
——
此时明宜羽这边自然也是收到了茶叶，顺带还有一封大少爷从京中寄来的信。
明宜羽难得收到了哥哥的来信自然高兴，拿着茶叶也欢喜的很：“果然还是哥哥疼我的，说等我成亲的那一日，他还得备下大礼给我送来呢。”
琴香笑着福了福身：“那是二小姐的福气，有大少爷疼着小姐，小姐哪里用怕府中这些牛鬼蛇神的？”
明宜羽轻哼一声：“这么一群下贱胚子，也配跟我比？”
如今明家府中除了她之外都是庶女不说，赵氏也是庶出的出身，也正是因此，明宜羽对她也是极其的不屑。
“小姐既然知道不必跟她们比，也就不必多管她们，只消一心照看好自己的婚事便是了。”琴香连忙道。
明宜羽脑子不比大夫人精明，有些蠢也有些偏执，琴香是先前的大夫人秦氏留下来的人，自然是七巧玲珑心，特意让她好生照顾明宜羽。
但是琴香因此也很是犯愁，二小姐偏执又不容易听劝，还容易轻易的中别人的套，就说这次新夫人让明宜纤回来，便肯定是不安好心的，明宜纤的手段，旁人不知道，从前的大夫人怎么会不知道呢？
最好就是别招惹了，可她也偏生劝不动二小姐，这次借机让二小姐好生专心自己的婚事，嫁出去才是最要紧的。
好在明宜羽心里高兴，倒是总算听进去了。
“这婚事，也该定了，怎么爹那边总也没音信似的？难不成是李均竹不愿意定亲？”明宜羽狐疑的道。
琴香连忙道：“怎么可能？小姐多虑了，李大人就算如今对小姐还没有很多的感情，可李大人如今却是为老爷做事的人，能娶到二小姐，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不愿意？要知道，单单以明家的势力当背景，对他的前程有多大的助益。”
琴香说的比较直白，但是明宜羽倒是听着也受用，她不至于傻到觉得那么一个对自己清冷的男人会对她有很重的感情，可那不重要，成亲了之后感情会培养，如今的境况就是，他只能娶她！
一想到这里，明宜羽便觉得心里也敞亮了许多。
琴香瞧着明宜羽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便也安心的接着道：“不过兴许老爷忙着其他的事儿，把这事儿给搁置了也说不准，不然，小姐还是找个借口，去提醒一下老爷，看看这婚事，什么时候定下来。”
明宜羽心里虽说有些不乐意，但是其实她也着急了，便应了下来。
因为想着事儿，倒是没怎么看前面，忽而便见一个丫鬟模样的人冲了过来，险些冲到了明宜羽的身上，还好跟在明宜羽身后的丫鬟婆子们护的快。
琴香冲上去便狠狠的扇了那丫鬟一巴掌：“你好大的胆子！二小姐逛园子，你也敢胡闹乱闯，果真当这园子是你的吗？！”
那小丫鬟吓的瑟瑟发抖，顾不得那脸上被扇了一把，便连连磕头：“奴婢错了，奴婢知罪，奴婢方才也是一时着急，没怎么看路，惊吓到了二小姐，还请二小姐恕罪。”
明宜羽瞪着她道：“我倒是认得你，你是新夫人房里伺候的丫鬟翠兰是不是？府中能有什么事情轮得到你这般大惊小怪的？我看你八成是故意的吧！”
明宜羽厌恶新夫人，自然也连带着厌恶她屋里的一众丫鬟婆子。
那小丫鬟连忙道：“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奴婢是伺候大夫人的，这会儿急着回去给大夫人交差，也是一时疏忽。”
“交什么差？”明宜羽一时有些狐疑的道。
小丫鬟也不敢隐瞒，磕了个头便接着道：“是大夫人命奴婢去给四小姐送茶叶，那锦罗春名贵无比，府中一共也就有三盒，奴婢拿着这差事也是胆战心惊，生怕出什么差错，这会儿把茶叶送去了，便急着回去给大夫人交差，一时着急，便冲撞了·····”
还没等翠兰说完，明宜羽便几乎尖声叫了出来：“你说什么！？她给明宜纤送去了锦罗春！”
翠兰颤颤巍巍的道：“是······大夫人说，四小姐病着，这茶叶名贵，自然少不得四小姐的一份儿。”
明宜羽顿时气的直哆嗦，别的东西也就算了，这茶叶可是她亲哥哥从京城送回来的！她一个小小庶女，有什么资格拿她的东西！
第1209章 不是那么听话的箭靶子
明宜羽指着跪在地上的翠兰，狠声道：“琴香！给我狠狠的掌嘴！”
翠兰连忙求饶：“小姐饶命啊，奴婢真的不是有意冲撞小姐的，还请小姐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琴香！”明宜羽现在哪里还会饶她？她现在怒火中烧，对明宜纤的火气这会儿几乎全要撒在这丫头身上了。
琴香也不含糊，直接上前就撸起袖子开始左右开弓，足足打了十来个巴掌，将这丫头的脸都肿成了猪头的模样，这才总算罢休了。
明宜羽一甩袖子，愤愤然的走了。
琴香知道，方才自己劝的那一通，全是都白劝了，这新夫人这一招，恐怕是彻底刺激到了二小姐，二小姐对四小姐本来就有仇，这么一刺激，二小姐怎么还能咽下这口气去！？想到这里，琴香又不免担忧，怕二小姐被坑了。
此时新夫人在园子里侍弄些花花草草的，彩莲进来了，便附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夫人，翠兰回来了。”
“带进来。”赵氏将手上的剪刀递给了一边的小丫鬟，自己便顺势坐在了石桌旁的凳子上，喝茶。
没一会儿的功夫，便见翠兰被带进来，她脸上被打的厉害，肿的猪肉一样，几乎都认不出来，一进来便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大夫人，二小姐她······”
赵氏太了抬手：“罢了，你起来吧，今日之事你办的很好，日后不必再提了，你今日也是受委屈了，彩莲。”
彩莲连忙应声道：“奴婢在。”
“带着她下去，找大夫好生瞧瞧伤，另外再从我的库房里支五两银子，”赵氏看着翠兰道：“这银子就赏给你了，也算是让你辛苦了一场。”
翠兰这才感激的谢恩：“多谢大夫人，多谢大夫人！”
翠兰被带下去了，赵氏轻哼一声：“明宜羽果真是被娇惯的厉害了的，嚣张的不成样子，翠兰好歹也是我屋里的人，她下手这么重，可见是半点面子也不打算给我留的。”
彩莲道：“二小姐看不来夫人，夫人也不能轻易留她，不然日后后患无穷，二小姐仗着远在京城的大少爷当靠山，她得意的很呐。”
赵氏沉着脸色，没再说什么，但是心底里明显是不满的很了。
翠兰的确是她故意安排去明宜羽面前说出明宜纤得了茶叶的事儿的，可明宜羽这么不给她面子的将她的人打成这样，也是让她很不舒坦。
赵氏进府以来从来不跟明宜羽对着干，不是怕了她，也不是脾气好，而是根基未稳，不敢轻举妄动，有些事情该忍也只能忍着，可这不代表，赵氏不记仇的。
“我且等着瞧她的好日子。”赵氏冷声道。
“大夫人且宽心吧，今日奴婢听旁人说，二小姐为了茶叶的事儿发了好大的脾气，可见她的火气这一时半会儿是要被转移了的，哪里还顾得上夫人您？想必就是一门心思的去四小姐的麻烦去了，夫人借此机会培养自己的势力，稳定自己在这府中的根基，等着时机成熟了，就随便揪着二小姐的一个错处，只说她跋扈成性，让老爷惩治了去就是，至于四小姐，那也是夫人拿捏之中的人了，夫人从此也算是高枕无忧。”彩莲道。
赵氏露出了舒心的笑容：“让人将四小姐那边盯着些，这两日她们恐怕有的闹了。”这模样，倒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是。”
——
明宜纤刚刚用过了晚膳，便见秋凤神色匆匆的进来，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
明宜纤喝了口茶，便对伺候在一旁的春喜道：“今晚上的饭菜吃的我腻的慌，你去吩咐小厨房那边再给我端一碗莲子羹来。”
“是。”春喜恭敬的应声，便下去了。
明宜纤这才道：“怎么了？”
秋凤连忙压低了声音道：“奴婢听说，二小姐今日在园子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
“她怎么了？”
“好像是给咱们送茶叶来的那个翠兰，回去的路上差点儿撞到了二小姐，结果被二小姐身边的琴香将脸活生生给打成了猪头，只是不小心惊吓了一番，也没真撞到她，她何必这么大火气？奴婢听说，根本不是那么简单，似乎，是因为翠兰说起自己是给小姐你送锦罗春的事儿了。”
明宜纤眸光微沉：“果然如此。”
“奴婢算是看明白了，新夫人这是故意调拨离间呢，二小姐对四小姐本来就不满，这下四小姐还得了她哥哥送回来的茶叶，二小姐想必心里是更加的愤懑了，大概也会因此对小姐不好。”秋凤担忧的道。
“锦罗春送来的时候就猜到了她不怀好意，现在大惊小怪什么？”明宜纤抿了口茶，淡声道。
“那万一二小姐来找麻烦，小姐也不好应付啊。”
“怕什么？”明宜纤淡声道：“明宜羽现在没了她亲娘，活生生就是个没脑子的炮铳，谁指哪儿就往谁哪儿冲，新夫人如今可以轻易让她将矛头指向我，我又何尝不可以让她将矛头指回去？”
新夫人把明宜羽当炮铳，把她当箭靶子，可新夫人偏偏算错了一点，她不是会那么老老实实的给人当箭靶子的人。
听着明宜纤这语气，似乎心里已经有了算盘，秋凤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次日一早，明宜纤刚刚用过了早膳，正打算去给新夫人请早安，却见小丫鬟来通报道：“二小姐来了。”
秋凤心里咯噔一下，看向了明宜纤，明宜纤便又坐了回去：“请进来。”
话音刚落，便见明宜羽已经进来了，显然是不把她这里的通报丫鬟当回事。
明宜羽面上还带着笑，只是那笑容里的狰狞之色，却是显露无疑的，面对一个恨的牙痒痒的人，明宜羽还真是端不起那端庄的架子来，说到底，还是修炼不够。
明宜纤笑着道：“二姐怎么来了？跟我一道去给大夫人请安？”
明宜羽冷笑一声，抬眼扫了一下明宜纤屋内的陈设，脸色越发的阴沉了些许，语气都带着尖酸的味道：“我只是想着顺道来看看四妹妹，没想到你这养病的地方倒是好的很呐，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嫡女的做派呐！”
第1210章 装傻充愣
明宜纤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如此刻薄一般，倒是没有什么什么神色变化，只是淡声道：“二姐谬赞了，我再自不量力，倒是也清楚自己的身份的，二姐此时前来，是要跟我一起去给大夫人请安吗？”
明宜羽却直接坐了下来，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反而嗤笑一声：“去给她请安？一个继室，也能配？”
明宜纤不再说什么，在明宜羽的对面坐了下来：“那二姐此次前来只是想要探病了？”
她因为脸上的缘故，面上一直都带着面纱，所以明宜羽到底也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如何，总也不清楚她此时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自然是探病了，不然我还能做什么？只怕四妹你日子过的太舒坦，都要忘了我这个嫡姐了。”明宜羽虽然是笑着，可语气里却是少不得那股子尖酸的味道。
明宜羽来的时候就是带着火气来的，进来之后，一看明宜纤这屋内的陈设，心里的火气便更胜了，她凭什么都用这么好的东西！
正说着，便见春喜突然打了帘子进来，手上还端着托盘：“给二小姐请安。”
随即便将托盘上的一杯茶水送到了明宜羽的面前，讨喜的道：“二小姐请用茶。”
秋凤暗自瞪了春喜一眼，四小姐都没吩咐伺候茶水，她张罗个什么劲儿？还真是把她殷勤的狠了！
可明宜纤却似乎没有多怪春喜的举动一般的样子，沉静着脸色没说话。
春喜暗自舒了口气，便退到了一边去站着。
明宜羽揭开了盖子，一闻到这熟悉的茶香，脸色骤然阴沉的几乎要滴墨，就算是连装模作样的笑，都笑不出来。
“嘭”的一声，明宜羽便抄起那茶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尖声冷笑了起来：“你如今倒是本事的狠了啊！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斤两，在我面前拿腔作势起来了，不过是得了一点儿茶叶，眼见我来了，便忍不住要到我面前来显摆了？！”
明宜羽这一骂出来，屋里的丫鬟婆子们不明白情况都得跟着跪下，瞬间屋子里跪了一地。
“二小姐息怒！”
明宜纤面上却是不解的道：“二姐怎么了？可是这茶水有问题？我处置了下人便是，何必让二姐生这么大的气？”
明宜羽怒骂道：“你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你以为我是瞎子吗？！”
春喜连忙哭着求饶了起来：“二小姐息怒，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自作主张端锦罗春上来，奴婢只是想着，二小姐是贵客，四小姐这里最好的茶叶就是锦罗春，自然该用锦罗春款待，却不知二小姐不喜欢锦罗春，都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的错！”
明宜羽还没说话，明宜纤便顺势道：“你还知道是你的错？二姐既然不喜欢锦罗春，你何必端上来？不了解主子的喜好起码也得学会问问，瞧你怎么办事的？让二小姐生了这么大的气，你担当的起吗？”
春喜面色一白，她方才虽说是要请罪，但是实际上也只是为自己开脱而已。
可没想到，明宜纤竟然顺势将这帽子扣到她头上了。
春喜求救一般的看向了明宜羽，似乎想等着她“伸张正义”，可明宜纤便直接道：“来人，将这不懂事的丫头拉下去掌嘴二十，以儆效尤。”
“小姐饶了我，小姐饶了我吧！”春喜都吓傻了，没想到这看上去沉静又没脾气的四小姐突然罚起人来也是这么可怕。
可却没人听她的求饶了，直接冲进来两个粗使的婆子将她拖下去掌嘴去了。
外面传来打脸的啪啪声，和春喜的哭泣声。
明宜纤这才笑着道：“二姐这会儿该解气了吧？既然不喜欢锦罗春，便换一壶茶，秋凤。”
“是。”
“去沏一壶龙井上来。”
明宜羽脸色难看的很：“明宜纤，你以为你装傻充愣就算完了吗？我告诉你，在这府中，我是嫡你是庶，这是永远也轻易改变不了的地位悬殊，你以为你能越过我去吗？”
明宜纤笑了笑：“自然不能。”
明宜羽狠狠的一梗，原本想着借着今日的事儿来好好羞辱她一番的，可没想到，明宜纤真是半点辩驳也没有，这么坦然的就承认了她们之间的差距，这让明宜羽的一肚子火气憋的很难受。
“只是大夫人垂爱，我也没是没办法，我原本自己跟父亲请命出府养病，可无奈大夫人怜爱我，特意找老爷说让我回府来养病，另外还给我安排了这么多这么好的用度，跟嫡女的待遇一般，也是让我受宠若惊，我也曾惶恐的跟大夫人说过，这些我担待不起，可大夫人偏说，哪里有什么嫡庶之分？都是老爷的女儿，没差别的，更何况我生病了，原本就该多照顾一些，这次大夫人派人送来锦罗春，也是一样的，唉，说起来，大夫人的确是心地慈善之人啊。”
明宜纤幽幽的说着，半句话不离大夫人，就算是再傻的人，也能听出不对劲来。
明宜羽怔了一怔，忽而觉得明宜纤说的很有道理，当初自愿出府去的是明宜纤，后来她回府，到这一切赶超她的待遇都是因为大夫人！
明宜纤看出了明宜羽神色的变化，装作若无其事的道：“大夫人垂爱，连我的丫鬟都是她亲自给我配的，二姐你别看春喜这次犯了个傻，但是她可是府中家生子的奴才，爹娘在府中都是有好差事的，人也机灵的很，什么事儿不是先想着主子？”
明宜羽忽而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耍了，想到春喜，想到赵氏故意对明宜纤这般，想必就是故意让明宜纤回来气她，到时候她对明宜纤下了狠手，赵氏在背后还不一定怎么跟明老爷告状呢！
明宜羽顿时火气又冲了上来，“嚯”的一声站起身来，直接就冲了出去，琴香连忙追出去：“二小姐做什么去？”
“去给大夫人请安！”明宜羽咬牙切齿的道。
秋凤有些讪讪的看向了明宜纤：“小姐，咱还去请安吗？”
明宜纤抚了抚额，淡声道：“不必去了，去了也是一场闹剧，就说我身子突然抱恙吧。”
第1211章 有个哥哥真好
“小姐不去也好，奴婢瞧着二小姐这样子也是吓人的很，估计她这次跟新夫人要有的闹了，也不知道这次新夫人会不会很遭殃。”秋凤一想到方才的事儿，就心有余悸。
明宜羽说到底还是嫡女，若是她真心铁了心要跟明宜纤杠的话，明宜纤怎么也得吃亏的。
这个身份横在两个人之间，就是地位悬殊的差别了。
幸好，幸好，祸水东引，总算没让这把火烧到自己小姐身上来。
明宜纤淡声道：“新夫人有新夫人的手段，你难得没听说自从新夫人进门，明老爷就没再进过一个姨娘的院子？回回都是睡在新夫人那里的。”
“新婚燕尔，总有新鲜劲儿的嘛。”秋凤倒是不以为然。
“哪儿那么容易了？瞧着明老爷这样子，对新夫人真是满意的很呐，二姐真的去找新夫人闹上了，明老爷也不一定帮她的，还是自求多福吧。”明宜纤轻哼一声。
“反正不论如何，不要牵连到小姐就是了。”秋凤嘟囔着道。
新夫人想拿自家小姐当箭靶子，那也得看看自家小姐乐意不乐意！
明宜纤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春喜打的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婆子进来，福了福身道：“小姐，春喜才挨了十六个巴掌，就受不住晕过去了，是不是要浇醒了接着打？”
秋凤听着倒是十分解气的很，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今日明摆着就是故意擅自端上锦罗春来刺激明宜羽，让明宜羽对明宜纤开炮的，没想到火烧到自己身上，打的解气！
明宜纤道：“就别打了，送些药膏去，让她好生养着。”
“哎，是。”
那婆子退下了，秋凤才蹙着眉道：“小姐怎么也变的心软了？这丫头留着明显就是祸患！”
明宜纤淡声道：“虽说是祸患，却也不能做的太绝，新夫人那边，最好别得罪。”
这也是她今日装傻的缘故所在，她“状似无意”的将那些话分析给了明宜羽听，却不能让新夫人察觉到她是故意的，她必须摆明了一个无辜者的身份，否则，新夫人和明宜羽到时候两面夹击，她的处境会变的很艰难。
况且，这春喜留着，兴许也还有些用处。
明宜纤沉思着，才道：“秋凤，你也别在我这伺候了，去打听打听消息，看看新夫人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是。”秋凤点了点头，便连忙出去了。
没过多久的功夫，便见秋凤回来了。
“听说请早安的时候，二小姐闹的可凶了，当着一众姨娘，还有千金少爷们的面儿，将新夫人好一通奚落，让新夫人尴尬的简直下不来台，脸都黑了，还偏生不敢说什么，只是等着明老爷来了，趴在明老爷怀里嘤嘤嘤的哭了几声，明老爷心疼的不得了，可谁知，二小姐竟然也哭了，活生生比新夫人还委屈的样子，说着自己如今没了娘，亲哥哥远在京城帮不上自己，亲姐姐远嫁他乡也没法子，只能孤苦无依的受后娘的欺负。”
秋凤说着，都不免啧啧的，这么一场大戏，错过了真是可惜。
明宜纤轻笑一声：“明宜羽倒是长进了不少，也懂得利用明老爷的那一点怜爱之心了，后来呢？明老爷到底帮了谁？”
“还能帮谁啊？手心手背都是肉，就说了一句下不为例就罢了呗。”
明宜纤笑着摇头：“这就说明还是帮了明宜羽了，她给了新夫人这么大的难堪，却还是没受到一点责罚，这府中的人心里眼里都是透亮的，一下子就能看出在明老爷心里的地位来了，看来，新夫人的日子，日后恐怕不好过了。”
秋凤挠了挠头：“原来如此。”
“说来也是，二小姐说到底还是亲生的闺女，血脉至亲哪里是一个新宠能比的？就算能比，明宜羽头上还有一个为家族争光的哥哥呢，”明宜纤淡声道：“大少爷，就是明宜羽最大的靠山。”
“同人不同命，若是小姐也能有一个为家族争光的哥哥，或许如今也不至于这般战战兢兢的过日子了。”秋凤有些不甘心的道。
“别胡说。”明宜纤轻斥了她一句，却莫名的想起了李乐儿来。
从她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觉得羡慕，心底里的羡慕，一看便是从小被宠大的女孩子，李均竹虽说面上总虎着脸对她，可分明比谁都在意这个妹妹，有这样一个哥哥护着，或许她还有疼她的爹娘，不然她也不能总拿找爹娘告状这么一个由头来要挟李均竹了，这样的人生，或许是她这辈子都不敢想的。
所谓同人不同命，这才是差距吧。
有个哥哥，真好。
明宜纤心里想着，不禁有些黯然了。
——
“夫人消消气吧，老爷还是疼夫人的，这会儿赏了多少好东西来哄了？夫人何必非要跟二小姐计较这些？”彩莲你一边劝着。
赵氏却黑着脸，死死的拽着手里的帕子，似乎要撕烂了去：“他若是真心在乎我，就不该任由明宜羽当着众人的面作践我，却不多说一句斥责的话！我若是信了他的虚情假意，也才真是傻了！”
“老爷也是没法子啊，大少爷在朝为官，这对咱家来说是多大的荣耀，老爷就算不顾及二小姐的嫡女身份，也得估计大少爷的感受，这次大少爷差人送了好些东西回来，还特意嘱咐了要好好照顾二小姐呢，这事儿谁敢大意的了？”彩莲劝慰着道。
“那就由着她无法无天了吗！？从此这府中的人要怎么看我？我今日得了这么一通数落，不知威望就跌了多少！”赵氏说着，还有些狐疑的道：“明宜羽好端端的怎么会冲到我这里来撒火？她不是一早去找明宜纤了吗？”
她还等着看好戏呢，可没想到，这好戏上演到她身上来了！
彩莲有些迟疑的道：“奴婢也是奇怪，派人去打听了一番，二小姐的确是去了四小姐那了，四小姐或许是说起大夫人对她的好，让二小姐有些反应过来了，这才将矛头又对准了大夫人。”
第1212章 该定下婚事了
赵氏狐疑的道：“是四小姐说了什么？”
“似乎也没说什么，只是感念大夫人对她的好，说这些都是大夫人替他准备的。”
赵氏心里顿时一阵怀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到底是我疏忽了，明宜羽这人虽说蠢了点，但是也没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旁人有意或者无意的提点一二，她恐怕就明白一些了。”
“倒是春喜，她故意给二小姐端上了锦罗春，二小姐当即就发了脾气，砸了茶水，四小姐倒是反应的快，立马让婆子将春喜拖出去打了二十个巴掌，让二小姐消气，这么看来，四小姐对二小姐也很是讨好啊。”彩莲蹙着眉道，显然这种情况其实很不利于她们。
赵氏要的是明宜羽和明宜纤互相撕咬，可明宜纤“弱势”的退缩又迎合明宜羽的话，又如何达到她想要的效果呢？
“那春喜呢？”
“二小姐走了之后，四小姐就让人住手了，还吩咐送去膏药给她好生养伤，看来她也没看出春喜有什么不妥来。”
赵氏这才点了点头：“那就好。”
既然底牌还没暴露，那日后便还是有机会的。
赵氏心里烦闷的很，也懒得多说，直接便就寝了。
——
倒是明老爷此时在书房里，对明宜羽却是一顿斥责：“你未免也太胡闹了些，她好歹是你母亲·······”
当着人前，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私下里，该说的还是得说一说才是，不然家宅不宁，这也不是过日子的道理。
明宜羽红着眼睛道：“我自然知道的，只是她进府之后一直暗地里刻薄我，我也是逼急了的，父亲何尝见过我这般？女儿一向听话懂事的。”
明宜羽这一番挑拨，明老爷听着也是烦闷，便摆了摆手：“罢了，这次的事儿以后不许再提，你该对她恭敬的还是得恭敬些，她是长辈。”
明宜羽心里冷笑，长辈？一个比她只大了一岁的女人，叫长辈？
可面上却还是未表现出来，这次哥哥的来信就告诉了她，为人处世聪明些，最好别硬碰硬的横冲直撞，该服软的时候也的服软，尤其是对父亲。
明宜羽这才委屈的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了。”
明老爷瞧着她这样，心里也跟着心疼了几分，拍了拍她的肩：“羽儿，你是我如今膝下唯一的嫡女，我不疼你疼谁呢？你也别总是闹脾气，这样府里安宁一些不也对你好些吗？我不会让旁人欺负了你去，你也别总害怕，父亲会护着你的。”
明宜羽这才点了点头：“多谢父亲。”
“如今你也别总想着对付你母亲了，你的婚事才是最要紧的事儿，我已经想好了，要尽快把你跟李均竹的婚事给定下来，最好七月的时候，就能完婚。”明老爷道。
明宜羽倒是一愣：“七月完婚？那不是太仓促了吗？我们还没定亲·······”
明老爷却道：“还有三个月的功夫呢，也不算仓促了，定亲就越过去了，直接完婚，你们的亲事也不好再拖了。”
明宜羽总觉得有些古怪，却还是道：“那李均竹他·······”
“我明日就跟他说，他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反对，你不必担心，他本来就有心要娶你的，这婚事原本就因为我们府上要进新夫人而耽误了许久了，也不能耽误了，你们的事儿不赶紧定下来，我也不安心的很。”明老爷说道。
明宜羽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她本来就喜欢李均竹，能早日嫁给他自然是最好，这会儿听了明老爷这番话，心里也是一阵喜出望外的，连忙娇羞的应下了：“全凭父亲做主就是了。”
明老爷这才对着侍从道：“先送二小姐回房去吧。”
侍从送走了明宜羽，明老爷的脸色才渐渐沉了下来，回头走到了书案前，翻看着自己的那些账簿，总觉得心里不那么踏实了。
明老爷如今有种越来越奇怪的感觉，分明应该是李均竹来巴结着他求出路，可他们之间的关系却越来越有种扭转的错觉，主动权似乎渐渐的已经不被握在明老爷的手里，反而事事都是李均竹的意思。
明老爷自然不愿意承认这些，但是这心底里的不安，却是越发的强烈了，他总觉得，不能再等了，只有联姻，只有让李均竹真真正正的成为他的女婿，成为他的人，他才能稍稍安心一点。
所以，李均竹和明宜羽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次日，明老爷便派人去请了李均竹过来商议事情。
来福有些狐疑的道：“前些日子不是才去过吗？还吩咐了事情下来，少爷都还没处置完，怎么突然又急匆匆的叫去？难不成是有了什么变故？”
小竹抿着唇，没说什么，只是道：“先去吧。”
“少爷还是先做准备啊，万一他有什么不好的······”
“能有什么不好的？还不就是那点子事儿？老狐狸要狗急跳墙了。”小竹唇角掀起一抹嘲讽的笑，随即翻身上马。
来福愣了愣，有些没明白，却还是赶紧上了马，追上了小竹。
明府。
“老爷，李大人来了。”
“请进来。”
李均竹阔步进来，便拱手做了个揖：“明老爷。”
明老爷也笑着拱手：“李大人来了，快请坐，早就说了，何必这么多礼？我们都是迟早要成一家子人的，这些虚礼对旁人也就罢了，咱们之间没这必要。”
明老爷这话一出，李均竹便更加肯定了明老爷此次找他前来的用意是什么，却不动声色的道：“礼不可废，规矩，还是要讲究的。”
明老爷爽快的笑了起来：“哈哈哈，我就喜欢李大人这讲究的样子，不然也不能这么好办事儿！”
明老爷心里隐隐的不安是一回事，但是李均竹的办事能力却真的不容置疑，这也是明老爷看中他的最大的原因。
“不知明老爷今日找我前来，所谓何事？”李均竹倒是不跟他绕弯子，开门见山的问。
明老爷笑了笑，便和蔼的道：“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想着，你跟小女的婚事，也是时候定下了。”
第1213章 有些赌气
小竹面色依然一如既往的清冷，明老爷的话，他意料之中，自然没什么可惊诧的，反而随意又淡然的道：“是该定下了。”
明老爷原本心里莫名的有那么点心慌的，他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受自己控制了，也总觉得李均竹大概不会太轻易的答应，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莫名其妙的心慌到底哪儿来的。
可就是那么的不安心，以至于他方才说出那番话之后，心其实一直都是提起来的。
直到小竹这般果断的答复下来，明老爷悬起的一颗心，才总算安逸了。
看来一切都是他多虑了，明老爷摸着胡子笑了：“既然如此，我想着宜早不宜迟了，订婚的程序免了就是，直接定在七月初七的那一天成亲过门，现在就可以准备起来了！”
小竹点头：“早晚都是要娶的，明老爷随意就是了。”
明老爷大喜：“好！”
——
新上任的李县令要跟明家结亲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朝龙镇的大街小巷。
且不说明家名门望族，他们家嫁女儿一直都是能轰动全城的事儿，更何况，这次他们家女儿要嫁的，却还是李均竹这号人物。
“啧啧，这李县令了不得啊，才上任了几日，就攀上了明家的千金，这下好了，日后前途富贵无限啊，就是不知道咱城里多少少女得芳心碎一地了。”
“那可不是？就李县令那等姿容的，咱这儿还真是找不出第二个来，他要娶明家千金，我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就算不是明家，不知道也多少世家大族的千金巴巴的想嫁呢。”
“那可不？这也算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了，罢了罢了，李县令娶了媳妇儿，也算是咱朝龙镇男人们的福音，不然女人们都巴巴的瞅着他盯着，咱哪儿还能娶的上媳妇儿啊？”一个男人不免调笑了起来。
一旁的男人哄笑着道：“你懂什么？娶了媳妇儿，妾不是还有一大堆的吗？你可不知道，咱这镇上，巴巴的想送上去当妾的女人都不知道有多少！”
镇上风言风语传的热闹，小竹却是不动如山，来福急的团团转：“少爷，你就算要成亲，这事儿也得提前报备一下王爷王妃，若是这么一声不响的在这儿成亲了，王爷知道了，还不得打断我的腿啊！”
“断不了。”小竹头也没抬，便淡声道。
“哎哟喂，少爷，这种时候了你怎么还这么安逸啊？我这都觉得火烧眉毛了，你到底是给小的一个准话，这明家千金，你到底是娶还是不娶啊！？”来福都要哭了，少爷心海底针，他自从来了朝龙镇，就没摸准过小竹的脾性了。
小竹唇角微扬：“娶。”
——
“小姐，你可知道，外面都传遍了的事儿？”秋凤有些讪讪的道。
明宜纤怎么不知道？府里不知多少嚼舌根的丫头都在议论这事儿，更别提，这婚事紧促的很，就在三个月后，自然要抓紧时间操办起来了，单单给明宜羽采办嫁妆的事儿，便在府中闹的不安宁的很。
“嗯。”
明宜纤不轻不重的轻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绪。
秋凤有些试探的道：“那小姐······”
明宜纤淡声道：“李大人跟二姐的亲事本来就是早该定了的事儿，如今定下来也是情理之中，倒是你这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容易让人瞧着生疑。”
话虽如此说，可明宜纤眸中那一闪而过的黯然之色，却是逃不过秋凤的眼睛的。
可秋凤却是不敢多话的，只是道：“小姐不在意就好。”
明宜纤看出了秋凤的小心翼翼想，扯了扯唇角：“你不必来试探我的心意，我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已至此，接受就好。”
就算她有那么一点点的难过，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甘，有那么一点点的委屈，那又如何呢？从小到大这些情绪不是没有过，如今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面对这样的事情，她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再如何，也只能娶接受。
秋凤听着明宜纤这么说，心里却涌上了一股子心疼：“小姐日后配的上更好的！”
明宜纤轻笑一声：“说什么傻话？”
心底里的那一点点苦涩，瞒不了别人，也瞒不了自己，说到底，她还是难过的。
就算早就该知道了，可真正得知这个消息，却也还是难过的。
却在此时，窗外传来一声清脆的石子儿敲击声，明宜纤下意识的转头看去，便见又是一声。
明宜纤莫名的有些恼，他还来找她做什么！？
这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她，口口声声的说不是让她当妾的，如今他三个月后婚事都要定下来了，他还好意思来？！
不对，真是没什么事他不好意思的！
那石子儿声响了三下了，秋凤都听出来了，明宜纤却依然装作没听到一般，没有要遣退屋内的丫鬟婆子们的打算，也没有要吩咐说话的意思，只是默不作声的喝茶。
石子儿接着响起，似乎锲而不舍的。
不单单秋凤，连屋内伺候的其他丫鬟们都觉得有蹊跷了，忍不住道：“小姐，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明宜纤心里都暗暗一惊，他未免也太肆无忌惮了些吧！？这么扔下去，是生怕全府上下没人知道吗？
明宜纤有些恼的道：“不知道是什么动静，莫不是什么野猫在外面打架，你们去看看。”
秋凤瞪眼了眼睛：“啊？”
那几个小丫鬟连忙应声：“是，奴婢这就去瞧瞧。”
眼看着那几个小丫鬟出去了，秋凤这才忍不住着急的道：“小姐就不怕让人发现了不成？这分明就是李大人他来了，你让人过去，这万一抓个现行！”
那可真的是说不清了！
小姐处事向来沉静，什么时候这般赌气过？
似乎无论什么事儿，一旦遇上李大人，小姐就总会有些不一样的情绪出来。
而这一次，真是让秋凤惊吓到了。
但是她也的确是有些多虑了。
第1214章 只能是你
明宜纤虽说的确有些赌气的成分，但是她也知道李均竹的本事的，他能轻易的在明家后院儿来去自如，功夫根本就很好，哪里会轻易被这么几个丫头给抓现行？估摸着丫鬟们刚刚找过去，他便能轻易的全身而退，躲过去了。
所以明宜纤才敢这么做。
她这么做，无非就是给李均竹一个警告，她也是有脾气的！
“你别担心这些有的没的，日后他再敢来，也直接差人去轰，咱明人不做暗事，怕什么？”明宜纤轻哼一声。
可随即，便见秋凤的脸色更白了，有些磕磕巴巴的道：“可，可是······”
明宜纤瞧着她这般模样，不禁蹙眉：“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至于吓成这样？若是真的出事儿了，外面可不会这么安静，你怕什么？”
秋凤哆嗦着抬手指着明宜纤的身后：“可是李大人他·······”
明宜纤刚刚转过头去，便见李均竹站在窗口处，形容淡然又清冷，身长如玉，面如冠玉，真真的一个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明宜纤怔在了那里，秋凤才磕磕巴巴的说完了方才没说完的下半句话：“进来了。”
李均竹给了秋凤一个眼色：“你下去。”
秋凤莫名的觉得腿肚子一软，连忙狗腿的应下：“是！”
随即连忙跑了。
明宜纤瞪着李均竹：“你怎么进来的？！我院子里如今比不得从前，十来个丫鬟婆子呢，万一惊动了谁你让我找谁说理去？”
从前明宜纤这边就是个小透明，院子里除了秋凤伺候着，就两个懒惰的粗使丫头，没事儿也不在她院子里呆着，都找地方偷懒去了，李均竹若是要来，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可现在新夫人“照顾”她，给她拨了这么些丫鬟婆子们过来，多有拘束，连春喜都不是能信任的人，其他的更别提护主了。
明宜纤行为处事都格外小心些了，就怕被抓了话柄，没想到这李均竹倒好，竟然直接就进来了！
“我还以为你不怕呢，特意派了两个丫鬟去找我。”李均竹掀了掀唇，却笑的不那么真切。
哪里是找他？是故意逼走他。
明宜纤莫名的有些心虚：“我，我，那两个丫鬟呢？你有话快说，万一被人看见了······”
她自己都觉得心虚的莫名其妙，她对李均竹到底有什么可心虚的？！
小竹十分闲散的坐在了桌边，擒着笑意看着她：“放心，院子里现在能说话的除了秋凤就咱两了。”
明宜纤瞪圆了眼睛：“你！”
“你方才让丫鬟来找我，不就是用意在此？”
“李均竹你别跟我胡搅蛮缠！”明宜纤到底是忍不住了。
她这些年养出来的好性子，面对李均竹真是分分钟能土崩瓦解！他怎么总是轻易让她动情绪！
李均竹看着她，忽而道：“你为什么不想见我？”
明宜纤唇角勾起了一抹嘲讽：“李大人，你马上就要成亲的人了，这样来找我是不是不大妥当？”
“因为我要成亲了，所以你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明宜纤有些气呼呼的道。
小竹却忽而笑了，没有了任何古怪的情绪掺杂在里面，反而如同阳春三月一般温暖，跟个孩子一般满足：“所以你还是在意我的。”
明宜纤觉得自己再跟他说下去真是要怄死了，脸“噌”的一下就红了：“李均竹！”
小竹含着笑看着她：“我说过的话什么时候作假过？你为何偏偏不愿意信我？”
明宜纤别开了头：“我没什么好信你的，我早说了我们不是一路人·······”
小竹欺身靠近了她，神色严肃了几分：“是不是一路人，我说了算，这婚事估摸着也快了，虽说不知道能不能做数，但是你好歹也准备一下吧。”
明宜纤顿时一头雾水：“我准备什么？”
“你此前说要当我妻子的事儿你忘了？”小竹正色道。
明宜纤瞪圆了眼睛：“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她分明说的是，要她给人当妾是万万不可能的，偏偏李均竹便直接将她的话给曲解成了这个意思！
“反正我权当你说过了就是了，未免到时候仓促，还是多多准备一下的好。”
明宜纤看着李均竹，却见他神色之间似乎没有什么玩笑的成分，倒是认认真真的在交代婚事的样子。
“你这人好没道理！”明宜纤道：“说的好像我要跟你成亲似的！”
小竹定定的看着她：“就是你，要跟我成亲。”
明宜纤怔在了那里：“啊？”
小竹勾唇笑了笑：“不过我也不能确定这次的婚事能不能作数，毕竟我还没能通知家里，我家管的严，我又是长子，八成是不愿意我在外面私自娶媳妇儿的，要操办也得正儿八经的操办，估摸着还是得等着日后通知了我家里，然后好生准备一下，再迎你正儿八经的进我家门，按着规矩的制度来操办走流程，这婚事准备都得准备上半年的功夫，不过我想着也不急，这次的婚事不能作数，咱可以先定亲。”
明宜纤被他说的一头雾水，直到他说完了还没缓过神来。
“所以你还是好生准备一下的好。”小竹最后给了个温馨提示。
明宜纤这才惊醒了一般：“你说什么瞎话！？你不是要跟明宜羽······”
“我说了是你，就只能是你。”李均竹定定的看着她，随即还安抚一般的摸了摸她的头：“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一切有我，什么事情都不要太担心，嗯？”
明宜纤怔在了那里，随即便见李均竹转身翻窗而出，脚尖几个轻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似乎听到屋内没了动静了，秋凤这才猫着身子进来了：“小姐。”
明宜纤却呆呆的站在原地，似乎没有听到她说话似的，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难受的很。
“小姐，这是怎么了？”秋凤连忙道。
良久，明宜纤才回了神，扶着桌子坐下，眸光却还是有些空洞：“嗯？”
“李大人说了什么了？”
明宜纤微微抬起了眸光，看着方才他离去的窗口，似乎喃喃一般的道：“他说，只能是我。”
第1214章 做戏
明宜纤微微抬起了眸光，看着方才他离去的窗口，似乎喃喃一般的道：“他说，只能是我。”
“什么？”秋凤显然有些没明白明宜纤的意思。
明宜纤却抿了抿唇，很快的收敛了情绪，总算恢复了沉静：“外面怎么样了？”
李均竹来过，她到底不放心。
秋凤瞧着自家小姐情绪收拾的这么快，也是知道没法子再问下去了的，只好讪讪的道：“春喜她们都晕过去了，一会儿奴婢把她们叫醒就是了。”
李均竹先前说，现在能说话的就他们两了，所以不用担心。
这样看来，八成是他的杰作了。
她发现她真的半点不能小看了他去，这个男人人前冰冷如霜，人后对她却似乎总是那般赖皮的模样，明宜纤渐渐习惯了人后的他，也是这样的他，让她差点以为他是个简单人物。
可他偏偏不简单，他所看重的任何人或者物，他都是做到，他要见她，就算她不乐意，可他还是进来了，他若是真的要娶她，他最终也会做到。
他对于明家的目的，也一定会达到，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城府深不可测，却又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男人。
她差点以为，他只是个赖皮。
明宜纤头一次为自己的“轻敌”感到懊恼，可懊恼过后，她却也不免觉得有些好奇，他若是今日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他该用什么手段去达到这一切？
他不会放弃明家带给他的利益，他却也不会娶明宜羽，反而要娶她，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谁都知道，那他该如何兼得？
明宜纤想不出任何办法来，她也不知道，李均竹到底会用什么办法。
等到院子里的丫鬟们清醒过来，大都觉得自己是不小心睡过去了的缘故，都不敢多说一句，生怕被主子发现自己偷懒的事儿了，然后落得一顿教训。
明宜纤想着事儿，便也没出门一步。
春喜养了几日，脸上的伤已经好些了，她上次骤然被明宜纤拉出去给明宜羽消气，挨了这么一顿打，其实心里很是害怕，害怕四小姐看出什么来了，害怕四小姐要她好看。
可四小姐却后来又送来了药膏，还嘱咐她好生养病，她一时又觉得四小姐应该是没看出来的，不然她怎么会还对自己这么好？
这么一想着，春喜心里的底气又足了几分，鼓足了勇气，总算进了屋子。
“给小姐请安，奴婢这几日未能伺候在小姐身边，还请小姐恕罪。”春喜福着身子跪下去，声音便有了些许哽咽。
明宜纤这才被拉回神来，看着她道：“快起来吧，你身子还未大好，别累着自己了。”
春喜眼睛一红：“奴婢不敢起来，奴婢还要跟小姐请罪，上次的事儿，若非奴婢自作主张，给二小姐端上了锦罗春，也不至于让二小姐生这么大的气，都是奴婢一时疏忽······”
秋凤一旁心里冷笑，装的可真像，还一时疏忽，分明就是故意的！
明宜纤面色沉静的道：“你也不必懊恼了，这事儿我也没想到，二小姐是贵客，你给她端锦罗春招待也算是机灵了，只是她自己偏激，怪不得你，倒是我为了让她消气，也不能护着你，只能让人责罚了你。”
春喜一听这话便安心了，连忙道：“奴婢不怕责罚，奴婢愿意替主子分忧，只要小姐觉得奴婢是个有用的，奴婢便觉得值得了！就怕小姐赶了奴婢走！”
明宜纤这才笑了：“好了，跪着也不像话，你起来吧。”
一边说着，还在梳妆台上随手挑了个碧玉簪子，插在了春喜的头上：“这次的事儿说到底还是你受了委屈，让你受了这气，我心里也不好受，这算是补偿你了，你日后继续在我身边好生伺候着就是，多些眼力见儿。”
春喜连忙磕了好几个头：“奴婢日后就在小姐身边好生伺候着，多谢小姐赏赐！”
这么一副主仆情深的场面，说到底还是假的。
明宜纤心里轻叹一声，没了继续跟她做戏的心思，便摆了摆手，打发她下去：“好了，你伤还未全好，今晚就让秋凤伺候着，你明日再来吧，你先下去吧。”
“是。”春喜语气里都多了一抹窃喜，步伐都轻松了很多。
等着春喜出去了，秋凤才轻哼一声：“瞧把她得意的！”
明宜纤倒是不在意她，春喜不过是一个定时炸弹，她需要好好控制着就是了，日后也许有大用处的，如今真正让她闹心的，却反而是李均竹······
这一夜，明宜纤辗转反侧也难以入眠，耳畔总是不时的响起李均竹今日的话，他说，他要娶她？
——
次日一早，明宜纤顶着重重的黑眼圈，起床了。
春喜伺候她洗漱，一瞧见她这神色便忍不住道：“小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昨儿没睡好？”
明宜纤摆了摆手：“没事，一会儿拿粉遮一遮吧。”
春喜这才点了点头：“是。”
春喜和秋凤正打算伺候明宜纤梳妆呢，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嘈杂声。
明宜纤蹙了蹙眉：“一大早的怎么了？”
春喜连忙道：“奴婢出去瞧瞧。”
“嗯。”
春喜一会儿的功夫便进来了，神色也是急匆匆的：“小姐，听说二小姐昨儿夜里掉进池塘里了，这会儿高烧不退，老爷夫人忙着给二小姐找大夫，所以府里上上下下都起来了。”
“什么？”明宜纤狐疑的蹙了蹙眉，明宜羽大半夜的落水了，这算怎么回事儿？
会是谁干的？
李均竹？不可能。
他虽说昨日已经有了主意，但是他向来对于后院女人之间的事情漠不关心，就算她往日里跟后院的女人们明里暗里的掐，他也很少插手，更别提用这等手段了。
更何况，明宜羽真出事儿了，对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那会是谁呢？
明宜纤狐疑的想着，便吩咐秋凤和春喜：“快点给我梳妆，我去看看。”
“是。”春喜和秋凤应下，手上的动作便快了起来。
第1215章 会是谁？
春喜给明宜纤梳了个简单的坠马髻，秋凤也快速的给她挑了件素净的裙子来换上，今日好歹二小姐落水昏迷，听说真凶还没抓到，明宜纤这种时候自然是能把存在感降的要多低有多低，半点不可张扬了。
前一天府中的还是一片欢喜的气氛，为了给明宜羽准备嫁妆，准备婚事，上至主子，下至奴才，一个个几乎都热闹的没个消停，才过了一夜的功夫，这天瞬间就变了，整个气氛都变的紧张了起来，主子们真心的假意的，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更别提奴才们了。
明宜羽居住的咸月轩内，围了一群大夫们，似乎在商议着用药的对策，下人们进进出出的还热水，忙着熬药送药的，也是乱成一团。
明宜纤扫了一眼这混乱的场面，便安静的进去了。
咸月轩的外厅里，新夫人，还有一众姨娘们几乎都已经到了，府中但凡出了这等大事儿，不管谁都得前来“关心”一下，喜欢的讨厌的，都得来，不然一不下心，落得个刻薄的印象在明老爷的眼里，那可就完了。
明老爷坐在正中央的上首位置，沉着脸色，显然很不高兴。
赵氏伺候在他的一边，一边给他顺气儿一边安慰着：“老爷也别太担心，羽儿吉人自有天相，大概是不会有事儿了，朝龙镇最好的大夫们都给请来了，定不能让羽儿出什么意外的。”
这话中听不中用，明老爷依然阴沉着脸色。
府里出了这样的事儿，他怎么可能心情好的起来？更何况明宜羽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明宜纤缓步进去，福了福身，给明老爷行礼：“父亲，母亲，女儿方才才得知了消息，匆匆赶来。”
她眼下是最后一个来的，按理也得告个罪才是。
赵氏这会儿惯会在明老爷面前体贴人的，自然连忙道：“你还病着，这事儿原本就不该你特意跑来一趟，自然怪不得你。”
明宜纤垂着眸子，又一次福了福身：“多谢母亲。”
明老爷没心思管她，随意的摆了摆手，让她一边儿坐着去。
明宜纤乐得当这个小透明，自顾自的站到一边的角落里去了。
明宜笑也站在那儿，小脸白白的，似乎还有些吓着了，她向来这样胆小，府里但凡出个风吹草动的事儿，她就得跟着提心吊胆，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不过说来也是，作为最卑微的她们，自然事事都可能被牵连到的。
明宜纤一过去，明宜笑便忍不住暗地里拉住了她的手，悄悄的跟她咬耳朵：“二姐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有事儿，老爷的脸色这么差，到时候生起气来，会不会拿我们开刀？”
明宜纤轻声道：“别总担心这些，这事儿到底怎么回事儿也不清楚，老爷自有处置，他哪里是那么不分是非的人？”
其实明宜纤心里也真没底，明老爷虽说不是不分是非的人，但是他往往只认自己眼里的是非对错，至于真正的情况是怎样的，谁又知道呢？
这件事来的突然，明宜纤一时间也莫不清楚到底会是谁在背地里动的手脚，要说明宜羽这么大一个人了自己随便半夜摔到池子里差点儿淹死，她是半点不信的，可到底是谁，她心里却也是没底的。
所以这件事的后续走向到底要如何，她也不能未卜先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最好是不管她的事儿，这样她还能稍稍落个清静，可若是真的关她的事儿，她自然也不会随便让人宰割。
明宜纤的目光不动声色的从屋内的人面上扫过，整个屋里，神色最沉重，也最真心的担忧明宜羽的，自然还是明老爷了，这好歹是他嫡亲的女儿，从小疼到大的，况且她跟李均竹的婚事就定在三个月后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事儿，明老爷怎么能不糟心？
再便是新夫人赵氏，她只是在一边宽慰着明老爷，顺带找大夫问一下此时明宜羽的情况如何，倒是最忙碌的，眉宇之间似乎也有些隐隐的愁容，可这人段数高的很，又是个极其善于伪装的，明宜纤不确定她此时的情绪会不会是装出来的。
其他的一众姨娘们神色各异，或许暗自紧张，或者幸灾乐祸，还有几个小少爷小小姐一脸懵懂，小小年纪便开始熏染在暗波涌动的争斗之中。
明宜纤忽而觉得有些厌烦，索性懒得再想，沉静的垂下了眸子，像一个安静的瓷娃娃。
“方才老夫已经开了药方，熬好了药，让二小姐身边的丫头把药好歹喂进去了些许，只是二小姐半夜落水，身子受了寒气不说，还呛了水，这汤药下肚，到底能纾解一二，但是难免落下病根，这次伤了喉部，日后天气稍凉，恐怕就得咳嗽不止，老夫再开些治疗咳疾的药，到时候给二小姐好生将养着，兴许养上几年的功夫，也就好些了。”老大夫的声音在安静的厅堂里响起，总算让这压抑的地方有了些许人气。
明老爷眉头狠狠一蹙：“那她什么时候能醒？”
“这个明老爷放心，二小姐服下了药，应该不久就能醒了，二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虽说落水，但是好歹救治及时，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赵氏也是一脸的愁容：“那到底大概是什么时候能清醒？”
“额，这个也不好说，但是，应该快了。”大夫道。
明老爷这才挥了挥手，让下人将大夫给请出去了。
明老爷沉默了良久，才总算沉着脸色道：“昨夜二小姐为何半夜跑到池塘边去？周围没有跟随的奴才伺候的吗？你们都是怎么照顾的！”
明老爷这一声厉喝，便知道，他是要开始兴师问罪了。
琴香吓的“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奴婢，奴婢的确是贴身服饰二小姐的，但是昨夜二小姐收到了一封信，说是，说是李大人送来的，二小姐看了之后，便兴冲冲的去了池塘，然后，然后还不许奴婢跟随她去那边，只让奴婢在外面守着，奴婢也是在外面守着，察觉了不对劲，才冲进去的，可等奴婢冲进去的时候，二小姐已经落水······”
第1217章 失常
明宜纤听到“李大人”三个字，心口也是一跳，眸光深沉了几分。
明老爷重重的一拍桌子，气急败坏的道：“李大人的信？李大人怎么可能半夜派人前去给二小姐送信？”
琴香也是憋红了脸：“奴婢也这么劝来着，但是，但是二小姐说，二小姐说，这就是李大人亲笔写的，错不了，还有李大人的贴身信物呢。”
“什么东西？”明老爷气恼的道。
琴香这才拿了东西递上来：“这个，是李大人随身的一块玉佩，还有亲笔书信。”
明老爷只是扫了一眼便怒道：“简直荒唐！李大人身上的这块玉佩早几日前就不见了，这书信字迹虽说有八成像，但是也明显不是出自他手，大半夜的，你指望他翻墙进来给羽儿送信吗？”
琴香哭着道：“奴婢也这么想着，但是小姐执拗的觉得就是李大人，奴婢劝不过，便，便只能······”
“到底是谁故意谋害的？还借着李均竹的名头，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明老爷也不是傻子，到了这个份儿上，他自然一眼就能瞧出此事必然是内宅的人所为。
屋内的人连忙乌压压的跪了一地：“老爷息怒。”
明宜纤自然也跟着跪下，却若有所思的垂下了眸光，每次她要想事情的时候，便会将眸子垂下来，用蒲扇一般浓密的睫毛挡住她的眸子。
是谁？
赵氏？她对明宜羽愤懑已久，这次干脆下手杀了她？可若是赵氏，她觉得明宜羽不应该有活下来的机会，毕竟赵氏这等手段城府的人，她一旦下定决心的事情，便不会有此疏漏，必然会确定明宜羽死了才行。
那或许是明宜羽自己？明宜羽是没这个脑子的，可她身边的琴香却是大夫人留下的，十分精明的一个丫头，她若是替明宜羽出谋划策，也不是不可能，可若是如此，应该要留下一点线索，指向某个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到现在了，还连一点查证的线索都没有。
正在她思量的时候，明老爷却猝不及防的爆发了。
此前是明宜纤被谋害，这次又是明宜羽出事，回回他要派上用场的女儿，总会接二连三的出事儿，轮到这次，他自然是忍无可忍的爆发。
明老爷再次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厉喝一声：“你们不要把我当瞎子！如今这府中的当家人是谁，你们不要忘了，一个个兴风作浪，以为我不存在的吗？！我告诉你们，羽儿这事儿我非得查个水落石出，若是当真查不出来，你们一个个也谁也别想过的舒坦！”
明宜笑忽而吓的一个哆嗦，摔在了地上，泪珠子都跟着滚了下来，脸色白的厉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便连忙磕头求饶：“我，我，我方才是不小心，吓到了，还请父亲恕罪，父亲恕罪！”
明家五小姐明宜笑，是出了名的胆小又卑微，明老爷骤然发这么大的脾气，还牵连到所有人，她被吓到也是正常。
有几个刻薄的姨娘们甚至暗地里冷嗤一声，十分不屑的样子。
明老爷根本懒得搭理她，瞪了她一眼便别过头去。
明宜笑浑身都在抖，连忙缩着身子跪好，不敢抬头看一眼，脸色白的近乎透明，泪珠子更是止不住的掉下来。
明宜纤看了她一眼，眸光微眯，却没说什么，只是继续恭敬的跪在那里。
屋内安静了下来，直到内室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声：“二小姐清醒了，二小姐清醒了！”
赵氏跟着松了一口气似的，对着老爷笑道；“羽儿醒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问问她，便清楚了，背后黑手必然也不难查了，老爷也消消气吧。”
明老爷这才冷哼一声，冷冷的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也没让他们起来，便自己进了内室，赵氏连忙跟上。
明宜纤抬起眸光，看向了跪在她左前方的明宜笑，却见她的脸色，似乎又白了几分，原本害怕又怯懦的面容上，一闪而过的，是一抹紧张。
紧张？
明宜纤心思微沉，抿了抿唇。
内室，明宜羽悠悠转醒了，面色还苍白的很，可见昨日落水这事儿，到底让她受到了不少惊吓。
明老爷连忙上前，坐在了床边，怜惜的看着明宜羽：“羽儿，你可觉得好些了？”
明宜羽眸子里瞬间便溢满了泪水：“爹，我差点儿就要见不到你了。”
明老爷连忙道：“傻孩子，快别说这样的话，爹怎么能让你出事儿呢？”
明宜羽趴在了明老爷的腿上呜呜的哭了起来，委屈的不得了。
明老爷这才问道：“你如实告诉爹，昨夜到底是谁害你落水的？爹一定帮你主持公道！”
说到这里，明老爷语气都不禁跟着沉了下来。
明宜羽却恍惚的摇头：“我，我，我也不知道，昨夜太黑了，我站在池塘边，忽然背后便有一个力道推我，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推下去了，我也没看清，那人到底是谁······”
明宜羽又是害怕又是气愤，抓着明老爷的手哭着道：“爹你一定要抓到那个人，他那么嚣张，日后想必还会继续谋害女儿的。”
明老爷沉声道：“爹一定会抓到他的！”
站在一旁的赵氏面色微微一沉，染上了些许优思。
明老爷继续在里面安抚明宜羽，赵氏便出来安置一众姨娘们和小主子们。
赵氏一出来，几个爱打听墙角的姨娘便忍不住凑上去：“二小姐说了什么了？可指出凶手了？”
明宜笑都跟着骤然抬头，盯着赵氏，似乎期待的等待着。
赵氏却摇了摇头：“没有，她说太黑了，也没看清是谁，只知道背后有人推了她，她便落水了，老爷说会查出来的。”
明宜笑紧绷着的神色稍稍松懈了些许，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怏怏的坐在那里。
明宜笑向来是个卑微又渺小的存在，这种时候一般没人会在她身上多做留意，自然也没人会注意到她的这么一点小小的情绪变化，可不代表，明宜纤看不到。
第1218章 值得吗？
“罢了，二小姐都醒了，老爷在这里安抚着，你们在这里也无用，都散了吧，大夫都说了，让她安心静养。”赵氏做了主，让大家伙儿都散了。
可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众人就算走了，这心却也还是提着的，总也落不下来，所以走到时候，也没多少人有什么兴致，反而都各自警惕着，显然也是很害怕这场暴风雨不小心砸到自己的身上来。
明宜笑走在最后面，她似乎有些失神，脚下的步子都似乎有些踉跄。
只不过没人注意她。
明宜纤走到她身边：“你怎么了？这副样子。”
明宜笑眸中忽而闪过一抹慌张：“啊？我，我，我没事，只是方才，方才被爹吓到了。”
明宜纤唇角扯出一抹笑来，却看不透情绪，只是淡声道：“正好我想喝你那里的菊花茶了，这茶也就你泡的最好喝，秋凤春喜都泡不出那个味道来，这会儿嘴馋了，就去你那坐坐吧。”
明宜笑似乎想要推辞，但是明宜纤向来没有请求过她的，此时也不好拒绝了，只好硬着头皮点了头：“好。”
明宜纤便打发了春喜回去，只让秋凤跟着就是了，便去了明宜笑的院子。
明宜笑的院子，跟她的人一样，小透明似的。
又偏远，又窄小，但是好在环境还算雅致，干净也整洁，瞧着倒是也舒心。
明宜纤落了座，明宜笑便亲自给她泡茶，只是不知心不在焉，还是有些慌神的缘故，此时手都有些抖了，好不容易将一壶茶泡出来，明宜纤倒了一杯，自己尝了尝，却不禁蹙了眉。
明宜笑有些小心翼翼的道：“怎么？不好喝了吗？”
明宜纤点了点头：“口感的确比不得从前的好了，都说泡茶也是个技术活儿，若是心怀诚意，必然也会泡出好茶来，可若是想着敷衍，这茶的味道自然也会因此影响一些。”
明宜笑连忙道：“我，我不是想着敷衍你的。”
明宜纤却放下了茶杯，沉着眸子看着她：“那你告诉你，你为什么心不在焉？”
明宜笑神色顿时有些闪躲：“我哪里心不在焉了？”
此时屋内没有别人，明宜笑身边伺候的人本来就少，方才进来的时候，明宜纤便让秋凤在外面守着，谁也不许进来。
明宜纤也不想跟她捉迷藏，直接道：“明宜羽的事情，跟你有关吗？”
明宜笑的脸色骤然“唰”的一下就白了，几乎瞪圆了眼睛惊恐的看着明宜纤，眸中情绪复杂，却是一片混乱，似乎脑袋短路了一般，动了动嘴唇，半天才憋出一句：“怎，怎么可能？”
明宜纤面色又沉了几分：“你若是到现在还不说实话，往后若是再查出什么来，火烧到你身上了，你可别到时候来求着我帮你。”
明宜笑死死的咬着唇，似乎在挣扎着什么，浑身又一次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明宜纤看着她道：“你我在府中也算是关系亲近一些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旁人不了解，我却是了解的，方才父亲大怒，你吓的半死竟然摔在地上了，你胆子是小，可你也不至于小到这个地步，你以为你的畏惧就能掩住你眼底的心慌吗？新夫人出来的时候，旁人问起明宜羽到底说出幕后真相了没有，依着你往日的性子，自然是毫不在意，可这次你却比谁都迫切的想知道的样子，公然之下，你可知道多少双眼睛看着你？若是今日不止我看出来了，你又可知道你下场会是如何？”
明宜笑一颗心瞬间土崩瓦解，怔忪的看向了明宜纤，泪珠子一下子就滚了出来，她早该知道的，她这个四姐耳聪目明，比谁都聪明，这点小把戏，她怎么可能瞒得过她去？
明宜笑哭着跪在了明宜纤的身前：“四姐，这事儿你别告诉旁人，我求你了，你不要说出去。”
明宜纤狠狠的蹙了蹙眉，有些无奈的看着明宜笑：“你以为如今的情况是我不告诉别人，这件事就算完了吗？你看到父亲的态度了吗？他的态度就是没完！不查出个真相来，他怎么可能收手？你怎么会做出这等愚蠢的事情？”
明宜纤此时真的想不到什么别的词来形容明宜笑了，只有愚蠢二字。
怎么会不愚蠢呢？
要对付明宜羽的法子千千万万种，她偏偏选择了最蠢的一种，眼下明宜羽没有死，反而眼看着就要将自己搭进去。
明宜笑哭成了泪人儿：“我就是恨她，我就是想她死！她把我当下贱的奴才还不如，对我就只有羞辱和奚落，一贯的就是踩低我来抬高她自己，原本瞧着她身败名裂，我好高兴，终于也有她遭殃的时候，可谁知，事情一转，她便又要嫁给李均竹李县令，日后李大人得蒙明家的势力，步步高升，她也会因此步步荣华，她的命运还是那么的好，没有丝毫的影响，我怎么甘心？我怎么甘心让她过的那么好？我要让她死，让她死！”
明宜纤眸光微眯，看着眼前的明宜笑，觉得既可怜，又可悲，既熟悉，却又陌生。
她从前一味的卑微胆怯，却从未有过害人的心思，别说杀人，她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不敢，这也是为什么这次明宜羽的事情出来之后，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明府上上下下几乎没有一个人会怀疑到她的头上，因为她是这样一个透明又无能的人，怎么可能有胆子做出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情？
“所以，你就骗她出来，推她进池塘？”
“我前些日子捡到了李大人的玉佩，还模仿李大人的字迹给她写了信，骗她出来，然后趁她不备，就把她推下去了······”明宜笑哭着道。
“那你可曾想过这样做的后果？这件事必然会激怒明老爷，他彻查之下，难免就会查到你的头上，这样一个不入流的阴谋，你以为查出来很难吗？你就算恨急了她，也不该这么冲动，用这样不入流的手段，眼下她没出事，反倒要把你自己搭进去了，你觉得值得吗？”
第1219章 也是帮自己
明宜笑瑟缩着身子，有些懊恼的道：“可惜她没死成，若是她死了·······”
明宜纤摇了摇头：“她若是死了，你以为你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至少死无对证······”明宜笑现在最怕的就是，明宜羽突然想起什么来了。
“哪里这么简单？明宜羽想不起什么来，那你可曾想过那会儿园子里会不会还有别的人在暗处目睹了一切？”
“我······”
明宜纤直接打断她接着道：“就算你运气好，没有，那父亲如此盛怒之下，会不会挖地三尺的查？一个个的盘问当天半谁具体在何处，谁出过屋子，谁有人证？若是这么细致的查，你以为你逃的过？”
明宜笑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白着脸跌坐到了地上，连跪着求明宜纤保密的力气都没了。
“那，那我该怎么办？”明宜纤泪珠子断了线似的滚下来，又是害怕，又是恐慌。
明宜纤无奈的叹了口气，扶着她坐到椅子上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四姐，你救救我吧，我真的是逼急了才会出此下策的，我真的，我真的没办法啊。”明宜笑凄楚可怜的哭着。
明宜纤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她也是这般，当时府中办宴席，家里来了各路名媛千金们，自然不少明宜羽的手帕交，她们围着卑微又胆小的明宜笑，嘲笑她衣裳陈旧，嘲笑她登不得大雅之堂，嘲笑她头上廉价的朱钗。
甚至有人为了捉弄她，将她的披风给夺了去，让她穿着单薄的衣裳在雪地里罚跪。
等到众人散去，她便一个人缩着身子跪在冰天雪地里，对着路过的明宜纤哭的可怜又无助：“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好不好？”
明宜纤向来不是慈悲的人，她在府中见惯了尔虞我诈，也早习惯了优胜劣汰的生存法则，自以为一颗心早冷的彻骨，可面对明宜笑这般模样，却还是不免软了心肠。
她又错了什么呢？不过是个可怜人。
“父亲现在勃然大怒，他不得到一个真相，是不会轻易罢休的，所以，这件事必须水落石出。”明宜纤定定的道。
明宜笑僵硬了在那里：“那，那我·······”
“所以，只能在他下重手查明一切之前，给他一个真相。”
“什，什么意思？”明宜笑这心一起一落的，也是胆颤的很。
“你可知道，这件事一出，府中众人，连带着我，都在揣测这幕后真凶是谁，大家心里都各自有一个算盘，可是就靠着众人的臆想，没人会往你身上想。”
“真的吗？”明宜笑眸中染上了一抹希望。
“包括我，也没有想到，会是你。”明宜纤慢慢的说着，看着明宜笑的眸子里，染上了一抹深意：“你一向胆小，在府中存在感不高，这种事谁都有可能，却偏偏不可能会是你，所以在这一点上，你是有优势的。”
“可到时候一旦查到我的头上，老爷可不会信这个。”
“所以要在查到你的头上之前，给他一个答案，这个答案，最好是最符合众人心中所想的那个答案，这样，大家才会容易去接受。”明宜纤道。
明宜笑听着不禁有些糊涂了：“那，到底是什么答案呢？”
“谁跟明宜羽的嫌隙越发，谁就是最适合的答案。”明宜纤淡声道：“就在前几日，明宜羽还公然在请早安的时候拆了新夫人的台，两人闹的势同水火，连明老爷都惊动了，这无疑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要想有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栽赃嫁祸。
明宜笑连连点头，却有些畏缩的道：“我，我，我可以吗？”
明宜纤递了一个帕子给她：“把脸上擦干净，别表现的太明显。”
——
回去的路上，秋凤却还是有些担心的道：“小姐其实不必淌这趟浑水的，若是因为五小姐的事情，把自己牵连其中了可怎么好？”
明宜纤缓步走着，淡声道：“我也想过不帮，可转念一想，五妹又做错了什么？她这辈子过的比我还凄惨，没有一天好日子，隐忍了一辈子，突然爆发，却是要送命。”
明宜纤说着，都不禁摇了摇头：“原本已经以为自己绝情绝心，没想到还是会有心软的时候。”
秋凤却道：“才不是呢，小姐分明是天底下最心善的人！”
明宜纤不禁笑了：“这天底下能说这句话的人，恐怕也只有你了。”
“反正我说是就是！”秋凤这次倒是执拗的很，也不怕忤逆她，坚持的道。
明宜纤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其实帮她，也何尝不是帮我自己？”
秋凤耳朵竖起来了，立马精神了：“小姐这话什么意思？”
“新夫人请我回府，明显心怀不轨，此前只不过稍加挑拨离间，就差点儿让明宜羽发落了我，后面还不定会用什么招数对付我，现在若是我们能先下手为强，自然不能错过机会。”明宜纤沉声道。
秋凤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所以，五小姐这次的事情，其实也算是个机会？”
“嗯。”明宜纤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院子，便没再说话，秋凤也老实的闭了嘴。
春喜瞧见明宜纤回来了，便连忙迎了出来：“小姐回来了，今儿外面日头这样大，怎么也没撑把伞？”
这话说着像是关心明宜纤，实际上却是怪秋凤忘了给明宜纤打伞。
秋凤眼睛一瞪，这丫头真是惯会争宠的！
明宜纤扫了一眼秋凤，轻轻瞪了她一眼，显然是不满的样子了：“春喜来伺候着吧，你先下去。”
秋凤委屈的瘪了瘪嘴，这才不情不愿的福了福身：“是，奴婢告退。”
暗地里还不忘瞪了一眼春喜。
春喜似乎是没看到，殷勤的扶着明宜纤进了屋：“奴婢方才得知消息，说是小姐已经从五小姐那里出来了，便早早的备下了小姐喜欢的绿豆糕，还有莲子羹，今儿外面日头大，又晒，回来正好解解渴，还能去热。”
明宜纤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还是你贴心些。”
第1220章 一场赌博
春喜见自己的殷勤起了作用，心里也是暗暗欢喜，越发的殷勤了起来：“小姐赏识奴婢，提了奴婢当贴身大丫鬟，奴婢哪有不尽心的道理？小姐如今就是奴婢的再生父母，小姐怜爱奴婢，奴婢自然要为小姐万死不辞！”
明宜纤脸上有了感动之色，拉着春喜的手道：“如今我卑微，府中愿意真心待我的人也少，从前秋凤算一个，如今你也算一个，只不过秋凤那丫头惯会偷懒的，没你懂事乖巧，你们都是我知心人，我自然要一心待你们。”
春喜连忙道：“主子哪里有卑微的道理？奴婢既然跟了主子，就是主子的人了，不论如何，在奴婢的心里，主子都是最重要的！”
瞧着她这番真心真意的模样，若非知道她的底细，明宜纤此时都要以为她没有半句虚言了。
单单瞧着这么一个丫头的段数，便能猜到赵氏藏的有多深。
明宜纤心里微微一沉，面上却是多了一抹焦虑的神色：“我······罢了。”
春喜瞧出了不对劲，连忙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何不干脆告诉奴婢？奴婢也好替小姐解忧啊。”
明宜纤却还是摇头：“没什么事，只是方才突然有感而发，你如今已经是我的贴心人，我有什么事儿，断断没有不告诉你的道路。”
春喜眉头微不可查的轻轻一蹙，却也识相的到底没再继续追问。
等到晚上，总算伺候着明宜纤洗漱睡下了，今日值夜的是秋凤，她自然得了空子，等到夜深了，便悄声从屋里出来，匆匆跑出去了。
而此时，已经躺下了的明宜纤却坐起身来，秋凤连忙给她床边的一盏灯点亮了：“小姐当心。”
屋内黑漆漆的，只有一盏灯幽幽的亮着，昏暗的室内，隐约却可以看到她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面容，反而那隐隐约约的灯光，隐去了她脸上的点点红痘，让人隐约瞧着肌肤白皙无暇，美的倾国倾城。
明宜纤面色沉静，声音都轻的如同要融入到这寂静的夜色之中一般：“她走了？”
秋凤点了点头：“嗯，奴婢方才亲眼瞧见，她往大夫人那处去了。”
“呵，”明宜纤轻笑一声：“这府中，最难相信的，就是人心。”
秋凤连忙道：“小姐信任奴婢，奴婢对小姐才是忠心的！”
明宜纤轻声笑了：“我自然信任你，你跟我从小一起长大，这府中我唯一能信的，也就只有你。”
秋凤眼眶一红，似乎有了相依为命的亲人的感觉，哽咽着道：“多谢小姐。”
“哭什么？”明宜纤摇头笑了：“让你打听的事儿，打听到了？”
秋凤连忙将泪水给逼回去了，点了点头：“打听到了，李大人好像是明日就会进府来，跟老爷商议事情，奴婢不知道是什么事儿，但是确定明日会来的。”
“嗯，那就好，到时候你盯着些，他来了，我要见他一面。”
秋凤有些不解的道：“小姐先前不是才说了，该避着些李大人了吗？怎么现在，还找他去了？”
明宜纤莫名的被这句话问的心虚了几分，忽而想起李均竹前些日子在她耳边说过的话，我要娶的是你，也只能是你。
其实她本该不信的，她向来是不轻易信任别人的人，可却为何对短短见过数次的李均竹的话，异常的信任，想起来，虽说总克制自己不去相信他，却还是免不得心理上去依赖，她自己都不明白，她这样一个克己的人，怎么也会有这样任性的时候？
明宜纤忽而心跳加快，脸都跟着烫了几分，但是好在夜色深沉，总也不那么容易被人发现倪端，这才强自镇定的道：“这件事，总得找个人帮忙，他是最适合的。”
“奴婢却觉得不见得，这种事情，说白了还牵扯几分信任，李大人跟小姐的往来，都是利益交易，是可以合作的人，却不一定是可以信任的人。”秋凤道。
明宜纤扯出一抹苦笑：“可能是，在这府中，我也想不到什么别的能信任的人了吧，好歹，他还算熟悉点。”
这话半真半假，真的是，的确没有比李均竹更值得信任，更合适的人选，假的是，她对他已经不仅仅是熟悉的人的情绪，而是多了一种更深刻的感情，这样的感情烙在心里，让她觉得安心，感到信任。
他早已经成了，她心里信任的人。
这件事，她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可若是他哪日真的骗了自己，她又该输的多惨呢？
所以感情这种事，原本就是一种赌博，当你沾上了，你就没有退路，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你只能盲目的去相信，去爱他······
——
此时新夫人也已经换上了一身雪白的亵衣，坐在梳妆镜前，由着身边的彩莲拆发，梳头。
春喜进来的时候，屋内的丫鬟婆子，除了彩莲之外，尽数自觉的退下。
“奴婢给夫人请安。”春喜福了福身。
赵氏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起来吧，这几日伺候着四小姐可周到？”
“奴婢细心伺候着，半点差错也不敢有，请夫人放心，”春喜恭敬的道。
“嗯，那就好，她倒是信任你，这些日子出入都把你带在身边，连秋凤都似乎冷落了不少。”
春喜眸中闪过一抹得意和骄傲：“秋凤比不得奴婢乖巧勤快，小姐自然喜欢我多些，如今小姐院子里的大事小事，四小姐也都由着我管，院子里的奴才们，有眼力见儿的，都知道把我当成半个主子，连秋凤也比不得。”
“你是个伶俐的丫头，我自然也信任你。”赵氏顿了顿，才接着道：“四小姐没什么动静吧？”
“四小姐一直没什么动静，她性子安静，没事儿几乎连院子都不出，就闷在屋里看书，不过，跟五小姐关系倒是亲近一些。”
赵氏嗤笑一声：“她们两个同病相怜，自然亲近。”
春喜犹豫了片刻，才忍不住道：“倒是今日，奴婢倒是发现出四小姐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情绪来。”
第1221章 学会争宠了
赵氏眉头一挑，脸上总算有了颜色：“哦？什么不同寻常的情绪？”
春喜蹙着眉，细细的回忆着：“四小姐性子安静，一般也不喜欢说话，生气也少，笑也少，可今日，却似乎真情流露一般，对奴婢说了些贴心话，说她在府中卑微，奴婢却依然愿意忠心伺候她，她很感动，说是把奴婢当成家人一般对待的。”
“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可能，可能是突然更信任了奴婢几分了吧，”春喜道：“不过，后来，四小姐却面带愁容的样子，似乎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奴婢问了一句，她便也不愿意说，只让我别多想，可奴婢瞧着，这里头似乎有事儿······”
“还有此事？”赵氏眉头轻蹙：“可你也说了，她现在越发的信任你，出入几乎都带着你在身边，你寸步不离她身，她在你眼皮子低下大概也没什么别的事情能做的出来。”
“奴婢也算不得寸步不离身的，小姐性子安静，有时候屋里不喜欢太多人伺候，今儿是我，明儿是秋凤，兴许也有被奴婢漏掉的呢，况且，奴婢真的觉得蹊跷的是，今日二小姐才出了事儿，小姐出去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回来之后，便有了愁容······”春喜道。
赵氏面色也凝重了起来：“你是说，这事儿恐怕跟她有关？”
“奴婢也是揣测，不敢妄下定论，所以这才赶来跟夫人先报个信儿，以免让夫人没有准备。”春喜道。
“嗯，你再好生试探一番，她既然信任你，话到嘴边不说，大概也是事关重大，你好生表现，让她说出口来，”赵氏沉声道。
“是。”
等着春喜退下了，赵氏才看着镜子里的彩莲道：“你怎么看？”
彩莲思量了半晌，才道：“二小姐的事儿，到现在还没查出什么线索来，可偏生这个时候，四小姐有了反常的情绪，也的确是太凑巧了些，兴许，是有关的。”
“若真的是她，也只能说她确实愚蠢。”赵氏对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显然也是嗤之以鼻的：“若是她真的能耐点，就该让明宜羽死在那里，现在倒好，她到现在还好端端的！”
赵氏心里何尝不是巴巴的盼着明宜羽死了去？
她在府中，处处都威胁赵氏的地位，日后别看她嫁出去了，李均竹跟明家已经几乎融为一体，这娘家对于明宜羽来说，那简直可以回来的太勤快，赵氏一想到日后她都得活在明宜羽的阴影之下，就满心的不痛快。
若非逼不得已，她也不会把明宜纤找回来当箭靶子，可谁曾想，明宜羽突然脑子灵光了一点儿，上次在请早安的时候闹出那么一通让她下不得台的事情，真是想想都觉得闹心！
赵氏揉着袖中的帕子，冷哼一声：“若是真的是她，也得趁早抓到把柄扭送到老爷跟前去，这等没脑子的东西留着也是找死，别到时候反而把我拖累了。”
“夫人说的是，如今事情真相还未查出，府中风言风语便已经隐隐开始传了，字字句句都对夫人很是不利。”彩莲道。
要说这事儿发生的时间也是不凑巧的很，前脚明宜羽才在人前拆了赵氏的台，两人闹的那么僵硬，后脚明宜羽就失足落水，府中的人怎么能不往赵氏身上想？毕竟最近就她跟明宜羽闹的最凶。
恐怕不单单府里的人往她身上想，连明老爷心里也隐隐怀疑她，不然从前几乎夜夜都歇在她这里，今日却去了七姨娘的房里。
一想到这里，赵氏就沉了脸色：“这事儿不查个水落石出，这风言风语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春喜那边你让她多上点心，一点不能轻怠了。”
“是。”
——
次日，明宜纤起的很早，去了大夫人处请安了，却也没有直接回去，反而瞧着西苑那边湖边景色甚好，便想着在那里走走转转。
“好些日子没出来透气了，今日也懒得回去，就在这散散心吧。”明宜纤说着，便看向了春喜和秋凤：“我身边不用你们都跟着······”
这话的意思，显然就是要让一个人回去了。
春喜正想殷勤的上前来说让她伺候，秋凤便已经挤到了她的前面，更加殷勤的给明宜纤撑起了一把伞：“这眼瞧着要入夏了，日头也的确毒辣了些，让奴婢给小姐撑伞遮阳，小姐总夸春喜的冰糖雪梨羹做的好吃，不如让春喜回去早早的准备着，到时候小姐回去了，便可以直接吃了。”
明宜纤点了点头：“也好。”
秋凤十分得意的看了春喜一眼，便给明宜纤举着伞走了。
春喜狠狠瞪了一眼秋凤，气的揉帕子，这丫头现在也学会跟她抢恩宠了！
呸！跟着这么个人微言轻的主子还自己当个宝贝！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春喜心里愤愤然的骂着，却还是只能无可奈何的回去了。
明宜纤走远了，这才忍不住轻笑一声：“你如今这本事也见长，若是去伺候别的主子，恐怕也是轻易能讨主子欢喜了。”
秋凤轻哼一声：“就许她回回抢，不能让我抢回来一次？这次偏要气气她！我解气的很！奴婢才不伺候别的主子，奴婢就伺候小姐，天天那样，多累啊！”
“方才也的亏你抢的厉害，若是你输给了她，我今儿还真是不好办事儿了。”明宜纤笑了。
今日要在这里堵李均竹，她自然不能带着春喜，但是却不能直接说不带着她，毕竟昨儿她才跟春喜说了她是她最信任的奴才，今儿却连散个步都不带着她，做的太明显了，也容易让人怀疑。
所以，这陪同的机会，也只能靠秋凤自己“争取”，还好她也是个机灵的，懂得活学活用。
“不过小姐也早早的打发了她吧，奴婢整日里跟她一起伺候，奴婢都觉得累得慌！”秋凤嘟囔着道。
明宜纤笑了笑，却没说什么，秋凤累，她何尝不累？两人虚情假意，谁都没有真心，想想真是没意思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