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陨铁迷踪(二)
“慎儿,看出什么了?”邱书民望着自己的儿子,目光渐柔。
“似乎是围攻一个人。”
“很好,还看出什么?”
“这一群人行动有素,能将另一人压得如此深的脚印,虽然痕迹基本被擦除,但至少可以肯定,这群人个个都是高手。”此言一出,众人大惊,邱书民抚须微笑道:“不枉我苦心教导。”也不顾众掌门的疑惑继续问道:“你觉得这个被围攻的人用的什么武器?”
“木剑!”此言一出,众掌门已按捺不住。侯万青问道:“真没看出来。你怎么发现的?”
“侯前辈,诸位前辈,请看这里”,邱慎在地上泥土中取出一小片木屑,继续道“这是木屑,为什么会在这里?自然是有人用木剑打斗时削下的。”
“何以见得是木剑?”
“前辈,刚刚不是有人看见那人上山来吗?问上一问就知道了,木剑其实也只是晚辈的猜测。毕竟晚辈对剑总有着奇怪的敏锐”
吕盛正好发现自己门人走进,叫来问时果然就是木剑。各派掌门不禁对邱慎大加赞赏。邱慎却是谦虚谨慎,未失礼节也不失风度。
众掌门山崖边也自聊着,好在日光已经疲了许多,即使在悬崖边也并不炎热,加上阵阵拂来清风,也算是凉爽。邱慎却在一旁盯着悬崖,虽然心中有些恐惧,却也想快点见见这神秘高手的面貌,不过只怕他早已粉身碎骨,分辨不清了吧?
过了不久,各派人手都已经回报并无任何暗道。
“难不成插翅膀飞了?”众人疑惑不解。正在这时忽有人来报:“清风剑派公孙立带着几十名弟子上山来了。”
“哦?公孙立来凑什么热闹?难不成他也知道了天外陨铁的事?”
众人正议论间只见一老一少青衣飘飘自远处房顶迅速掠来,落在地上几步起跃,如此反复,到达众人面前。
众掌门抱拳道:“什么风把公孙前辈吹来了?”
公孙立也不废话:“各位来这儿作甚?”
吕盛慌忙答道:“我们是来剿灭山贼的。”
“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少年,身带木剑,吊儿郎当。”公孙立似乎相信了吕盛的话,问道。
此言一出众人如何不惊?一时不知如何说起。邱书民方才对公孙立拱手道:“我们上山时此处已经成了空山,方才看这里打斗痕迹,可能有人从这里掉下去了,究竟是不是高足,晚辈都不知晓。”说着便指向一边,众人也都让开。公孙立和董习这才穿过众人上前查看。
“习儿,你觉得呢?”
“恐怕就是。”
“你吩咐众人将这山寨搜索一番,无论有没有发现都给我滚回去。然后和我一起找到山崖下的入口。”
“是。”
公孙立再不理会众人便乘风离去。董习对着众人略一抱拳,也跟随而去。
“那便是公孙前辈,据说公孙前辈武功或不弱于剑神,不知真假。”唐悦自忖道。
“清风剑法素有‘一点寒光到,千里清风摇’之美名,讲究快意无极,自在逍遥这八个字。纵然不能比肩剑神,也有其独到之处。”邱书民缓缓道。唐悦自知失言,却不在意。
一旁邱慎却自想到:“清风剑派,董习,还有那个神秘少年。”
......
任不在心中烦闷,吃过午饭,董习在不远处练剑。便独自个打坐休息,忽然,自窗外飞进一张纸条,速度极快,明显是投掷暗器的手法,之事纸条放到任不在面前便就势一缓,落叶鸿毛一般,轻轻飘落。
任不在拖住纸条,将纸条打开,只见一行行绿蚁小子映入眼帘,上书:“英雄山确实与三苏有关,姓孙的在你坠崖当夜被杀,验查为长剑刺喉。前来门派有兽王庄侯万青与侯玉霞,住野外山洞;杜山剑宗邱书民和其长子邱慎与一个女弟子孙丽;铸剑山庄周胜杰和其子周祥;唐门唐悦;绝刀门吴中先与刘开,另有大弟子李一鸣;八卦门吕盛,弟子孙球、郑立。陨铁消息待查。似乎在清鱼河附近。”
任不在将纸条带在身上,出门看见一旁练剑正酣的董习,心中苦闷。暗道:“该怎样甩掉这家伙?”
想来也只好去找董莲求助。便出门寻去,到了练武场,却见董莲正在台上与人切磋。本已斗至半酣,董莲瞟见不远处的任不在便使出一招清风回袖,潇洒避开对方攻击,抱拳道:“师兄剑法熟稔,师妹甘拜下风。”
“师妹莫要自谦,师兄虽然愚笨,却也知晓自己斤两。”
董莲跳下台来,疾步走向任不在,丢下一旁认真练剑的师兄妹,道:“不好好养伤,出来干什么?”说完便伸手抓住任不在的手探了探脉。
“你还会把脉?”任不在佯惊道。
“学了点。”
“你把出了什么?”任不在想逗她一逗。
“喜脉!”董莲一双狡猾的双眼闪着恶作剧的星光。
......
“说正事儿,我想出去一趟,想办法帮我甩了你哥。”
“不行,你这么重的伤,出去出了事我可担当不起”,说着又似乎想到什么,道“师妹一定会杀了我的。”顺手在脖子上做了个杀人的动作。任不在被董莲这一幕逗得乐极。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才道:“你知道你刚刚那动作像什么吗?”
“杀手?”
任不在摇头。
“匪寇?”
任不在又摇头。
“刽子手?”
任不在仍是摇头。
“你说是什么?”
“螃蟹!”说完任不在就在一旁学着螃蟹举着大钳横着走过,却迎来了董莲的一记柔拳。
“我说真的,帮我甩掉你哥。出去办点事,我现在已经好了许多。”任不在忽然严肃起来,继续低声说道。
“既然好了很多,就不需要我了,找我哥就是了。”董莲倒是满不在意,已经转身准备离开。却被任不在拉住。任不在道:“一百两银子不想要了?”
“我本来就没打算要。而且我拿的酒根本就不是十里香,不知道是什么酒。”
不是十里香,那是什么?任不在此时虽然疑惑,却已经不在意此事。想要继续央求却早被董莲甩开,远远地走了。任不在转身一望,不见董习身影,转身向着一边茅房走去,同时注意着董习的声音。
就在不远处,他能听见董习的脚步声,董习也能听见他的脚步声。轻叹一口气,任不在似乎放弃了一般,进了茅房,将门关上。时值夏日,茅房虽然打扫干净,却还是臭夺人鼻,苍蝇嗡嗡。
任不在一进屋内,便嗡嗡乱窜。扑人身上,落人脸边。烦人至极。任不在嫌恶的挥袖赶走苍蝇,却还是无济于事。
心中烦闷更甚,所谓物极必反,怒到极点的任不在倒是竟而大笑,当然是用衣袖捂住嘴的大笑。
却不知守在外面的董习有何感想。
任不在出了茅房,便直赴客房。左右无事,只好继续调息打坐,好在时间尚早,还可以想想办法。
“既然都靠不住,那只有靠自己了。”就这么想着回了客房,坐在床上。不远处也响起了练剑时破风之声。
任不在坐在床上感觉床上似乎有什么凸起,便站了起来,下床细细查找,终于发现有一处有细微的不平,将凉席卷起便发现一张纸条。
任不在不明所以,捡起一看竟是一行娟秀小字,是董莲手笔,上书:“不在哥,我吃药装病,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是装病引董习暂离,行得通吗?”任不在心中疑惑。又担心董莲会为了帮自己乱来,但是想到董莲如此做法也是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也就释然,只是心中念想着董莲不会如此莽撞。安定下来便上床入定。
调息之下,真气自丹田似水蒸气一般盈盈而起,自经脉缓缓流动,任不在经脉受损,故而内力流动控制极为严苛,初时只能一点一点慢慢流动,如流水经道,道不稳水不可盈,不然必受洪涝之灾。
好在任不在所修习的神农百草经内经篇确实奇妙无比,筋脉纵然损伤如此,竟然并未破裂,这内经篇当居首功!
任不在调息不久,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心想:“来了。”只听一女子跑到董习练剑处低声说道:“大师兄,师妹中毒了。”董习一听大惊,遂将长剑收回,道:“什么毒?”那女子道:“不知道,可能是吃错什么也说不定。”
静默......
“大师兄你到底去不去看看师妹啊?”
“好,你帮我看着任不在,我马上回来。”说罢便已疾步离开。任不在心中知晓时机来临,待到董习走的远了,便轻提内力,悄悄溜出,自一旁跃出墙外直奔清鱼河。
却说董习飞奔至董莲房中,站在卧室外侧,见罗玉正在一旁照顾,抱拳道:“罗师傅。”罗玉右手微摆轻声道:“小声点。”
“舍妹怎么样了?”董习压低声音,几乎无声,不过好在罗玉耳力不差,倒也听的清楚。
“叫你小声点不是叫你用唇语”罗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脸色看着董习,低声道:“没什么大碍了。还好解毒及时。”
“是什么毒?”
“绿栆毒。”
“请恕弟子浅薄,从未听过。”
“一种烈毒,毒性快,列性强,解毒及时去的也快。”
“如今,这是解毒了?”
“笨,刚刚不是说了吗?”
“弟子知道了,这就告辞。”董习不敢违逆,便急急离去。方才出门,罗玉便在一旁叹道:“哎,傻丫头,居然误吃化液草。不在床上躺几天是不行了。董习这傻子连绿栆毒这种话也信,也不知是谁把这么好的苗子给培傻了。”
说着又是一阵轻叹。倒在床上的董莲却还不知道,自己本是帮助任不在偷偷溜走。却也帮了公孙芷大忙。
第十三章:群龙戏珠(一)
却说董莲中毒之前,公孙芷一直在床上调息运功,罗玉守候一旁。见公孙芷入了定,便悄悄的出了门。
公孙芷虽然坠崖也是筋脉大损,却幸好两年多前就开始修习任不在传授的内经篇,所以筋脉不至完全损毁。
如今再凭着这奇妙的功法,恢复的倒也很快。虽然已经入定,却仍能够察觉周遭事物变化,是以即使是罗玉行动再怎么轻微也逃不过公孙芷的双耳。
见罗玉出门,心中不禁一叹:“任不在想必也恢复许多,说不准今天就要闲不住了。”正如此想着,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虽然轻微至几乎不可闻,可还是逃不过公孙芷敏锐的双耳。公孙芷遂留心注意,静静听闻。只闻一女子声音道:“罗师傅,董莲师姐吃了糕点后就中毒昏迷不醒了。”
罗玉道:“我去看看,你守在此处。”便风也似的离开了。
董莲吃糕点中毒?公孙芷自然觉事蹊跷,门派食物可是严格筛选,绝无可能中毒,加上董莲平日与任不在亲如兄妹,此番定是帮助任不在脱身而使得苦肉计。
如此良机,公孙芷自然不会错过,轻抚床边青锋剑,轻声道:“你好好待在家里,我会很快回来的。”说完便自窗边一掠,便已悄无声息的消失,守在门外的女弟子却更是毫无察觉。
......
任不在凭着奇妙的轻功向着远处的清鱼河前行,山川河流、树木花草都在眼角急急流去,虽然受伤未愈,运转内力不畅,行动之间似乎也与平常无异。不到片刻,清鱼河已近在眼前,忽然传来阵阵刀兵之声。任不在定了方向,便疾驰而去。
清鱼河不远处杜山剑宗邱书民右手执剑左手怀抱黑色怪石,在烈日下闪耀着奇异的光芒,周胜杰、吴中先、吕盛将邱书民正围在中间,邱慎等人皆站立远处,未敢靠近。几派掌门显然已酣斗许久,这陨铁虽此时尚在邱书民之手,却不知下一刻在谁手中。
“我说老邱,咱们这样斗也不是办法,若是斗得几方剧伤。恐怕被宵小之人趁火打劫。不如咱们玩个游戏。也免得伤了和气。”说话的正是吕盛。
“什么游戏?”邱书民脸色泛红,却仍旧大气不喘,内力修为可见一斑。说话之间,似满不在意一般。
“什么游戏先说来听听。”吴中先等人却是有些好奇。
“既然我们都带了小辈前来,倒不如让他们比划比划”,吴中先正想插话,却被吕盛打断,继续道:“游戏规则是这样:以此处为中心,方圆五十步内为界。抢到陨铁之人不能出界,并且在范围内接住十招就算获胜,得到陨铁。如何?”
“只能出一人,不然你八卦门和剑宗未免太占便宜。”
“这是自然。”吕盛倒是信心十足的样子。
“如果有人一开始不参与抢夺,消耗其他人的体力然后趁机夺陨铁,又该如何处置?”吴中先继续问道。
“这个还请吴兄放心,如果得到陨铁的人接过十招便算胜了,也不会有谁敢有此番想法。不过吴兄若还是不放心,那么就由我们这些掌门裁决,如果有谁想渔翁得利,便灵他出局,如何?”
“好。”
“好”
吕盛望向另一边站在远处的唐悦道:“唐门主,你虽然是唐门之主,却也算是后辈。可愿参加这场游戏?”
“晚辈本是偶经此地,不过是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陨铁是何物。定然不敢夺众位前辈之所爱。”唐悦一旁抱拳道,却是毫不关心一般。
“好好好!唐门主真是青年俊杰,见此奇宝却也无一丝据为己有的心思。当真是令人敬佩!”吕盛一边肃然惊叹一边肚中冷笑:“只是看看?偶然经过?当我们都老糊涂了?”
“不敢不敢。”唐悦更是谦敬,退到一旁,轻轻一跃,跳到一旁山石上,又是一跃,跳到又一边巨石阴影之下。
“唐门主倒是会挑地方”,吴中先望着唐悦哈哈笑道“我们也快点开始吧?李一鸣!”
“是!”话声刚落,李一鸣矮小的个子就自人群中拔地而起,冲天飞起,又稳稳落地,抱拳道。
“慢!”吕盛忽然大声道。
“还有何事?吕掌门。”吴中先道,神色甚是得意,恐以为这天外陨铁已经是囊中之物了吧?
“吴掌门,何必这么心急?我们还没有圈定五十步地界啊。”
“何必圈定,只要他们不要乱跑就是。”
“屁个不圈,剑宗轻功可是一绝,若是不圈,恐怕没人能追上吧。”
“不是要交手才算胜吗?”
......
几人争论不已,邱书民不耐道:“就这么比吧,不然就各凭本事得了!”众人这才消停。
“邱慎!你代表我杜山剑宗领教领教其他各派高徒。”
“是!”邱慎平步走来,虽未漏半手功夫,众人也已经不敢小觑,毕竟之前英雄山上众人也不是瞎子。
“周祥,你来代铸剑山庄领教诸位师兄弟高招!”
“是!”周祥背负巨剑,步履如常,缓缓走来。今日追寻此宝物花了不少时间,此人居然面色如常,必然也不简单。
“孙球!你来代我八卦门讨教各位师兄弟高招!”
“是!”孙球此人面色无常,中等身材,缓步走近时,却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邱慎看着孙球,心底竟然有些发寒,暗道:“这是什么情况?此人不显山漏水,此时爆发出的气势显然不同凡响,原来吕前辈一直在等着这一刻。”
众人亦是发现此人变化,邱书民淡淡的看了看吕盛,缓缓道:“我们分列四边吧。”说罢便将陨铁扔向唐悦道:“唐门主届时将陨铁丢下便是宣告比斗开始。”
唐悦也不废话,伸手将陨铁接住。却不想这陨铁是何等神物,甚是沉重,若非唐悦眼疾手快,数次缓下陨铁的冲劲,这才稳稳接入手中。
“这唐家小子,不简单!”邱书民淡淡的看了看唐复,已然退到一边,孙丽也急急的跟上去,站立身后。吴中先、吕盛、周胜杰亦是散开,留下一片空地。
“李兄,邱兄,周兄,刀剑无眼,还请各位小心。”孙球微微抱拳,李一鸣、邱慎、周祥也一一回礼。
“请!”
“请!”
“请!”
“请!”
唐悦见四人在下面礼让完毕,将陨铁轻轻飘出,沉重的陨铁竟如羽毛一般缓缓飘下,如此手法,众位掌门看了也不禁暗暗点头。
只见陨铁距离众人只有一丈左右时,孙球一马当先,飞身跃起,便要去夺陨铁,右手绕至身后便要顺势取刀。
周祥见势亦是脚下一蹬,瞬间便崖下两寸有余的脚印,人也箭也似的飞起,竟而后起先至,加之身长无比,已伸出左手去夺,将右手抓住背后重剑剑柄。
李一鸣却先绕到一旁,执刀飞起,也要去夺。
邱慎无奈,也只好飞身上去,夺那陨铁,否则便要被判负。
四人之中,本是邱慎最后跳起,起势又是周祥最猛,反而是邱慎左手先触碰陨铁。
邱慎正欲夺下,孙球已然将刀取下,顺势将刀自一边向邱慎左手削去。左手抓住陨铁也欲夺下,却被一旁重剑带风袭来,孙球见势不妙,只好就势来个鱼洛九渊,直直落下,邱慎本也不欲先得陨铁,是以孙球大刀削来时便已然松手,半空中使了个旋风腿稳稳落下。
周祥重剑挥去便见二人同时撒手,心中大喜,左手抓住陨铁便要收入怀中,哪知一旁姗姗来迟的李一鸣竟将长刀劈来,却是连那陨铁要也不要,径直攻来。
周祥知晓此人刀法厉害,不敢大意,只好将手收回躲过这一击,不甘落地。
见周祥手已撤开,李一鸣焉能不喜,本想伸着手去夺,却发现双手短小,似乎离着陨铁还有一大段距离。
也不知李一鸣此时是否有过“手到用时方恨短,腿到用时方羡长”这般想法,倒是在发现自己手不能及的时候瞬间将长刀一弯便要将那陨铁勾来。
正待长刀已然将陨铁钩中,李一鸣似乎才发现此物甚是沉重。与此同时,邱慎也已经长剑飞起,直击李一鸣长刀,使得本已下落的陨铁竟然又急速直直飞起。
那一剑凶猛非常,竟将李一鸣双手震得有点发麻。李一鸣矮小的身子“噗”的落地,看着邱慎,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却是这一瞬间,四位掌门竟然又走到一起,似乎发现并没有圈界的必要了。
看着众人的表现,吴中先笑道:“邱长门不愧坐有剑仙之称,真是虎父无犬子,仅那一剑,这江湖之中恐怕也少有人能接下吧?”
邱书民却是一脸淡漠,道:“吴掌门过谦,高足何等能耐,我还是看得出来的,今日这一战,四人恐怕势均力敌,难决雌雄了。”三位掌门听罢,皆纷纷道是。
短暂的休息之后,陨铁又将落下。
“邱慎,别使坏了。不然打半天都得不到,让前辈们看笑话!”周祥倒还算客气,只是重剑在手,气势凌厉稳重。
“邱慎,小心老子削死你!”说话的显然是李一鸣,双眼圆瞪,只不过是一边瞪着邱慎,一边瞪着落下陨铁。
“请便。”邱慎倒似无所谓一般。
“既然如此,这陨铁就先由我收了吧!”孙球真气翻涌,周身血管暴涨,眼布血丝,几成血眼。
一边邱书民等人看见不禁愕然道:“吕盛,你这徒儿练得什么功夫?”
第十四章:群龙戏珠(二)
吕盛只是淡淡一笑:“是我派中秘术,就这小子,学会了。”众人见吕盛如此搪塞,也不好追问。
不到一瞬,孙球已然全身朱红,就地一蹲,便已然瞬间飞起,直上一丈之高,稳稳将陨铁拿下,三人大惊。
邱慎等人虽然悟性根骨奇佳,终究还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方才见此人已成血人,便吓得呆立不动。
直到孙球落地,众人才反应过来。邱慎虽然率先镇定下来,却不急于强攻,故意迟了一步。而一旁周祥已然大剑挥上,势若泰山,剑似天倾,势沉力浑。
孙球此时也不敢硬抗,将身子一侧,准备躲过。李一鸣却在一旁将孙球底盘封死。孙球避无可避,只好硬使出招移宫刀强行将李一鸣遍布刀势移开,为自己打开一条生路。
却不料邱慎早已握剑在手,竟自一旁援护李一鸣。孙球避无可避,重剑已然轰到,若不破此局面,纵然周祥收手也不好受。眼见局势不利,孙球血红的大嘴却渐渐勾起,漏出恶狠狠的笑容。
孙球忽然怒喝一声,竟然在三人围攻的狭小的安全空间内使出辟宫八卦刀,随着一声震怒,竟将邱慎与李一鸣的攻势逼得一缓,高手相争,自然便是间隙之争。
孙球自然不敢趁机反击邱慎与李一鸣,不仅是一旁周祥虎视眈眈,更是因为邱慎与李一鸣绝非泛泛之辈,自己也只是使出看家本事才能将二人攻势暂缓。趁此良机,自然便毫不犹豫的翻身滚过。
却不想孙球正好滚开之时,身后便传来一声巨响,碎石乱飞,灰尘冲天,风土飞扬。孙球被这重剑余势震得几乎吐血!
孙球顺着惯性向前一个翻滚便又起身,却不想周祥重剑又已攻到,邱慎与李一鸣也自两边杀来,如此险境才过,却哪里还有间隙喘息?
孙球只是心中亦是暗喜道:“三招了!”快步闪开,转身站定,左手怀抱着陨铁虽多有不便,但是只要自己能够站定运使八卦断金刀,必然能够抗住。
当下站定弓步横身,运使八卦,八方刀生。竟而将自身牢牢护在阵内,周祥虽然使得千钧重剑,只要八卦能生,待其攻来,只要将八卦断金刀运转的更快些,定能卸下这千钧之力,说不准,还能斩断重剑。
至于邱慎与李一鸣所使刀剑,除非以巧破阵,否则别无他法。孙球心中知晓,只要十招,坚持十招便能为掌门赢下陨铁。如此一来便能够学习更加精深的八卦断金刀刀法。
瞬间将一切推想之后,孙球便知晓,最重要的就是如何能够抗下这一击重剑。
周祥见第一剑已然被躲过,冲身上前,提剑冲来,势若泰山,又当斩下。行动间行云流水,毫无半点拖延,动作亦是十分迅猛刚烈,哪里像是一个使用重剑的剑客?
纵使灰尘飞扬,周祥仅凭耳力便已知晓孙球所在,当下一剑劈下,只听“噌噌噌”一阵乱响重剑此次却是平稳落地,倒像是被轻轻放在地上一般。孙球此次虽然化去周祥这一剑,可是为此所布的八卦断金刀刀阵已然被破,自身也是因为这沉重的一击,在脚下留下一寸有余的鞋印!
孙球早已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血红的身子也已经淡了下去,显然这一剑实在厉害。而此时周祥似乎也不好过,那一剑下去便已经伫立原地,似乎连气也喘不过来。
“哼!周兄真是虎父无犬子啊,这千钧一剑...哼!”吕盛几乎有些气急败坏,这孙球所练的本是他从刀剑盟用重金求来的仙丹,足以令人短时间内提升功力,虽然提升不多,却也没有任何副作用。
“吕掌门何必动怒呢?这本来也是为了给后生们锻炼的机会。不然以后我们老了,提不动剑了,这江湖还得靠人撑着。”周胜杰笑道。
“哼!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吕盛虽然仍旧不悦,却也只是低声嘀咕,众人心里明白,都静静的看着比斗。
孙球此时阵法被破,暗中庆幸邱慎与李一鸣还未攻来,暗中数到:“第四招。”又站直了身子,抖了抖已经震得发麻的手臂,看着三人到:“你们怎么不攻过来?”
“我看孙兄好像有点累了,不能趁人之危。”邱慎手执长剑,淡然说道。
“对对。”李一鸣一旁附和,周祥却懒得搭话,只顾休息。
“你们还磨蹭什么?给老子一起上啊?你们以为你们对上亡命之徒,他们还会给你喘息的余地吗?”却是吕盛在一旁吼道。
孙球看着自己的师傅,不禁愕然,转瞬又即明白。走出脚印,抱石执刀,肃然道:“各位,一起上吧。都拿出真本事,不然以后我们战死一定是因为另外三个放水!”
“好!领教孙兄高招,当心了。”邱慎将剑微横,竟似乎有破空之声,远远看去,到似乎剑人一体。凌然剑气,冲天而起!
“孙兄当心了。”李一鸣说罢,长刀后托,已作拖刀之势,飞沙走石,触刀而化灰。
“哈哈哈!好好好,不用点儿压箱底的功夫,岂不是让前辈师傅们看笑话!”孙球疯狂一笑,大刀已然出手。竟然不再刻意防守,刀光直锁李一鸣。
“好啊,八卦断金刀!”见刀光闪来,李一鸣丝毫不惧,拖刀前迎,待孙球刀光闪来之时,李一鸣本已托在身后的长刀此刻居然乍现身前,直劈孙球左臂,孙球刀光闪动,确是要化去这一击,谁知一旁邱慎已然杀到,剑法凌厉,虽无变化,却与李一鸣之刀法交相映成,互相援护,互相补足。竟使得孙球八卦断金刀忽的一滞,刀剑便已然攻来,孙球早已见势不好,使出招倒乘风迅速倒退。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寒光一闪,已成带血刃。孙球肩上,赫然出现两处伤口,一处剑刺,一处刀伤。孙球暗中数到:“六招。”不待孙球反应,二人已然攻上。
“地绝无极刀!”李一鸣一马当先,随着一声怒吼,刀光乍现,竟将邱慎逼得退开。孙球右手执刀不稳,见此凌厉攻势,正欲换左手接招时,却被李一鸣自刀光中闪现而出,就着石板自孙球胯下划过,在近身那一瞬,趁着孙球换手之际竟然抢了下来。
虽然李一鸣也因此被陨铁正中圆脸,好歹将陨铁夺到手了。孙球虽然受伤,不过好在受伤不重,还能再战。只可惜未能坚持住。
李一鸣抢到陨铁,志得意满,缓缓站起身来,左手抱着陨铁,却因为自己身材短小缘故,即使是将陨铁抱在怀中也是相当吃力,偌大的陨铁抱在手中,李一鸣只觉碍手碍脚,竟连绝地无极刀也不好使了。
这可如何比?如此想着,一旁周祥早已休息完毕,提着重剑就已然扑上。
李一鸣见此剑全然不似之前千钧泰山之重剑剑势,纵然自己行动不便,却仍想着凭此挨过十招再说。故将长刀横放,待周祥攻至身前时,便趁机挥舞,所攻皆是下盘。
周祥此时果然一滞,急急跳开,却不幸中了几刀,白布袜子立时浸了鲜血。周祥重剑插地,俯下身子,自怀中取出止血药,敷在伤口。孙球亦自身上取出药粉止血。
此时邱慎早已攻上,刀光迅疾,且攻击的都是邱慎下盘,逼得邱慎无法靠近。李一鸣正得意时,忽感觉剑锋疾驰,飞袭而来,赫然正是那受伤的周祥,脚踏重剑,真如仙人乘剑一般。李一鸣见机不妙,正想躲避,无奈此时已然避无可避,索性,借着身子矮小,就地倒下,堪堪躲过这一击,却被乘剑而来的周祥自重剑上夺过李一鸣抱在胸前的陨铁。
“嘭”的一声,重剑深深的插在石壁上,周祥跳下,抱着陨铁道:“还挺沉,幸好我有练千钧秘诀,不然这玩意儿带在身上还真是碍事儿。”
“好一招天外天,剑飞仙!”唐悦看着脚下深深插着的重剑和抱着陨铁的周祥,拍掌赞叹道。
“只可惜华而不实...”周胜杰叹道。
......
周祥看了看,另外两人似乎学了乖,却并不敢抢来了,遂望着邱慎道:“邱兄,请?”
“请。”邱慎此时大概知晓众人实力,对此倒是有了些把握。话声将落,邱慎便已消失原地,周祥心中大惊,右手抓住剑柄,用力一拔,右边带出无数飞石,如此只要照顾好左边和前方就行了。
正如此想时,邱慎已然右边攻来,却是长剑背在手臂。是用剑柄伤人吗?周祥见此突变不觉大惊,幸而重剑转防及时。
“当”的一声便自重剑相击处如炸药一般扩散开来,将周祥邱慎震得有点耳鸣,周祥后退一步,邱慎借势已然退出一丈之外。
而那些飞石亦在瞬间化为粉尘。沙尘漫天,幸而日傍西山,风大摇尘,一阵阵风,便带着无数尘土远去,当然,带走的还有那淡淡的血腥气。
“好剑法!”周祥不觉赞叹。
“过奖,还请周兄拿出真本事吧。在下对贵派的百家剑法仰慕已久。若能一瞻,不胜荣幸。”
“在下也是对剑宗的万象剑诀佩服不已,不知能否见识到传说中的仙子落尘?”周祥抱拳道。
第十五章:群龙戏珠(三)
“在下愚钝,仅万象剑诀已经倾尽全力却未得皮毛,何敢妄学仙子落尘?”
“过谦了。”说完便右手执剑,踏步上来,威风凛凛,神器自然,竟如负甲战士一般。近身,猛然提剑。此一剑正是百家剑法,剑势虽然较千钧剑少了几分沉势,威力也弱了不少,却是十分高明的剑法。
千钧剑势大力沉,使出来有若泰山。但是对使用者消耗极大,若不是配有千钧秘诀,恐怕这世上没几个人能接连使出两招。所以周祥此子也算禀赋超人了。
百家剑法在于势力圆润,能够以更小的力量挥动重剑,使其发挥最大威力,也能因此更好控制其威力。所以百家剑法使出的重剑,在旁人眼中似乎和平常的剑一般轻动灵巧,威力却较普通的剑强上许多。
邱慎知晓百家剑法,自然知晓百家剑法的厉害。所以绝不会就此轻敌,在周祥走进时便已经全神贯注,虽然看起来似乎毫不在意,实际上早已蓄势待发。
“定要会会这传说中奇妙无比的百家剑法。”邱慎心中想到。
见周祥重剑上撩,顺势便要后退,谁知重剑提起半空便如事先料到一般,几乎在邱慎后退的同时刺来,只是这一刺却迅疾无比,邱慎仗着身法诡异,硬是拉开了距离。
再次站定时,脸上已感觉有些烫,又似乎有水留下。汗水吗?邱慎伸手摸了一下,却是满手鲜血!脸颊也有些疼。正此时周祥又已然攻上,邱慎还未看出端倪,只好暂避锋芒。再一闪身时便一发现衣服已被划开,似以利刃割开一般,只是重剑并未及身。
“剑气!”邱慎如梦初醒,不及想出对策,周祥已然攻上,如此化解数招后。周祥站定,道:“这是最后一招了!”
“剑气吗?”邱慎喃喃道。此刻周祥闪身上来,举剑直刺。眼见已然得手,一招过后无论胜负,只要陨铁在手,便算胜了。
重剑及身,剑气已至,邱慎却横身躲过,踏步向前,伸手便要去夺陨铁。周祥见剑气居然未伤邱慎分毫,不觉大惊,见邱慎侧身上来夺陨铁,更是不及反应。
邱慎近身以指作剑点击周祥软肋,周祥吃痛,自然便被邱慎夺了去。周祥见陨铁被夺,虽然吃痛,却仍旧将重剑回旋,竟直击邱慎左臂,却不料重剑刚到邱慎衣袖时便就此一斜,差点脱手。
邱慎夺宝在手,站立一旁。三人已经将其围在中间。
“最后两下剑气怎么没有伤到你?”周祥还是不解。
“你的剑气不过是风势形成,我破坏风势,剑势也就消失了。”邱慎耐心解释。
“多谢解惑。”周祥虽然言谢,重剑却已然垂下。
清风徐过,不远处清鱼河水流淙淙,时间仿佛静止,众人也看得正入神。
忽然不知哪儿传来一阵鸟翔之声。三人已然夹上!李一鸣绝地无极刀刀法正是攻人下盘,刀光顿显,在余日下耀耀生辉。孙球八卦断金刀可谓八卦太极有万军之力,刀光中隐含着阵法之奥妙,配合着李一鸣的绝地无极刀,已将邱慎绝路封住。
周祥也不再使用百家剑法,而是用千钧剑一击致命,是以此一剑绝对使出全力,自原地用力一踏,怒喝一声,脚沉入石。忽然“嘣”的一声,周祥竟将脚底石板直接踏碎,裂痕遍布整块大石,而周祥却早已箭步冲上,高举重剑,随着又是一声怒喝。这一声却喝的凶狠暴厉,远处惊起一阵阵鸟鸣。
三人皆是使出最强一击,就是为了一击即到。刀光笼罩下,只剑光一闪,只听“嘭”的一声,跟着便是一阵刀兵相击之声。本来砍向邱慎的重剑居然一滑,击破了孙球的八卦断金刀阵,而孙球却击破了李一鸣的绝地无极刀。邱慎背剑站立,手抱陨铁,当真是潇洒无比。连一旁观看众人都不禁同时喝彩。只是几派掌门脸色却不大好看。
“瞎子!你他妈砍哪呢!”李一鸣怒视着孙球,破口大骂。
“蠢材,又不是老子干的。”孙球不屑一顾。转头看着周祥,冷冷道:“你小子下手轻点行不?还好老子反应及时。”
......
眼见三人剑拔弩张,邱慎歉然道:“三位不要伤了和气。来,还有七招”,顿了顿,又接着道“在下所学万象剑诀便是如此,以一敌多实在是在下的强项。”
其实三人早已知道万象剑诀威名,只是亲身体验时却是另一番滋味了。
“还有比的必要吗?”三人几乎同时说道。
“有!”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众人无不大惊。就连几位掌门都没有发现居然有人在附近窥伺多时。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白衣男子似离弦之箭,如疾驰之豹,急急射来,直奔邱慎。
“咻咻”只听两声破空之声,原是唐悦瞬间发出四根飞针,两根在前,两根在后,所打之处正是那男子双眼,下手当真狠辣。若是寻常高手,今日必将命丧当场。
只可惜此人却是任不在。只见任不在将衣袖一绕,便将唐悦所发暗器尽数收去,落在邱慎身前,将衣袖一甩,四枚飞针便直刺邱慎胸中大穴,邱慎执剑格去。
任不在此时早已伸手来抢。邱慎见机哪能让此人得逞,蹬脚便要后退,任不在亦迅速的压上身来,邱慎正欲转剑还击时,却在后退的时候撞到身后李一鸣,一个不稳,便要倒去。怀中陨铁却被任不在伸手夺来。
此时周祥孙球早已站起,见着此人,如何不撒一撒心中恶气?一个执刀狠厉上前,一个轮剑再倒山岳,就势攻来,哪知任不在身形鬼魅,将陨铁抢到便已消失原地,二人刀剑几乎伤到李一鸣与邱慎。
李一鸣破口大叫道:“邱慎,你他妈的要坐到几时?把老子当凳子是不是?让老子起来,老子今天要砍了刚刚那个无耻小人!”
邱慎亦是惊出一声冷汗,这才自李一鸣身上离开。
任不在却在一边低头看着倒地的李一鸣,似乎觉得李一鸣趴着的模样十分有趣,挠首道:“无耻小人?这里也就你最小,无耻小人,你好啊。”说罢便要运转轻功离开,却被邱书民闪身挡在身前,邱书民冷冷的看着任不在,道:“交出来,你就可以走了,我不追究。”语声冷淡,甚是骇人,说话间竟已带着几分内力,杀意亦是渐浓。
任不在却丝毫不惧,看着邱书民道:“这破玩意儿差点要了两个人的命,凭什么交给你?”
“你就是坠崖的那位神秘少年?”在场之人无不大惊,两日前坠崖少年此时居然活蹦乱跳。
邱书民似想起什么,忽然近身,以指作剑,直刺、上撩、横削、竖砍。使得尽是至拙的招式,但是招式虽简单,用的人不一样威力自然也不相同。
邱书民能在江湖之中有很高威望,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任不在虽然不能运使太多内力,也不能运动幅度太大,但是躲过邱书民这几招倒也算出色。只是心中却颇感压力,暗道:“这就是剑仙的实力。”
几招过后,任不在微微退后,众人站立一边,邱慎在知道此人就是那神秘少年时便已经开始注意任不在。
在邱书民几次试手之后,众人或许大多只是以为此人武功已有一流水准,但是邱慎却知道此人剑艺超绝,绝非一般所谓一流高手能够形容。
“你是要试探我的武功吗?无妨,我也试你一试。”任不在眼神已逐渐凌厉。
“哼!狂妄。”
“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坠崖少年真的是这小子吗?不对吧,坠崖生还,还能活蹦乱跳?”
......
不理会众人低语愤懑,任不在亦是以指作剑,与邱书民拆招,好在一开始邱书民便没有使用内力,任不在虽然痛恨,此时也对此人有些改观。二人交手数合,虽然只是以指作剑,但是二人之间见招拆招,守株待兔,请君入瓮。使得众人看得竟是一愣一愣的。
“这还是人吗?”李一鸣有些愕然。
“真的厉害。”邱慎很少去称赞一个人,此时却脱口而出。
任不在并不理会众人言语,在与邱书民交手数合后,使出一招燕子冲天,便迅速向后掠去两丈有余,只是在其落地时,邱书民已然跟上。
此时邱书民已不再打打闹闹,右掌伸出便要捉任不在,左掌已在身后蓄势待发,比武有如下棋,一步错,步步错,至于全盘皆输。当然这是在绝顶高手之间,速度已经造不成差距的时候,最为显著。
任不在知道邱书民此时藏有杀招,不敢怠慢,更不敢硬接。只能以柔掌将力道引开,短短数息,二人交手数十合。任不在笑道:“先让我当炮灰给你们引路,这回想杀我灭口,不可能了。”
“什么意思?!”邱书民闻声瞬间停手。
“哈哈,什么意思?你看后面是谁?”任不在向后跃开,邱书民正想压上,任不在已然将怀中陨铁高高掷出,这一掷,任不在用了一些内力,身子突然一震,便心觉不妙。邱书民一掌攻上,任不在本欲闪开,却不想心中甚是不平,暗自咬牙以掌相对。而此时邱书民掌法已暗含内力,任不在却早已知晓一般,亦在掌上灌注内力。
“嘭!”任不在与邱书民周身石板破裂,二人竟在原处对掌时将脚印压下几寸,任不在被震的划开,在石板上画出一条浅印。
任不在顿觉气血翻涌,好不容易将鲜血咽下。竟而大笑,顺势便坐了下去,身子后仰,双手撑地,却又是那一副标准坐姿。
而一旁被任不在掷飞的陨铁正飞往石岗顶,几位掌门正欲夺下,才注意到石岗上居然站着个壮实的汉子,只见那汉子右手一伸,那陨铁便飞也似的逃离几派掌门的捉拿。
“铸剑师!”此时邱书民回转头来,才注意到此人。
谁知话声未落,又有一人白衣飘飘,迅速掠来,落在任不在不远处,正欲上前,任不在却厉声道:“别过来!”众人见此女子清丽婉约,却是剑意刚强,不觉多看了几眼。
“你们不要你们的陨铁了?”任不在大声叫到,随后便咳出一手鲜血。公孙芷本欲上前却又被任不在阻止。
“姑娘是?”邱书民见此女功夫不弱,问道。
谁知正在此时异变又起,众人只觉大地震动,天地摇晃,走石飞沙,河边群鹤走,山间百兽逃。
“莫不是侯万青来了?”众正派心中想到。
不到片刻,便见一头大花白虎自天而降,几乎遮住正要落山的太阳。“嘭”的一声,落在正派身旁。
这一行显然便是侯玉霞一行,三人不识路绕了半天,听见此处打斗,仗着大花儿便来此处看看,却何曾想碰上如此局面。
赵红莲见着站在远处的公孙芷,焉能不喜,正待大叫,侯玉霞却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我们先静观其变。”
二赵自然也发现不对,静坐原处。
众人正想发问,正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苍老而冷漠的声音:“几个年轻后辈也想在老夫的地盘撒野不成。”
只见一白衣白发白须老人,腾云驾雾般徐徐飘来,落在公孙芷身旁,看了看一边坐地的任不在。盯着邱书民缓缓道:“是谁将他打伤的?”
邱书民正拱手准备开口时,任不在伸手大声道:“此事是晚辈私事,前辈能给晚辈一点点时间吗?事后晚辈定当负荆请罪。”任不在说的缓慢却斩钉截铁。
公孙立似答允一般轻轻点头,任不在俏皮的将头仰过来,做着鬼脸,本望逗公孙芷一笑,不料却被狠狠瞪住......
第十六章:真假
邱慎孙丽跟上前来站立邱书民身后。邱慎抱拳问道:“阁下就是那坠崖少年?”
“我还活着很奇怪吗?”
“那身后那位姑娘想必就是...”邱慎有些不敢相信。正想继续确认,却被任不在打断道:“你们引我入山投石问路,根本就没想着让我活下来。我本来也想息事宁人,可是这就要看你们的诚意了。”
任不在此时哪里像个受苦陷害之人,分明就是威逼利诱的官吏。
“不是我们做的!”孙丽急忙辩解,“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说得好听。谁敢陷害这几大名门正派?小姑娘,其实有些事你不知道而已。”任不在故意将“名门正派”四个字说的正义凌然,显然是刻意讽刺。
“哼!此事老夫定会查个水落石出!”邱书民脸色难看,沉声道。任不在却已然笑道:“水落石出?骗我上山的那小子也早已杀死,任何线索都断了。你就想趁此溜之大吉?我知道你们这些正派最重名声声誉。二十年前丑事未消,如今再传丑事,不知要被多少同道耻笑。”
“你以为江湖好汉都是瞎子,听信你个无名小子?”邱慎语声转冷。
“没事,只要他们信铸剑师就行了”,任不在倒是无所谓,继续道“更何况我这一身伤和那山崖处滑下的剑痕都是实实的证据,你们围攻英雄山也是事实。脱得了干系吗?”
任不在继续道:“你以为最近关于英雄寨的言论怎么消失的?定是公孙前辈帮你们止住言论。但是我可就不一样了。”
“你想怎样?”邱书民闭目不言,邱慎低声问道,语声中已然满含敌意。
“听闻贵派的莹玉春华丸对筋脉内力恢复治疗有奇效,愿讨些来。”
“什么!莹玉春华丸如此珍贵,怎能...”孙丽正待说话已被邱书民打断:“住口!”说着自胸中掏出一个小巧瓷瓶,精美异常,运功掷来。
邱书民虽然将内力运在瓷瓶之上,却在瓷瓶到达任不在身边时便自消散,瓷瓶也自然下落。
任不在接过轻轻卡开瓷瓶,看了看,闻了闻。只觉异香扑鼻,顿觉神清气爽,喜道:“有点意思,还有清神提神的作用。”
“这莹玉春华丸宝贵异常,瓶内仅有十颗,你受伤颇重,每日服药一粒,如此最多十日,便不可再服,否则后果自负。”邱书民淡淡说道,清风飘来,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剑仙之貌。
任不在却将瓷瓶向后一扔,公孙芷伸手接住,道:“你...”
“邱前辈,别这么小气嘛。我知道你们绝对带着不少,再来一瓶。算是对小辈的见面礼,如何?”任不在知晓此物珍贵,此时已经拉下冷面,嘻嘻笑道。
“哇!你这人好生无赖!嘴张得这么大小心崩掉门牙!”孙丽一旁愤愤道,显然是知道此药物太过珍贵。
邱书民面色也冷了下来。也不知是因为任不在的贪得无厌,还是因为孙丽越俎代庖。站在一旁的几派掌门却跟着起哄。
“邱长门,这小子被你害得这么惨,就再给他一瓶吧。”
一帮老狐狸,好一招祸水东引!
正此之时,邱慎自怀中掏出又一瓶瓷瓶,走上前去,递与任不在,笑道:“这莹玉春华丸实在珍贵,还望兄台能够物尽其用。”
“好说好说。”任不在接过瓷瓶,倒出一粒便就吃下。
“敢问兄台高姓大名?在下邱慎。”
“任不在。”
“任不在?好名字...”邱慎似乎细细品味一般。
“任不在,你这小子,完事了没有!”铸剑师似乎有些不耐。众人才寻声望去。
“前辈,在下已经办完事了,天外陨铁就当是欠我的人情吧!”任不在大声道。
“你这臭小子,不识货。看看这是什么?”铸剑师说完将那大块陨铁扔至半空然后远远落下,众人呆立不动。
只见那陨铁触地之后竟然“哄”的一声炸开。铁石飞扬,幸而众人离得尚远,并未受到波及。一阵风后,众人才注意到那炸开的巨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吕掌门等人已经愕然,大声问道。任不在亦是惊异不已。
“这是别人炼制的炸药,若无剧烈碰撞,一段时间后便会自行爆炸。”铸剑师慢悠悠说道。众人自然知晓“一段时间后”是何情况,若无意外,便是交由某一派掌门保管,其后果自不必叙。
“卧槽,还好老子忍住没有去劈。”李一鸣大惊道,又似想起什么一般,冲着邱慎埋怨道:“邱慎,你当时要是再用点力搞不好大家都得玩完。”
说罢几人同时看向邱慎,邱慎知悔,表以歉意。
众掌门何尝不是?若非自己贪心想要整块陨铁,此时恐怕已做粉尘与江河了。
“狗日的,被阴了。”
“翻江寨这帮狗日的,迟早有一天要弄死他们。”
......
“好了,既然这陨铁是假,想必真的陨铁早已被运走了。我们走。”邱书民说罢正欲转身,却又回头对任不在说道:“小友受害确实不是我剑宗所为,老夫会追查此事。如果可以,老夫希望小友能入我剑宗。若是小友愿意,老夫愿收作关门弟子,与犬子一同参悟万象剑诀。”
“在下也希望能和任兄你这样的高手一同领悟剑道,在下虽然不才,想来对任兄也会有所帮助。”
“前辈心意晚辈心领了,只是晚辈生性放荡不拘,实在不愿寄身楼阁。”任不在平地而起,拱手正色道。复转身对邱慎道:“盛意难辞,却不得不辞,抱歉了。”
“那就祝任兄早日康复,在下届时前来与任兄一论剑道。”
“一定。”
“一定。”
不到须臾,正派诸人已然云去。铸剑师也早已消失不见。一旁赵红莲方才挣扎着跃下大花白虎,热情叫到“公孙姐姐!”便箭也似的扑了过去,来势虽快,好似乳燕扑怀,扑到公孙芷软绵绵的胸口,公孙芷却并未感觉到赵红莲的冲力,却似自己粘上来一般。
仰着小脑袋,一双灵动的眼睛满是关心,小嘴嘟哝道:“公孙姐姐,你受伤了,伤的重吗?”说着一边仰头望着公孙芷,又一边埋下头来,自肩头偷偷的看着身后的任不在。
哪知任不在此时居然又已坐下,倒在地上。突然任不在眼神转来,二目相触。赵红莲就如受惊了的兔子“呀”的一声忙忙埋进公孙芷胸口,抱得更紧了。
“喂!不准吓莲儿妹妹!”公孙芷狠狠的瞪了一眼任不在。
“我天...我冤枉啊。”任不在大声喊冤,却在地上打起了滚儿,逗得偷瞧过来的赵红莲咯咯直笑。其余众人也是忍俊不禁。
“起来了,好好的衣服又弄脏了。跟条傻狗似的。”
任不在似乎深受打击,滚到一边,坐起,左腿伸直,右腿曲在身前,双臂交横,压在上面,把下巴支在上面,悠悠的望着将落的太阳。
侯玉霞小心翼翼的经过任不在,跳过任不在划出的两条深印,走到老人身边,赵岚亦是跟上。
“公孙前辈。”
“公孙前辈。”
“嗯,噫,这位想必就是侯万青那小子的宝贝女儿侯玉霞了?”
“正是,晚辈代爹爹想您老人家问好,因为陨铁的事,他老人家不好登门拜访,望恕罪。”
“哈哈哈!侯万青那小子居然有了个这么懂事的闺女,好福气啊”,转而对一边男子道:“这位小友,怎么受了如此重的的伤?”
“晚辈赵岚,”赵岚抱拳道“这是不小心受了点伤。”
“哦哦哦,原来是赵舍次子。”公孙立到似乎满是高兴,上下打量了几下赵岚,道:“伤的不轻,先到清风山好好养伤,养好了伤才能回去。不然别人说赵家小子在我清风山地界受了伤我老头子居然也不照顾一二。”
“叨扰前辈了。”
“哪里,咱们上清风山。”
“前辈,晚辈恐爹爹担心,这就回去了。”侯玉霞轻撇着一旁赵红莲,有些不舍。
“这么晚了,先到山上住一晚,至于你爹,先让他担心一晚再说。”
“不了”,侯玉霞已经决定“而且大花儿在,颇为不便。”
“侯姑娘,你认得回家的路吗?”赵岚问道。
“大花儿记得。”
“那你就去吧,若是有空,记得来清风山做客。”
“前辈,晚辈告辞。”侯玉霞抱拳道,又对着余众道:“各位,告辞。莲...莲...”话未出口,却还是决然转身。
“慢走。”
......
“小丫头,侯姑娘要走了,还不和人家到个谢?”公孙芷看着埋在自己胸下的小女孩,不禁有些生气。赵红莲正在害羞,听得侯玉霞便要走了。这才离了公孙芷,忙跑到侯玉霞身后拉住侯玉霞的手道:“侯玉霞姐姐,谢谢你送我。明天记得来玩喔!”
“好。”侯玉霞这才笑着抓了抓赵红莲红扑扑的脸蛋,然后走开,跃上花白虎,道:“大花儿,和大家道个别。”
“嗷呜。”随着这一声低呼,一虎一人已然远去,只是走去的时候再无半点震动。
“好了,我们回去吧。”公孙立说道,却是望着一旁闲坐地上的任不在。
“任不在,爹在叫你,聋了吗?”
“你们先回去吧,我有点事。”任不在回过头,却是少有的憔悴,低沉,目光红艳。落日霞光晃眼,众人看得不甚分明。
“是去找那柄木剑吗?我再帮你刻一柄就是了。”公孙芷与任不在真算得上心有灵犀了。只可惜,任不在若只是因为丢失的木剑,绝不可能有如此伤感的表情。他想到了什么,却无人知晓。
“这么晚了,你去了也是一片漆黑。”
“我还是去看看。”任不在又恢复如常,身子前压,自然站起。转过身来,抱拳道:“前辈,是晚辈鲁莽行事,不顾后果,这里给您道个不是。”
“事情都过去了,道歉有什么用,以后别再犯就行了。上山吧。”公孙立也是少有的温和。
“这恐怕不行”,任不在嘻嘻笑道“晚辈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说完便轻身飞起,消失在夕阳之下。
“公孙姐姐,那个...他是谁啊?”赵红莲望着任不在消失处,颇为好奇。
“一个混蛋。”
第十七章:回山
公孙立带着众人离开原野,渐见人烟。入了玉修城,租了两匹马,众人便上马前往清风山,赵红莲却一直粘着公孙芷,两人同坐一匹,赵岚身上有伤,自然与公孙立同乘一匹。
在余晖下,出了城,自斜阳旁呼啸而过,远处群山已隐入暗幕,幸而众人行的是大路,倒也看得清楚,不至迷路或坠坑。不久,众人便到得山上,董习早已在外守候,见有人来,灯光稍暗,看不甚清楚。待得近了才看见众人面目,担心道:“师傅,任不在呢?”
“哼!臭小子找借口溜了。”不提还好,一提任不在公孙立就一肚子气,连公孙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如此大的脾气。
“没问题吧?”董习显然有些担心,这时才注意到搭着的赵岚两兄妹,抱拳道:“原来是红莲小妹和赵弟。今日可是迎了稀客啊。”说着便扶下赵岚,道:“这手伤势如何?”众人也已经下马,旁出来两名弟子将马牵走。
“这是我兄妹今日斗虎伤的。”赵岚见董习担心模样不禁将实话吐了出来。公孙立早已猜出大概,也没有多说什么。
“伤口处理好了吗?”
“都托侯玉霞姑娘,已经帮我们包扎好了。”
“哦,兽王庄。”
众人说着便往大堂走去。公孙芷捏了捏黏在身边的赵红莲的小巧鼻子,低声道:“吃了苦头了吧?”
“是啊,公孙姐姐,你不知道,那个老虎被我们引到树上,它居然一下把一棵大树撞断了!”赵红莲只顾着炫耀,却不知道这句话却使三人大吃一惊。
“什么?!”
“跟姐姐说说,那头老虎有多大?”赵岚在一旁本欲阻止,现在也一切都完了,心中只是后悔:“早知道在虎背上就该好好叮嘱叮嘱。”
“它站起来大概能摸到外面的牌匾,它的牙齿大概有我小臂这么长,这么粗。”赵红莲没有注意到赵岚疯狂闪动的眼色。一脸兴奋的说道。
好似发现了什么大宝贝就要急于分享给所有人炫耀一般。
赵岚看得直摇头:“得,出事儿了。都怪我一开始没有商量这事儿。”
三人越听越惊,竟而停了下来,继续问道:“你们怎么会碰到这么大的老虎的?”赵红莲小脸红扑扑的,显然正在兴头上,正欲将此事原委脱口相告时却见到一旁有些落寞绝望的赵岚。
“我说要到森林里玩,哥死活不答应,最后被我强扯到森林里,迷了路,就遇到了那头老虎。不过它已经被侯玉霞姐姐收了,侯玉霞姐姐还给他取名叫小花儿。”赵红莲顿了顿,编了个谎话应付。却与一旁兄长赵岚目光相触,见赵岚眼中尽是感激,不禁笑得更欢了。
“没事就好。走,我们先吃饭去,这么晚了,两个小家伙一定饿坏了。”公孙立领在前面,缓缓道,语声中倒是颇有些高兴。
“爹,我先去看看师姐。”公孙芷轻声说道。
“去吧。”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赵红莲听说公孙芷要走便已急着黏住公孙芷。公孙立拍手笑道:“好吧,你们去吧,今晚就我们三个大老爷们儿,今晚高兴,要不要吃上一点?”公孙立说着做着喝酒的动作。
“爹,你可不能喝酒。”公孙芷正带着赵红莲离开却听见父亲居然要喝酒,不由得有些不快。
“知道了,一点,就一点。”看着远去的公孙芷正回头看着自己,却是得有点心虚。
“师傅,您真的不担心任不在那个家伙?”董习还是有些担心,遂拱手问道。
“我担心他做什么?”公孙立显然满不在意。
“对了,公孙前辈,你们说的任不在是什么样的人啊?”赵岚有些不解。似乎此人与清风山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虽然已经见过那放荡自在的少年,却为其气势所震,不由得有点上心,所以有此一问。
“什么样的人?”公孙立与董习竟同时发问,赵岚心想:“我正想问你们呢,却转过来问我。”六目相对,却再无一言。良久,公孙立才缓缓道:“论武功,他剑法灵动、自在、稳准狠,身手迅捷,悟性也高,内力深厚,算得上是绝无仅有的天才。这种人,纵使是百年前人才辈出的年代也不过寥寥一二十人。当然你们是不知道百年前的武林盛况了。知道的都老了,死了...”似乎说到心事一般,公孙立却是不再言语。
只带着二人入庭,董习赵岚如何问起,公孙立也不再言语。两人也只得作罢。三人吃罢,斟了点小酒。
公孙立喝着酒道:“你们以后不要在任何人面前...不,以后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提百年前的事,这几个字都不能提,否则会引来灭族之灾,听到了吗?”
二人正欲饮酒,却被公孙立此语吓得有些发颤,定在原处。
良久。
“晚辈记住了。”
“弟子谨记在心。”
却说公孙芷与赵红莲离了三人便直向董莲住处走去。董莲低声问道:“公孙姐姐,我们去看哪个师姐?”
公孙立摸了摸赵红莲的头,缓缓道:“就是董莲师姐啊,以前还给你买过冰糖葫芦。”
赵红莲才醒悟到:“喔,原来是莲姐姐。”
公孙芷揉了揉赵红莲可爱的小脑袋,柔声笑道:“是啊,就是莲姐姐,咱们这而有个大莲,莲姐姐;有个小莲,莲妹妹。”
“我明明不小,你们为什么老是说我小呢?”赵红莲靠着公孙芷的腰,嘟哝道。
“是不小了,都长成个小美女了。”公孙芷有些忍俊不禁,小孩子果然都不喜欢被当做孩子看待。
“是大美女。”赵红莲娇声道,竟在公孙芷身上撒起娇来。
“好好好,大美女。”公孙芷口中虽然说着“大美女”,手却一直放在赵红莲头上对待小猫一般轻抚,怎么也没有说服力。
二人方进得屋内,便已看见守候一旁正给董莲喂粥的罗玉。赵红莲松开缠着公孙芷的双手便扑向罗玉,欢声道:“罗姐姐。”
罗玉见得公孙芷进来本要发怒,待见到扑来的赵红莲时便舒了眉梢,展了笑颜,笑道:“我的小莲儿,好久没来姐姐这儿玩了。”
董莲正靠在床头,看见这个小精灵欣喜非常,不禁想逗她一下。故作生气道:“唉,可怜我买的那些糖葫芦啊,喂饱了小馋猫,如今却连声姐姐也不叫了。”
赵红莲听罢轻摆娇躯娇声道:“姐姐。”这一声叫的耳舒脑麻,缠缠绵绵,似莺啼幽谷,如曲绕柱梁。
董莲听的心头舒坦,不禁答道:“哎。”
望见公孙芷正在一旁,董莲趁机道:“师妹,你私自出逃,让我们好担心,还不来跟罗姐姐道歉请罪?”
公孙芷看着董莲眨巴着眼睛就已知晓这是董莲在找机会让自己道歉。自然便走上前来,低头认错:“罗姐姐,是我错了。但是...”
正待说出“但是”二字时便已被董莲打断道:“好了好了”,又转头对罗玉笑道“姐姐,师妹已经认错,就饶了她吧?”
看了看董莲与公孙芷,又看了看一旁哀求般眼神的赵红莲。罗玉不禁一叹道:“算了,人安全就好,任不在那家伙呢?”
“走了。”
“走了?!”董莲罗玉闻言不禁同时惊讶道。公孙芷这才觉得自己似乎措辞不准,继续解释道:“出去找掉的木剑了。”
罗玉这才展眉笑道:“这小子倒也有心”,接着站起道“我先给你们拿点吃的过来。”说着便要出去。
赵红莲一旁轻轻的碰了碰罗玉的手,轻声道:“罗姐姐,我想吃甜点。”看着赵红莲可爱的样子,罗玉满脸溺爱,轻抚了抚赵红莲的脸庞,道:“真拿你没办法。好吧。”便自去了。
见罗玉出门,董莲就已问道:“任不在那小子今天干什么去了?”
公孙芷理了理耳边秀发,道:“那家伙跑去夺天外陨铁,和剑宗掌门对了一掌,受了伤,不过应该还好。看他还没死的前兆。”
董莲白了她一眼,道:“你还能看出人的生死来?他受了重伤,就应该带他回来,用绳子五花大绑。让他再逃。”
“师姐,门派里还有昆木吗?”公孙芷岔开话题,问道。
“昆木?要来干嘛?”董莲不解。
“我多削几柄剑,他就找不到理由了”
“你啊...”
“姐姐,公孙姐姐。你们说的那个任不在到底是什么人啊?”赵红莲毕竟不常来玩,并不知道这里忽然多了这么个人物。
“这该从何说起呢?”董莲坏笑着,接着道:“硬要说,任不在不算人。”
“不算人?”赵红莲有些疑惑,偏着脑袋想着,小脸却红了起来。
“想什么呢?小美女。”董莲展了展身,坐在床上,望着赵红莲红扑扑的小脸蛋,便想使起坏来。
“没有。”赵红莲拼命摇着头,躲进公孙芷怀中。
“还说没有?但是啊,任不在可是你公孙姐姐看上的哟。”董莲已经笑着对公孙芷使眼色,却好像触了雷区,公孙芷眼色冷淡。
饶是赵红莲在这一瞬间也发现了气氛的不对,仰头望着公孙芷,道:“公孙姐姐既然喜欢任...不在哥哥,那不在哥哥...就是我的姐夫...哇哇...”
赵红莲本想再说下去,却见公孙芷眼色越来越冷,如坠冰窟一般。赵红莲心中承受不住,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却还是紧紧的抱着公孙芷。
董莲见势忙道:“师妹,你怎么能吓哭妹妹呢?开个玩笑而已嘛。”董莲语声中略含责备,公孙芷却无动于衷,只是轻轻抚摸着赵红莲的头。
不一会儿赵红莲竟而不哭了,只是仍是紧紧的抱着公孙芷。望着公孙芷,眼中尽是委屈。
第十八章:人世枯荣
野外一处平地,边立三匹骏马,十余人守卫一旁,邱书民一行三人自远及近,随风而来。当首一人抱拳道:“属下已经备好良马。帮主召集属下,是为何事?”
“那一天你们除了看见一个少年上山,可还看见其他人?”
“没有。”
“仔细想想。”
“爹,你不会是怀疑那个姑娘有问题吧?”
“不是怀疑。”邱书民对着那人问道:“现在想到了吗?”
“帮主,属下见过一个人影出现过,但是大家都说没有看见。”其中一人答道。
“什么情况?”邱书民眼神凌厉,为首那人已有汗流出。
“帮主,属下真没有看见,也许是那人轻功很高,加上阳光刺眼,所以一时没有看见...”
邱书民自然不会怀疑他们的话。心中便也确定了这一点。三人驾马驰骋,风声呼呼,群树影流。
邱慎问道:“爹,任不在这个人,你和他交手中发现了什么?”
邱书民闻言,寻思一会,说道:“此人武功极高,江湖中却没有此人传闻,要么是隐士高人弟子,要么是某个神秘组织之人。”
“他不是清风剑派的人?”邱慎心中早已知晓,却还是有此一问。
“当然不是。使出的功夫虽然有一些清风剑派的影子,但是绝不是清风剑派弟子。”
“陨铁消息会不会有假?”邱慎突然问道。
“不会,消息绝不会有假。”
“是不是有人挑拨清风剑派与我们结仇?似乎公孙前辈很看重那小子。”
“那是他未来女婿,能不看重吗?”邱书民道:“我们这次算是被摆了一套,听那小子的意思,恐怕此事线索已断”
“那个女子就是公孙前辈女儿?加上董习,清风山真是藏龙卧虎。”
“所以有人想要清风山与我们结仇。”
“会是谁?”
......
任不在别了众人跃到一处石丘之上坐下,懒洋洋道:“出来吧。”话声刚落,一黑衣男子便瞬的坐在任不在身后,背靠着背。赫然正是那路无金。
“你受伤了?”
“小伤。”
“谁伤的?”
“三苏。”
“三苏亲至?你能活下来倒真是奇迹。”
“不,我能活着全凭自己,不凭奇迹。奇迹这东西,我不信。”
“哈哈,也是。对我们而言,只有生与死,没有奇迹。”
......
“木塔...没找到?”
“没有,命倒是差点丢了。”路无金似乎有些疲惫伸了伸懒腰。
“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不知道。”
“或许,是有人挑拨清风山和剑宗那帮子人,又或许是有人要挑拨我们和剑宗那帮正派关系。”
“你信了他们的话?”
“自然不全信,至少,要有这种考量。”
“要不要叫玉儿帮忙查一下。”
“不了,我们还是少找玉儿比较好。说不准,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
“那我先走了。这伤还没痊愈。你这次伤上加伤,别废了。我一个人打不过那秃驴。”路无金站起身来便要离开。
斜阳已埋入山丘,鸟雀惊飞,扑闪着翅膀,留下晃动不已的树枝。
路无金已经消失。任不在坐在原处,懒洋洋的,似在目送着最后一丝阳光沉入地底。
终于,天色转暗,星月陪云,冷风徐来,任不在转了转方向,对着清风静静享受。
许久,任不在终于站起。道:“终于休息好了。”月在云端,忽隐忽现,星在天河,闪烁不停。就着黑暗的夜空,任不在缓缓前行,四边虫声激鸣,远处闪烁红灯。
任不在受伤实在太重,之前只是硬撑,此刻才脱离危险,再次尝到重获生命的喜悦。
......
夜已然深了,玉修城外一处酒家,刘老头爷孙二人正在收拾桌凳,自路无金与了爷孙二人一锭银子后,二人做事更加精神了,为了将任不在路无金二人伺候的更好,咬一咬牙,爷孙俩在城中买了几坛上好的酒。
只是可惜,爷孙俩只卖杂粮酒,对这所谓的玉花酒却一无所知,卖酒的老板见二人打识不得货,竟将比杂粮酒更劣质的酒充作玉花酒卖与了爷孙二人。
看着临行前爷孙二人满脸谢意的微笑和频频的道谢声,老板的嘴角弯到了眉角,心中想着:“这土包子,倒也好骗,唉,这世上再多点这些人不就好了”。
不知为何,今夜的客人走的倒是很早。若是平常,到了子时也会依然有一二闲汉在这里喝酒乘凉,谈天说地。而今夜,却只有嗖嗖冷风相伴,爷孙二人打扫好桌凳,便将之搬到屋内,得了一大笔银子,爷孙二人本想犒劳一下自己,谁曾想二人习惯贫苦,到了城内却是一样也不愿买,总是嫌这个贵,嫌那个量少。
想来穷苦人也只有过着穷苦人的命吧,收拾完毕后,爷孙二人摸黑自坛中取出仅剩的一点米饭,却只装下一碗。
老爷子正叹了口气,正是这一叹气间,屋内突然亮出火光。
爷孙二人被这火光吓了一跳,几乎跳起。
待转头看时,却见两个青面獠牙、身着黑衣的人,一个体格健壮,衣服几乎都要破裂,一个身材瘦弱。爷孙二人就此一惊,老爷子几乎晕了过去。
只见那黑衣面具大汉冲上前去,劈身抓住老头,厉声问道:“昨天有谁从你这儿连着酒坛带走的?”
老爷子吓得几乎不敢言语,一旁破衣小孩却哭腔道:“你们别杀我爷爷。”
黑衣壮汉再次说道:“我再问一次,不说,你们都得死。”
老爷子还未开口,那破衣小子便已然哭着说道:“我们真的不知道。”
“看样子你们不打算说实话了。那么我只好先挖了你的双眼。”黑衣大汉恶言恶语。
“好汉饶命,我们真的不知道啊,小店每天有很多客人买酒。”老爷子清醒了些。几乎央求道。
“你们是不打算说实话了。”
“真的不知道啊。”望着黑衣壮汉可怕的面具在黑暗中忽隐忽现,小孩几乎吓破了胆。
“算了,他们似乎真的不知道。”另一个黑衣人说道,与黑衣大汉不同,却是一女子声音,甚是悦耳。只可惜爷孙二人并无欣赏余地。
二人照着四周,发现桌上竟有一锭银子,黑衣少女抢身上去,将银子拿起端详,却见底部刻“司徒”二字,显是皇家所用银子。
少女见此便已知晓,兄长所述便是传说中的盗圣。而那个男子竟然与盗圣有关。
“店里居然有这么一锭银子,小妹,与我看看。”那大汉说道,便将手伸来。蒙面女子亦将银子交于黑衣壮汉,却在不经意间将底部所刻磨平。
“嗯,这么一大锭银子。哪儿来的?”
“是今日小人收拾捡到的。”老爷子慌忙答道。
“算了,问不出什么,我们走吧。”黑衣女子道。
“等等。”
“你要做什么?”
“灭口!”女子还未来得及阻止便已经被击杀。黑衣男子看着黑衣女子,缓缓道:“小妹,你何时变得仁慈了,变得优柔寡断了?”黑衣女子心中慌乱,幸好带着面具,男子倒也看不出什么来。只听那女子道:“快点走吧,不然被人盯上可就糟了。”黑衣男子冷声笑道:“谁?”
“公孙立。”
“走吧,这里也没什么线索了。”说完男子便迅速离开,只留下这空荡的房间,黑衣女子早已消失在黑夜之中。
翌日清晨,晨光初照。任不在已早早爬起,也不知昨夜在何处睡了一觉,腹中无物,却毫不在意,早已来到之前所居洞口,此处峡谷,光线微暗。
任不在见洞口摆放的尸体已知有人来过,便心中不妙,暗道:“那谁尸体都捡,保不准我的木剑也给人捡了去。”
想罢便开始四处寻找,日出山谷,鸟飞猿啼,不知找了多久,附近已经翻了几遍。就差掘地三尺了。
任不在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崖,悠悠叹道:“还真被我说中了,公孙芷老是说我乌鸦嘴,好像...哎,不对吧,这么说,她才是乌鸦嘴。”
反正已然找不着,任不在便又开始胡思乱想,不知搞些什么玩意儿。只是正在自己空想的起劲的时候,肚子却开始发表意见了。
“好了好了。”任不在颇为不耐,好似这肚子却是别人的一般。听见水流声,这才想起那夜的深潭。
寻声走去,果见一处池潭,只是水却不深。望了望清澈的水底,倒有几条鱼在水底石上游动,只是左右无物捕鱼。
任不在便自旁折了一根树枝,当做鱼叉捕鱼。正待任不在准备插下之时,一阵风过,只见一破布衣男子站立身后,赫然便是那路无金。
任不在停下了动作,放下树枝,道:“怎么了?”
路无金淡淡道:“刘伯爷孙俩昨夜被杀害了。”
任不在闻言一惊,道:“有什么线索吗?”
路无金只是答道:“没有,对方动手干脆利落,什么线索都没有,只是...”
任不在急急问道:“只是什么?”
路无金转过身去,答道:“前日我给他们的一锭银子没了。”
“谋财害命?”
“可能是翻江寨的人。”路无金终于长长叹出一口气,苦声道。
“为什么?”任不在不解,翻江寨为何会找上无关的普通百姓下手。
“我那天带了两坛酒去英雄山,虽然因为酒坛救了自己一命,却也因此害了刘伯和他的孙子两个人命。”
路无金的声音已然泛着沧桑,似远处漂泊的枯叶,正等待着海浪的吞噬。终究,只是一阵清风将他吹醒。
“我们先去给刘伯上柱香吧。”路无金路无金自身上摸出,递给任不在三根,道:“走吧。”任不在接过,跟着路无金飞身而起,越过山林,奔过大道,到了一片片相连的田埂,最后终于到了酒棚。
此处早已人去楼空,微风渐起,风尘洒洒,甚是凄凉。随着风,任不在问道:“在哪?”
路无金再度跃起,直奔酒棚后的小山丘,此处山丘多为乱石,树木草丛杂乱,甚是荒凉。二人方才越上山丘,才发现路旁百米远处便是一座石丘,乱石堆砌,前面树有一根柱子。
“这里?”任不在跟随路无金走到石坟前。看了看这石丘,任不在问道。
路无金只是微微点头,取出火石,点了火,在前拜了一拜。任不在上前,点了香,对着爷孙二人的墓拜了拜。
二人便自离开。
云聚云散,雾起雾消,万物荣枯,不过轮回而已。然人为万物之灵,自有所乐生者,亦有所悲死者。悲喜之色,不过乎情而已。常见之,虽兽畜亦有情;常乐之,虽山水亦有情;常用之,而笔墨亦有情。况乎人。
毕竟,任不在与路无金不是侠士,亦见过太多生死离别,今日不过是故地重游一番罢了。
乱世之中,人其尚不能自全,何以全人?
只望二人早生桃园,不再受这地狱之苦。
第十九章:任师弟
却说任不在与路无金自刘伯爷孙过世后一直修养调息。任不在整日待在数日前与公孙芷共处的洞中,无所事事。
路无金虽然不常在此,却也会准时带来一点饭菜,任不在心中感激,却总是张嘴便要,毫不见外。
如此三日之后。任不在终于安耐不住性子,吃了早饭(实不过两个馒头而已),别了路无金。便自一路走来,本来此处甚是隐秘,好在任不在一回生二回熟,倒也记得清楚。
出了茂密树林,见着山外远处连绵田埂与柔媚晨光,不由得心中喜悦,兀自哼起歌来。只是可能任不在五音不全,咽喉堵塞,这一路走过,因着任不在高明的轻功,本应该没有任何动静,却是一路惊起了阵阵鸟声,就连草丛中与日争雄的群虫居然也败在任不在淫威之下,委屈地低下了触角。
正走路上,任不在却好似突然想到什么事,一拍脑门儿,惊道:“哎呀,我还欠着董妹子一百两银子呢,这样去吃不准就要被这丫头借题发挥。”
说着正自向后转身时却又突然停下,道:“男儿英雄汉,去留两昆仑。本就没有钱,要还以后还。得勒,走着。”说着便似驾马一般跳起,疾步赶向清风山。
与他人不同,任不在虽然已在清风山带了许久,却是鲜有自大路上山的,有时候竟连小路也不走。
他管这叫“另辟蹊径”、“游侠无道”。而今任不在日却好像直奔清风山下破庙而来,此时夏日还未升起,倒有几分柔情,又带着点羞怯一般,躲在云层之中,透出几缕暖洋洋的日光。
任不在虽然急于赶路,却并没有拒绝热情扑怀的白光,行动间竟也似懒懒的伸了伸腰,接着一个踏步便又飞出些许。
眼见着远处森林正在扑近,任不在竟然不觉失笑道:“前脚踏出林子,后脚踏进林子,看样子,我与树倒也有几分缘分。只可惜我只喜欢云摇四海,却不爱落地生根”
忽又转瞬叹道“或许正是因此吧?”如此想着,任不在便已入了森林,好在不到半刻,任不在又已然出来,便望见了眼前破庙。
这几日借着莹玉春华丸此神药,竟然恢复神速,已然可以使出一些内力。
在任不在初次借此神药调息后便已轻声叹道:“名门大派,确实非同小可!”他只是不知,此药纵使其他门派,恐也少有能与之相匹之药效。
若真要论,恐怕也只有名医众多的百草谷能稳压杜山剑宗一头。
见破庙已在眼前,任不在脚下运功,却径自破庙旁闪过,未做停留。见清泉,顺流而上,却不是踩着山间小路,而是踏着水流直奔而上。
这清泉清澈,水流轻急,但是溪水却不过一尺有余,任不在溪水之上如履平地,并且鞋边居然也无半点水迹,这边是路无金所授的无影步,虽然任不在只学得皮毛,却已经使得如此纯熟,若是路无金瞧见,定会大惊不已。
如此几轮跃上,已然到了一处平地潭池旁边。任不在最后一脚于自潭水下流的溪水上轻点,便已轻轻翻身,在空中转了一圈,稳稳落在池潭边缘。
任不在喜声道:“嘿嘿,完美!”说罢便就地盘腿坐下。
前驱弯下,双手在池中捧起一抔清澈冰冷的泉水,便自顾将泉水往口中送去,冰冷的泉水自手腕漏出,如顽童般嬉戏,见着新天地般流入任不在的衣袖;滴在任不在坚实的胸膛;还有的却似不舍一般,竟死死地守在任不在的唇上、下颌。
这一饮,当真畅快淋漓,收了如此重的内伤,还有新增的许多外伤,恐怕是要有一阵子与美酒作别了。感受了下清泉的余韵,任不在后仰倒下,望着树丛上闪烁的亮光,听着身边窸窣的风声,不由得感觉有点悠哉。
任不在算着时间,心道:清风山众人应该吃过早饭了吧?任不在心中盘算着,便又站起,这回倒是乖巧起来,不走“奇径”,改行正道了。
正踏石上去,便隐隐传来一阵叫好声。任不在心中微动,便加快了步子,竟似幽魂一般,自山顶突然闪现,未至门口,却自墙外纵身跃了进去。
这门墙足有一丈有余,任不在正才落下,便有一人大惊道:“谁!”拔剑而来,却是正在值岗的清风剑派弟子,那弟子见了任不在才大失所望般道:“小师弟,以后能不能别走墙道,走走正门。”
“占了我便宜,还想让我听话,哪有这么好的事?”任不在笑道,显然与派中弟子已颇为熟络。
“去去去,我正在值岗,没工夫和你玩儿。”
“那边好像很热闹啊,在干啥呢?”任不在听着喝彩声此起彼伏,有些好奇。
“哦,大师兄正在和大伙儿切磋呢!”那弟子一脸幽怨的表情,却是将任不在逗得直乐。
任不在也不啰嗦,道了声“回见”便自顾奔向练武场,留下值岗弟子孤寂的背影。才转过墙头,任不在便已然看见一众清风山弟子将正中一处高台围住。
台上董习剑法飘逸,却正和一名弟子比试。只待那弟子清风一点,直刺董习心窝,董习却不闪不避,纵身赶上,躲过剑点清风,剑刃后摆,竟倒执剑柄,迎面而上,以指作剑正中那名弟子胸口,却正在触及胸口之时已然及时停手。
那名弟子显然也不是凡夫俗子,知晓自己已然落败,亦是及时止住,收剑抱拳道:“大师兄,多谢手下留情。”
“师弟,你与人比武时,要多注意多方突然的近身攻击,清风剑法第二十四式,你可再练五百遍,当有进步。”董习亦是拱手,细心教导。众人听罢,又是一片掌声。那名弟子这才跳下台来。
董习望着众位师弟师妹。抱拳道:“还有谁没有比试?”
台下便有几人争先道:“我来我来。”
身旁却又响起一阵声音:“苟师弟,你方才早就比试过了”、“喂,云师兄,明明每个人只能比试一场。”
“不是吧,这百十号人,董习居然老老实实一个一个的去教导。换我早跑了。”任不在心中有些惊叹。
“既然今日都已比试过了,众位师弟不要忘了勤加练习,取长补短。好了,大家散吧。”
众人这才缓缓散去,但是转身看见躲在一旁的任不在时却引起一场轰动。
“咦!那不是任师弟吗?”忽有一人看见,大声道。正是这声“任师弟”便将众人散去的目光又集中起来。一同望着任不在。
“任师弟,近日可好?”
“任师弟,伤好的怎么样了?”
“任师弟,你怎么才来?”
......
任不在虽然早已见过不少大场面,此时却被众人唬的一愣一愣的。虽然大家早已熟络,但是此刻任不在面对众人却头一次腼腆起来,摸着头,憨笑着点着头。一旁的董莲此时却早已笑弯了腰。
赵红莲依在公孙芷的怀里,又羞又笑的望着任不在的傻样,似乎就连公孙芷也有了一丝笑意。
董习早已发现任不在,此时见得任不在有些畏畏缩缩,倒也喜不掩面。纵身跃下,快步走到任不在身边,笑道:“任师弟,气色不错啊。”
若是旁人说出“任师弟”任不在倒还好了,待自董习口中听到“任师弟”这三个字时,任不在却总觉着那么别扭。只是心中暗暗道:“董兄,你变了。”便将“老实人”的称号自董习身上拿去,并冠上一个“老奸巨猾”的美称。
“董兄,这是什么情况?怎么都开始管我叫师弟了?莫不是我还没拜山门,就被收为弟子了?”
“哈哈...这个嘛”,董习摸了摸鼻子,想了一下继续道“你去问问舍妹吧?”终于,这个老实人眼中也漏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
任不在这才移开视线,看见公孙芷等人,以及一旁早已笑弯了腰的董莲。任不在快步向前,似怒非怒、似笑非笑,低声道:“好啊,亏我对你那么好,居然这样阴我。有这么对自己哥哥的吗?”
“我哥在那边。”董莲似乎笑得肚子有些疼,指着董习道。
“他们怎么都这么听你的话?”任不在有些不解。
董莲才整理了下呼吸,忍住了笑,凑到任不在耳边笑道:“他们都想看你笑话呢!”
任不在心道:“好家伙,一帮子人居然都是白眼狼。”不觉心中伤感,低声道:“不想要你那一百两银子了?”
一听见银子董莲便已然气急,摊开了一双小手,伸到任不在胸前,鼓着嘴,嘟哝道:“快还我一百两银子,这几天没见你还我银子,我可是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早不想起。”
任不在大感委屈:“你不是不要了吗?而且你早上不想起床根本就是不想晨练吧?你个鬼灵精,什么都推给我。”
说着便躲过董莲伸来的双手近身上前便要去鼓捣董莲新梳的头发,谁知手还未抬起,董莲便似惊起小兔一般回身跳开,急声道:“别乱碰,今天早上可是梳了一早上呢!”
谁知正在此时,任不在感受到一股极度冰冷的视线,正将他身体贯穿。
寒意方起,任不在瞬间撤身数尺,忽然一柄木剑自公孙芷处飞来,怎奈似乎力度极大,致使这木剑与剑鞘脱身开来,二者本是同向,正待任不在退步出手去抓时,那一剑一鞘竟突然分开便要自任不在身旁飞过。
当此之时,董习也担心飞出木剑与剑鞘速度惊人,任不在只能制其一端,必有另一剑身飞出伤到门人,不由得在任不在身后稳稳站定,只待那一剑一鞘飞出之时,便要将之捉下。
任不在见此情况也知晓其中危险,但怎奈心中狂气渐涌,便定要拿下二物。腿未弯曲,脚尖力点,便在一瞬又冲了上去。
这一剑一鞘飞速又快,加之一来一往,要想抓住此二物绝非易事。
第二十章:论剑
幸而任不在身法鬼魅,双臂腾鹰展翅,却硬是在几乎最后一刹抓住二物尾端,手间再一运力,便使得二物箭飞之势转为旋转之力,竟在远处急速旋转,任不在也趁机将双臂按下,蹲身下来,后滚开来。
正当站起,二物旋转未定,任不在双眼精芒乍现,将双臂力伸,便在瞬间伸手到那旋转的幻影之中,虚影持续数息,终于消失,却见任不在已然将这一剑一鞘握在手中。
众人见罢不禁都欢声鼓掌。
“任师弟,你这伸手太漂亮了!”
“虽然我没看清怎么回事,但总感觉相当厉害啊!”
赵岚亦在一旁低声道:“这一招怎么和我们赵家八卦游龙掌有异曲同工之妙?”心中更是暗暗惊叹这任不在的深不可测。
毕竟,前几日见到任不在坠崖之后居然还能硬乘邱书民一掌并能处之泰然,赵岚便早已暗中对此人折服不已。
一旁紧紧粘着公孙芷的赵红莲亦是有些惊奇,竟而松下了抱着公孙芷左手的双臂,低声道:“公孙姐姐,不在哥哥刚刚那招好厉害。”
公孙芷却冷冷低声道:“他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脸上却是掩不住那一丝喜色,只不过这一瞬间的喜色便在公孙芷吐出这句话后消失无影。
一旁董莲却是听得真切,作兔子一般蹦了过来,低头望着公孙芷,狡猾道:“谁是瞎猫?谁是死耗子?”
“师姐...”
董习见任不在出手不凡上前笑道:“师弟好厉害,对力道与距离与速度的把控实在完美,师兄都有些羡慕了。”
任不在却不理会董习的夸赞,收下木剑,苦叹到:“董兄,你就不打算改了是吧?”
董习哈哈笑道:“三年前我就想这么称呼你了,你不入清风山,但是我们却以师兄弟相称,如何?”
任不在只得一声苦叹。转而看着一旁公孙芷正低下头和她身边的那个乖巧的小女孩说话。
“公孙师妹!”董习也自任不在视线移到公孙芷身上,语声中颇含责备之意,公孙芷这才抬头。
董习继续道“大伙儿都在这,你怎么能使出这么危险的招数?”
正当此时,董莲却跳到公孙芷身前,道:“你看任师弟这小子不是接得好好的吗?摆什么大师兄的臭架子!而且,师妹这招二泉映月使得不是很漂亮吗?”
“是啊是啊,师姐说的是。”
“大师兄,别太严苛了嘛。”
“大师兄,算了嘛。”
众人劝解着,倒似错的并不是公孙芷,而是董习。这也是董习作为大师兄所头疼之事:众位师弟师妹实在太过于宠溺这个小师妹了。
“就是就是,而且师妹使出这招不是正好看见有你们俩在那吗?任师弟接不住就算了,你这个大师兄要是接不住就...”
“小妹!别胡闹!”
“哼!”董莲似乎想到什么似的轻笑一声道:“绿栆毒...”
众人正不解这“绿栆毒”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董习英俊的脸庞上却已经泛红,急急道:“都散了吧!”说罢便欲逃离。倒被一旁赵岚追上。
“这剑,你找到了?”任不在有些奇怪,自己怎么找都没有找到,却原来是被公孙芷找到了,待看到剑鞘刻纹不对时,却疑惑道:“这不是同一把?”
“自然不是,这是我照着锋儿削得,十柄剑,弄坏了、弄丢了找我要。”公孙芷语声平淡,却使任不在有了些暖意。
阳光惬意的洒下,清风徐来,树影在习武场上微微摆动。
有好事者见此机会大声叫道:“小师妹和任师弟何不比试一场?我们好久都没见过小师妹和任师弟比武了。”
谁知此一声大叫,却使原本鱼散众人重新聚集,似蝌蚪聚团一般再次聚拢,将任不在与公孙芷围在中间,只待二人上台。
正在此时,董习却大声道:“师弟师妹重伤未愈,你们别跟着起哄。”
赵岚在一旁看着众人比武早已跃跃欲试,此时良机,怎可错失?道:“董兄能否赐教小弟一二,小弟从未与家人以外高手交手,还望董兄成全。”
董习看着一旁满脸期待的赵岚,低声道:“伤没事了吗?”赵岚闻声答道:“没事了。”顺便展了展身子以示证明。
“你们要真想看,我这会儿和赵岚切磋切磋。”众人瞬间便为董习二人让开一条路,董习与赵岚二人并肩上台。
任不在却早已被董莲拉倒公孙芷身边,赵红莲怯怯的瞧着任不在,又瞧了瞧公孙芷,又瞧了瞧台上的赵岚。
公孙芷却是连任不在瞧也未瞧,只顾着摸着身边的赵红莲的小脑袋。
董莲低声道:“笨师弟,上啊。”任不在一脸不解,离得公孙芷却还是有数尺之远。
董莲恨铁不成钢,凑到任不在耳边低声道:“之前的勇气都跑哪儿去了?”
任不在却答道:“被狗吃了呗。”双眼盯着董莲,意图十分明显,气得董莲直跺脚。
却说二人上台之后,董习抱拳,赵岚亦是回礼。
“手上的伤可还好?”
“手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不用在意的。清风剑派的药真是神奇,短短几天就好的差不多了。”说着挥动着左手,手上只有一条伤疤,却甚是骇人。
“这样吧,我们都只用一手,比武点到为止,如何?”董习想了想,确认如此最好,将配剑扔下,台下一弟子接住。
“这样不好吧?董兄若不用剑,岂不就使不出全力吗?”
“我现在可有四把剑,而且八卦阵单手使来威力也会低上许多。”
“哪四把剑?”
“指剑、心剑、意剑、气剑。”
“对了,听闻清风剑派便是剑气纵横闻名天下,不知我能不能领教一二?”赵岚顿时性情大涨,显是早已迫不及待了。
董习却呵呵笑道:“其实剑气也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神,也不是那么精妙的东西,只要是练剑之人,达到一定境界自然便带着剑气。”
赵岚有些不解:“那最厉害的是什么?”
董习笑道:“不论任何门派,首为心,人次之,武功最劣。”
赵岚更是疑惑,问道:“可是整个天下都在追求绝世武功,难道他们都错了吗?”
台下众人见着二人在台上只顾着说话,却并不比试,竟无半点不耐,都静静的听着,似不愿错过二人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任不在亦是心中暗暗点头,对一旁董莲悄声问道:“这两个小家伙哪儿的人?”董莲悄声回答道:“赵家啊,这台上叫赵岚,赵家次子,那边粘着公孙芷的就是赵家小女儿赵红莲。”
任不在听闻赵家时便已大惊,低声附耳道:“莫不是传说中偷师道...”董莲赶紧打断道:“别乱说话,这可是犯忌讳的事儿!”任不在遂不再言语。
董习低头想了一会儿,道:“我举个例子吧,譬如两个人练武,若是二人所学一样,拉开二人差距的便是个人的天命,也就是我说的人,其中就包括悟性、根骨之类;若是这两者也是差不多,拉开二人差距的就是心,其实就是经验、意志这些;如果这两样都已相同,拉开二人差距的才是武学。而武功秘籍得之不易,人与心却常伴吾身。你只是看到了江湖前辈追求者绝世武功,却没有看见他们已是心与人都已然达到顶峰,再想登高便是万难了。”
“说得好!”忽然一声苍老的声音自外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公孙立缓步踏入,拍手道:“不枉我细心教导,可罗玉这丫头总说我教不会徒弟。哼,你说,这其中道理,天下之中有多少人明晓?”
罗玉跟在一旁抿嘴笑道:“老东西,你真是坐进观天,该出去转转了,如今这天下可不是你以前的时候了。”
公孙立听得“老东西”三字,早已冒火:“你怎么和掌门...”
话未说完便已经被罗玉打断,厉声逼问道:“掌门怎么了?想想掌门伙食是谁管代的。”罗玉步步逼近,公孙立却步步后退。
公孙立在众人面前可谓是丑态百出,不禁软声道:“我好歹长你几十岁,给长辈一点面子成吗?”
说着便已然绕开,逃走。却引得众人潮浪般笑声,似乎周围树木也被震动,巨大而杂乱的影子在下面摇晃。
赵岚见此一幕,只能拼命忍住笑容,董习回头望着出去的罗玉和公孙立,只觉头大。也不知是为两位长辈头疼还是为清风山的未来担忧。众人笑声稍息,董习这才说道:“请。”
“董兄,请!”赵岚说罢右脚后撤,身体下压,左手背后,右手前身,正道一请式。
董习亦是将左手背后,右手以指作剑,却不急攻,只是悠闲站立。双眼在树影的覆盖下闪烁着精芒,赵岚自然不敢怠慢。
众人瞬间不再言语,偌大的练武场瞬间寂静起来,偶尔响起的几声鸟鸣似乎也打不破这片宁静。
“你猜猜谁会赢?”董莲看着任不在,笑靥如花,倒不知为何而乐。
“肯定董习厉害,但是我估计平手或是董习认输。”
“你可能太小看赵家了,虽然赵家不涉江湖,但是江湖却总惦记着赵家。”
“惦记着的是八卦游龙掌吧。”
“今日能看到八卦游龙掌,你也算是福气了呢。”
第二十一章:八卦游龙掌
须臾,树尖似有飞鸟惊起,树梢摇晃,鸟鸣欢快。董习剑指前探,踏步上来,虽不迅速,却给人一种莫名的胆寒与恐惧。
剑指三点,飞花落云,赵岚右手微摆,似拨云见日,犹云出游龙,竟将这压人的一式轻松化解。
“好!”台下瞬间便响起一片掌声、喝彩声。
任不在亦是觉得有趣,细细的看着。却不知此时,公孙芷却并不在意清风剑法与传说中的八卦游龙掌的对决,也没有看着怀中粘着自己正聚精会神看着台上的赵红莲,而是有意无意的盯着任不在。
一招过后,董习瞬间加速,自赵岚身前消失,身旁左右两处点出数点剑指,竟瞬间将赵岚各处破绽点出,退路封尽。但是却不抢,便是这瞬间的空隙,赵岚脑中飞龙,见此一招,进不可进,退更不能退,守则必败。
正当这进退两难之处,赵岚将身体压得更低,然后突得立起,自双脚处传来万斤之力,右手腾转,游龙飞天,将这数点寒意尽数震开。
董习竟在空中被这巨力震飞,自空中似点空而行,竟要稳稳落下,赵岚瞧准机会徒步上前,双脚一蹬,使出一招飞龙探月便要直取董习要害。
此时空中并无凭物借力,董习方才能稳定身形,全仗清风剑法中领悟的要领,此时若被赵岚攻来,已然落入险境。
众人见如此变化不由得看呆,竟而忘却喝彩。
或许都在为大师兄担心,任不在此时在旁也已看傻,方才董习那招本是万华飞刺,虽然此时董习并未使剑,而且在使出那一招时便不再抢攻,只是喂招助赵岚化解。
纵然如此,赵岚方才轻描淡写的化去这招攻击也极为罕见。任不在终于对传说中的八卦游龙掌有了点认知。不过此时赵岚攻上,任不在却并不为董习担心,或者说一点担心的余地也没有。
清风剑法自带着个风字,便知此剑法与风一般无法捉摸,又畅快自由,变化莫测。果然,在赵岚飞身冲来时,董习已漏出笑意。
“他在笑!”赵岚见着空中的董习嘴角略弯,不由得有些担心,会不会中招了?心中不及多想,箭已出弦,如何再收,你守株待兔,我便做一回兔子又如何!且看你如何化解。
掌中力道更甚,董习却毫无动作,准是想硬吃这一掌。赵岚知晓董习身为清风剑派大师兄,自然技艺高超,便也不手下留情,一掌便打在董习胸上。
台下众人不禁为董习担心,而赵岚却是惊异非常!
“没打中?!但是确实是打中了的啊?怎么没有实感?”赵岚吃惊的看着自己手掌与董习相交处,不由得有些错愕。
“发什么呆!来了!”董习低声训斥,这才使赵岚回过神来,只见董习抓住赵岚右臂,借力自赵岚身上翻去,便在这一借一甩之间,经就要在空中将赵岚甩出!
赵岚惊醒,心中念到“怎么可能让你如愿”便于空中结卦,又将赵岚送来之力旋转回敬,亦是想将董习甩出。
二人便在空中拉扯数合,竟而同时落在台上。方自分开,台下便爆发出震耳的掌声和喝彩声。
“太精彩了,大师兄果然厉害。”
“赵家这小子也是相当厉害,竟然能斗个旗鼓相当。”
......
董习抱拳笑道:“好大的劲力”,赵岚亦是回敬道:“董兄多次留情,不胜感激。”董习又道:“哪里的话,赵小弟没有多少比试经验,这场比武表现得已经非常令人惊喜了。”
“真的吗?”赵岚兴奋道。
“自然是!”
“我果然还是想用双手和董兄好好比试一下。”
“可是,你的伤?”
“不碍事的。”
“好吧,请!”说着董习已经站定,清风徐来,衣角随着树枝投下的斑斓影子摆动不已。而此时董习却如巨剑落地,难以撼动,又似巍峨泰山,使人却步。
“请!”赵岚兴奋异常,甩了甩手,摆出姿势,如临大敌。此番赵岚变现如此精彩,自然与前些日子二人与巨虎死斗分不开。而且在山上玩耍几日,也对清风剑派路数有所了解。笑声道:“能否见识一下清风剑派的剑气?”
“剑气实为锋利,本就是伤人取命的招数,比武中不合使用。而且你还受伤在身。”董习颇有些为难。
“没事没事的,只要我能开开眼界就行了。”
“好吧。那就小心了。”董习轻叹道。其实之前董习所用招式“万华飞刺”已经属于气剑式了。只是董习使用的时候并没有带着剑气罢了。说罢董习便站立不动,众人亦是屏住呼吸,毕竟大家都十分期待大师兄的剑气。赵岚也是凝神贯注,蓄势待发。
忽然,董习右手以指作剑,急速刺来,正至赵岚八卦游龙掌范围时却突然停下。赵岚反应极快,下意识便运功反击,待手运到空处时却如被刀削一般,疼痛不已,却没有半点伤口,显然董习没有使出全力。
“这是?!”赵岚显然有些,惊愕,众人却不知怎么一回事。董习又以手指在空中一指,只是树荫晃动,赵岚看得不甚真切,到似乎是有一束光亮一般。
董习见这样看得不清楚,正好树梢上落下一片树叶,似荡着秋千,缓缓飘落。及至董习身旁,手指轻划,树叶便裁成两半!
赵岚见得惊起,不由得张圆了嘴,台下众位师弟师妹也齐声惊讶。残叶将落,赵岚上前拖住,细细观看是,这残叶断口处便真如利刃切过一般,茎叶处端口竟然也是光滑不已。
“这就是剑气?好厉害啊!”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和前辈高人比起来,这就是小孩子的小把戏。”
“但是真的好厉害!”
“算不了什么了,二十年前八部众何龙所使掌法与剑气其实也相差不多,我却只能化出两三寸的剑气,而他却能远击数丈之外。”董习说出此语,却立时打住,二十年前白荡山一战可是正道之耻辱,更是唐家之心病。自然不能贸然提及,幸而此处都非外人,但是也不便多牵涉此事。于是转而问道:“还要继续吗?”
“当然要的!董兄,请多多赐教!”赵岚退开,再次抱拳,此时双手游龙,足生八卦。所在之处,竟好似无数飞龙将之罩住一般。
众人亦是啧啧称奇,董习飞身上步,剑指西秦,势锋力极,一剑下去,竟然差点将这护罩击破,赵岚奋力卸去这迅疾的剑势,待游动一缓,趁机上步便左手夺住董习剑指,右手自下而上擒上,势若擎天之柱,便往攻上,又将左手向下拉来,欲使董习身体不稳无法闪避,借此一击定胜负!
谁知这次打在董习身上时却又是同样的感觉:“没有打中!”不仅如此,反而被董习左手抢先,以指作剑便要直击赵岚咽喉。
赵岚如何肯认输投降?既然打不中,便打不中了。抛开此疑问,右手抓住董习衣服便将力道扭转,身子后仰,就要顺势将董习扔出。
同样的招式虽未使老,却让董习早有准备,瞧准破绽,顺势落地却在被扔出一瞬打了个圆,径自转到赵岚身后向其下盘踢去,正当击上,董习瞬间便已发现不对,赵岚底盘稳如泰山,若是硬踢,便要废了赵岚双足!
当此之时,董习瞬间决断,将脚微曲,整个人便就自赵岚胯下划过,竟然在划过之处留下一丝血迹,原是董习所穿鞋袜实在破旧,被这一摩擦便几漏出整块脚丫来。
不过好在只是磨皮小伤,董习此人武功极高,判断亦是敏锐,如此险境(要将这千钧之力化去)着实不易。
董习滑到一边,借机脚尖一点便已远远飞起,落在竖着的大柱之上。众人竟不知这一场倒地怎么回事,只觉结束的太离谱!太离奇!
董习跃下,赵岚在一处方自沉思,见董习走上前来,抱拳道:“董兄没事吧?”
董习笑着答道:“没事没事,这场比试是我输了。”众人见大师兄输了倒也不奇怪,纷纷为赵岚喝起彩来。
“董兄,我两次打在你的胸口,都好似没有打中一般。到底是什么情况?”赵岚对比武的胜利不太在意,倒是为此事困扰不已。
“剑有三尺,便只能击三尺之内,纵是三尺也分毫不伤。你知道了吗?”董习解释道。
赵岚方才如梦初醒。惊喜道:“对对对,确实如此!董兄真的好厉害,什么都懂,都能为我解惑。”
董习才哈哈笑道:“我并非懂,只是将别人交给我的东西转交给你罢了。”
说罢不禁哈哈一笑,转身对众人说道:“大伙儿都去练剑吧。别偷懒了。”说着便做着哄猪一般的姿势,才使得众人散开,各自去了。
二人方才下来,董莲却突然兴奋,拉着正黏在公孙芷身边的赵红莲,不顾她哀怨的目光,强行扯上了台,道:“当哥哥的被欺负了,我这做妹妹的自然要讨回讨回。”此语一出,赵岚与董习皆是纳闷,任不在尽是无语,公孙芷却站立一旁,如海中浮冰,虽远而知其寒,虽欲近而不敢。
任不在正瞧了公孙芷一眼便被狠狠瞪开视线,不由得心中有些惧怕起来。
“姐姐,我认输了就是,我不想比。我想吃...”赵红莲正自说呢,董莲一口打断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小心吃成个大肥猪,姐姐们就不要你了。”
赵红莲怯生生的望了望公孙芷,却只见公孙芷死死瞪着任不在,虽然只是看到眼角,却仍然能感受到那双眼睛蕴含着的冰冷的温度。
顿时觉得自己无依无靠,这才望着赵岚。赵岚也不知董莲意思,心想着她俩关系好着呢,便迎上了赵红莲的目光,道:“没事的,说不定董莲姐还能指点你几招呢。”正说完,便看见赵红莲脸上绝望无助的表情,不由得有些愧疚。
赵红莲这才缓缓转身,面对着董莲,一时间竟不知道双手该放在何处,只是鼓捣着指甲,低着头,也不敢去直视董莲。
“哎哟,我的好妹妹,看你吓的,姐姐就是想和你玩玩。来,只要赢了姐姐,姐姐就给你买糖吃。好吗?”
“姐姐你那么厉害,我又赢不了!”噘着嘴说着,便竟要哭了似的,眼睛里泛着精光。
“好好好,我输了,只要你好好比,无论输赢,都给你弄好吃的成么?”董莲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感觉,心中亦是不知是何滋味。只是看着赵红莲渐渐抬起了头,道:“是真的吗?”
“是真的。”董莲有点无语。
“好吧,那就比吧。”赵红莲颇不情愿,加上董莲威逼利诱,此时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第二十二章:饿狼?小狗?
“你看看你,江湖儿女就应该有江湖儿女的样子,坚强起来。想想之前在森林里,之前要是没有你哥先替你挡着,让你缓过气了,你还能好生生站在这吗?”赵红莲闻声,便又将头埋下。
“如果你遇到危险的时候,身边没有人照顾你,谁还会给你调整心态?自己不坚强,总会成为别人的累赘,知道吗?不要老是想着依靠谁,你的父母兄弟、你的公孙姐姐、你的莲儿姐姐都不会一直都在你身边。知道吗?”
听着董莲的眼里苛责,赵红莲几乎要哭出声来,却只是低声的抽噎着。
“妹妹,会不会太过分了?”董习有些看不下去。
“你闭嘴吧你,小妹以后出了什么事你担得起这责任吗?”董莲立即低声斥到。
任不在终于也看不下去。道:“你这样也不行。”
“你说怎样最好?”
“瞒着他,雇一群土匪杀她。”
“你这招儿,未免太阴损了吧?任不在,你还是人吗?”董莲看着任不在,眼中尽是嫌弃神色,任不在却似不自知。
说来倒也奇特,正是因为任不在这句话倒是令赵红莲止住了抽泣。
赵红莲偏着头,悄悄的望着任不在,却不幸与之眼神相遇,任不在展露笑意,赵红莲倒被吓得瞥到一边。这才缓缓抬头,怯生生的看着董莲。
委屈巴巴的说道:“莲儿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只是有点怕,没事的,我很快就不会怕了。”说着便振奋神情,却也只是流着鼻涕,董莲眼中怜爱顿显,走上前去,自怀中取出花绣帕,在赵红莲鼻尖等处细细擦弄。
低声道:“小乖乖,你只要好好听话,这几天我都会好好训练你,可不能轻言放弃啊。作为报酬,嗯...你想吃什么就跟姐姐说,姐姐会给你买的。”
赵红莲有些不信,低声问道:“真的吗?姐姐会花很多钱的。”
臭丫头,就不能想着少花或者不花吗。
董莲如此想着,嘴上却笑出一对酒窝,故意将声音说的大些,道:“没事的,看见没有,那个叫任不在的,还欠姐姐一百两银子,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尽管找他就是了。”
任不在一闻此语便知这丫头嘴角一弯准没好事儿,一肚子坏水。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旁观不语。
“他...任不在哥哥好像很穷也,穿的衣服都补了好多补丁,有那么多钱吗?”赵红莲有些不信,凑到董莲耳边悄声问道。
细语绵绵,却将董莲逗得直乐,心中不禁想到:“这小家伙怎么这么多心思,该不会是我把这孩子带坏了吧?”想到此处不由得老脸一红,摇头道:“我才没有。”
“姐姐没有什么?”
“我才没有那么多钱。但是任不在这小子绝对有的。”董莲自知失语,幸而脑袋转的还挺快,这才瞒混了过去。
“好了,开始了,小妹,我现在不是你的姐姐,而是对手。知道了吗?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退缩害怕,因为这就是敌人攻击你的武器。知道了吗?”
董莲在赵红莲头上轻拍了下,后退数步。抱拳道:“请!”赵红莲也羞涩的跟着抱拳道了个“请”字。却又不知该当如何了。
此时董莲却再不留情,以指作剑,乘风而上,手指轻点,便已攻出数招,台下众人不禁错愕,这也太狠了吧?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用这样的招式未免过分。
虽然大家都知道董莲也是为赵红莲好,恐怕早已在心头将董莲问候数次了。幸而剑指轻柔,只是将赵红莲点的后退两步。
董莲急声道:“发什么呆?!接招!”说着便又变化身法,剑指数点,竟然使得也是万华飞刺!赵红莲强作精神,只见周身寒光隐隐,却是如月夜漫天星雨一般。现在虽然正值白昼,却也在树荫杂糅下看见这点点寒光,这是用上了点内力,化作剑气了。
赵岚一旁观看,只觉不好,董莲使出的这一招万华飞刺显然比董习所使的更为锋利,凌冽。虽然看不出二者区别,赵岚却能感受那危险的气氛。
“真是胡来!”董习话未说出便已然跃上,却被飞来的任不在拉住,扯下台来,便是这一瞬间,赵红莲居然将这星光化解!任不在虽然并未看见,却也知道八卦游龙掌本身不凡,而且董莲也未出全力,只要用此招暂行困住赵红莲,以此之寒意逼迫赵红莲不得不迅速做出判断冷静心神,力求自保、力求坡敌!
而董习却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只时瞬间,赵红莲有些涣散恐惧的眼神便已然变得冷静无比,那纯粹的眼神,竟如夜空上纯粹的星月一般,大地纵然想脱离月光的照耀,却如何也逃不出月光的怀抱。
而当时那点点星光的万华飞刺便是那大地,虽然万华飞刺凝结出时便顿了一息而并未出击,却因为这一隙使赵红莲眼神坚定,凝神一观,便已知晓应对之法,乃是双手游斗,竟是硬接几道剑气,借着八卦游龙掌之威能,借力而使力,便将其中一部分剑气引来去打掉另外的剑气。
这本是最笨拙的破解之法,不过在这一息之间竟能做出如此判断并顺利破去,却是也难能可贵了。
赵红莲虽然破了万华飞刺,身上却仍旧中了数处剑气,好在董莲剑气未伤到人,只是令董莲觉得有些发痒发疼而已,伸手正挠。
董莲却已然攻来,厉声道:“敌人还没打倒,就这么想死在对手手下吗!”心中微气,不觉便使出了几分内力,但见剑势汹涌,风扯呼号。数点指上便已封住赵红莲周身大穴,穴闭脉堵,运功不畅。董莲趁机再次袭来,一剑直指赵红莲咽喉,正此之时,本已定身的赵红莲却突然移动,只是颇为笨拙,好在应对及时,躲过此一击,似乎动作又恢复了些,董莲再次攻上,此时却已将剑指轻探,便要去拿赵红莲左手。
虽然动作稍微笨拙,赵红莲确确实实,在此关头成功运使八卦游龙掌,将剑指引到一边,而此时周身便已经能够灵活运动了。
董莲此时便突然停手道:“可以,今天早上算是过关了,记得今天下午还有测试哦。”
“好的,莲儿姐姐...”赵红莲初尝战果,又被表扬,不觉欢快不已,娇声呼唤,便已乳燕扑怀、雨融大地。
“告诉姐姐,你刚刚怎么解穴的啊?”董莲虽然点穴时故意放水,却也不想赵红莲解穴竟然如此之快,不由得有些好奇。
“哦!这个啊,这个就是八卦游龙掌的奇特之处,不仅能运使外物之力,若是悟性够好,对内力调用得当,便能够将封住穴道的内力移开,我慢慢的都移到一处大穴,便不会有事了。”
“可以啊,小聪明。”
“是大智慧。”赵红莲便又开始撒娇。
“好好好,大智慧,大智慧。不过啊,若是高手,你便没有这个机会去移这真气了,知道了吗?我点穴也只是用了一点内力。你可千万别以为点穴就是这么回事!”
董莲抓住赵红莲双肩,推开来,看着她,右手食指在她的小脑袋上轻按几下。便又接着道:“我们下去吧。”便带着赵红莲走了下来。
刚下台来,赵红莲正想脱离董莲的怀抱,扑到公孙芷的怀中,却被公孙芷眼光镇住,不敢靠前,只好继续躲在董莲身边。
“喂!我要试试你的武功怎么样了?”公孙芷望着任不在,照着心念相通法,公孙芷这“喂”字自然叫的就是任不在。只是眼神冰冷,若千年玄冰,除此之外,再无杂质。
“师妹,你和任师弟伤势未愈,还是不要比吧?”董习有些担心道。众人闻得公孙芷与任不在居然便要比武,不到片刻,周边又围了一圈。
“小师弟,和前小师妹比试比试,让师兄师姐们开开眼啊!”说着便是一阵哄笑。这前小师妹说的想必就是公孙芷了吧?董习冷冷的横了众人一眼,哄笑声这才平息。
“对啊,既然新收了师弟,这任师弟应当叫做小师弟啊!”
这帮家伙,真是愈来愈得寸进尺了。
“大师兄,我休息的很足够了,这小子受伤这么多天,想必已经憋疯了。而且,这家伙既然是我师弟,作师姐的自然更要教导教导这个小师弟了。毕竟,清风山我就这么一个师弟。”语声虽冷,却唤起了无数的热情。
“小师弟上啊,怕什么?师兄师姐帮你称着场子。不要怕!”一声说罢,便又是一阵笑声。
任不在受不了如此多目光焦距,硬着头皮,似赴刑场一般,坦然决然走上台中,抱拳道:“公孙姑娘,手下可得留点情面,我好歹还是个男人。有那么点儿自尊心。”
“心”字方罢,却又是一阵大笑。
公孙芷缓步上台,手执木剑,道:“不要拘束,师姐会好好教你。”
任不在心中却是想到:“我怎么感觉一股浓浓的恶意呢?”之前并未瞧见公孙芷全身,任不在本以为公孙芷随身带着青锋剑。
此时见到公孙芷手执木剑,不由得疑惑道:“锋儿呢?”公孙芷闻声道:“爹去求铸剑师...”忽的似乎发现什么一般,冷冷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任不在却只是担心:“锋儿没事吧?”
公孙芷不耐道:“自然不会有事。”不过神情倒是缓和了许多。台下众人此时却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台下赵红莲却是直勾勾的盯着任不在,董莲早已将一切瞧在眼中,摸着赵红莲的脑袋低声笑道:“你就别想了,任不在这头饿狼也就只有小师妹才能训得了的。”赵红莲闻声不解,奇道:“饿狼?”
“是啊,但是就算是偷饿狼,在小师妹面前也得乖乖的变成摇尾乞怜的小狗。”
“真有那么神奇吗?”赵红莲不禁瞪大了眼睛。
“自然是骗你的啦,我的傻妹妹,什么都信。”
第二十三章:逍遥论剑
“那柄木剑?”
“十把一样的。”
“要不,比猜拳吧?”
“还是比谁的剑更快吧!”公孙芷淡淡说道,右手缓缓拔出木剑,漏出锋利的剑锋。
“木剑你削得这么锋利干嘛?!”任不在惊讶道。
“照着锋儿削得,自然不能做成钝剑。”
“咻!”忽一声风起,公孙芷竟将木剑直接扔来,来时迅急,任不在自然便要上步去抓木剑,谁知身旁又飞来一物,却是剑鞘。公孙芷飞身前来,竟与破空而上的剑刃剑鞘同时而至,待任不在手去抓去木剑剑刃之时,木剑却突然凭空削来,无人使用,竟而如此灵便。
任不在见势大惊,正想扯身,另一旁剑鞘却也攻来,加之公孙芷正面以指作剑,剑气呼号,众人竟然听得剑气挥动的声音,不由得都专注起来。
站得远、看不清的,甚至垫着脚、伸着脖子,仔细瞧着台上二人比武,董莲与赵红莲看得兴致勃勃。
董习却在下边唉声叹气,却也不知自己身为首席大弟子,竟然也劝不动二人,如今师傅都不知跑到哪里鬼混去了...这清风剑派的未来...堪忧啊!
只见公孙芷剑指方到,任不在便已然被逼的节节败退。交手之间,公孙芷竟还有余力接住空中飞剑与剑鞘然后再次施为。
数合下来,竟已然将任不在逼到比武台边缘。脚掌后移顿觉空荡。便就矮下身子自旁闪过,所谓低头汉子路更多,任不在多年辛苦,自然懂得能屈能伸方好汉的道理。
只可惜如今却不适用了,正待任不在低下身子,两处剑刃与剑鞘竟然同时压下,加上公孙芷剑指封路,此时任不在低头却是自寻死路,将自己本已不大的安全空间再度缩小。
任不在心中微叹,左手剑柄一摇便将剑刃引开,趁此空隙就要冲出,谁知就在此时,公孙芷剑指堵上,数招比划,任不在本已破烂的布衣此时更为破烂了,却是补也无法了。
任不在见公孙芷并不急于击败自己,却是要削坏自己的衣服,泥土还有三分热气呢!况乎少年,不由得,低声喝道:“干嘛呢?就这一件衣服了!”
话刚出口,却被公孙芷冷淡的双眼镇住,气势也顿时全无了。
台下更是一片笑声,当真是好不欢乐。
公孙芷见任不在已然服软,不由得轻笑道:“你这破衣服穿了几年了?自己想想,自己再找件衣服穿吧。不然,见一次,削一次!”
不过,虽然公孙芷把任不在的衣服削得破烂不堪,倒是一点也喂伤及其内衬,不过任不在倒也奇怪,炎热夏季众人惟愿单衣涉水,哪里会身着内衬。
公孙芷更是冷笑道:“不错,倒是穿了件内衬。今儿早上占了卜吗?”任不在被逼在一角,苦苦支撑,哪里还有闲心与公孙芷闹嘴以争士气。
二人相交数十合,公孙芷只是将任不在逼在一处,却也不急于胜之。任不在虽好似苦苦支撑,但也还是游刃有余,众人只见的二人剑来剑往,皆是杀招险招。
任不在本已漏出败迹,却仍是和公孙芷斗得难解难分。见公孙芷御二物以二泉映月将自己戏耍,任不在倒也不恼,只是见得公孙芷剑意高超,却仍旧有所拮据,浑无清风剑派的自由不羁之态。
任不在不由得大声笑道:“公孙芷啊公孙芷,亏你还是掌门之女,却连门派秉持宗旨忘于脑后。不丢人吗?”
台下众人被任不在言语惊吓,却是突然一静,四下再无人声。
“什么意思!”公孙芷被任不在笑声一吓,攻势倒是一缓,这才让任不在找准空隙翻身而逃。公孙芷见机却并未追击,剑鞘剑刃在身旁飞旋,倒真的好似传说中的御物一般。公孙芷双手微展,剑刃剑鞘便同时落在公孙芷手中,望着不远处的任不在,只是淡淡的问道。
“你这二泉映月虽然使得精妙绝伦,却无清风剑法大开大合,逍遥自在的影子。”说罢任不在此次却已攻上,剑刃出鞘,便是一朝拨云见日。公孙芷侧身闪过却要去撩任不在右臂。低声问道:“我的剑法有所拘束?”
“自然是的!”
“你可知世上没有谁能做到真正的逍遥自在。清风剑法的顺意而为,不过是顺势而为而已。而且你所说的不过是在距离上开合愈大便愈自由。若真是自由,纵使寸地之内,也能逍遥自在;若心有所绊,天地之大,也是无所适从而已。”
“你的内心真的达到了自在逍遥这四字吗?若是真的自在逍遥,绝不会画圈自缚,以心说为借口,妄议天地,自缚双足;如此以己观世,实为蛤蟆落井,坐井观天。这不过是妄自尊大而已,哪里还有半点逍遥剑意?!”众人闻言更是噤若寒蝉,董习神情专注,到似乎深以为然。任不在越说越厉,竟而剑势大涨,开合之内,竟然广覆数丈之台。公孙芷被此剑势一逼,不由得剑势大涨将任不在再次压住,任不在却似乎在被压制住的时候漏出一丝微笑。
“你以为你就是对的?人生来就缚有锁链,你不是也有束缚着自己的东西吗?”
“若不去挣脱,你又怎会知道这锁链是不是束缚着你的?束缚人的,永远只是人之本身,你不愿走出自己的世界,怎会知晓这外界的美好?”
“这里已经够好了,外界的我不稀罕。”
“不接受,不探知,不承认。这还能逍遥吗?心中包有天地,不也包括了自己盘旋的方寸之地?心有天地,不作茧自缚,如此才得逍遥二字!”
二人虽是木剑相接,却是招招毙命,剑剑夺魂。众人台下见二人剑气呼啸,竟不觉后退了一些。
赵红莲躲在董莲怀里,望着台上二人,眼中尽是担心。董莲却似并不在意,只是淡淡的看着,右手轻抚着赵红莲。
“逍遥?哼,清风剑法本是随风而动。虽受束于风,却也可以凭风借浪。所谓逍遥,不过也只是受道所缚。与其求得逍遥二字,倒不如求一道,求天人合一!”公孙芷似悟非悟,却是甜甜一笑,竟使得任不在有些呆愣。
“喂!”公孙芷笑容瞬止,埋怨的看着任不在,二人招式均是一止。台下众人方自未能反应。都以为似乎已经比试完毕,正鼓起掌声喝彩,二人却又开始斗上。
只是此次公孙芷剑刃剑鞘飞袭任不在风格大异,虽然似乎并不成熟,被任不在左右挡去数招,但是这一剑一剑鞘此时似乎是那活物一般将任不在死死锁住,公孙芷只是站在一旁,倒似看戏。这剑刃剑鞘此时左右呼应,相互配合,已臻成熟。便已将任不在逼得节节倒退。众人瞧见,顿时喝彩不断。
“小师妹也太厉害了,这么快就把二泉映月掌握完毕!”
“是啊,小师弟可就受苦了!”
“哈哈哈!”
“这就叫家暴?”
“敢问何解?”
“一家之人暴力比武。”
“哈哈哈。”
......
台下众声杂乱,公孙芷却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脸上挂出红晕,剑势却更加凌厉。只留下任不在一人暗自叫苦,不得已只好将剑鞘横起,在木剑飞来一瞬将其收住,却在此时暴露破绽,公孙芷抢身上前,剑指潇湘,三点寒光,将任不在逼退。
又是一点剑指,便已将锁喉。任不在仗着高超的轻功,险险避开,正待说话,公孙芷已然接住空中飞旋的剑鞘,作剑刺上,任不在只好格挡。
交手数十合任不在棋差一招,被公孙芷穿掌过肩,将任不在拉倒,右手执着剑鞘,在任不在头上留下轻轻一击。任不在吃痛,加上站立不稳,却就趴倒在公孙芷脚边。
任不在翻身过来,满脸灰尘,哇哇大叫道:“我说你能不能留点面子啊!输就输了,还让我输的这么难堪,让我以后在这个山头还咋个混?”任不在纵使如此难堪,也不忘以戏言博公孙芷一笑。
众人正待喝彩,听着任不在这句话,不由得笑出声来。董习亦是不免莞尔。
“什么情况!怎么都没有练剑啊!你们这群臭小子,午饭就别想了!”罗玉正走进练武场,见众人聚在一起却还未练剑,不由得有些生气。
“师伯,今日就放过我们把?”
“对啊,好不容易多个小师弟。”
“对啊对啊!”
“什么情况?多了哪个小师弟?”罗玉有些不解,挥手令众人静声。望着台上的公孙芷和任不在,又道:“你们伤都没好就敢动手动脚了?”说着便走进人群,众人也识相的让开一条道。
罗玉轻身跃上,任不在方才站起,看着罗玉,道:“罗前辈好。”罗玉却似爱答不理一般,自嘴缝蹦出个“好”字,看了看二人道:“你们俩恢复的可以啊,正好最近柴火不够了,你们俩都给我去打上几十捆。”
“这点儿?”任不在有点奇怪,却被公孙芷冷眼扫过,不由得心头发寒。
“好啊,还嫌少,每人两百捆,两天内交付啊。”罗玉说完正想将众人遣散。谁知此时董习却飞身上台,抱拳道:“师伯,就饶了他们吧。”
“谁是你师伯?”罗玉恶狠狠的看着董习,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自己本来也不过二十余岁的少女,却被别人一口一个“师伯”、“前辈”的叫着,心中早已火冒三丈。道:“你也想陪他们一起打柴是吧?”双眼直直盯着董习,董习哪敢忤逆,眼光未触便已然低头,一众师弟师妹谁人敢出声?
须臾,罗玉这才问道:“谁说的多了个小师弟?我都没见过。”众人此时哪敢答话?
倒是任不在愤愤道:“早前还一口一个任兄呢,现在还没拜入山门都成了他们师弟了,要是拜了那岂不是要叫他们一声“师伯了”?”
一众闻声却也只敢憋笑,双腮鼓动。公孙芷这是却在任不在耳边低声道:“你死定了,别拉上我。”
“你们俩嘀嘀咕咕说什么?”
“我啥都没说啊。”任不在喊冤叫怜,罗玉哪里理会,只是道:“还当是哪儿多的小师弟,原来是你。”也不管众人,便自跃下,走了,只留下句话:“不饿的,就去砍柴!”
第二十五章:马昌虎(一)
任不在现在正当头大,也就不便为此劳神了。董习伸过手来,任不在右手抓住便借力站起,二人同上台上。
公孙芷早已站立一旁,董莲亦是上台拉着董习站到一边,任不在却是小心翼翼的朝着公孙芷靠。众人也已经围了过来。任不在见公孙芷似乎并没有什么嫌恶的表情,不由得放松了起来。
“开始!”董莲语声未落,便着手抢攻,执剑飞刺,直取公孙芷,公孙芷反应迅速亦是接上。倒是任不在与董习却似乎傻在原地。
“大师兄,小师弟,你们倒是打啊。”
“打打打。”
......
这帮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董习无语的看着这些不成器的师弟师妹们,却也无法。对着任不在抱拳道:“小师弟,请。”
“大...董兄,请!”
二人礼尚往来,倒是无半点激情。而此时离了公孙芷与董莲的赵红莲却是无依无靠,想在人群中寻赵岚的身影,却哪里寻得到?八成是挤到最前边去了。
赵红莲心觉无依无靠,但是也知晓自己必须坚强起来,总是依靠周围的人是会被讨厌的(虽然她其实并不会被讨厌,相反,倒是被周围的人宠爱着。)。虽然克服了心里问题,此时想看台上打斗却并看不清,左右一看便自顾走到不远处跳到旁边的台上观看。
却说四人交攻,董莲董习配合倒也不错,竟然将任不在与公孙芷压得频频坠险。董习与董莲合力攻上公孙芷,任不在正上前救,却被公孙芷自旁一压一撤,任不在便突然成了二董的目标。
双剑合击,任不在正当危急万分,正格开董习一剑,公孙芷已然自旁攻上,直取董莲,董莲情不得已只好抽剑回救。
任不在瞧准机会便欲上前协助公孙芷,董习攻来却被任不在剑鞘格住,任不在借机跨上一步,与公孙芷保持掎角之势,同时也将董习后续攻击避开。
“呜啊!瞎子啊你,公孙芷!”任不在本欲近身与公孙芷互成犄角,却不料正登身上去便迎来了公孙芷的一剑,正待闪开,董习却又早已攻上!双方夹击,来势迅猛,却难避让,任不在气沉丹田,迅速隔开公孙芷刺来一剑,又险险避开董习刺来一剑。不由怒从心中起,低声呵斥。
公孙芷却只是白了任不在一眼,道:“你碍手碍脚的。”说着竟又将董莲攻击引来,并以剑封住任不在退路。
饶是任不在此等高手,在此等合攻下哪里还能坚持?却只好将身一弯,仰在地上,便不再起来了。
“你们好好比成吗?”董莲显然有些不高兴,看着公孙芷,眼中多是不快。董莲此次决议双人比武本就是为了让二人能够更好相处,没成想成了这般情况,不由的暗自气恼。
“你看是我的错吗?”任不在大声喊冤。
“我说你了吗!”董莲怒声斥道,飞剑玄花,竟自刺来,任不在倒在地上,似乎占尽劣势,双腿双手却活动敏捷非常,竟然将董莲攻来招数尽数化解。
而此时董习攻来剑势亦是被任不在一一化去,更令任不在心觉可恨的便是此时公孙芷却也已攻来,剑点春风化雨,任不在转度春秋,手足共守,才堪堪将剑法破除。
而此三人却是几乎同时进攻亦是几乎同时被任不在化解。台下众人看得心惊,不觉同时喝出彩来。当然,抛开董习早在一旁留手不说,仅是对董莲与公孙芷二人的剑招的破解便足以折服众人。
台下正在喝彩不断,公孙芷却冷冷道:“这什么功夫?躺尸扫地功?”
幸而台下众人却听得不甚分明,只见公孙芷面色冷漠,红唇微动,却听得不明。
董莲倒是听得清楚,方才的怒气亦是顿时全消,不禁笑道:“果然要你俩好好相处是不太可能的了。”
董习在一旁虽然听得,也见得任不在滑稽模样,却并无笑意,当然,这非是冷漠。
“不,我这叫无赖功。”任不在躺在地上,以手撑头,望着公孙芷,笑声嘻哈,浑似一个地痞无赖。只是却要比地痞无赖多了许多英气与不羁。
“倒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公孙芷哼哼冷笑,竟已然不在与董莲二人交手,竟直在空中画出无数剑花,朝着任不在急射而来,剑花腾转,竟封住任不在双脚双手。
哪知任不在根本就不与相斗,自脚下横登,便就着董习胯下划过。众人见比武竟变得如此滑稽,倒也并不在意。
公孙芷正欲再追时,董习却终于出手,格开公孙芷掌中木剑。
二人交手数合,董习终于止住公孙芷的攻势,道:“师妹,这回就不比了吧。我们认输了。”
公孙芷倒也干脆,立时还剑入鞘,抱拳道:“师兄,我们的比武完了,你可以下去了。我和任不在还有比试。”
“这...”
......
若论天下武林世家,当属万马唐三家,世语有云:“宁斗镇山虎,莫惹万马唐。”自然便已道出武林世家万马唐之威名,只可惜,如此威名便早已在二十年前消失,唐家男子于白荡山一役居然被寥寥数人杀死。
而今,似乎又有一团乌云笼罩着马家。
小亭院筑,此时确已密布阴云,正值午时却似日落了一般,迎面吹来的冷风将一间撑开的窗户吹得“嗒嗒”作响,窗纸在风中鼓动,正好似大汉身上蠕动的管粗血管一般。
一个少年,正坐窗边,呆呆的望着窗外乌云。
消瘦的脸庞也掩饰不住他的阳刚正气,只是此时,却显得有些呆滞。疾风吹乱了他本已弥乱的发角,吹散了他长长的睫毛,却如何也吹不走少年的阴郁。
是什么让正值希冀欢乐与情爱常伴的少年陷入深潭?双眼迷离,所望着的是否便是窗外的这片乌云密布的天?
华丽的锦服翠冠却掩盖不了他的落魄与颓败。
如此少年,似乎,他心里的那一片天地却要比现在更为压抑。
却不知过了多久,一位青衫女子,翠髻玉镯,步态轻盈舒缓,手捧雕花玉盘,盘中放着一玉花鱼瓷碗,纵使玉盖完合,却也掩不住这迷醉人的香气。
屋外风疾,走廊四处灯笼摇摆,倒似将这压抑的天气多了一份焦躁和不安。少女自长街走廊盈盈而来。
本是娇美如花的少女,正值花季,闺阁情诗中所谓的闺怨与念眷却是半点也无。不仅顶着本已狂乱的风,任着散开的青丝飘扬,更是将自己的身子挡在玉盘前面,不让冷风带走一丝温度。
是以少女总是以着奇怪已极的姿势走着。
小步小步,终于走到少年门前,腾出右手,轻叩门扉。只听“咚咚”两声,屋内并未回话。
少女又敲了几下,轻声说道:“昌虎哥,我熬了点粥,要不你先喝一口吧?你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没有回应。
少女再次轻声叩响,继续说道:“昌虎哥,我知道这事对你打击太大,但是...但是总不能不吃饭吧?”
仍旧是没有回应。屋内的少年便似死人一般,动也不动,若非偶尔眨动的眼睛和依稀可闻的呼吸声,恐怕旁人便真的以为这就是一个死人!
少女有些急了,似乎眼泪也要扑了出来,又似乎他们正扑出来时便被一旁赶来的疾风带走。少女继续扣着门扉,苦心说道:“昌虎哥,就算我求你了,吃一点吧。那,你吃饱了,身体好起来了,便就可以去找到你哥报仇了。”
似乎还没动静,屋外的少女,青衫飘舞,双肩颤抖,却并不是为这寒冷的风。突然,屋内少年好像才听见少女方才所说的话语一般,眼神瞬间焕发出光彩,却是仇恨、憎恶、欲将对方残忍折磨致死的光彩,奇异的黑色精芒,让少年重回生机,倏地站起,却因坐久身体麻木而瞬间坐在地上。
屋外的少女听见一阵响声,误以为少年是要自尽,便也无所顾忌,右脚奋力踢开房门,抢入屋内。却见少年正瘫坐在地上。少女忙将玉盘轻放桌上,急步上前将少年扶起,却见少年四肢无力,便也顾不得男女之嫌,将少年抱起。
好在少女倒也学了些武功,少年虽重,少女倒也能够抱起。
倒是少年,身处此境,倒无半点谢意。只是无力呵斥道:“你是我哥的未婚妻,碰不得我!”说着便要挣扎着下来。
却原来,这少年便是白马镇一夜被害的马家次子:马昌虎。少女便是马家宗家家主长女马兴兰。
马家分家虽然与宗家少有往来,但是自分家家主长子马文龙自幼表现出超人的武学天赋时,便被马家宗主看重,并且将爱女马兴兰许配与马文龙。
而马文龙少年时期却不学马家正宗剑法而改学江湖广为流传的刀法,并且因此在江湖中小有名气。自被称为小年大成,刀剑双绝。
便是因此使马文龙与父母长辈多有冲突,亲长皆是认为马文龙不学马家四季剑法而改学江湖之中那些不入流的刀法是玷污了祖上传下来的神功。乃至数年之后竟然一夜之间杀害自己全家老小,竟是连鸡狗都亦是赶尽杀绝。
却是不知为何这个可怕的杀人狂魔居然在最后却并没有杀死自己的亲弟弟。
马昌虎奋力挣扎,马兴兰也不阻拦,泪水闪着晶莹流下,抽泣道:“他都这样了你还护着他,就因为那畜生是你哥?!我的心意你应该也是知道的。我知道,你不是个木头人!”
“不一定是我哥做的,一定是别人易容,对,一定是!”马昌虎有气无力的争辩道。
第二十六章:马昌虎(二)
“还能有谁?这世间会易容术的有谁能够杀死马伯伯?”
马昌虎无言,自他被护送到马家宗家开始,马昌虎便已经确认了杀害自己全家的就是自己的亲哥哥:马文龙!只不过是嘴上不愿承认而已,或者说,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良久。马兴兰一直站在马昌虎身旁,静静的看着他。马昌虎终于卷身,撑着地,慢慢站起,马兴兰在一旁小心的护着。马昌虎终于缓缓站了起来,走到桌边,马兴兰赶紧小碎步赶到身旁,将椅子拉开。
马昌虎低声轻轻道:“谢谢。”便就坐下,看着雕花玉盘,翠盖未启便已闻淡淡清香,多日未曾进食的马昌虎终于被这香气勾出了食欲,伸手轻轻的启开翠盖,顿时玉露飞花,烟霞满堂。
随着蒸腾起的雾气,阵阵浓郁的香郁芬芳扑面而来。马昌虎贪婪地嗅着这诱人的香气,右手拿起玉盘上摆放着的雕刻着彩色鲤鱼的玉调羹,轻轻的在肉粥上一荡,盛起一勺送入嘴中,顿觉香蜜盈于舌床,软润遍布口腔,顺滑一咽,才知世间竟有如此美味。
不由得下意识问道:“这是你做的?”语声却是带着千万分温柔与歉意。
“是啊,你还喜欢吗?”马兴兰有些紧张的问道,一双灵巧的小手不停的展动。
“人间美味。”马昌虎只说出此四个字便继续将碗中所盛肉粥一勺一勺送入口中,须臾,碗尽粥无,马昌虎念念不舍的舔舐碗上与调羹上残留的肉粥汁水。吃食完毕,人似乎也顿时有了生气,双眼多了点气色。马昌虎舔了舔嘴边,道:“谢谢你!”
“其实...你不用说谢的。”马兴兰缓缓低下头去,语若燕啼,声似鼓瑟,虽然马昌虎并未回头瞧她,在她的脸上却已然挂着一段红晕。
“哈哈哈哈!二位郎才女貌、夫唱妇随、情意浓浓,老夫前来打扰,倒是十分的抱歉啊!”突然一声自窗外飘进,马昌虎与马兴兰转头望去时,那人却已然站在门口,笑道:“无意煞景,怎奈老头子有请。”
“二伯!”马兴兰见此人却是马乂,不由得娇声道。
“好好好,二伯不是来坏你们的好事的,上头来人了,据说要调查此案。”这马乂身子矮小,不过五尺身材,身体壮实,腰间却是缚着软剑。相貌倒是有些英气。
“都说了没有啦”
“马伯伯。”马昌虎正欲说话,却被马乂打断道:“叫我二伯就是了,都是自家人,何必那么见外。”
“二伯,这是什么意思?”
“唉,就是那鹰爪的娄武双不知哪儿得到这消息,明明我们已经极力压了下去。”
“压了下去?为什么?”
“此事罕有听闻,若是传了出去总会损害家族名声,而且你今后要想取这丫头过门也多的些流言蜚语。”
一闻此言,马兴兰便已羞得低下了头,道:“你们聊吧,我出去了。”说着便急急的逃了出去。马乂却是对着马昌虎眨巴眨巴眼睛,马昌虎却似乎并不解其意。
“现在就要我去吗?”
“是的。”
......
厅堂之内,只见一锦衣玉袍中年男子正坐上位,虽然已现斑斑白发,却依旧展现出旺盛的生命力,带着大玉扳指,正坐一旁玩弄着手边茶杯,却好似这茶杯有何物吸引了他一般,却是把玩不已。全然不睬身旁坐着的一位男子。
这位中年男子便是马家宗家宗主马晨龙!
只见马晨龙身旁这位男子面若冠玉,带青梅冠,身着深青飞鹰服,身材中正,却是一双手,似乎十分有力,身旁挂着一柄长刀,上面镌刻着“鹰爪”二字,字迹洒脱有力,并镌刻着展翅飞鹰,特别是飞鹰一双利爪,甚是骇人。
此人便是鹰爪之首娄武双,对一旁冷待自己的马家家主并不在意,饶有兴致的看着身边的酒杯,似乎与马晨龙一般,都对着自己身旁的雕花瓷杯甚是着迷。
“你们不会把马昌虎软禁在别的地方吧?过了这许久却还不见人影。”娄武双似问非问的说着。却是终于端起手边的茶杯,轻抿两口,也不看向马晨龙,只是淡淡的望了望门外,便又将视线凝聚到身旁那稀奇的茶杯身上去了。
“哈哈,没想到传说中的鹰爪之首却是这般人物,倒是半点也等不得。终究只是年轻人啊。”马晨龙淡淡一笑,轻声叹道。
“马老前辈言过了,不知前辈听过此典故没。”娄武双淡淡笑道。
“愿闻其详。”马晨龙倒似来了兴趣,这才与娄武双瞧上两眼,说道。
娄武双闻言微微一笑,右手轻挥,道:“传鲁典有载:吴山有隐,道世间二理。其一则为:与文人雅士言谈,虽十月更替、春风雪雨,亦觉忘时;其二便是:与山野白衣相谈,虽一语,亦恐失时也。”
马晨龙知其故意相讥,佯作不知,恍然答道:“小老弟博文广知,老夫自叹不如,若得闲暇,当查查这鲁典出处。”
娄武双见马晨龙脸皮厚如城墙,虽知受辱而面不改色,也别无他法,只得垂等。
如此大厅上又静了下来。仆人分侍两旁,更是不敢多言。
“你们下去吧。”马晨龙此时才让这俩丫鬟退下。而正好也自厅内看见已然出现的马乂,和跟在马乂身后锦衣玉服的少年:马昌虎。
此时娄武双亦是注意到二人进来,却不着急,缓缓端起桌旁玉杯浮绿蚁,啄得一二口清茶。此时马昌虎二人已然进来。
“大哥,人带来了。”
“嗯,好,小侄来有数日,住的可还习惯?”
马昌虎对着马晨龙躬身行礼道:“侄儿住的很舒适,劳烦伯父挂怀。”说着不经意的看了看身旁的鹰服男子,不由得有些恐惧。
马晨龙又对马昌虎介绍道:“你身旁这位就是陛下亲设鹰爪的首领,娄武双。”马昌虎这才故作惊惶的对着一旁坐着的娄武双拱手作揖,道:“原来是娄武双娄大人,娄大人英武盖世,小弟早有听闻。今日一见,果真闻名不如见面!”
似乎马昌虎的一顿马屁颇有成效,娄武双放下手中茶杯,笑道:“马老弟看来身体无恙,却是我多虑了”,说着将一旁红木雕刻的方扁盒子一推,道“这本是为兄的一点慰问礼品,马老弟可不能不收啊。”说着便哈哈笑了起来。
马晨龙与马乂亦是和声笑道:“既然娄大人决议送礼,你就收下吧。”
马昌虎与此人非亲非故,不知此人心中打着什么算盘。但是众人催促,倒也不得不收。情不得已。
马昌虎微笑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便走上前去,拿起那一尺宽,二尺长的盒子,正待拿起时,却发现此物甚是沉重,马昌虎的心也似乎沉到潭低。
这!里面装的竟然是黄金!不然如何此般沉重,又被当做礼物相赠?
马昌虎一双手正在颤抖!不是因为这黄金的分量,而是因为这黄金背后代表着的无边阴谋。是什么值得此人将如此财产交于一个素味相逢的人?
马昌虎不知,只是故作镇定的将盒子端起,好在方才吃过肉粥,否则以自己疲惫之躯,定然承之不住!
娄武双见马昌虎神色便已知晓大概,当然也不说出,马晨龙与马乂是何等人物,自然早已看出这盒中物事,却不说穿。饶有深意的看着娄武双。
“这可是一份重礼啊,小子,可要要好好谢谢这位娄大人。”马晨龙饶有深意的说着。
马昌虎恭谨的端着木盒,正立一旁,先是应了马晨龙的话:“晚辈谨记于心。”
马晨龙心知此人绝不仅是为了送礼。便又转身对着娄武双,不禁问道:“娄大人是想问在下遭难之事,是吗?”
娄武双闻言颇为惊讶,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便已然有如此强大的内心,后生可畏。”
娄武双顿了一下,又道:“确实如此,毕竟发生如此惨剧,我们朝廷若不捉住凶手,岂不愧于天下,愧于百姓!来小兄弟你坐一旁,慢慢说来。”娄武双语声中甚是关切,不由得让马昌虎大为防范,只是如今无依无靠,自然也不能拒绝此事。随着娄武双的右手坐在一旁。马晨龙亦是对马乂摆了摆手,马乂知晓,坐在一旁。
“我其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切实在太快,我正在园中借灯烛读书,忽然听见一声惨叫,或...或许是无...数声吧。几乎是那一瞬...都死了。最后,我只是看到一个人走到我面前,然后,就什么不知道了。直到伯父将我接到宗家。”
“那人就是你的哥哥,马文龙?”娄武双双眼精光乍现,追问道。
“不,只是长得像而已,而且...我没有看清他的相貌。”马昌虎低着头,似回忆道。
“你还记得什么,比如在那天马文龙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没有,大家都和平常一样。”
“再仔细想想,真的没有嘛?比如,你们家来了什么陌生人或是什么熟人,又或者马文龙出门不在家?”
“他经常不在家的。”
娄武双闻言一惊,马晨龙与马乂亦是静静的听着,寻声问道:“他经常不在家?这事谁知道?”
“就我知道,他总是很长时间出门,父母也没时间管他。”
“可是我听说你父母对马文龙极为看重,怎么会不管他?”
“自几年前便已经没有管过我哥了,只是不好对外说。但是自那以后对我哥也变得极为苛责,他们总是打他、骂他。”马昌虎似乎将欲晕倒,但是仍旧坚持着,只是语声渐低,几不可闻。在座众人都是武艺高强之辈,自然也听得些,是以都竖着耳朵,仔细的听着。
“那马文龙去过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不知道。哥本就不爱说话,自那以后就从未说过一句话了。”
“好了,娄大人,侄儿现在不舒服。你该问的也都问了。马乂,扶马昌虎回房休息。”
第二十七章:马昌虎(三)
“是。”马乂便跳下凳子,走到马昌虎面前,扶起马昌虎。说来也是奇怪,马乂凭着五尺身子竟然将马昌虎扶起,娄武双看在眼里,却始终不敢相信。心道:“这马家倒真是藏着不少能人。”便也起身作揖道:“既然已经问完了。晚辈这便告辞了。祝您老人家福寿安康。”
只可惜马晨龙虽然已然霜雪点鬓,但是也不过四十来岁,如此年纪却被娄武双称“老人家”自然大不合适。
马晨龙自然知晓这是此人讥讽之言,也不动怒,只是心中笑道:“这娄武双果然年纪轻轻,定要讨得些嘴上便宜。想来应该不足为惧。”
“既然娄大人公务繁忙,老夫自然也不能强行勉留。只是老夫身子不适,不能相送,望勿见怪!”
“不必不必。”娄武双说着便已然抽手转身,甚是潇洒俊朗,快步出去。
心中暗道:“与五绝有关,是哪五绝?神农百草经?苍狼诀?阴阳生死诀?长生诀?还是...黄天极图功?那马文龙经常外出,想必定是有人教他武艺,若是与五绝有关,此人定是个十分可怕的存在。增怀民啊增怀民,你真的以为我就会这么傻吗?”
娄武双已然出了马府,心中又道:“查是一定要查下去的,这诱惑实在太大!但是一定得把握个度,不知这位神秘的高手的底线在何处。但是,为了长生不老,值了!”
转念又想:“难不成这个神秘高手就是百年前江湖风云变幻时的老前辈吗?”
娄武双越想越惊,只觉自己现在身处幽林,正被一头泰山一般巨大的老虎盯着,如芒在背,冷汗不止......
马晨龙仍旧坐在原处,马乂已然回来,进了屋内,问道:“大哥,这娄武双来者不善,与小侄儿素不相识却送重金,定是有所图谋!我们得多加防范,只是,这家伙到底图的什么?却不甚清楚。”
马晨龙缓缓道:“老二,你叫老三,多注意注意朝廷的举动,万不可与之交手。你暗中保护好马昌虎。此事我也不清楚,想来只好先等待时局变动。再做打算。”
“这样会不会太被动了。”马乂有些不解。
“你要知道,现在那娄武双一定是防着我们马家的,如果现在去调查此事,无异为想与朝廷对抗。这件事是我最不想看见的结果。”
“可是...好吧,就听大哥的!”马乂也不再反对,说完便转身出去。
马晨龙独自坐在厅中,心中想到:“这娄武双是如何查到此事的?莫非真是因为这起屠杀案件?能让娄武双这种人物亲临的必然不是小事。那么果然就与那传说中的五绝有关了?只是,他是怎么知道此事的?哦,对了,百年前对无极宗等门派的剿灭战便是朝廷发起的,若非当时各派内耗严重,恐怕也轮不到司徒来当皇帝。只是,当时应当是对那段历史刻意抹去了的,知道此事的人早已消散人世。难道当时还保留了一点?也不知这娄武双到底知道多少,但是他至少灵敏的嗅到了此事便与五绝有关。以后恐怕难办了。”
......
马昌虎捧着沉甸甸的木盒,回到房间,放在桌上,却是连看也不看。只是又回到窗边坐在凳子上,继续望着窗外乌云发呆,兀自纳罕道:“乌云了这许久,怎么还不下雨?也不打雷?”
“咚咚。”敲门声又响起,只听一清丽担忧的声音徐徐传来:“昌虎,在吗?不说话,我就进来了。”
“我在。”马昌虎现在思绪有如乱麻,身遭惨况已然将他压得摇摇欲坠,更何况加上这不知为何突然出现的娄武双。无论是否是马文龙杀了自己亲人,他一定就是这娄武双的目标,他从始至终只是焦急的问着马文龙的情况。马昌虎虽然不敢与之直视,却自眼界边瞧见了那双突闪贪婪的眼睛。
马昌虎现在其实并不想见任何人。
“吱...呀”马兴兰小心翼翼的推开,悄悄的走进,又轻轻的将门掩上。看着马昌虎坐在那里,静静的望着窗外,风呼呼的吹着,青丝在鬓角飞舞,似游蛇飞龙,又如丝丝柳絮,因风而起。
马兴兰并没有听到之前的谈话,但是从马昌虎的身影中她已然发现,这摇摇欲坠的少年,恐就要就此倒下。本是想进来安慰一下马昌虎,待得进来时却不知如何是好,看着马昌虎的侧影,马兴兰暗自咬了咬牙,缓移莲步,轻踏而来。
只是步履无声,唯有二人呼吸之声被这呼啸的风声和窗纸的啪嗒声淹没。
“让我一个人静静。”马昌虎没有回头,却已然知晓正在从不远处悄悄踱来的马兴兰。
“你...你别伤心。我会一直陪着你,你要报仇,我也会陪着你的。但是...但是你不能这样消沉,马伯伯泉下有知,不知道有多伤心呐。”马兴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被马昌虎语声惊道,不觉脑子一乱,便一股脑说了出来。
马昌虎有些动容,转过头来,看了看正焦急的马兴兰。
“我知道你对宗家很陌生,但是我们怎么说也是一家人的,我去求父亲,他一定会答应帮你报仇的。”
马兴兰继续说着,却不知此话正中雷区。
马昌虎大声喝道:“这是我家的事,仇只能我一个人报!”双眼鼓动,剑眉扭曲,双手狠捶大腿。本已瘦弱的身子,此时却鼓起了暴涨的血管!
愤怒竟能将人的所有压力卸下,确实奇特,马昌虎一阵大吼声下,确实感觉舒坦了许多。只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就如同毒品一样,能迷惑人的心智,让人越陷越深,有良知的人,却会因为自己的迁怒而背上更重的枷锁。
马昌虎马上意识到自己的不当言语,在马兴兰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便又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现在太易于动怒了。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吗?”
终究,马昌虎的道歉也没能止住马兴兰泉涌的泪水,窗外风声呼呼,马兴兰此时却正如在这风下的孤草一般,稍有差池,便随风而逝。她却是极力克制着,可是无论如何努力,眼中总是会无意的流出清泪。
双手紧拽着衣角,不停的抽泣。马昌虎正欲站起,她却强作笑容,道:“你先好好休息。我等会儿再给你送饭来。”
看着马兴兰倔强着挤笑却流着眼泪的表情,马昌虎心中剧痛。却也不再说一句,本已准备站起而离凳已有一尺的身子又坐了下去。
马兴兰擦着擦不掉的眼里,转身缓缓走到门前,打开房门,轻轻的出去,轻轻的将门掩上。
“风...风冷,”马昌虎正欲说话时,转头却已瞧见马兴兰已然离开,也不知道这句话她有没有听到。
马兴兰正擦着眼泪走在走廊上,双目已然哭红。马乂却自走廊顶处探头下来,叫道:“嘿!兰丫头!”。
马兴兰听到马乂声音急急看去,却见哪里有人,正待走时,马乂却又自另一边探出头来,叫到:“兰丫头!”
马兴兰又转过头去,被马乂如此一逗,马兴兰虽然仍旧伤心不已,却已然不在流泪。只是气嘟嘟的娇声说道:“二伯!人家正伤心着呢!”
正说着,马乂短小的身子便自走廊顶部坠下,坐在走廊边上的栏杆上。摆动着双脚,配着一副老人才有的斑白鬓发,倒是一副奇特的景象。
马兴兰这才发现马乂正坐在旁边,转身过去,红透了的双眼,故意透着恨意道:“二伯,没事我就走了。”
谁知马乂看见马兴兰这幅表情却拍肚大笑,马兴兰却更是生气,大声说道:“我走啦!”便转身迅速走去。
身后却传来了一阵悠悠声音:“马昌虎那小子强着呢,等他挺过这关,我来跟大哥说媒去,保你俩顺利成亲。”
马兴兰闻声先是欣喜却又转羞怒,不禁转头数落马乂的不是。却发现回转头来哪里还有马乂?
“二伯!二伯!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马兴兰在走廊上转着,并不见马乂身影,便也翻身上顶,却是一片柳树飞斜,黑云压城。哪里还有马乂的身影?
云沉沉,世若天倾,风飒飒,谁人救世尘!
......
日隐不现,马昌虎已不知是何时辰。自马兴兰离开不知多久,马昌虎已经有些想开了吧,不再呆望着窗外,想着出去练剑,却发现身边连剑也没有一柄。兀自躺在床上,看着远处飞翔的青鸟,看着微微扇动的窗户。
马昌虎终于合上双眼,自遭难以来,马昌虎几乎都不敢闭上双眼,四面一黑,那影面便会重现,一次一次、一次一次的折磨着他的内心,嗜虐着他的精神。
如今的他,早已千疮百孔,除非困到自然进入睡梦,他是决然不会闭眼,纵使是在夜晚,他也会点燃蜡烛或是油灯,一直坐在灯火前。
看着闪烁的灯火,在空中忽大忽小、忽明忽暗、忽而飘忽不定似无根脚,忽而油尽蜡枯灯火骤灭。
每当灯火快要灭时,他都会找来新的蜡烛或是添油。此间马兴兰来过无数次,他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唯有饥锇到肚子疼痛难当时他才会注意到桌上摆着一碗温热的粥。
直到昨天,马昌虎才注意到了马兴兰的存在,或许是才敢于注意到马兴兰,终于开始与人进行了短暂的交流。
“马...”
“嗯?”
“谢...”由于过度的压力与饮食不足等等问题,马昌虎说话已经很不利索。
但是马兴兰知晓其意。略带鼓励的对马昌虎说道:“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要快点好起来哦。”
柔语轻声,多么优美动人的声音。
马昌虎只是淡淡一愣,便开始了另一种发呆模式。
这几日乌云密布,却是没有一点雨滴滴落,更没有半点雷声。马昌虎自那天下午起,只要不是黑夜,就会坐在窗口对着屋外的乌云发呆。
......
如今,马昌虎终于敢于去面对黑暗了,只是这勇气,却不知是从何处借的,或是重压之下的爆发。不过这一切都已然并不重要。马昌虎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又看见了,又听见了。刘妈的呼喊声,夹杂着娘的惊呼声,这一切实在太快,太快!他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声音,一个黑影便已然飘到了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