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血
马昌虎并没有休息好，等他从床上站起的时候，外面一惊围了不少人，打着火把，将他住的院子团团围住，火光从门缝窗缝中透了进来，嘈杂声一片，刀剑相击之声铿铿锵锵，有人怒吼，有人痛哭。
不知实情原委，马昌虎并未出去，而是不急不缓的就着落进来的火光穿上衣服，静静听着。
“马兄弟，还请出来一叙。”
孙青挤入了人堆，身边跟着牛弧等人，显然，这些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你们在此等候片刻，我进去看看。”
旁边几人立刻拉住了想要进来的孙青，劝阻道：“不行啊，寨主，这畜生武功高强，又残忍如此，连一个小姑娘都要杀害，你若进去，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一个汉子伸手打了一下那汉子：“呸呸呸，老胡，说什么话呢？寨主自然是不会有事，但是这小子阴险狡诈，我们还是逼他出来再说吧。是吧，寨主？”
牛弧此时从旁边走出，道：“此事蹊跷，我们还是先不要早下定论的好，等马昌虎自行出来，与我们解释解释，若是要斗要杀，那时候也不迟”
“蹊跷什么蹊跷？马昌虎没来，我们这里啥事儿没有，他一来，今晚就有人被杀，连尸体都没有留下！要不是胡大娘晚上摸黑的时候嗅到了一股血腥味，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吴小梅已经被杀了！”
“你先冷静冷静。”
“你才需要冷静！我看这马昌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什么他一来就发生这事儿？为...”
这几个汉字一闹，身边举着火把的男男女女都吵了起来，都要为死去的吴小梅报仇雪恨，孙青脸色越加铁青，此时大声喝住众人，这才安静了下来，只有虫鸣不断。
吱呀...
所有人都望了过去，有的人已经按住了手中刀剑，孙青伸手按住两旁兄弟，看着马昌虎，道：“阁下想必已经听到了，若是阁下身是清白之身，还望做一做配合。”
“怎么能就这么信了他！”旁边汉子目眦欲裂，却被孙青紧紧抓住，不得挣脱，平日里也就这胡雄脾气最为暴躁，孙青知晓其性格，既然马昌虎只是有嫌疑而已，此时自然要阻止其将事情弄糟。
毕竟他也知道，马昌虎的本事，若是真想杀人，也不至于在来到这里第一天的时候就杀人，就算真是如此，也该在此之前就洗脱自己的嫌疑才对。况且，他要杀吴小梅，为的又是什么？在来这之前，他自然也知道了吴小梅在后来偷偷的和姐妹偷瞧马昌虎的事情，但是这也完全不能作为马昌虎杀她的动机，如此说来，弄不好，传说中的九幽刀客真的就在这里，杀死吴小梅或许只是一种立威。马文龙或许已经知道了他答应帮助马昌虎对付马文龙的事情了，或许他们谈话的时候马文龙就在房间的某一个角落里冷冷的看着他们，听着他们。
想到这里，孙青就感觉如芒在背，如果说之前对于马文龙这样的高手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这次事件之后，或许就足够说明，马文龙的强大，远远不是他们能够相提并论的。
这时候马昌虎点头，又道：“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去一下现场。”
说罢，他就双手一摊，表示自己身上没有带任何武器，就是背包，他也没有带上，毕竟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那卷通幽诀已经被他烧毁，自己也就不再担心什么了。
孙青本就想着如果马昌虎真的无罪，要先帮助其洗脱罪名，然后再想办法揪出这幕后黑手。当然，这时候他还是抱着希望，马文龙再怎么厉害，应该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才对。
“好，我们这就带他去。”
安抚了众人情绪之后，孙青没有解释，这些人又十分信任孙青，两边人群执着火把列出两条长队，马昌虎跟在中间，四下看着，只见之前偷看自己的两个女孩中的一个此时已经哭得有些发肿，正狠狠的盯着自己，好似要活吃了自己一样，还有几人双眼通红，有的还在垂着泪水，这些人看向自己的脸色自然都不是很好看，马昌虎也知道他们的心情，自己也有些难受，默默跟着。
孙青这时候自然不会走上来跟马昌虎打个招呼什么的，即使他相信并且认为马昌虎不是凶手。
这里到吴小梅的住处并不是很近，马昌虎算着脚步，走了近一千多步才到了院子前，火把照的周围通红，马昌虎皱眉，看着血迹，从关着的门口一直到了院子旁边的菜园才消失不见。
女人的哭声又一次响起，将虫声盖了过去，天空灰暗色的，远处的山就如同黑洞一般，将所有的光线都吸了过去，黑色山脉周围散发着奇怪的暗青色光辉，此时看来，渗人无比。
女人的哭声一但响起，周围的男性出于对于女性的保护，有的安慰着身边的女性，有的则是冷眼瞪了过来，不过碍于孙青，他们也不会太过分。
“这里就是吴小梅的家，大概是子时前后寅时三刻才被发现，阁下若是有什么发现，尽管说出来。”
“哼！杀人凶手能说出什么来？”有人低声冷哼。
和这些山民，讲这些推论是没有什么用的，他们要的是凶手，即使这个凶手是被冤枉的，这一点，孙青早有体会，不再多话，走在前，牛弧与旁边要了个火把，跟在左后，马昌虎也跟了过去，前面几个汉子赶紧分开，让出一条道路来。
开了门，寻着血迹，一直到了女孩的床头，被褥上鲜血未干，枕头下方血液淤积，看来应该是刀剑割喉，而且床被除了被翻折开来再无其他痕迹，此人下手定是干脆利落。
马昌虎看着血迹，有些反胃，诸多不好的回忆再次回涌，孙青旁边注视着，道：“下手干脆利落，而且血迹最后消失在旁边菜园，应该是轻功极高的人将尸体运走，这寨里能有这样身手的人现在只有两人。”
第四百一十七章：凶手
马昌虎看向孙青，四目相触，随即淡淡回头继续看着血迹，直通门外：“你，和我。”
“是。”
“杀人之人是用刀剑一类，一招封喉，江湖中人，即使是为江湖不齿的大寇大盗，也不会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因为这样一个女孩，一无钱财，二无美色。”
孙青点头，但是脸色却更难看了。
“这是不是刀客的手段？”
刀客，自然就是指的九幽刀客马文龙了。
马昌虎横了一眼：“这是你的猜测。”
“是你这么引导我的。”
“我为什么要这样引导你？”
“因为你需要我帮助你对付马文龙。”看着马昌虎有些疑惑的眼神，孙青嘴角扯了扯，似在讥笑，道：“你担心我不是真心想要帮你找到马文龙，也不是真心想帮你对付马文龙，毕竟他这样厉害，你一定需要一个帮手，一个得力帮手，而我，就是最符合你的条件的人。”
马昌虎点头，脸上却也变得和孙青一样难看，铁青着脸：“不错，所以你就认为我就是凶手？”
“你的武功很高，轻功也很好。”
马昌虎没有反应，继续等待下文。
“我听说过，你们马家也是剑法大家。”
“看样子，我是很难自证清白了。”
“大概是的。”
孙青对外叫了声，就有人拿着铁链子走了进来，马昌虎没有反抗，伸手任着走近来的大汉用铁链把自己捆上，又被几个人押着关到了正厅的地下。
不过好在这里环境不是很差，除了没有光亮和空气有些浑浊以外，这里没有什么不好的，地下几个通道，他走的这边初时显得有点狭小，只有三四人并行通过，开了厚重的石门，里面才豁然开朗，两边排列石屋两列，每一列八间，铁栏围住，只有五尺小门可供进出，只是这里似乎没有别人，马昌虎被关到了最里面的左边一间牢房里。
“看来，这山民也不简单，这些东西恐怕就要不少本钱。”
马昌虎行动不便，双脚之间只有三寸左右的行动距离，脚链，自然是后来加上的，稻草铺叠很厚，坐在上面沙沙作响，里面温度较低，不过对于马昌虎而言倒是没有什么。如今被关在这里，别无他法，只好循着记忆推断凶手是谁，又为何要如此作为。
而此时另一边，孙青总算给大家伙儿一个交代，虽然暂时没有杀了马昌虎为吴小梅报仇，但是他现在被关在地下，插翅难逃，大伙儿也就散去，星火点点散于道旁，只有这边几人执着火把，吴大娘孤苦伶仃，如今女儿去世，叫她如何忍受得了，孙青安慰了下，招呼身边人照顾大娘，自己带着牛弧，就朝着来处走去。
牛弧手中打着火把，与孙青并肩，但是脚步却要略慢一点，落后一些，两旁道路早就熄了灯火，此时天色还早，事情解决了，大家自然还是回屋睡觉，只有大娘几个亲戚和孙青的手下在帮忙收拾里里外外，安慰大娘。
走至半路，四下再无人烟，孙青此时才靠近了牛弧，低着头，小声问道：“手下叫人注意了没，可别叫人趁机对马昌虎下了黑手，即使外面传出去马昌虎罪有应得，但是这事儿，我们心底都有数。”
牛弧道：“已经小心嘱咐了。”
孙青这才直起身来，“哦”了声，点点头：“那就好。”
“此事十分蹊跷，会不会是真的就是马文龙所为？我对江湖事知之甚少，寨主曾经在外面有过一段经历，应该有点印象吧？”
“也算不得什么印象，只是...算了，现在暂且不谈这些，就说之前的那些推断，这凶手一定是个厉害角色，但是他杀人便杀了，为何要带走尸体，又把尸体带到哪里去了？这是个问题，这些山民只要稍加引导，他们暂时就会忘了尸体的事情，但是这事儿始终还是个问题。”
“不然，到时候找马昌虎要小梅尸体，但人家没有，能怎么办？只有马上杀了马昌虎，平息众怒。”
牛弧也低头思量，此时才道：“只是现在天色尚早，即使有火把照明，但是许多地方还是摸黑，只有到了早上，找几个伶俐点，办事能力不错的人去查查，最好是房顶去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
两人说着走到大院前，孙青回首道：“好，此事交给你去办，另外，务必要看住吴大娘和他几个兄弟，只要他们不要闹什么事儿，这事儿压一压，暂时就这样了。”
得，麻烦事都推到我身上了。
牛弧苦笑一声，道了“是”便举着火把离开，他就住在孙青旁边的院子里，走几步，就到了，里面妇人早把油灯点起，远远瞧见牛弧，就追了出来，骂声中牛弧又弯着腰低眉顺眼的进了屋内。
毕竟人命关天，牛弧哪里还有心情睡觉，应付了妻子的抱怨之后，便坐在灯前苦苦思索。
直到天色微亮，他才顶着被油灯熏红的眼睛走动起来，一边要安抚失去独女的孤寡老人，还有其兄弟，一面又找来几个小伙子追查线索，晨炊早早升起，已经有人做饭。
牛弧这时候早饭都没有来得及吃，看见便问道：“这是哪一家？这样早就做饭了？”
旁边一个露胸少年左右看看，偷偷道：“回牛叔的话，这是那吴大娘的四弟吴白的家，那吴白平日里好吃懒做，村里人都不喜搭理他，最近也少见到他出门，倒是今天奇怪，居然开始做饭起来了。”
说着，那少年笑道：“估计是这几日饿的实在不行了。但是他们家里没有什么收成，也不知道是清水炖干柴还是火堆烧干柴，嘿嘿，估计他家里的干柴也没有多少了吧？”
“咦倒是稀奇，走，去看看去。”牛弧正叫人找着线索，自己当然也要随时注意可能忽略掉的线索，这样一个非常时期，任何异常的事情都会引起他的注意。
身边少年正想看那汉子出丑，当即笑着应声，招呼身边几个玩伴，都要去看看好戏。反正现在秋忙已过，大人们都有些清闲，这些小子整日里自然就是到处玩耍，有了这档子好事儿，很快就聚集了十几个孩子，叽叽喳喳闹作一团。
第四百一十八章：自有定论
牛弧虽然喜欢小孩，但是这样闹哄哄一堆人，他还是免不了皱了皱眉头，没有办法，被簇拥着走到那吴白的家门前，就大声喊道：“吴白在家吗？”
这一声喊出，身边的小子也都笑着，跟着起哄，都叫了起来，好半天，里面才传来回应：“在呢！在呢！”
不一会儿，一个光着上半身的汉子就从屋里走了出来，这边几个小子就看着那高大的汉子笑：“吴白叔，你这大清早的煮什么吃的？也让我们尝尝？”
另一个小子跟着起哄：“吴白叔这几天都没有出过门，家里头哪有什么吃的？怕是偷得哪家的肉自个儿煮着呢！哈哈哈！”
吴白脸色一变，青筋暴出，大嘴半天砸吧，指着那说话的小子，一时间竟没有想出什么好词儿来，牛弧也乐见其成，先等他们把吴白搞得失了方寸再说。
这时候，这几个孩子笑声更胜，仗着牛弧就在身边，兀自放肆。
片刻，吴白终于大声道：“臭小子，你再敢胡言乱语，我告诉你娘去，我教育不了你，难道你娘还教不了你不成？”
说着，这硕大的汉子就从门口朝着院子外面走来，一帮小子毕竟还小，被他这一下，就都躲到了牛弧身后，这时候牛弧见他走了过来，才说道：“早就听说吴白做得一手好菜，今日时候正好，见青烟缭绕，就想来蹭上一顿，这山寨之中谁人不知道吴白宽厚好客，小孩子们耍耍嘴皮子，闹着玩儿罢了，就不要跟他们计较了。”
“就是就是，我们都还小，你一个大人，跟我们计较什么，像话吗？”之前那小子此时又冒出话来，说着左右探头问去，周围都跟着应和：“就是~”
吴白本来听着，忽然脸色一变，牛弧心中就已生疑，到后来身边孩子起哄，吴白才回过神，慌忙摆手，道：“家里烧的白水，哪里有什么吃的，我还打算今天早上出去山上打点野味吃呢！”
“你胡说！我都闻到味儿了，是肉，还是煮的新鲜肉！”
“对，我也闻到了！”
“我也是！”
牛弧其实也闻到了味儿，这时候一帮小子十几个人一闻到肉味，就跳着要赶紧去，纵然吴白凶神恶煞，也挡不住这群小兔崽子，这些小孩平时在寨子里就有些无法无天，吴白又是个单身汉子，对这些小子根本不怎么理睬，给这些小子留下了孱弱好欺的映像。
这时候几个小子从栅栏上翻过，从门口穿过，从吴白身边挤过，只有四个小子还被吴白挡在外面。
牛弧这时候也有些尴尬，他也实在没有想到这群小子竟然可恶至此，喝住了这几个还没进去的小子，里面的几个自然是叫不住的了，吴白这时候一双眼睛狠狠盯来，就要转身，牛弧才走上去，拍拍他的肩膀，略带歉意的说道：“我也没有想到这群小子这样没有规矩，要不这样吧，他们造成的所有损失我会加倍赔偿，以后我也叮嘱他们的父母，好好看管他们，怎么样？”
“嗐，就这样吧。”
吴白叹口气，道：“先生也请进来吧。”
说罢，就走了进去，牛弧也跟着走入，肉味更浓，里面几个小子早就翻动，跑到厨房把盖子掀开，用筷子插着取出煮好的肉块，放到碗里。好在这些小子还算懂事，并没有直接开吃，而是将装着两碗肉的破旧瓷碗小心端了出来，规规矩矩的笑着放在牛弧和吴白身边的小桌上，另有几个孩子冲着吵着闹着抢着筷子要送来，外面几个小子此时也奔了进来，眼巴巴看着桌上两碗肉，嘈杂一片。
终于，吵闹声在那几个小子将七八双筷子恭恭敬敬送到牛弧手上之后，都消停了下来，吴白磨着牙，瞪着眼，大家却不怕他，只是对牛弧恭恭敬敬。
“牛大叔，您可不能把这事儿告诉我们爹娘啊，你知道，我那老子，打人也太凶狠了点，动不动就是小腿粗的棍子，那谁受得了啊，我娘虽然好些，但是她总让我跪着瓦渣，一会儿下来，膝盖上全是血。”
一边说着，看起来十分机灵的这个小子很快挽起裤子，双手掐着，比着自己的小腿，又将裤子挽到了膝盖处。
“您看！”
破了皮，有了伤口之后，就算痊愈，也会留下伤疤。牛弧看得仔细，心觉这帮小子受的苦也够多了，但是他们父母这样教育，这些小子都顽皮如此，若是他们父母不管不问，这群臭小子岂不是反了天都？
才想着，旁边也叽叽喳喳说了起来，大体上都是一般，要么父母混合双打，要么就是父亲凶，母亲狠的。但是一到牛弧问他们为什么会挨揍，十几个小子当时就都哑了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都不在说话了。
这事儿暂时放在一边，牛弧看着碗里肉块，剥了皮，肉看上去十分鲜嫩，心里就有些奇怪，看向了吴白，道：“这肉看上去还是新鲜的，我听说你最近都没有出门，这肉是从哪儿来的？”
吴白从一开始看见肉被端出来的时候，眼神就有些闪躲，但是那时候无论是这群小子还是牛弧，都没有注意他的表情，此时听到牛弧问起，吴白只好叹了口气，闭着眼，半天才说道：“先生，如果我说，我今天早上只是烧水，见了你们一面才知道锅里还煮着肉的，你......会信吗？”
牛弧愣了半晌，其他几个孩子眼珠子乱转，也闭口不言。
“这老赖，说谎都不打草稿的，如果锅里只是烧的水，这肉难不成是鬼放的？我看你分明就是从别家偷来的，正要自己煮了偷吃，不想被我们撞上，这时候就只好装傻充愣，你这样子也就只能骗骗我们这些小孩子，牛大叔可是寨主叔叔手下第一智囊，他才不会上你们的当呢！”
“你！”
吴白怒目而视，但对方十几个小子，他如何争得过？牛弧仔细看了那肉块，用筷子轻轻插了插，色泽上看，不像是山里动物的肉，心底疑惑，才回过神，见还在吵，便挥手打发众人散去，端起两碗肉，对着吴白道：“你我去寨主那里，这肉是从哪里来的，寨主自有定论。”
第四百一十九章：什么肉
事到如今，没有办法，吴白只好跟着牛弧出去，锁了门，到了旁边吴大娘这边，已经有人忙活着准备丧事，屋子里哭声不绝，隐隐传来，悲戚不已，吴白这时候闻声转头，看见这边白事，有些失声道：“先生，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牛弧并不答话，他现在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走到院子旁边不远，却不靠近，只是远远叫过来一个中年人，吩咐让那些查询血迹线索的小子有了消息之后到寨主大厅相见，再另外派人将吴白家前后左右团团围住。
另一边，吴白听着哭声，总算是知道了一些事情，至少，知道死的人是谁了。
路上，吴白有些震惊，牛弧这阵势看来是吴大娘的女儿的性命怀疑到自己头上了。他有些慌了神，手脚发麻，没有忍住，终于还是说了出口：“先生，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你们不会怀疑是我杀了我外甥女吧？”
“肯定不是你杀的。”
“哦。”吴白才松了口气。
“你还没有那本事。”
知道自己和这事儿无关之后，虽然对外甥女的死有些难过，但是他毕竟单身惯了，对待亲情并没有那么深厚感情，就略带疑惑的追问道：“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牛弧这时候才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清楚，吴白才恍然，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候已经到了寨中大厅门口，十几级的阶梯上站立两排手执快刀的皮甲武士，双眼平视，杀气腾腾。
这本是吴白早年一直期盼着的位置，如今，他人已颓废，看着这些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锐士，忽然有些感慨，牛弧带着吴白走上阶梯，因为牛弧与孙青的关系，进出自然不需要人通报，两人很快就上到了上面的平台，两边锐士十余，有一人正中，见了牛弧，快步走上，抱拳道：“先生，寨主正在等你，说是再过片刻不来，就要在下去寻您了。”
牛弧亦是回礼，道：“真是劳烦老吴了。”
此人名叫孙强，孙青族兄，年纪与牛弧身后吴白相仿，但是如今已经成为了孙青手下的第一把手，管理寨中精英锐士百余，不过，论地位来说，牛弧却要远在其上。所以面对牛弧，一向有些高傲的他姿态总是会放的很低，并且牛弧此人又十分会做人，来往之后，孙强对牛弧自是打心底的佩服。
相互客套片刻，介绍了吴白之后，调侃了牛弧几句，牛弧只是说这肉来历邪乎，想带来让孙青辨识一下，毕竟孙青曾随其师傅游历江湖，虽然时间不长，但是总归还是有些见识。应该能够看出什么问题才对。
牛弧自然是觉得这肉有些问题，若是吴白真的没有说谎，先不说这肉出现的邪乎，就说这肉上面的色泽还有其触感就有些与其他捕捉到的动物的肉有很多不同，就足够说明，这肉的古怪。
很快，两人前后通过走廊，转入了大厅，孙青正在上位端坐，奇怪的是，马昌虎此刻竟然也坐在一边，两人品茶，都看了过来，只有孙青还面带着一些笑意。
牛弧自然没有什么好意外的，身后的吴白倒是张了张嘴巴，盯着马昌虎，似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就在这时，孙青的视线投了过来，笑道：“有什么话就直说，放心，只要你没有做对不起寨中的事情，我们还是一家人，一家人，自然就是话不嫌多。”
牛弧上前拱手，孙青转回眼神，盯着两碗肉，笑道：“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先生认为我现在还没有吃过早饭，特意送这些肉来与我吃吗？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只吃肉，哈哈。”
孙青在笑，马昌虎却没有笑，牛弧更没有笑，端着碗送到了孙青面前，放下，道：“这是从吴白家里搜出来的...”
孙青还在笑着，听着牛弧说完，他还在笑，只是笑容却很快难看了起来，慢慢消失，随后凝重的表情很快凝现，手心、脸上浸出汗水，眼神之中恐惧神色不减，牛弧就在旁边，虽然不知道为何，却也感受到了孙青身上的那股子压力，只觉背后凉风嗖嗖。
吴白起初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候从牛弧肩头注意到孙青脸色很差，便闭口不言，到牛弧说完整个事件来龙去脉之后，马昌虎似乎也注意到了一点，双手握拳，又恨又惧。
牛弧退到了一边，并么有坐下。
“先生，你先坐下吧”，又看了看吴白：“你也坐下吧。”
吴白感受到了视线，赶紧低头，到了是就找着末位坐下。
孙青擦了擦汗水，扶着额头，有气无力，声音似都在颤抖，整个大厅此时光线还有些昏暗，让人听了，都有些毛骨悚然。
牛弧注意到孙青和马昌虎脸色都有明显的变化，就已猜到，大厅里寂静无声，便试探问道：“可是那传说中的九幽刀客？”
孙青忘了他一眼，笑了笑，低头摇头，扶额长叹。
“若真是九幽刀客，我们现在恐怕性命难保了...”这实在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因绝望已经泰山一般盖了过来，孙青第一次说出来自己的心底话，嘴里的茶水，都是苦的。
牛弧毕竟只是读书人，受不了这样的压抑气氛，既然不是九幽刀客，他们为什么还要这样？
“既然不是九幽刀客，寨主和马少侠好像都有心事的样子。敢问...为何苦恼？”
旁边吴白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听不太懂，但是从氛围中总该知道，寨子里应该又来了位了不得的人物，看样子还是寨主这样厉害的高手都觉得绝望的人物。在这压抑的气氛下，吴白实在忍受不住，差点尿了出来。寻了个机会，想要出去，孙青准了，吴白便一路小步快走出去，身后跟着一人，却不知晓。
吴白走出，孙青指着那两碗肉，才长出着气缓缓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肉吗？”
牛弧摇头。
“人肉！”
轰隆！
第四百二十章：风起
外面同时响起了雷声，一道闪电早在“人肉”二字出现之前划过山头，有些昏暗的大厅立刻被照的雪白。
牛弧忍不住斗了一下，有些想吐，但是早上什么都没有吃，吐出来的只是苦水。
孙青和马昌虎脸色铁青，但是并没有立刻动身，其实早在天亮之前，孙青就有这方面的担忧，所以才将马昌虎秘密带了出来，为的就是商量要如何对付这怪物。
“先生常在山里，可能不知，几十年前的食人魔，屠夫张又重现江湖，江湖上最近新出的少年侠客任不在就差点死在他的手上，当然，屠夫张也几次差点死在他的手上，据说双方几次大战，却都奈何不得谁，最后少林中人赶来也没能留住屠夫张。没想到，他竟然躲到我们这里来了。”
说完，孙青叹了叹气，闪电再次滑落，外面就哗哗落起了雨，好在现在农忙已过，大家躲雨的躲雨，挖壕的挖壕。
“劳烦马兄弟也助力在下，救山寨众人于虎狼之口。既然任不在能击退屠夫张，我们自然不落英雄之后，此情，我孙青永记在心！”
孙青望着马昌虎，抱拳，眼神陈恳。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动身。”
“正合我意，牛弧，你在前带路。”
牛弧此时也大概知道了面对的是怎么样一个人物，立即肃容起身，就引路在前，孙青与马昌虎跟在身后。
“马兄弟，你用什么武器？此战定是凶险万分，你我恐怕不得不使出全力，否则就是胜了，山民也遭难不少。”
这次马昌虎也没有托大，当即说道：“剑。”
“取剑来！”
到了厅外，孙青手上已经多了一根长枪，只是这根长枪却不过比人高上一些而已，马昌虎此时也已经从已身穿皮甲的汉子手中接过长剑，试了试，还算合手。外面大风渐起，扫荡着屋里屋外，刮得房门窗户哐当作响，几件补了补丁的衣服从屋舍间飞出，挂在了路边的大石柱上，或是挂在了院子外面的篱笆上。
到了外面，迎着风，孙青衣袖飘扬，大声将孙强叫了过来，吩咐道：“孙强，你带人组织山民分散出山寨，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入内，注意保护好大家安全。知道了吗！”
孙强不知情况，眼见孙青神色非比寻常，定是山寨将大难临头，不多言语，此时只能奉命行事，迅速组织所有兄弟将山民掩护出山寨。
大风刮得众人衣袖翻舞，猎猎作响，天空早已暗下半边天，再过片刻，恐就要下雨了。
孙青抬头遥望，日光隐于乌云，鸟雀不起，皱眉道：“要变天了。”
这秋日竟也能遇见如此天气，高山之内竟然有大风吹起，确实有些古怪。孙青自然无暇他顾，带着马昌虎在牛弧的指引下就朝着吴白家中奔去，一时间，大风呼啸，山寨之中人声鼎沸，嘈杂不断，好在孙青在山寨中颇有威望，孙强又有些能力，很快就将大部分的山民护送了出去。
但是，吴白家距离这里尚远，短时间内，自然难以照顾周全，这里山民探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孙青和马昌虎绕过街道一角，就看见远处一处院子被人团团围住，但是似乎这里还没有什么动静，除了暴躁的风声引起了些骚乱，似乎这里跟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两样。
“寨主！就是这里了！”牛弧指着这边，大声说道。
孙青点头应声，考虑到风声太急，转头大声对着牛弧道：“你也带人离开这里！这里危险！”说罢就转头对着马昌虎说道：“我们走！”
两人健步如飞，转瞬之间就来到了院子门口，两边汉子见到马昌虎，都有些奇怪，但是见到他与孙青并肩，却又没有多话，只是对着孙青抱拳，“寨主”二字还未起声，众人就已瞧不见两人的身影，而此时，门哐当一声就已被撞开，一声惨呼远远传来。
......
另一处，吴白出了大厅，更有些急了，慌忙之中看见值守的孙强和那些锐士，就想要上前问问附近茅房所在，但是才跨出一步，却又生生忍住，被望来几人视线和其身上展现出来的气势所震，喉咙里咕隆一下，就弓着腰，夹着腿，半捂着下身小碎步快速离去。
孙强等人本就受过严格训练，自然对吴白这样的滑稽行为丝毫不以为然的样子。一片静默中溜了出来，吴白的心里反而更为羞愧，见路上左右无人，便找了条大厅外与旁边小屋之间的小路悄悄溜了出去，找着没人的角落里，胡乱扒拉着裤子，就对着墙角放起水来。
要说这吴白还真的是存货不少，足足撒了有半刻中的样子，这水量才渐渐小了下来，当下畅快无比，正吹着口哨，忽然一道闪电在天空划过，将阴暗的角落照的通白，这寨中墙角本就多年未有修缮，破败不少，还长着青草长藤，蜿蜒而上，平时光线不足，这里看上去只是昏昏暗暗，有些杂草的样子，但是这道光亮出现，却不知何时，吴白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硕大的惨白的大脸，这张大脸正朝着吴白裂开嘴，嘴角正在两边耳下，除了这颗脑袋，再无他物。
这一幕看上去端是吓人，又加上此时闪电一过，轰隆的雷声铺天盖地而来，吴白裤子还没有拉起，就被眼前吓得一个哆嗦，明明没有库存的家伙又喷出些混水。
正要哇哇大叫，却发现嘴里似乎多了什么东西，竟说不出话来，一股浑浊的血腥味弥漫整个口腔。
“啊！”
“噗！”
吴白忍受不住，一口吐出，这才发现，嘴里的那物事竟是自己的舌头，嫣红的舌头落入草堆，翻折几下就没有了踪迹。
这时候，吴白才渐渐开始有了痛感...
“呜呜呜...”
而闪电过后，对面的脑袋却又凭空消失了，吴白却没有余力去注意这些，一转身，就要朝着外门跑去，脚步才刚一迈开，噗一下，人就直接画着弧形撞到地上，登时鲜血满溅，两边白石堆砌的墙壁染上了血红，吴白却没有了出声的机会，永远没有了出声的机会。
第四百二十一章：第二命
这时，一个肥硕的汉子才从屋檐下的一角跳了下来，拍着手，嘿嘿笑着。
此人竟正是两年多前逃出生天的屠夫张！
两年多前屠夫张欲害死任不在不成，还差点将自己的性命搭上，好在其子张肥相救，这才得脱，后来又被马文龙刀法吓得屁滚尿流，从此之后，再无他的信息。少林虽然派遣门下弟子追杀屠夫张，却始终没有收获。
一来少林弟子需要保护安置当地受害村民，另一方面，少林和武林各派相聚对付翻江寨，这毕竟是关系各派生死存亡的大事，就连对马文龙的搜捕都没有了音信，最后只能作罢。
当然，既是如此，屠夫张也跟，马文龙一样，躲在深山老林之中，不敢冒头，毕竟各派高手还有不少，做事还是要低调一些比较好。
若非其为人冷静，考虑周全，也不可能几十年来凶名不减。
在深山老林里呆了这许久，屠夫张开荤确实不少，但是总是没有迟到能让自己满意的肉，山中野民多酸苦，屠夫张尝试了几次之后感觉还不如吃野兽皮肉口味好，便已不吃了，如今寻人寻到这里，见了山民，观察许久，见有人替罪，这才计定，半夜里就行了那畜生之事，后欲在吴大娘旁边吴白屋里煮肉，趁机鸠占鹊巢，因为吴白与周围人没有往来，他便可安心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谁曾想，自己正想要动手的时候却被牛弧等人的到来打断，没有办法，只能躲在暗处，后来便随着吴白到了大厅，远远见到里面两人，就知道是孙青和马昌虎两人。
昨日他们的打斗屠夫张自然也偷偷瞧过，面对这样两个高手，他也颇有些头疼。论力气，有孙青此人，论身法，又有马昌虎在旁，而且两人一枪一剑，远击近攻，自己在这方面就落了下风，自然不会主动上去找晦气，而是在外面等着，等到吴白出来，这才又跟着吴白一路绕着，到了这地方，便即下手。
没办法，马昌虎如果替他挡了替罪羊，自然是好事一件，本来可以相安无事，失踪几个人就如此算了，但是事情发展到此，他们既然要一查到底，屠夫张心底一狠，便要如了他们的愿。
此时风已大起唯有这角落里没有受到影响，屠夫张笑着一抬手，左手手中一根无形丝线在手掌中快速缩成一团，当当几声撞击声响，那颗头颅竟赫然出现在了屠夫张的手中。
这，显然是一颗假的头颅。
“哈哈，几十年没有用过了，没想到，这玩意儿还是蛮管用的，至少，吓唬吓唬这群废物还有点意思。可惜了可惜...”
说罢，竟又开始可惜起来了，屠夫张说着话，叹着气，走到吴白身边，踢脚将他软在地上的身子翻了过来。
吴白自然还没有死，不过他现在估计已经快吓死了。
“呜！”
屠夫张大脸笑着，比他手上的那张笑脸好看不到哪儿去，倒是笑得那个神态，越看越觉得远远比他手中的人头笑得还要渗人，就是这张渗人的大脸，瞬间拉近了距离，在吴白的视野中忽然放大。
那吴白当时眼泪就直接迸出，混着汗水血水流动不止，哭声惨厉，令人不忍。
“哈哈哈！”
屠夫张却笑得很是开心，这两年东躲西藏，他实在是受够了，一肚子的怨气没处发泄，只是心里总是惦记着任不在，那张脸，那柄剑，那柄木剑！
那就好像惦记着前世的情人一般，难以忘却，只是和惦记情人不同的是，每每想到，那两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都能磨出不少牙粉来。
屠夫张劈胸就抓起了吴白，嘿嘿笑了笑，等到吴白反应过来一脸哭腔的呜呜咽咽的乞求的时候，他才说道：“爷爷本来不过是在你们这里尝尝鲜，但是你们既然这样热情，爷爷也少不得来一个礼尚往来。”
正说着，大风声中，能听见轻快的步声，来势极快，屠夫张哈哈一笑，从腰间抽出短刀，刷刷几下，就把吴白大卸八块，转身离去。
风再大，也吹不散这里的血腥味，此时，马昌虎孙青以及赶来的孙强看着这里，都忍不住皱着眉头，显然都不是很适应这样的场面。
简直就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但偏偏，这就是人做出来的，两只手臂分靠在巷道的两边的墙壁上，两条大腿因为受力过度，翻折而起，脚尖斜斜的压在了左右脸颊上，大腿分叉开来，做“八”字，而头颅也与脖子差了几寸，偏在一边，血水被泪水和汗水稀释，但还是不能从他的眼中看出什么。闪电再次落下，通道两旁四周白色石壁、白色地板以及还没有完全枯萎的杂草以及长藤，上面挥洒了无数血迹，由远而近，点滴聚成浓墨，太过鲜艳，太过血腥。
尿骚味还夹杂在血腥味中...
马昌虎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遭遇，马文龙杀死自己父母，自己全家，杀死马晨龙，跟眼前的场景比起来，简直犹如儿戏。
在场的三人都在反胃。
但是孙青率先忍住了，转身一巴掌甩了过去，开口就大声对着赶到的孙强大声喝道：“叫你保护他们！你跑这里来干什么！走！”
三人根本不能顾及眼前，蹲身跃起，上了房顶，远远看见人群所在，都飞掠而去。
孙强脸上红印瞬间肿了起来，迎着风，火辣辣的疼，左眼有些肿了，眼中血丝遍布，有些看不清前方，但他还是在强自忍受着，因为他知道，孙青心里比他更痛。
三人很快到了山岗下面的小山丘边，这里正好就在稻田边缘，秋收已过，现在田地里都堆满了绑着的稻草堆，只可惜这一场大风将稻草吹得到处都是。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关注漫天飞舞的稻草，而是紧紧盯着狂奔而来的孙青等人。数百人都有些激动，纷纷叫到：“寨主！”
风声很大，孙青挥手，大伙儿停下，这才大致确认了下，吴白那边还没有完全撤出来，牛弧正负责他们，孙强的人在将这些山民保护送出来，在这里暂时安顿以后，分出了一部分去接剩下的人。
第四百二十二章：难题
万幸的是，屠夫张没有出现在这里，但是他不敢大意，留下了孙强，又有些不放心，摆脱了马昌虎，自己一人朝着山寨里赶去。
这边等到孙青离开后，里面许多人都有见过马昌虎，也都认为吴小梅的死就是马昌虎干的，虽然不敢当面指出，但是也偷偷嘀咕了起来，孙强这时候才解释道：“此时跟马少侠无关，原本是其他人行凶，方才那声惨叫就是吴白的叫声，当时寨主和这位马少侠就在一起，寨主可以作证。”
“既然有寨主佐证，那就是小老儿胡言乱语了，还望少侠不要见怪。”
此时一个老人杵着拐杖走出，点点地，其他还有些不太认可的人此时都消停了下去，都对着马昌虎道歉。
“不必，此本是人之常情，只是现在凶手还未落网...”
孙强上前，笑道：“放心吧，有寨主和马少侠在，什么样的凶手都不是小菜一碟？哈哈，大家不用担心，族长，您老身子骨不好，这外面风大的很，还是在人群中间好些...”
那边正说着，孙强赶紧对着马昌虎挤眉弄眼，马昌虎自然领会，不再多话，只是两人心中忐忑，都知道他们这次面对的对手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马昌虎知道，现在屠夫张仍可能还在里面，但是孙青这样聚集人群，如果一旦这里被屠夫张袭击，很可能会造成更多伤亡。
山寨中最后一批人也被牛弧和孙青护送了出来，天空闪电轰鸣，四周狂风大作，雨点哒哒的落了下来。前边有圈养野猪搭建的棚子，此时所有人都在那棚子下集合，山民大多都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交头接耳，声音嘈杂。
很快人数清点完毕，除了死去的吴小梅和吴白，其余人都在这里，百余锐士分守四周，因棚子不大，都站在棚口，上面落水滴下又复溅起，淋着雨。
这雨来势极快，瞬间就将所有人的声音掩盖了过去。
秋雨冰冷，秋风更凉，天空被乌云笼罩，下了许久，这大雨才渐渐停歇，只是现在四周已然泥泞，水滩一处接着一处，倒映着清洗一番之后更显灵秀的青山。
孙青自然没有这个闲心欣赏，若是放在平常，他或许会躺在屋檐下的藤椅上，悠然自得，但如今，屠夫张此獠不除，心头难安。
山寨中人大多都会些武艺，或是有一手力气，这雨才一停下，孙青就大声压过在后面偷偷议论的村民，召集了一百多人做敢死队，将孙强和自己手下一百多锐士留下保护村民，又请了马昌虎，一行人，浩浩荡荡，就要进山寨搜人。
这些山民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隐隐觉得或许与昨晚有人失踪的事情有所关联，又见孙青如此，都不免担心，望着百十人远去。
“你应该把这些村民送到那个地下室的。”
马昌虎与孙青轻功了得，在泥水面上轻踏，很快就跃上了高墙，踩着木板，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才上了城墙，马昌虎便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身后一百余人也很快散开，围着山寨周围开始从外围搜索了起来。
孙青叹了口气，脚下却没有丝毫停留，道：“我也有想过这个方法，但是...但是那屠夫张究竟在这里呆了多久，对这里了解多少，我实在不清楚，地下看似安全，实则没有一点退路，如果我们完了，他们也会跟着遭殃。唉，不说了，如今紧要的是找到屠夫张，你我联手，定能将他一举击杀，实在不行，击退，也可以...”
说罢，马昌虎转眼看去，见他眼睛中阴郁一片，显然是对现在之势有些悲观。想了想，又忍不住道：“若是令师，可有希望诛杀此贼？我见你枪法如龙，想必令师也是一代高人。”
才说完，孙青又是一叹：“家师早已亡故多年。”
马昌虎不说话了，两人掠进了山寨，分别从两边的院子开始查起，连几乎不能容身的地方都不敢漏掉，但是这边几家包括山寨大殿都搜干净，也没有丝毫发现，山民都分成四人一组，二十多组人开始进行搜查，就算屠夫张本是通天，能够瞬间杀死四人，但是每一组之间相距不长，定能有所察觉，这样一来，这一百多人就都成了探敌的警报，只要一有动静，孙青和马昌虎都能很快赶去。
当然，若是屠夫张选择去袭击聚集的山民，有百余锐士在旁，还有孙强等人看护，一时半刻，也足够撑到他们赶去了，若是孙青和马昌虎也不是他的对手，那里本就近山，这些山民这些年虽然都住在山下，但是对山上环境颇为了解，只要他们一入了山，屠夫张就算想要赶尽杀绝，也绝难做到。
因着这几层考虑，孙青才不得不选择了损失最小的方案。
当然，这些的前提条件自然是屠夫张就此现身。
遗憾的是，山寨里里外外都搜遍了，却没有见到一个人影，更没有任何伤亡失踪发生。藏在暗处的敌人往往是最可怕的，屠夫张深知此理，此时他不露面，让孙青他们一直处于恐惧之中，就是日夜巡逻，终究也有疲惫的一天，到那时，再使其中某些人一个个消失，恐惧和疲劳，会慢慢的蚕食掉他们的理性。
当然，这样死掉的人，肉的味道并没有那么好，屠夫张却并不介意，或许，几年压抑的生活逼的他快发疯，此时，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如今最难办的还是孙青等人，下面的人还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如今，解释只会造成更大的骚动，但是不解释，只会徒增他们的恐惧，日后山民之中肯定会有牺牲者，一但有人失踪死亡，孙青这时候恐怕就没有以往的威信了。
内部的恐惧与不信任，往往是团体崩塌的恶性肿瘤。
此时，就是孙青这般豪爽的汉子，一时间也踟蹰不安，牛弧就在百人之中，聚在大厅之中，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孙青招了招手，先让众人出去，只是留下牛弧和马昌虎，商量对策。
第四百二十三章：对策
“先生，如今这状况我也说明了，这屠夫张武功高强，我与马兄弟联手恐怕都不是对手，此人下手又颇为很毒，从如今其应对手段看来，他又必定是极为精明之人。强敌难除，同胞难安，如今危难之际，我也是束手无策了，还请先生指点一二。”
牛弧手捻长须，低首沉思，马昌虎与孙青都已望去，细细等待。外面百人聚集，守在门口，只听得外面山风虎啸，吹得房门窗户哐哐作响，令人心中越发焦躁不安。忽然纸窗裂开，狂风扑进，吹灭大厅蜡烛，光线瞬间暗淡，屋子里又黑了下去。
外面议论之声，三人都已耳闻。
孙青正对着窗户，略一抬眼，便招呼着一人放下窗外挡板，里面不再灌风，这才起身重新燃了蜡烛，三人对坐。
半晌，牛弧才缓缓开口道：“现下安山民不难，届时只要半真半假，不提及此贼武功多么高强，下手多么毒辣，只是号召众人巡夜防备，内外必会团结一心。就算一开始死一些人，这恐惧也只会慢慢上升，但是若是寨主避而不说，或是全盘托出，只会造成不必要的恐慌。此事以寨主威信，应该不是难事。只是若是此贼不除，终究是个隐患。这方面，我终究只是一介书生，也是无能为力。”
孙青静静听罢，也觉此事可行，便即拍板：“先生果然妙计，寥寥数语，就解开了我心中疑虑，好！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马兄弟，你行走江湖多年，应该结识了不少江湖好汉，就是不知这附近可有帮手来援？”
马昌虎摇头道：“我虽然常年在江湖行走，但是每日都是寻人练功，跟江湖上的那些朋友的交情不是很深，加上我本身就是马家之人，马文龙行事阁下也都知晓，所以，这江湖上愿意结交在下的实在不多...”
实在不多，其实就是没有的意思，就算听不明白，从马昌虎的脸上也能看出一二。
孙青想表示歉意，此时却只能沉默。
马昌虎忽然道：“这周围可有武林门派之人？”
孙青知道马昌虎的意思，忍不住苦笑：“我知道马兄弟是想要寻他们请求帮助，但是我等毕竟是草寇，这些狗屁正派，哼，呵呵，他们不来寻我们的麻烦就算了，还会来帮助我们？”
马昌虎不知道，孙青师傅也便是其亲生父亲，孙桓，曾是山南枪王，因山南匪贼众多，孙桓带着孙青行走江湖的时候因为口音被几个江湖高手当做山贼，后来虽然孙桓保着幼子活了下来，但是其受了重伤的消息不知道为何在山南传了开来，家中妻女家眷尽被欺辱杀害，孙桓在家门前吐血三尺而亡。因为此事，孙青不仅将山南贼人视作仇敌，更是将整个武林正派视为敌寇，埋葬了父亲之后，因为寻不到母亲和妹妹尸首，孙青暂立墓碑，一路从山北杀到山南，将所有可能有关系的人统统杀死，男女老幼，一个不留，却一直没有寻到家人的尸身，据说已经被丢到河里喂鱼，又听说她们是被火火火烧死，所以没有尸体，众说纷纭。
孙青虽然能够杀死山南这些恶贼，但是他当时却根本不是那几个所谓武林正派人士的对手，这些人相互包庇，孙青又在山南结仇不少，最后走投无路，这才投奔远亲到了这里，赶上山贼横行的时候，便召集众人，在这里建了山寨，灭了周围大小势力，其实算来，也相当于占山为王了。
马昌虎不知就里，也看得出来某些东西，当即解释道：“武林盟主当初曾发江湖追杀令，共有两人受此‘殊荣’，一个就是那马文龙，还有一个，就是屠夫张。”
马昌虎一字字说完“屠夫张”三字，孙青早已抬头望去，盯着马昌虎，眼中神色异样，良久，才道：“马兄弟本与我就是苦命众人，唉！只是就算我们寻求正派帮助，这原水解不了近渴。而且据我所知，附近是绝无各大派弟子门人的。”
说着，他又笑笑：“若真有了，我这寨主也白当了。”
言下之意甚是明显，马昌虎也知道又道：“还有朝廷鹰犬，那娄武双也曾对付过屠夫张，屠夫张，秃子李，乞丐孙这三人，当初可是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而且有仇必报，娄武双两年前差点致屠夫张于死地，想必这些年来，他这心里头也在时刻防备着屠夫张复仇。”
一说到娄武双，孙青双眼亮了起来，道：“娄武双此人我倒是有些了解，据我所知，这人当真也是个狠人，两年前竟然敢趁着各大门派才灭掉翻江寨，势力衰微，青黄不接的时候上山门，收取税银，狠狠的放了放各派的血，听得老子兴奋的很，这帮孙子招摇多年，终于招报应了！”
不过此时自然不是谈着些的时候，孙青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虽说娄武双徒子徒孙遍布天下，但是这真心为他效力的可并不多，大家毕竟只是混口饭吃。”
马昌虎道：“我们也不求他们能真的杀死屠夫张，只要能把屠夫张逼走就行，这两大势力肯定想要斩草除根，到时候他们之间斗得厉害，屠夫张自然就把我们个忘了。”
孙青沉吟片刻，慢慢点头：“嗯，好，我这就叫人联系他们。在此期间，我们一定要严加防备，不能给屠夫张一点可趁之机。”
外面的风也渐渐平息，雨水也不再落下，但是天上阴云却密集不散，看来晚上还会有一场大雨。
很快，孙青带着众人从山寨中出来，远远看见山民们都带着一丝担忧，心有所感，遂快步上前，脚尖轻点几下，在水上溅起小小的水花，片刻，就落在大棚下。
一老人就杵着拐在两个女子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青儿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把我们召集到这里，又搜山寨，又让这些人守在周围的，你是个好孩子，不要跟我说谎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四百二十四章：戒备
一说完，数百双眼睛都齐刷刷的看向了孙青。孙青这时候也知道了，整理了下思路，朝着所有人示意一下，才面对着老者，恭恭敬敬道：“祖父不要担心，大家也不要担心，事情是这样的，昨晚吴小梅失踪一事跟马兄弟没有一点关系，完全是有人暗中捣鬼。”
这才说完，又有人聒噪起来，有人隐隐哭声出来，孙青横眼扫去，老人也同时将拐杖在地上击得当当作响，众人声音很快平息下去。
老人回首左右看去，身边两个女子小心搀扶，有些担心，只听老人怒道：“吵什么吵？吵什么吵！寨主要跟大伙儿说话，就是寨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得等寨主说完才是！”
他每一次说道寨主两字，孙青就有些动容，余者自然不再敢多嘴，此时风声已住，静悄一片。
孙青望了望众人，有的人抬头看着，有的人已低下头去，他一一看在眼里，继续说道：“而继吴小梅失踪后，吴白也已失踪”，此时，吴大娘听见噩耗，晕倒了过去，引起不小的骚动，孙青看了看，几家兄弟已将她扶住坐在一旁。
一个光膀大汉就站了出来，说道：“可是我们吴家没有什么仇家啊！”
此时还有很多人认为因为两人失踪就将众人赶出山寨，在这里风吹雨淋，说好听点，那是小题大做，说难听点，那就是孙青滥用职权，耍大伙儿。
这些人，自然心中不忿。
人群依旧十分安静，马昌虎站在旁边，就在泥水中较高的土包上，静静看着。
“这当然不是仇杀，很可能是附近被我们灭掉的山贼余党，要来这里复仇，方才我叫兄弟们已经将里里外外搜索过一番，没有发现什么踪迹，对方应该已经出了山寨，到了山里。”
“所以，从今日起，我决定每家每户男丁都要编入队伍，每日轮换巡逻，再派人到山里搜查，一但发现，吹哨报警！此事非常时刻，必用非常手段，所有人必须听从，不得有误！听到了吗？”
众人高声说道：“听到了！”
孙青这才满意，叫孙强安排众人回山寨，自己则找了几个自己信任的过的锐士，混杂在巡山队伍之中，上了山，就偷偷的赶往县城，坐船去附近的骊山县，那里肯定能联系到武林和娄武双的势力。
晌午时分，巡逻队伍已经编制完毕，孙青与马昌虎等人只是简单吃了些。
街道上三五人群来往，手中都拿着刀兵，因山寨曾与附近山贼死斗，家家户户都有刀剑，遇上特殊时候都会全民皆兵，此时正肃容问好之后从马昌虎身旁走过。孙青与马昌虎并肩而行，牛弧有事安排，没有跟在身边。
“马兄弟，这次抱歉得很，还没有帮你寻找那马文龙，这里就出了这档子事，还把你牵扯了进来，不过你放心，等这事一过，兄弟我别的不说，对付马文龙的事以后也有我孙青一半，你若拿我孙青当做兄弟，就不要推辞兄弟一番好意。”
乌云罩了整片天空，太阳光芒投不进来，天昏地暗，四周青山被乌云搂着显出一种压抑的暗青色，山寨就在群山环绕之中，冷风中带着一股森然，几个穿着有点少的汉子守在墙上，忍不住一阵哆嗦。
“嘶！”
“这该死的风，怎的感觉好像有鬼怪，冷的没话说！”
“今天我老婆子就让我多穿些出来，我没有听，这下倒好。嗐，不说这个了，咱们几个换岗后好好吃上一顿，寨主说是那些漏网之鱼，谁又知道呢？”
“少说两句！”
一人忽然低声制止，那汉子才讪讪住嘴，正好瞥见从另一处走来的孙青和马昌虎，赶紧站直，挺了挺腰板子。几个人便不再说话了，都仔细注意着四周的情况，直到孙青和马昌虎远远走开，这才松了口气。
孙青能做这帮人的头头，就算没有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也多少能猜测到他们谈论的内容，却并不表现出来，只是陪着马昌虎巡视四周，绕着城墙巡视三圈后，叮嘱一番，又各自回到住处。临行前还不忘叮嘱马昌虎，此时山寨非常时刻，不要离开山寨。
马昌虎自也知道，但是这样被动，心里又有些疙瘩，回到院子，街道已不见忙碌妇人、嘻哈小子，昨日与吴小梅一同偷瞧他的女孩这次也没有遇见，只有偶尔巡逻走过街道的几人，寨子里显然已经到了严密戒备的状态。
马昌虎回到屋里，脑海中不时回想起吴白身死的场景，也不知道孙青是如何处置的，但是估计是叫信任的过的人处理尸体，毕竟他已经表示这是覆灭的其他山寨的余孽，这些山民就是再蠢，也看得出来，吴白这样的死法根本就跟什么漏网之鱼没有关系。
脑海中画面挥之不去，马昌虎只好躺到床上，闭上眼，昏昏之中睡到了晚上。
孙青这次派来接马昌虎吃完饭的是一个精壮的汉子，八尺身长，已经一副甲胄的样子，双目有神，手中抓着刀柄，手指粗壮，看上去十分有力，走路大步流星，引着马昌虎的时候却会注意与马昌虎的距离。
马昌虎也算见识过许多高手，自然有了一定眼力，从此人神态动作之间看得出来，显然是会两手的人物。仔细一问，才知道，这人也是孙青族弟，与孙强都是孙家家族子弟，他们这一批人只有十人，算是山寨最精锐的一部分。
这次马昌虎与孙青却不是在大厅用饭的，绕过山寨最高大的大厅，马昌虎随着这壮汉来到大厅旁边不远处的房舍前，隔着中间大厅，正好与吴白受害的地方相对，门前有人早已迎出，却正是孙青本人。
“来来来，兄弟，祖父听闻山寨来了一位英雄，就说着为兄待客不周呢，今日，他老人家设了宴席，走走走，我带你进去见上一见。”
孙青眼见马昌虎走来，笑着迎出，旁边孙青族弟与孙青招呼之后便转身离开，他们还有重任在肩，自然不能久留。
第四百二十五章：雨夜
马昌虎自是称自己未上府拜会很是失礼，孙青也不客套，直接就接了马昌虎从大门走入，孙家虽是这里最大家族，但是主家房舍却并没有装饰的富丽堂皇，简简单单，比起寻常家庭也就是面积搭上许多，屋舍精致些许，园亭走廊，假山流水更是无有，只有石径通幽，很快，马昌虎就在孙青的带领下到了正中的房间内，数十人热热闹闹，声音已远远出来，即使马昌虎愁眉不展，此时也忍不住舒了眼眉。
进了房内，与老者拜会，又见过了孙家众人，这才落席，菜肴很快摆上，老人今晚倒是有些高兴。自己几个孙女自马昌虎进来，都没有把眼睛移开过，自己看马昌虎也是一表人才，俊朗神英，心底里喜欢，加上孙青似乎很是喜欢马昌虎，就想配上一段姻缘，从自己孙女之中找个漂亮贤惠的，嫁给马昌虎做妻子。
当然，在这事儿之前，老人自然旁敲侧击的试探了马昌虎，在得知了马昌虎至今未婚，心底里就更是乐开了花，若不是孙青在旁边示意，老人家估计早就脱口而出了。
晚上，风再次吹了起来，大雨哒哒落下，一片一片的盖了过来，路上积水成池，却没有半点光线，站在门口，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不停落下渐起的雨水和地面积水因雨水不停砸下而激起的水纹。
再远处，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几乎要吞噬所有光芒的一片黑暗之中偶尔会看见一点点昏黄星点，转瞬即逝。
幸好马昌虎在雨水变大之前就赶了回来，看了看屋檐下外面的雨势，一手放下已变了形的雨伞和差点熄灭的灯笼，拍了拍身上雨水，跺跺脚，才推门走了进屋里。
关上门，马昌虎把伞从新捡起收好，放在旁边，又用灯笼里火源燃了油灯，吹灭灯笼，收拾一番，才上了床。
这样的雨夜，实在是屠夫张作案的最佳时机。
马昌虎实在睡不着。而另一处，孙青在送走马昌虎之后就跟祖父交代了些事情，因为他两个妹妹就在马昌虎走后不久就跟他说起了这事儿，他虽然有心结交这样的英雄，这样的高手，但是孙家却交不得，更别说马昌虎家人新丧，有大仇在身，不得不报。
只是说了马昌虎新丧亲友，劝阻祖父不要再提此事，祖父自然应允，下面的小妹自然就更不会有什么意见，只是心底或许会有不少不快，孙青知道，马昌虎长相实在英俊，武功又高，自己这几个妹妹正是犯了花痴，也不跟她们多说，只是再三叮嘱一番，也回到了自己家中。
大雨之中，巡岗之人都穿着避雨的衣服，打着特制的灯笼，风吹呼呼作响，许多庭院中的门户窗户都被吹得哐哐作响，灯笼在雨中却只是偏着头，并没有要被吹飞的迹象。火光所及，方圆五尺之外，都是黑黢黢一片，三人一组，冒着风雨，大多数人都没有一点抱怨，只是这样的夜晚，对方真有动作，很难会被发现。
“老吴家也是可怜，老大的人了，连一个媳妇都没有讨到，就这么走了，唉。”
一个中年汉子打着灯笼走在最前，四下无聊，就大声的说了出来。
左后方一个稍矮一些的汉子披着蓑衣，正注视着他所负责的方向，此时却看了过来，道：“要这么说，小梅不是更可怜，十七八岁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寨主说是以前那些山贼干的，我却是不信的！”
旁边汉子瞪了一眼，道：“怎么说话的？寨主难道还会骗咱们不成？”
左方汉子顿时就萎了，论高大，论勇猛，论武力，这边这位大汉都甩他两条街的，讪讪笑了笑，不知说啥，顿时静默片刻，他想了想，这时候才又说道：“我哪里是那个意思啊，我就是胡乱说说，胡乱说说，这小梅消失的蹊跷，说不定寨主也不知道...”
“噗”的一声盖过了如雷般的雨声，左边那穿着蓑衣的汉子斜飞出去，整个脸都已变形，鲜血撒花一般的飞了出来，转瞬被雨水冲散。还没有感觉到疼痛，这汉子就撞到了地上，滑了将近一丈，积水似遇见了避水珠一般两面散开，几片碎布随着激流冲向两边。纵使大雨，那倒在地上的汉子嘴角也还流着血水，一动不动，望着天，似已蒙了。
“孙琪！你干什么！疯了！”
孙琪指着倒在地上的汉子，看着打着灯笼朝着自己吼了一声就朝着那边跑过去的汉子大声道：“他，他说寨主的不是！这么些年来，如果不是寨主，我们能有这么好的日子过？这小子却在这种时候在寨主背后嚼人舌根！就该打！”
倒在地上的汉子已经被扶了起来，只是一双眼睛却有些发直，那汉子顾不得多少，将灯笼放在一边，抢救一番，那人才缓缓转醒，然而，此时灯笼却忽然灭了。
火光一暗，在光线消失前的那一瞬，正回过神的汉子却又两眼一直。
噗...
余光中，他看见了，孙琪的胸口豁然长出了一只手掌，他的背后，好像出现了一个怪物的身影，那怪物身高至少九尺，体大腰圆，在他们之中相当健硕的孙琪，在这怪物的面前，却好像小鸡和老鹰之间的差距。
一蓬血花，如同瞬间开放的彼岸花，鲜红和血腥瞬间弥漫了这片区域。
噗，又是一声，孙琪已然倒下，这怪物在黑暗中，啪啪的拍手声都比雷击还要震耳欲聋，两人心生恐怖，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嘿嘿，这狗日的，竟想跟爷爷玩手段，还太嫩了点。你们以为是那些土包子找你们报仇？不不不，爷爷留你们两条狗命，记住了，爷爷江湖上的名号叫屠夫张，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张！”
料想这群山沟里的人也没有听说过屠夫张的名号，他想了想，又抽出腰间的刀来，这是他从吴白家弄到的杀猪刀，刷刷几刀，孙琪就被分尸，沸腾的积水很快就被染红。
第四百二十六章：血、尸
“啊！”
两人慌忙站起，拔腿就跑，才跑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了屠夫张的嚣张小生，两人心中恐惧更甚，只觉有一柄刀剑在自己心头刺刮，连滚带爬，没有灯笼照明，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当当撞上几次木桩也浑然不觉，消失在了雨夜。
看着两人远去，屠夫张嘿声笑着收回视线，呸一口唾沫吐在地上，远处有灯火晃近，昏黄火焰在雨中忽明忽灭，最后终于凝实，连同出现了三个人影，这三人也穿着蓑衣巡守，听到惨呼，就急忙跑了过来，雨点噼啪落下，光线也不停晃动，隐约之间，远处忽然出现一个硕大人影，几人马上止步，为首一人才一瞧见那铮铮如长枪一般笔直的挺立在雨中的大汉面容，身后几人就吓得差点腿软滑到，他们毕竟也接受过一定的训练，很快就吹出了哨声，这一声尖啸的哨声才起，四面八方也瞬间响起，就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即使这样的雨夜，也无法掩盖。
“还真有两手！”屠夫张呸一声，人就已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三人，胆战半晌，才奔向被血水染红的区域。
而此时马昌虎听见哨声已冲出门，脚下轻点，就落在路口与一队朝着某处狂奔的人群问：“哨声是什么地方传来的？”
“那边！”
有人认出了马昌虎，虽然此时心急如焚，却还是大声说着指向了一个方向，但那方向却不是屠夫张行凶的地方。
这自然也是正常的，夜里雨声太大，这哨声在数丈之外几乎难以分辨，只能靠着中间人群吹哨，哨声就如同一个个烽火台一般，将信息传遍山寨，得到信息的人只能通过中间人群辨认方向。
马昌虎顺着此人指着的方向赶去，远远就看见灯源，一人站在水里，焦急等待，次然看见马昌虎就指着一个方向，大声道：“就在那边！”
啪，路上溅起大片水花，马昌虎人已远去，数次转换方向之后，马昌虎终于在一处街头，看见了一滩沸腾的血水和散落的肢体，还有正在搜寻敌人的三人。
马昌虎大声道：“凶手呢！”
“凶手...凶手消失了。”或许是被马昌虎的声音吓到，也或许是因为他的突然出现受到了惊吓，回话的汉子说话间有些哆嗦。
“消失了？”马昌虎闻声四下望去，这样的大雨，哪里找得到屠夫张留下的蛛丝马迹？
正抬首张望间，全身早已湿透，双眼都有些模糊，孙青此时也终于赶到，看着这一幕，问出了同样的问题，后者也是一样的回答，只是眼见孙青到来，几人明显松了口气，孙青，在他们的眼中，还是很有威望的。
而此时也陆续有几队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闪电划过，映着众人或惨淡或铁青的脸，将四周照的亮堂，孙琪死后的惨状深深的刻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轰隆！
最先赶到见过屠夫张的三人脸部抽搐，明显有呕吐过的痕迹，孙青此时也根本不及与马昌虎接话，直接又大声问道：“你们见过凶手没有？长什么样子？朝着什么方向逃走的？留下什么话没有！”
“报寨主，当时...当时光线不明，只是看见那怪物身高足足九尺，手臂有桶粗细，腰有两三人粗细，穿着兽皮衣，看不清样貌，这...这一定是山里出来的妖怪！那家伙看上去就像是巨型野人。只是一失神的功夫，就消失了...”
说话之间，另外两人连连点头，说话之人更是颤声不止，显是对此十分恐惧。他们本还想再说，孙青就几步上前，揪住一人，高高提起，他知道这些人要说些什么，无非就是这事妖怪恶神所为，扰乱军心。心中愤怒更甚，伸手一丢，那人滑到一边，撞到石板，另外两人赶紧上前，将他扶起。
孙青此时扫视左右，大声道：“此事子虚乌有，此獠虽然残忍，但是绝非妖魔，我们活了这大半辈子，还是在山里。哪里见过什么妖怪？定是贼人故意如此穿着，又在这夜晚行凶，为的就是要让我们心生恐惧！兄弟们，此贼杀我兄弟家人，怎能让他如愿，今夜叫起所有人，不必轮守，定要把这人给我揪出来！”
马昌虎本想阻止，但此时孙青一顿言语，已经激起所有人的斗志野性，呼喝声震耳欲聋，竟几盖过雷声。更何况此时也只有如此处置最好，虽然只是饮鸩止渴，但也好过恐惧压过希望。
“好，散！”
十余人陆续散去，剩下十余人守在这里，将现场团团围住，孙强此时也姗姗来迟，身后跟着那十几人，都是山寨精英，此时穿着黑衣黑甲，看上去威风凛凛，手中都提着小型灯笼，如火光长蛇，摆在路上。
“寨主，这...孙琪！”
孙强失声呼出，虽然孙琪尸身被分成数块，但是他穿着异于众人，孙青虽然不知，但是孙强时长在巡守的时候与孙琪望来，自然知道孙琪服饰特征，此时看着这血水泛滥，尸体烂陈，七八尺的汉子，泪水瞬间涌出。
孙青此时也豁然回首，瞪大了双眼，盯了尸体片刻，泪水与雨水混杂，又快速转回，吩咐道：“孙强，今夜与孙琪一同巡守还有两人，你务必要尽快找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此外，搜索封锁此处，今夜就组织妇孺老人，集中西南居住，派众人看守，务必要快！”
才说罢，孙青就不无自恼道：“是我疏忽了！是我疏忽了！”
孙强见孙青这样有些担心，犹豫片刻，吩咐一人离去，自己带着众人搜查附近。
孙青转头，看见马昌虎还在身旁，似松了口气，闭了闭眼，道：“兄弟，这几日要难为你了。”
马昌虎这时候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想了想，抱拳：“寨主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
“呵呵，你我兄弟，哪有什么吩咐”，孙青已笑得有点勉强，转头看着四处，思索片刻，道：“我们赶来及时，身上带有两人，那屠夫张应该还在附近不远。”
第四百二十七章：恶毒
马昌虎知道孙青话中含义，两人遂分头行动，从就近的空置房屋开始查起，数十人配合着孙青和马昌虎两大高手，很快就将附近搜索完毕，却没有发现半点有关屠夫张的踪迹。
“难不成他已出城了？不对，这晚上虽然光线不明，但是城墙四处燃有火把，四面又是一片平地，就是有人出入，也应该看得清楚，现在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屠夫张应该一直都在山寨中。他究竟藏在什么地方，竟躲过了我们的搜查？”
孙青百思不得其解，与马昌虎商量着，不远处，就瞧见五人快速走来，一人提着灯笼，另有两人各扶着一人，朝着孙青这边赶来。
“寨主！寨主，这两人说要见您！”
一听此话，孙青几步冲上，到了跟前，道：“你们？将事情经过详细说来。”
于是两人颠三倒四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孙琪被杀前后时间不过短短一瞬，他们说的自然是极快，最后还不忘说道：“那人说他叫做屠夫张，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张...说是江湖上很厉害的人...”
饶是早已猜到就是此獠，孙青在得知真相之后，心里也是一突，但是面上却是毫不改色。
“哼！狂妄之徒！”
孙青冷声道，只是说着话的时候却没有以往那么的有底气，寨中众人自然不知，都道：“寨主和那位外来客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自然不怕这恶贼，竟然敢来我们山寨，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对，叫他有来无回！”
三个人同仇敌忾，但是那两人却早已被吓破了胆，孙青招手，吩咐：“先带他们下去休息。”
“是！”
看着几人雨中远去，风早已停了，但是大雨依旧，雷声更加频繁，孙青看了看身旁的马昌虎，道：“兄弟对屠夫张可有多少了解？”
马昌虎摇头：“我所知也就这些，屠夫张两年前也不过昙花一现，被正派逼得不敢现身，如今这样大张旗鼓，实在可疑，据说当年屠夫张与秃子李和乞丐孙有过交情，我只是担心...”
孙青道：“担心什么？”
雷鸣方才歇下，突然一声啸声高起，孙青群强马昌虎都转头望去。
“出事了！”
孙青一闪身，人影在余光中几个纵跃，就消失不见，马昌虎身形一闪，也消失在夜色中，孙强带着众人，朝着声音源头跑去。
孙青做梦也没有想到，这竟然是屠夫张的调虎离山之计，更没有想到，他会径直找到自己的家里，闪电划过黑夜，照亮了这整片区域，孙青忍不住炸了眨眼，模糊的视线再次变得清晰起来，门口，正躺着自己的妻子，尸首分离...
脑袋滚在门槛边沿，落下的雨水已将染红了的青丝打的四散开来。血光映着水中反射出来的白光，都落在了孙青漆黑的眸子里。
“呜...”没有忍受住，一转身，孙青就吐了一地，马昌虎后面赶来，看见对面院子里屋前门口的惨象，空中一顿，落在地上差点滑倒。
但是，这还不算完，在远一点，就在孙青院子的隔壁，就是马昌虎今夜与孙青一同吃饭的地方，也是孙家的主家所在。闪电强光的映照下，马昌虎也发现了这里的惨况，高筑院墙的大门直直打开，一个人头就滚在石阶上，半边就要落下，脸正朝着他们这边，只是那双眼睛却已经变成一堆血窟窿，对比孙青妻子，更要凄惨。
孙青最终还是奔了进去，却见屋里除了他妻子以外，还有一男子尸体，孙青心头一紧，挥手间嘭的一声将旁边墙壁砸的粉碎，几块碎木远远飞了出来，马昌虎瞧见里面还有一人尸体，刚刚还想踏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赶紧冲向孙家主家。
没多久，孙青也终于恢复过来，将两具尸体弄到屋里看不见的地方，关上门，出门就看见孙强带人赶来，就吩咐孙强不必管自己家里情况，带人围住主家。
两人进去，见主家遭此惨况，双眼又忍不住发热，此时正好见到马昌虎出来，都上前，虽然都布包希望了，却还是要问：“兄弟，还有人幸存没有？有发现什么异常没有？”
马昌虎只是摇头，孙青脸色沉了下去，好在方才发泄了胸中怒火，此时才能控制住自己情绪：“孙强，此处不要再管了！带人将山民聚集到山寨西南。”
......
“是！”
很快，山寨中众人都被聚集到了西南处的屋子里，因为西南房屋密集，排列整齐，可以容纳多人，集中起来，也方便管理保护，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原本孙青不愿这样做的，没有想到传说中的屠夫张竟然这样神出鬼没，下手又是如此狠毒准确，每一样都正中红心。
别的不说，就说孙青屋子里的男尸，就是屠夫张故意放到此处的，他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臭名昭著，却少有被抓到破绽，对于现场布置自然很有一手。
如此做来，可不仅仅是为了恶心孙青。
豹子捉到了猎物都还会将猎物玩耍一番，才将其吃掉，屠夫张压抑了这么多年，心里多少会更加变态一些。
刚才，他就在一处孙青绝对不会想到的地方，欣赏着孙青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神色反应，哪怕睫毛的颤动，都仔细的落在了他的眼里。
半夜三经哨声不止，还有许多人被叫起，所有人早就知道了死人的事情，自然是又惊又怕，被孙青手下组织到一处居住，自然水到渠成，但是山民混乱，还是需要安慰，这花了孙青很多精力，一处一处的跑，强打起精神与人周旋，在安顿下所有人后，躲过众人，坐在屋檐下的角落，望着没有一丝亮光的夜空，怔怔发呆。
雷电早已过去，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还在耳畔不断吵闹，孙青捂住耳朵，用手指紧紧堵住耳朵，直到双耳发疼，嗡嗡直响，这令人烦躁厌恶的雨声却还是挥之不去，心底更加暴躁起来，好一会儿，孙青才无力的靠着墙，不知是哭是笑，瘫在那里。
第四百二十八章：发现
“马兄弟，来了，就坐吧。”
马昌虎从角落走了出来，孙青家逢剧变，妻子身死，孙氏几乎被灭满门，他例外查看，无一幸存，都尸首分离，惨不忍睹，心里也难受的很，没有说话，径直走到孙青旁边坐下。
屋檐下雨水帘珠似的坠下，飞溅的水粒击打着四处，旁边挂着的灯笼在清风中摇荡，如同水中浮萍，在暴风雨中显得那么弱小无力。
孙青就这么看着黑暗的尽头，从方才那一句话起，就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好像坐在自己身边的马昌虎是不存在的一般。
马昌虎也木然靠着，此时此刻，他们两人的命运何其相似，都身负血海深仇，都有着一身好武艺，但是在灾难面前却仍旧那么无力。
良久...
孙青起身，看也未看马昌虎：“兄弟，时候不早了，我们早点休息吧，屠夫张此时就藏在暗处看着我们难过，我们一定不能让他如愿了。况且强敌在前，要是连我们也如此颓然，最后倒下，屠夫张就更肆无忌惮了。兄弟们怎么办？”
他早已给马昌虎安排好了睡觉的地方，因为巡守的地方变小了，所以轮值的人分成了四批，屠夫张一旦出现，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发出警告。
说着，孙青伸手，马昌虎顺势搭手站起，两人绕过走廊，进了屋里，第二层四间屋子就是两人和牛弧与孙强的住处。不过现在孙强有事在身，牛弧也在一旁相助，一时半会儿都脱不了身，两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也没有脱鞋脱衣，合被而眠。
只是晚上孙青准备入睡之时还会下意识的坐在床上准备脱鞋，此时妻子也很快会将一盆热好的洗脚水端过来为他洗脚。两人虽是夫妻，但是每日在一起的时间也就只有晚上这个时候，孙青为一寨之主，自然每日忙碌，晚上妻子为他洗脚的这段时间正是两人说些家常话的时候。孙青虽然一介莽夫，但是在感情方面却是相当执着认真，所以此刻回想起了往日总总，心里绞痛，横倒在床上就不再动弹。
这一夜终于过去。
公鸡啼晓，孙青和马昌虎已早早起来，这一夜睡得并不是很好，两人眼圈发红，出来洗了脸，手下上了点简单的菜色，随便吃了吃，没有什么胃口，但是为了应付屠夫张，他们必须保持最好的状态，眼下这些才就是再难吃，他们也不得不咬着牙咽下去。
早上晓色未现，急雨下了一夜，现在终于停歇，乌云依旧笼罩整个山寨，云雾厚重，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孙青吃完饭就起身离开，正是朝着孙家住宅方向，孤身一人，路上所遇或瘦或壮或肥的汉子都高声道：“寨主！”
这一点，至少让孙青得到了点慰藉。
马昌虎与此同时也准备四处巡查一番，今日早上两人没有说一句话，就是走的时候，孙青也没有交代半句，但是马昌虎却也知道，这个时候正是他需要自己的时候，想到昨日第一死亡地点，便赶了过去。
当然，这一夜雨下，就是还有什么蛛丝马迹也早被雨水冲刷干净，马昌虎这一行自然没有什么收获，但是也不算是一无所获，至少，在冷静的情况下自己从这里赶往第二案发现场的时候能够十分准确的推测屠夫张的行动路线，以及估计其所用时间来推测其杀人所耗时间。
孙青妻子如何死亡他并不知道，但是昨晚孙府尸体横竖，头颅滚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伤口，更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只有桌椅被拉倒或是拉偏的迹象。
这自然说明，屠夫张杀人都是一招致命。
当然了，对于他们这种高手而言确实没有难度，但是这上上下下三十多条性命，几乎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这，未免也太过恐怖了，简直，简直就跟马文龙杀人的手段一样。
马昌虎头脑十分清晰，现在即使想到马文龙，也不再和以前一样热血上涌，他知道自己与马文龙的差距，仅仅靠一腔热血，绝对不可能是马文龙的对手，若不是那位神秘高人相赠绝世武功，他又怎能有如今的实力？
在那之后，马昌虎就知道了，江湖上这些人为什么要追求绝世武功，为的不就是能够压过别人一头吗？
沿街走到孙青院子的那条街道，几个汉子见了马昌虎都打着招呼，显然，也已将马昌虎当做山寨的一员，至少现在如此。
马昌虎应付着他们，精力却全部集中在周围的环境上，屠夫张若是借着昨晚昏暗，又有暴雨洪雷掩护，这里至少有七条道路可供选择，但是若想万无一失，到这里的时间又是最短，恐怕也只有直接从那边的高墙翻过。但是马昌虎上去屋檐看过，屠夫张那样庞大的身躯，踏在这屋檐上绝无可能没有一点痕迹，吴小梅被杀，他家屋檐上虽然没有任何痕迹，但是后来在发现吴白家里有煮了那些肉之后，孙青让手下人去查看，就在屋顶发现了不太明显的脚印。
如果屠夫张不是从这里经过，而是从其他几条路线赶往第二处，杀人时间又未免太短了，这样短的时间里，屠夫张若是能够做到，马昌虎相信，即使是他们联手，也不可能是屠夫张的对手。
若真是如此，屠夫张又为何会迟迟不对他们出手？难道是想要猫捉老鼠一样玩弄他们，直到屠夫张厌烦之后，才会杀死他们？
马昌虎是绝不信屠夫张有如此实力的。不想其他，想到孙青可能就在这里，就快步走去，却没有在孙青家里见到孙青人影，地上血迹已经完全打扫干净，若非屋檐下一滩深红的血水，马昌虎都会怀疑昨晚的那一切都是梦境。
“孙兄？”
尝试着唤了一声，见没有反应，马昌虎走进，瞥眼看了一眼缺了口的门扉，走了进去，却无一人，又唤了几声，在院子里找遍，没有人，便出院子去孙府找找，这才出门，就听见一声有些勉强的笑声：“马兄弟，你看了？可有什么发现没有？”
第四百二十九章：这人是谁
转头，马昌虎就瞧见孙青正从孙府那边走来，神色憔悴，但是那一双眼睛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不过经过昨夜血雨洗礼之后，马昌虎这边才第一次注意到，眼神中忽然透露出一种凶狠之色，心底也莫名胆战，知道孙青对自己没有恶意，马昌虎心跳还是莫名快了许多。
这边勉强笑着走来，手上还沾有些血迹，随身擦了擦，跟马昌虎并肩走着。
马昌虎没有说话，而是四下望了望，孙青自然了解，道：“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说。”
最僻静的地方自然还是第一次关押马昌虎的地下室，此时地下室完全空置，孙青与马昌虎找了个最靠里的地方坐下，这里石床石桌石凳一应齐全，两人坐下。
孙青看着周围，又对着马昌虎笑道：“想到昨日还将马兄弟关到这种地方来，兄弟我还是心有愧疚啊。”
“当时本就是权宜之计，在下也是了然，而且这里虽然昏暗寒冷，但是无人打扰，若是清修，这里想必是个不错的地方。故地重游，此刻也颇多感慨。”
马昌虎这会儿自然不是抒发感慨的时候，又看了看这四周，忽然看向孙青，脸色怪异，道：“寨主可知，这地下通道是不是只有这三道？”
三道，便是从上面入口进来后有前左右两条通道，马昌虎便是被关在左边通道最里面，其他两处，他还未去过。
孙青也脸色郑重，向前压着身子，在马昌虎跟前压低声音道：“难道兄弟认为，屠夫张就藏在这里面？”
其实三个通道都有机关封锁的石门，正常说话外面的人也听不见，但是孙青还是下意识的放低了声音。
接着，他又坐直了身子，摇头道：“不过这不可能，这地洞原本是我们为了应对那些军队和其他山寨挖的，后来因为灭了那些山寨，县城里的军队又不堪一击，才停了工，就把这里当做看押可疑人员的地方。而且在这之前这里都严加看守，别说是个人，就是一只苍蝇，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来，都不可能！”
“这前后，寨主关押了多少人在这里面？有没有查过，里面会不会另有通道？”
这下，孙青也不敢确定了，两人即刻起身，开始在墙上敲敲打打，要寻出一点线索出来。
“屠夫张之前行凶之后应该没有离开山寨才对，不然，守在城墙上面的人定能看见，如果真的就在山寨里，我们还是没有找到，那屠夫张会藏在什么地方？”
孙青眼珠子转着，手下不停，忽然道：“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我们唯一没有搜过的地方，就是这里，当时，因为门口大锁没有被撬动的痕迹，倒是让我疏忽了！”
一念至此，两人搜索的速度也快了许多，这边都没有问题，右边也没有问题，当寻到前边最里面的一处房间后，孙青一拍手，果然，有一处声响不对。将墙边堆积的稻草扒开，一块石头正好卡在下面，孙青用身边带着的短刀一剜，石头便被翘了出来，一个黑洞便跳到两人视线里。
马昌虎提来灯笼照着，洞口虽小，但是里面却是极为宽广。
“这，屠夫张是如何钻进去的？”
说话间，两人的动作却丝毫不慢，钻入洞中，警戒四周，人立前行，转过几道弯，很快，前面洞口缩小，直到最后两人匍匐前进，最后才从杂草丛生的地方钻了出来，而这地方竟距离吴白被杀的地方不远，出来后只要将上面乱草铺下，在这边根本难以察觉，没想到山寨之中竟有这样隐秘的通道，孙青这时候也有些慎重，更令他如芒在背的是，屠夫张不在这里，就说明，他现在很可能就在他们聚居周围，或是直接离开了这里，敌暗我明，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孙青和马昌虎整理了身上身下泥土杂草，看了看。孙青又提出来之前的疑惑：“他是如何钻的进去的？而且，这里面挖的这样大，根本不像是逃跑的人能挖出来的，就算如此，他挖出来的那些泥土又是如何处理的？我寨中到现在都没有一人逃走的事情发生...”
孙青忽然不说话了，马昌虎自然更不会说话了，有内奸或是说有人背着他挖这么个通道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孙青自然省得。
沉默...
初日阳光透不过层层乌云，使得天上颇显灰暗，四处如吹墨一般，浓浓淡淡，显得很有意境，在微风和黑云的笼罩下，却又多少显得有些悲凉。
“或许是昨天的大风让屠夫张发现了这个通道。”
“但是这个通道挖的这样奇怪，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这洞自然是非一朝一夕之功，肯定与屠夫张没有关系。”
“那么，这洞究竟是谁挖的，用来干什么的？最后为何又被屠夫张发现？山寨里知晓这个洞的人有多少？他或者他们究竟跟屠夫张有没有联系？”
孙青嘴唇轻动，默默自语着，马昌虎则警惕四周，两人一前一后悄悄从狭长的通道绕出这里，发现外面一切正常之后，回到了之前的地下室中。
然而，这里已有人来过了，之前放在那里的灯笼已经被人动过，虽然看着似乎与之前没有一点变化，但是细心的马昌虎还是发现，这灯笼放的稍微左偏了一点点。
马昌虎瞧了瞧孙青，孙青也看向了马昌虎，没有说话，提起灯笼将一切收拾完毕之后又回到了左边通道里一处石室，这是他们之前商量的地方，这里跟牢房自然不一样，除了通道三道石门，这间屋子外也有一道石门。
一进来，马昌虎就道：“来过人了。”
孙青点头。
“这人会是谁？”
“反正不是屠夫张，他的身躯庞大，在这里面，就算他轻功再高，这样快消失，也应该会发出一点声音，留下一些更明显的痕迹，看得出来，那人轻功也不弱。”
不会是乞丐孙或是秃子李，这两人自那一战之后就消失不见踪影，就算重出江湖，按照他们的习惯，这个山寨此时早就火海血池，尸骨成山了。
第四百三十章：大胆
显然，除了屠夫张以外，还另有其人。
回到了住处，孙青又将那两个见到过屠夫张的人叫了过来，细问一番，除了之前所知的那些别无任何发现，天色阴暗，时至中午，孙青吩咐下去暂不发丧，只穿着一身白麻衣召集手下几个精明强干之人，吩咐要务之后，便与马昌虎孙强以及牛弧用午饭。
饭桌上孙青早已恢复如常，四人慢慢吃着，孙青眼见着大伙儿吃饱喝足，才招人将剩菜端出，带人到了楼下客厅坐下商议。
此时天色不明，但屋里却不点灯，孙青居上而坐，孙强马昌虎牛弧坐于左右两侧，客厅内光线昏暗，不辨细微之处。
“此次面对何等人物，想必你们也已经知晓，有的话我不说二遍，这一日过去想必鹰爪的人就会迅速赶来，在坚持几日，任他如何嚣张厉害，也得在这里与祖父他们陪葬！届时我要以其人头血祭！”
最后两句孙青说的斩钉截铁，好似真的已胜券在握，但是马昌虎知道，孙青此时心里都还在打着鼓，不说别的，单说他们能够坚持到鹰爪和武林正派的人驰援而来，这横行江湖多年，就连任不在和公孙芷都不能留住他，他们又能如何？最多就是将之驱赶，若是来援孱弱，他们可就真的雪上加霜，再无一点生还希望。
而这一切的前提自然是孙家还在，如今孙家覆灭，一但孙青知晓自己绝无保全山寨的希望之后，定会带着亲信溜之大吉。孙青自是重诺之人，但将性命搭在这里自然好不划算，几年前他背井离乡来投奔主家便可为证。
牛弧想了想，道：“寨主，那屠夫张这样厉害，若是他要以此强攻，我们又当如何是好？而且从那两人口中或可大胆推测...”
孙青睥睨一眼，知道牛弧有话要说，便道：“现在正是山寨危急存亡之刻，正要集思广益，大家方有生机，先生若有高论，但讲无妨，若有别的担忧，更不要犹豫不决，山寨数百儿女性命，闹不得儿戏！”
牛弧这才顿了顿，道：“在下担心屠夫张真有那能力杀光所有前去送信的人，山寨中其他子弟自是不知，若是屠夫张耳聪目明，正好听见了其中内容，又分辨出那些送信人样貌，正好还熟悉附近山貌...恐怕，正派与鹰爪驰援之事遥遥无期。”
嘭！
“大胆！”
孙强脸色也刷的一下变得铁青，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牛弧，神色怪异。这些子弟本就是他亲自派任的，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当然他孙强要负全责。
牛弧哆嗦一下，差点跌落，好在马昌虎及时扶住，孙青这时才发现自己表现太过激了，又闭目沉思，叹了叹，道：“你不要多想，为了以防万一，我也秘密派了几人，赶往附近城镇，相信不久就会有飞鸽传书过来。”
“是属下做事不周，请寨主责罚。”
孙强闻言站了起来，请罪。
孙青闻言“哎”了声，招手，孙强这才坐下：“此事本就不是你的错，我们谁也不知道这屠夫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再说了，现在派出去才多久？谁知道是不是就是我们猜想的这样，不过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若是有什么危险，你立刻带着妻女孩儿离开这里，孙家直系就只有你这一脉，你身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孙强闻言一怔，抬头，看着孙青半晌，才抱拳道：“是！”
客厅里又是一叹，孙青看不清孙强的表情，但是也猜得到，山寨对于他而言，已不仅仅是家这么简单的概念，当初几人一同闯荡，生生死死，刀光剑影的日子如今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七八个孙家的兄弟，一直打拼到了现在，只有他和孙强两人，才有了今日的规模。一但要舍弃这些，确实很难做到。
没多久，三人散去，各有要事，马昌虎算作山寨客宾，现在群居时刻，左右无事，就在山寨附近晃荡。
屠夫张随时可能进攻，他的活动范围其实很有限，孙青即使不说，马昌虎也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走在路上，前方，街道两边空无一人，大风大雨后的破败景象一览无余，石板铺就的大路上积水成池，马昌虎的鞋子早已湿透，也没有介意，只是左右看去。身后不远处街道转角每段时间都会转过三人，踩在积水上发出的嗒嗒声沉重而压抑。让人透不过气来。
较边缘的地方盖着许多茅草屋，此时这片街道已洒满了茅草，城墙上没有人影，所有人手都被孙青集中到了聚居的那片街道附近，这，也算是一种策略，毕竟屠夫张这样的高手，昨晚的教训太过沉重。
孙家主家除了孙强和妻子儿女住在主家街道末尾所以没有遭难以外，所右人无一幸免。
马昌虎对缩骨功没有什么了解，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究竟是对是错，屠夫张不在那里，则很可能就呆在山寨里的某一个地方，白天或许他们还安全，但是到了晚上，可就不妙了。
马昌虎心中明显有些焦急。
晚上，孙青自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加派人手，将四周守得密不透风，自己和马昌虎也随时准备应对屠夫张，一直都处于浅睡状态，衣服鞋袜都没有脱掉。
夜晚降临了后，雨水又缓缓的下了起来，马昌虎开了窗户，坐在旁边，一壶热茶还冒着热气，自斟自饮。孙青这会儿已经出去夜巡去了，马昌虎并不出动，两人分守南北两端，互为犄角，孙强就在中间，又能尽快的支援附近，晚上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下来，孙青住在北方的一栋小楼上。他此刻，想必正在附近撑着伞巡查吧。
天早早的暗了下来，但是没有像昨晚一样，天边灰蒙蒙的，能够看见不少的火光在下面游动，只是，在雨中，这些或红或黄的灯光却显得那么无助，那么的焦躁。想必此时每一个人的心里都不安的很，要是在遇到昨晚的状况该怎么办？逃走？孙家那么多的高手都没能活下来，他们离开山寨，自己又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