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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姒锦     孤王寡女txt下载     孤王寡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47章 坑深046米六郎忙洞房(7)

    “萧长渊,能不能换个花样了?每次都放狗,你要不要脸?”

    外面传来宋骜的怒骂,还有旺财“汪汪”不止的狗吠。薛昉垂手立于榻边,想笑,又不敢笑。萧乾却一本正经,好像根本就没有干过那事,转而问薛昉:“声东去了苗疆,可有消息传回来?”

    薛昉摇头:“不知。”

    眉头微拧,萧乾低唤一声,“闯北。”

    很多人都不知道,萧乾身边一直有四个暗卫。

    他们分别姓“赵、钱、孙、李”,名字分别叫“声东、击西、走南、闯北”。平常他们不会在人前走动,便是与萧乾关系紧密如宋骜,也不得而知。

    “吱”的一声,有人窜门而入。

    可不止来了李闯北,还有钱击西和孙走南。

    三个暗卫争先恐后往他身边挤,直喊受够了这样藏藏匿匿的日子,他们都憋坏了。

    钱击西头上扎了两个小辫,长得眉清目秀,身娇体软声线也嗲,“主上,击西好想你,击西都好久没有与你说话了,你却恁地狠心,只唤闯北前来,不叫击西……哦,击西好难受哦。”

    薛昉拼命低着头,很想戳瞎自己的眼,“使君,属,属下先出去回避一下。”

    他像被鬼撵了似的,大步出去了。

    萧乾的神色却很淡然,他皱眉问闯北,“声东可有消息?”

    闯北是个和尚,穿了一身僧袍,双手合十的样子,却没有和尚的严肃,“这才走小半月,想是没那么快的。”说到这里,他又望向花枝招展的击西,“不过,属下另有一件要事回禀主上。”

    萧乾很冷淡,“说。”

    闯北道:“击西不是因为见不着主上才难受,而是他想偷我佛珠去换胭脂。偷不着,他便抢,抢不过,他便哭,哭不过,他便骂。阿弥陀佛,真是醉死佛爷了。”

    击西不服,“李闯北,你敢在主上面前搬弄是非,还笑话我?”

    闯北哼一声,“我哪有笑话你?我分明就是在骂你,还想打你。”

    击西道:“好哇好哇,打就打,哪个怕哪个?”

    闯北道:“阿弥陀佛,你哪次赢过老衲?”

    击西道:“你个假和尚,我哪次没赢你?你每次打不过我,就会乱念经,念得我头痛……臭流氓。”

    “我是出家人!”

    “你这也装得太不像,喝酒吃肉哪样没有你?”

    “我不像,那你偷偷买胭脂就像了?”

    “我是为了主上。”

    “为主上买胭脂?真是醉死佛爷了!”

    “蠢和尚,主上今夜要洞房,不好好打扮一番,如何洞得了?”

    “你这么蠢,怎么没蠢死?”

    “废话,我若蠢死了,谁来打死你?”

    “呸呸呸!死不死的,真不吉利。主上,属下去念经了。”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恨不得戳死对方。

    萧乾倒也自在,只立在床侧的孙走南晕头转向,很是崩溃。

    他上前一步,禀报道:“主上,声东走了这些日子,也没个音讯。想来那苗疆会养蛊的人,也不好找。要不属下派人去寻一寻?”

    孙走南长得虎背熊腰,高大的身材不若中原人的文弱与纤瘦,一脸的络腮胡子,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这样的人走在街上,肯定能把小奶娃吓得唤娘。

第148章 坑深046米六郎忙洞房(8)

    但就他这么一个人,却是萧乾四个暗卫里最像正常人的。用他的说法,一直那么英俊的存在着,让另外三只感觉很羞愧。

    室内吵嚷不绝,萧乾却意态闲闲,并无半分不耐烦。他沉默好一会儿,才点头道:“可以去寻,但不宜太多人,弄得声势浩大。此事,万万不可走漏风声。”

    中了蛊毒之事,他不想让外人知道。让敌人多知道自己一个弱点,那生命的危险性,便多增加一点。

    孙走南点头应喏,又道:“尚雅那边,我们的探子,倒有消息传来。可探子说,她似乎真的不知蛊毒为何物,而且,他们也翻遍了墨家典籍,未见与此相关的记载……”

    萧乾半阖着眼,嗯一声,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突地抬头,看向孙走南的络腮胡子,“墨九是钜子之事,除了墨妄,座下弟子可有知情的?”

    孙走南嘿嘿道:“他们那么笨,怎会晓得?”

    萧乾斜眼道:“潜入墨家那么久,你们不也都没探出实情?若非那日我看墨妄与申时茂神色有异,讹了孔阴阳,现也蒙在鼓里。”

    “主上英明!主上万岁!”

    这马屁拍得痕迹很重,但萧乾这时千头万绪,却也没有理会他,只拍了拍手,继续阖在榻上闭目养神。

    孙走南看一眼还在争执不休的击西与闯北,小声道:“主上,这两个人总这般无法无天,可怎生是好?”

    萧乾道:“老规矩。”

    “哦。”孙走南严肃地看一眼浑然不觉的两个同伴,好心建议道:“他两个毕竟长大了,总打屁股有伤风化。依属下看,不如扇耳光好一些?”

    他话音刚落,击西与闯北齐刷刷看过来,一人抓他一只胳膊,“孙走南,你最好收回这一番恶言。”

    走南很无辜,络腮胡子一阵发抖,“我是好心啦,二位兄弟——”

    “都住嘴!”萧乾咳嗽一声,脸色不太好看,那三个家伙见状,再不敢打闹,都老老实实立在他面前,“主上,还是打屁股吧。”

    这番闹腾,薛昉就推门进来了,看见三个家伙那怂样子,再看看萧乾凉薄冷漠的面色,那个一直想不通的问题再次上来了。

    都说有其主必有其仆。

    他家使君这样清冷高贵的人,怎会养了这样几只蠢奴才?

    这样一想,他找到了存在感,挺直胸膛,忘了说正事,只傲娇地道:“只有我了。”

    萧乾瞟他,“何事?”

    薛昉从某种自恋状态中回神,羞得垂下头,拱手道:“使君,墨家左执事求见。”

    昨日冰室出来之后,萧乾便派禁军把墓道封住了。除了令人寻找潜逃的孔阴阳之外,对墨妄与申时茂一行,他没有丝毫怪罪,反倒盛情邀请他们请来赴宴。尤其对墨妄,他还专程为他写了一张请柬。

    薛昉去送请柬的时候,墨妄的脸色很难看。

    他记得在墓中,墨妄曾对萧乾说,他“心悦”墨姐儿,当时使君从头到尾都没有反应,可这次专程派送请柬的事,却干得诡异,分明就是往人家的伤口上洒盐嘛。

    “不见。”萧乾果然拒绝了墨妄的求见,“告诉他,本座累了,若有要事,明日再来。”

    薛昉摸不透他的脾气,小声称是,正要出门,却听萧乾又道:“告诉他,今日洞房花烛夜,本座走不开。”

    薛昉错愕的僵住,一点点转头看他。

    击西、走南、闯北,三个人也傻傻看他,一副“不认识他”的表情。

    萧乾头也不抬,拿过书卷漫不经心的翻阅。

第149章 坑深047米夜逗(1)

    大婚之日没人闹洞房,却半夜闹了鬼。

    就在府内人工湖的上方,有一只白衣女鬼从湖的这头飘向湖的那一头,风一吹,那女鬼身上的白衣晃晃悠悠,软得像没有骨头没有脚,还偶尔发出一两声令人恐惧的呻吟,吓得值夜的婢女丢掉牛角灯边哭边跑。

    可等家丁小厮带着家伙跑过去的时候,那女鬼又“嗖”的一下窜到湖对岸,消失得无影无踪,徒留一群人在湖边围观指点,久久不散。

    “搞掂!”众人围湖捉鬼之前,墨九已经从湖边的大树上跳了下来。

    她手上捏一个用鱼线绑成的竹架子,身高与人差不多,竹架上套了白衣,头上拴一块黑布,夜幕下,风一吹,远远看这东西,确实吓人。

    “姑姑好样的,这鱼线拉得极好,生动,有趣,活泼。来,把女鬼也一起带回去吧。”她把东西交给蓝姑姑,然后在蓝姑姑欲哭无泪的叮嘱声中,趁着府里的人都在湖边抓“鬼”,偷偷潜入乾元小筑。

    在这之前,她去过一趟“冥界”了。可小院铁将军把门,里头的物什都被一扫而空,俨然成了个空院,哪还有她那药瓶?

    她回南山院吃了些糕点,又去竹楼绕了几圈,并没有见到她传说中的夫婿萧长嗣。

    看上去没有危险,可第一天入住南山院,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处境,她心里头不踏实,索性把人引开,一个人跑来找萧六郎了。

    想她独单单一个女子,没点药物防身,多不方便?

    萧乾阖着双眼,安静地躺在床上。

    昨儿天气晴了一天,今儿外头下起小雨,可室内却很闷热。他伤势未愈,连续两晚没有休息好,这会儿吃了药,睡得正熟。

    他原本是一个很警醒的人。但平常有他在的地方,声东、击西、走南、闯北或者薛昉、白羽几个,总会留下一个留在边上护卫。故而,他睡觉向来比较放松。

    墨九坐在床头的矮凳上,第一次看熟睡的萧六郎。

    两世为人,她一个接受过现代化教育的知识女性,看过的美男太多,早就过了犯花痴的年纪。莫说前世随处可见的资讯,各种类型的男星名模不计其数,便是这一世见过的宋骜、墨妄等人也是英俊男儿。

    ……还有那天晚上与她月下对饮的东寂,虽然她事后想破脑袋,也想不起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但记忆中那一袭白衣,那一头长发,还有他温情脉脉的目光,想来也是俊美的男人。

    可这般,萧六郎仍然与众不同。

    他很干净,比任何人都要干净。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从平常的行为举止,到屋中的摆设乃至睡觉的姿势,无一处不给人一种洁净整齐的舒适感。

    这会儿,他穿着轻软的寝衣,两只手叠放在腹部,即使睡着了,也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可毕竟他睡着了,衣袖高撩,领口大敞,他也完全不知,一片结实有力的肌理,在昏暗的火光下,泛着蜜一样的质感,与他的清冷完全不同,安静得像一个远卧晓松近似画的远古谪仙。

    ——若说有哪里不妥,便是他寝衣在熟睡中不小心撩丨开了下摆,露出了两条精壮修长的腿。他腿上似有伤口,缠了一圈厚厚的白布,未损他容貌,还平添一股男子的力量感。

第150章 坑深047米夜逗(2)

    “仙姿媚骨,举世无双。”

    她搜尽脑子,想出这么两个酸溜溜的词来赞美他的美色。

    于是,她就把“仙姿媚骨的谪仙”从睡梦中闹醒了。

    墨九低着头,静静看着他。

    萧乾一动不动,手依旧规矩地叠放着,也静静看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动。

    墨九是在观察“谪仙”醒来的时候,与人类是不是一样的,会打个呵欠,会伸伸懒腰,会翻个身表示很爽。萧乾打量她,是半睡半醒中,以为在做梦——正常情况下,墨九是不可能坐在他床前的。

    “你为何在此?”他问。

    “你猜?”墨九眨眨眼,盯着他长而上翘的睫毛,有点手心痒痒。她见到这样漂亮的眼这样好看的睫毛,就很想去捻一下。就像有人看到长得可爱的孩子,想捏捏他的脸。

    萧乾自然不会猜,转瞬间他便清醒了过来——墨九真坐在这里,并非他做梦。而这个妇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的床头,只有一种可能……

    他目光一冷,突地冒出一句,“笞臀一百次。”

    “啊?”墨九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你不是吧?”

    萧乾这个话当然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值夜的暗卫。

    听得墨九问,他并不解释,只随意扫一眼,这才发现自己睡姿不雅,寝衣的下摆全开,几乎以一种半赤丨裸的姿势摆在她的面前。

    迅速捞过被子把自己盖住,他沉声:“出去!”

    他冷厉低沉的声音,似焚天之怒,没把墨九吓住,却把内室的三个家伙唬住了。

    击西抚着垂在肩侧的小辫,“嘤嘤嘤,主上好像生气了。他要笞臀,笞谁的臀?今晚谁值夜啊,哦,不是击西,是闯北……闯北,你死定了。”

    闯北哼一声:“谁说是我?分明是你。我是被你拉来看戏的。不过主上为何要生气?在三江驿站,主上沐浴不都允许小寡妇看了嘛?”

    走南好心提醒:“那是为了引墨妄前来……再说,那次主上可没让小寡妇瞧见身子。”

    闯北点点头,又低叫,“不对,那日在小筑里,主上光溜溜的沐浴,不也准她靠近吗?”

    走南哼哼,“靠近是靠近了,可击西的屁丨股,不还红肿着吗?”

    闯北觉得有道理,“那主上果然是生气了。阿弥陀佛,老衲好心累!”

    击西瞥他一眼,“击西不服,这小娘不是第一个可以接近主上的女子么?击西是好人,击西是大好人,主上喜欢她,击西就让她进去看主上的光屁屁,击西这么好,主上为什么还要打击西?”

    走南听他尖着嗓子发嗲,一脸络腮胡子就发抖。他勒住他的脑袋,狠狠一拍,正要教育他身为男子应当用什么样的声音,便听闯北“咦”一声,“阿弥陀佛,老衲晓得主上为何生气了。”

    击西委屈地抚着发辫看他,走南也好奇地撸丨着胡子看他,闯北却卖了个关子,手捻佛珠,摇头叹息道:“我佛慈悲,原谅这两个什么都不懂的畜生吧。他们太任性了!阿弥陀佛。心如即是坐,境如即是禅,如如都不动,大道无中边,若能如是达,所谓火中莲……”

第151章 坑深047米夜逗(3)

    “闭嘴!”击西和走南勒住他的脖子,“说人话。”

    闯北翻着两个白眼珠子,快声道:“你两个要放那小娘进去,好歹先给主上穿一条裤子呀?谁乐意在小娘面前遛鸟?”

    击西道:“主子腿上有伤,不宜穿裤子。”

    走南道:“主上并没有遛鸟。”

    闯北看着他两个,“吸溜”一下被掐得流出了嘴角的口水,“善哉善哉,可主上的腿露在外面了。不仅露了腿,还露了伤。男子大多都不愿把丑陋的一面现于妇人面前,你们两个蠢材,让老衲怎生教育才是?”

    击西和走南对视一眼。

    击西道:“怎么办?他说得好像有道理?”

    走南点头,“那你屁丨股洗干净了嘛?”

    击西哭丧着脸,“击西为何要洗屁丨股?”

    走南道:“等你领罚的时候,我可以打得舒坦一点呀?”

    击西松开掐住闯北的手,捂脸痛哭:“呜,为什么又是击西?击西好委屈。不行,击西要去告诉主上,今夜是你两个值夜,击西是无辜的,击西长得美,主上会信的。”

    孙走南吐了……

    李闯北慈悲一点,“不如……剪刀石头布?”

    “够义气!”三个人正准备用最为公平的剪刀石头布来决断谁去挨罚。只听见一道窸窣声响过,虚掩的门口便钻进来一只大黄狗——正是同样没有出声的旺财。

    它吐着舌头,摇着尾巴,直接往门边一趴,把个长长的嘴筒子伸出门缝,便安静地没了声音。

    “哈,有了。”

    三个人齐齐看着旺财,得意之极。

    “守门是狗的事,主上最该打它!”

    里面三人一狗,都在推卸责任,外面墨九却奇怪萧乾神不戳戳的反应。不就露了一下长腿精肌吗?至于一副受了侵犯的样子?

    “萧六郎。”她不退反进,坐在床边。

    萧乾的卧榻很大,可她一坐,他就觉得窄了。

    往里挪了挪,他冷着脸,“你半夜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墨九是现代人,看个大长腿,根本就没有半分猥琐的感觉。但萧六郎挪身子的动作却提醒了她,他两个还不熟——好像确实不熟。如此一来,她在月黑风高的洞房花烛夜入他屋子,好像不妥?

    这样一样,她决定原谅他的不礼貌,认真道:“我想来讨点药。”

    萧乾眸色生冰,“你要什么要?”

    墨九歪头打量他的脸,“我在冰室也受了伤,想要点儿毒药。最好无色无味,一沾就死的。”

    萧乾的眉,几不可察的一挑,“受伤用毒药?”

    “哦,是这样的。”墨九平静地捂着胸口,一本正经地解释,“你知道的,受伤会很疼的嘛,我这个人最怕疼,我想若疼得狠了,不如直接吃药……一命呜呼好了。”

    这个理由牵强得萧乾一个字都不信。

    他道:“你有本事闯入我房中,为何不去药房偷?”

    “你这个人,说偷真是难听哩。”墨九抿了抿嘴巴,样子很老实,“我为人品性端正,思想境界经得出考验,人格节操经得住深究。不贪财、不好色、不图利、不爱名……这些事,不都是有目共睹的嘛?”

第152章 坑深047米夜逗(4)

    萧乾嘴角抽搐一下,指向门口,“出去!”

    “好了好了,你这个人真不可爱,也不幽默。”墨九拉近凳子,低头看他,笑眯眯道:“我实话告诉你好了,我觉得以我的美貌,在这个豺狼虎豹横行的萧家生存,太过危险。所以,想借你一点药物防身……”

    看他眉头皱着不耐烦了,她拣重要的说,“然后我本来是想去药房借一点的,结果我不太识得那些瓶瓶罐罐,于是,我找来找去,我找来找去,找得犯困了,就把药架子打倒了……”

    萧乾双眯危险的一眯,凉凉看定她。

    她咳了一下,“再然后,我就把你的药瓶摔碎了一些……”

    萧乾喉头有点甜,“一些是多少?”

    墨九严肃的掰手指,“大概好像约摸是一个,二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七个,八个,九个……”

    萧乾慢慢闭上眼,只剩鼓鼓的喉结在动。

    药房里的药他都有分门别类摆放整齐,那都是他的成果,平常都当宝贝似的看着,结果被这个疯子打碎了,可想而知他有多如何心疼。

    好一会儿,屋里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旺财伸出门缝的嘴筒子,往前一点。

    击西也趴在门缝,“主上没声音了?”

    闯北趴在他的背上:“主上是不是气死了?”

    走南把他两个拉开:“主上是不想和疯子一般计较。不过,今天晚上,你们哪个守药房?”

    击西捂嘴偷笑,“闯北要死了要死了。”

    闯北指着她,手直抖,“是你拉我来的。”

    走南:“……”

    三只人一条狗在门缝里面小声嘀咕,墨九隐隐听得声音,总觉得哪里不对,抬脚就想过去看看,萧乾却睁开眼,“无事,几只老鼠饿了。”

    墨九信他就有鬼了,“你养的?”

    他不答,却用厉色的眼神阻止她过去。墨九不是喜欢探人隐私的人,尤其在探不了的时候。

    她干笑一声收脚又坐了回来,看萧乾恢复了清冷的情绪,又问:“好大只的老鼠,不晓得清蒸好不好吃?”

    门缝里“吱”一声,“老鼠”噤声了。

    萧乾揉着额头,收回看她的视线,缓缓闭上眼,“时辰不早了,嫂嫂回去歇了罢。”

    笑一声,墨九抱着双臂看他,“你不拿药给我,我是不会走的。我这个人心里有阴影,就会产生不安全感,心里有不安全感,我就睡不着……我既然睡不着,不如在这里陪你好了。反正大家都知道我是你嫂嫂,三更半夜跑到你屋里来,肯定是清白的嘛。”

    萧乾扫她一眼,胸膛起伏不停。

    墨九眼一瞪,“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对哦,我刚才看你的腿上缠了纱布,好像伤得不轻。不如,我画个符给你镇镇疼?”

    骂不得,打不得,气得半死,还弄不走。

    遇到墨九这样的人,再好的涵养都会崩溃。

    萧乾黑眸烁烁,神色复杂的盯着她,正待开口,外头突然传来薛昉的声音。他像是刚被人闹醒,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叩门,“使君,南山院那边来了消息,大少夫人又丢了。几个小丫头谁也说不清她什么时候不见的,急得哭了,有人说被女鬼抓走,这会儿满宅子都在找……大夫人急了,去城里请了道士过来捉鬼……”

第153章 坑深047米夜逗(5)

    萧乾手一顿,无力地瞪了墨九一眼。

    宅子里的事就这般,一有人起头,便闹腾得厉害,若一会被人瞧见她在乾元小筑,他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考虑一瞬,他吩咐薛昉道:“去告诉大夫人,这怪力乱神的事做不得,不必请道士。”看一眼稳坐床沿的墨九,他头痛的皱了下眉头,又补充道:“大少夫人兴许又变成母鸡或野鸭飞走了,叫他们不必担心,天不亮就回了。”

    这可不是萧乾平常的行为,薛昉听着奇怪,愣了一下,“哦”一声,又道:“可道士已经入府,由几位夫人领着在湖边查了一会,又往乾元小筑来了……属下不得已,这才打扰了使君休息。”

    这一听,墨九很平静,可萧乾却再瞒不得了。他叹口气唤了薛昉进来,望着墨九道:“把大少夫人带着,从后面走。”

    薛昉乍一见墨九,张着嘴巴,久久没法回神儿,“这……啥时候的事儿?”

    萧乾瞪他一眼,“还不快去?”

    薛昉领命,就要过来请墨九离开。墨九却懒洋洋地笑,“萧六郎你也真是,我们两个这般清白,就算人家知道我在你这儿,也不会怀疑什么的……好了,你休息吧,我这就出去告诉他们,我在你屋,不必找了,大晚上的,找人也怪累……”

    她说着就要出去,萧乾顿觉气血不畅,“你敢。”

    墨九笑眯眯的,“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人品端正,从来不怕影子歪。”

    普通妇人遇到这种事,早就急得慌神了,就怕被人闲话,可她到好,还要主动送上门去。

    萧乾静静看着她,“你就不在意脸面?”

    墨九呵的一笑,奇怪了,“我一个寡妇,要脸面做甚?脸面换得来米,还是换得来男人?”

    萧乾的手无力地垂下,似乎一眼都不想多看她。墨九觉得若不是他受了伤,一定会跳起来,一个巴掌拍死她。可他到底不是普通人,不仅没有拍死她,反而很快镇定下来,淡淡道:“要什么药,回头我让薛昉带给你。”

    “耶。”墨九笑道:“我就知道六郎是世上最有良心的小叔子。乖,嫂嫂回头一定好好疼你。”

    萧乾一怔,身子便坐起来,墨九笑着赶紧摆手,“你睡,你睡,不必相送了,我和薛小郎走便是,保证不会让人看见。”

    在萧乾灼灼的注视中,墨九头也不回。

    “嫂嫂!”萧六郎喊住她,“我有临别赠言。”

    墨九回头看他深邃如潭的目光,得了便宜还卖乖,“还有东西送?这就不必了吧?”

    “要的。”萧乾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墨九扯了扯嘴角,摇头自去,“你们这些年轻人啦,就是脾气不好。学学我呐!”

    ——

    墨九成婚后的三天,都是在南山院过的。

    在这三天里,她几次想去看一看自己的夫婿,顺便了解一下他的病情,看他要什么时候才会被自己克死,好瞅瞅“天寡之命”的威力。

    可天寡没来,她也一次都没有见着萧大郎。

    萧大郎居住的竹楼,有人日夜不离的守着。

    哪怕她是南山院的大少夫人,人家也不让她进去。

第154章 坑深047米夜逗(6)

    为此,她爬过树,凫过水,下过毒,可都没有什么效果,那个她曾雨夜探访过的竹楼,比乾元小筑都难进。折腾一阵的结果,不仅没有见着萧大郎,反倒让老夫人和大夫人好一阵数落,说她不重夫婿,不管大郎死活,任性妄为,扰他清净,罚她一晚不许吃饭。

    墨九一怒之下,愣是去灶上吃了三大碗,然后放出狠话,说婆婆不待见她,夫婿不疼爱她,那就千万不要拦住她的桃花,此处没温暖,自有温暖处。

    这样狠的话,萧大郎也没有动静。

    不过第三日,她又被罚了一晚是不许吃饭。

    半夜里,她躲在灶下的柴火堆里,一边啃鸡腿子,一边问蓝姑姑,“你说萧大郎,真就不怕我给他戴绿帽子?”

    蓝姑姑在边上为她端水,“姑娘往后用点脑子,别再瞎说了。”

    “我那是瞎说吗?”墨九瞪她一眼,摇头道:“也不知那个小孩儿的姐姐到底是一个怎样美若天仙的女子,竟然让萧氏长孙惦记了三年,还念念不忘,独卧病中念着那一缕香魂,冷落我这个可怜的新婚妻子……唉,忧伤。”

    她啃一口鸡腿,又道一句,“忧伤也。”

    蓝姑姑:“……”

    墨九再啃一口,“唉,我好忧伤。”

    蓝姑姑无奈:“你是忧伤出不去府吧?”

    墨九瞪大的眼,亮了,“对啊,还是姑姑了解我。我想和申长老去赵集渡,探那里的古董,我还想回冥界去住,不与那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争三短。我也想我大师兄,想与他去神农山,看看墨家总院,我还想去临安……”顿一下,她摸着东寂给的扳指,幽幽一叹,“何时才能以食会友,吃遍临安。”

    蓝姑姑一脸无奈,“除了吃和玩,你还想干什么?”

    墨九咬着鸡腿,目光亮了亮,“逗萧六郎。对,我还要去逗萧六郎。”

    她念着墨妄,墨妄也惦着她。

    可他领着墨灵儿三次求见萧乾,都被拒绝了。薛昉对墨妄的为人很是敬重,每次他来都恭喜有加,上茶倒水,说使君身子欠佳,不便见客,由他作陪。

    可墨妄需要他陪么?

    他只道萧乾在推诿,自去了。

    薛昉有苦难言,“使君身子确实不舒服。”

    乾元小筑的人都知道,萧乾在床上躺三天了。

    那天晚上墨九走后,他脸色煞白,尔后又重新拟了方子吃着,今日才有了些起色。这两年来,薛昉一直跟在萧乾身边,除了战场上受点伤,他从未见过使君生病。

    这回的事,真让薛昉大为困惑。一个墨姐儿……哦不,现在是大少夫人了,为什么会把他家使君气成这样?

    ——

    墨妄再一次从萧府出来,回到位于城南的宅子。

    这所宅子是申时茂置下的,与食古斋一样,算是墨家产业。墨家信徒遍布天下,赚钱的行业多有涉及,汲汲营营了一代又一代,虽养活的人口太多,但不算富足,也不太缺钱。

    这小院种了不少桂花,临近八月,桂花未开将开,风一拂,便带过一缕幽爽的暗香。

    可墨妄无心赏桂。

    今儿又下了些雨,淅淅沥沥的,令人心情浓郁。他坐在檐下的矮几旁,鼻间充斥着桂花的香味儿,看申时茂拿了棋筒过来,一直默不作声。

    申时茂捋一把胡子,坐下,“左执事,来一局?”

    墨妄不惯拒绝人,伸手拿了黑子,可神色悻悻。申时茂观察着他的表情,“老朽有句不敬的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墨妄抬眼,“长老但说无妨。”

    看他脸色阴霾,申时茂叹息一声方道:“老朽比左执事痴长几岁,见过的风浪也多一些。凡事不坏即好,吉人自有天相,左执事莫要为九姑娘忧心。”

    墨妄点点头,执着黑子,可手顿在空中,却好久没落下。好一会儿,他才道:“九姑娘为人机灵,我颇放心。只担心姬辰,小小年纪,不知得吃些什么苦头。”

    方家姐弟与墨妄的关系,申时茂知道一些。

    他执了白子在手,了然地点点头,“不管忧心谁,萧使君不让见,我们便见不着。但他也不会永不让见,依老朽看,他是想与我们要价。”

    “要价,要什么价?”墨妄看着申时茂。

    申时茂轻轻落下一子,“钜子。”

第155章 坑深048米千字引(1)

    江湖人上的人,说话都直来直去,有什么便问什么。可说到这个事,墨妄却犹豫一下,“申老是指萧乾已然知晓九姑娘的命格,乃墨家新任钜子?”

    申时茂点头,“萧使君问过老孔。”

    墨妄皱紧了眉头。

    这样隐秘的事,他从何而知?

    檐下可观雨,可闻桂。秋雨绵绵落下,掉在院中的桂树上,那桂花的幽香,似乎更浓了。

    静默许久,墨妄轻抚衣袖,捻一颗黑子,指尖揉搓着,似在思考落子的位置,慢悠悠道:“申老有没有想过,墨家子弟都不知的事,萧乾却一清二楚,到底为何?”

    申时茂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墨妄已有第二句:“再有,我墨家子弟遍布天下,荣、珒、西越各地皆有,却对萧乾此人,知之甚少,岂不怪哉?”

    顿一下,他仍然不等申时茂回答,手上棋子重重落下,沉沉说出第三句:“尤其他离开楚州那几年发生的事,更是无从查实。”

    大墨家不仅拥有强大的机关术,还有着强大的人脉。由于墨家各地堂口人员复杂,又深入民间,墨家的情报来源,有时比朝廷更有精准细致。然而,任凭墨妄费尽心力,依然查不到萧乾那一段经历。

    申时茂沉默一会,想到这些年墨家的下坡路,语气有些疲惫,“墨家横祸一桩接一桩,内外乱成一团,正是需要钜子出面主持大局的时候,我们可以向萧使君挑明九姑娘的身份。想来,他也得给些脸面,不好为难。”

    墨妄摇了摇头,“申老的想法我明白。可钜子之事干系重大,需要足够的佐证方能令人信服,让天下的墨家子弟服从。”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谁也没有见过钜子到底长成什么样子,谁也做不了这个证人,如何佐证得了?

    申时茂撸着胡子皱眉:“知晓八字命理不够?”

    墨妄点头,“不够。”

    申时茂又道:“核实出生方道不够?”

    墨妄再一次摇头,神色间满是忧虑,“也不够。”

    申时茂想了想,语气微微一沉:“莫非连坎墓冰室里的考验也不够?”

    末了,不等墨妄回答,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般重重拍在腿上:“老朽愚昧,竟忘了神农山的……祭坛之局。”

    墨妄瞥他一眼,没有否认,却又道:“这也是我没有想过要开启坎墓的原因。那件事情,是你指使的,还是孔阴阳自做主张?”

    最后一句话,他添了几分厉色,颇有几分墨家掌事的冷峻。申时茂职务不如墨妄,可年岁比他长,在墨家的时日也比他长,平素墨妄待他有礼有节,很是恭敬,无一处不自认晚辈处之。故而申时茂很少见墨妄发脾气,更没有这般声色俱厉的时候。这被他一训,老头子颊上肌肉微微发颤,连忙起身做个长揖,拱手致歉。

    “是老孔自作主张。老朽在这里替师兄赔罪了,还望左执事看在老孔一番好心,且经了此事,在楚州城都呆不下去了,便饶他这一次。”

    墨妄默然调头,俊颜微冷,“他已非墨家人,我管不得他。”

    这样一说,申时茂更是脸红,不由叹道:“当年老孔被老钜子罚出墨家的内情,左执事也是知晓的……至于这一次他为萧家说九姑娘这门亲事,确实是事先不知钜子八字。”

第156章 坑深048米千字引(2)

    “唉,让他好自为之吧。”

    墨妄并不会咄咄逼人的,萧乾派人到处寻找孔阴阳的下落,他一个瞎子,腿又瘸,虽有些本事,可活着也是不易,他犯不着逼人入绝境。

    沉默片刻,他换了话题,语气比先前更为沉重,“老申,我墨家历经数代,行至今日,子弟遍布天下,人人都称风光无限。可朝廷是官家的,墨家再多风光也只是一群江湖游侠,若朝廷真的要与我们动武,把我们当成匪患剿了,谁又能说个不字?”

    这些道理,申时茂活了几十岁的人,自然明白。而且如今的墨家不比以前,想要在江湖帮派与朝廷之间得个平衡更是不易。

    他眯了眯眼,严肃道:“所以老朽认为,找回矩子,重振墨家,势在必行。”

    “钜子之事,不可儿戏,还得从长计议。”墨妄停顿片刻,缓缓看定申时茂,“申老可知,为何朝廷对墨家总有容忍,便是珒国和西越,也都高看墨家一眼?”

    申时茂怔住。

    好半晌,他慢吞吞吐出三个字:“千字引。”

    这天下有一个传言,得“千字引者,可得天下”。可千字引的传说很多,但它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世人知之甚少。

    流传最广的一个版本是,墨家祖上以机关术为基础,经过数代钜子的悉心研究、改良与实验,制造出了一批可应用于战场的巨型床弩和可连发弓箭等等超前意识的武器装备。但为免先进的武器祸害苍生,引天下大乱,墨家祖上把武器制作图谱毁去,并写了一千字训诫弟子之言,封存在神农山。

    原本图谱已毁,后来不知怎么又流传出来另一种说法,图谱虽毁,可墨家先祖不忍心血付诸东流,巧妙地把武器制作的法子写出文字概述,共计一千字,这才称为千字引。

    如此一来,墨家“怀璧其罪”,不断受到朝廷或民间的各方威胁,数十年来不堪其忧,偏又实在拿不出千字引来,这才不得已才向天下人道出“千字引”虽无武器图谱,但确有其物存在。不过,千字引一直封存于神农山祭坛之内,除了墨家钜子,无人可以开启。

    有了墨家的解释,外面也半信半疑。

    于是数十年来,为数众多的“高人”纷纷前往神农山祭坛,想一探究竟。

    可想尽办法,死伤者无数,却根本无人能入。

    如此一来,慢慢的外界就相信了,也就与墨家人一样,等着墨家找到他们的新钜子。

    强大的武器装备对一个王朝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不仅是上升国力的基础,得其强大之力,更可以横扫天下,建不世伟业……所以,为了一个并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千字引”,无数人前赴后继,南荣、珒、勐,西越等国,对墨家又敬又怕又想笼络又想控制——这份爱,很复杂。

    桂花林里的雨还在下,比刚才似又大了些,有零星的几缕飘入檐下的桌几。

    可桌旁的两个人,却久久没有走棋。

    墨妄看着被雨染湿的桂花林,仿佛看见一个血雨腥风的时代再一次来临,钜子的出现,让它正以无人可阻的力量,把他们这些人卷入其中,烽火尽处,墨家需要肩负的责任,他不敢或忘。如此,他们守着千字引,是为天下苍生计。

第157章 坑深048米千字引(3)

    申时茂看墨妄默然不语,慢吞吞从钱袋里取出六枚铜钱,把棋筒中的棋子倒出来,将铜钱置入棋筒捧在手心。

    “老朽卜一卦。”

    他闭目静心,冥想片刻,一只手封住筒口,虔诚地上下摇晃了数次,慢慢地,倒竖棋筒。

    六枚铜钱一个个倒出。

    正面为阳,背面为阴,这是最简单的金钱卜,源于周易八卦,大概意思是以阴阳八卦之数理,用于预测所问之事。

    墨妄看申时茂眉头拧起,问他:“申老所问何事?”

    申时茂道:“天道、王道。”

    墨妄拿起一枚铜钱,置于眼前,以铜钱孔看雨下桂花林,声音悠然:“天下事,非大圣大贤之能,无所悟。天下割据,王朝鼎立,宇内不稳,天道已误,王道也落。莫非申老认为天有机授?”

    申时茂点头感慨:“自前朝末天下纷争始,这二百年来,王朝更替频繁,现南荣又遭珒人之祸,国无鸿儒,世道维艰,民心图利,四处遍及蝇营狗苟之徒。依老朽看,乱世末,已到江山一统,王朝转盛之机。”

    分久合,合久分。

    天下大势,从衰转强,莫不如此。

    墨妄看着他脸上的皱纹,久久不语。

    申时茂翻开棋筒,一字一顿,慎而重之,“在这契机之前,当有雄主立世。”

    “雄主?”

    墨家历经数代,鸿鹄之志不灭,无不想拥雄主而治天下,兼天下而治苍生,这是墨家人的宗旨与希望。

    可这天下久乱,何以为治?墨妄不以为然地笑:“南荣数代君主懦弱无能,何来雄主?”

    申时茂把六枚铜钱一一合拢,又装入自个钱袋拍了拍,微微一笑:“天道将至,左执事可静观也。”

    ——

    入了秋,一日雨,一日寒。

    墨九半梦半醒间,身上凉飕飕的,脑子也迷迷糊糊。她不知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睡着了,眼前有一个女子孤零零地站在阴山皇陵,那里的空间充斥着热腾腾的雾气。雾气之中,皇陵的石壁上,有一行字。

    “金戈铁马豪情战千里,江山如梦爱恨皆成空。”

    字一个个入脑,很清晰,就像放在她的眼前一般。

    可那个女子,她分明只能看见背景。

    “是谁在哪里?”她冲那个女子喊。

    没有人回答她,那女子还在一步步往前走,速度不快,却坚定。

    她心脏微微一缩,又拔高了声音,“你是谁?你在那里做什么,快回来,有危险!”

    那女子依然固我,就像听不见,一直走到石壁之前,她才转头看了一眼——墨九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那个人墨九,是前世的她。

    她一个人在里面,只有她一个人。她想喊住梦里的“自己”,却喊不应她。她好像在找人,找了很久还在原地绕圈,直到墨九眼睛都乏了,她才累了,巴巴地望着入口,“怎么办?出不去了。”

    墨九看得见她自己,那个梦里的自己却看不见她,一种绝望的恐惧感,让她额头的汗都滴了下来。

    这个时候,有一个男子站在她的面前,双手钳住她的双肩,“九儿,我等你很久,跟我回去吧。”

第158章 坑深048米千字引(4)

    “不,我在哪儿?”墨九看不清面前男子的脸,但觉得他好熟悉,熟悉得好像昨儿才见过一般,她又问:“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梦里?”

    他墨发轻扬,长袍拂地,轻轻笑着,似乎很高兴重新见到她,却不答她的话,只紧紧握住她的手,走向那皇陵机关,下面的石梯深不见底,像缭绕了云雾一般,幽深恐怖,她想抽开手,他却紧紧抓住不放。

    “不要怕,九儿,我们回家。”

    一种强烈的窒息感,让她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昏暗之中,她大喊一声从床上坐起来,“不要!”

    蓝姑姑冲进来,“九姑娘你怎么了?”

    梦中的情形有些迷茫,地方像阴山皇陵她穿越之前的画面,可感觉又像她在冰室依偎着萧乾走过的那条路——好诡异的梦。

    墨九盯着蓝姑姑担忧的脸,甩了甩头,将十根手指插入绫乱的发丝挠了挠,“梦见我又被大夫人罚了。三天不给饭吃,可饿死我了。”

    蓝姑姑:“……”

    连做梦都在与吃战斗的墨九,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看她昨儿做的一坛泡菜入了味没有。

    遮开盖子,很香。

    她拿筷子戳了几下,捞出一块,尝尝味道不错,笑眯眯地点点头让蓝姑姑拿碟子去装一些,又去灶上拿了稀粥馒头,就着泡菜吃。

    这时候,正好大夫人派丫头过来为她量身做衣衫,墨九便也好心地送了一碟给大夫人。

    这些日子,为了嘴巴的福利,她常常想一些新鲜的花样菜式,教灶上的厨娘们做了来吃,大夫人从好奇到尝试,静静相信了她吃货的品味。

    这泡菜口感独特,很快得到大夫人的好感。大郎成婚这期间,府里膳食油荤太多,她早就腻味了,觉得这泡菜正好,赶紧又让人带话给墨九,再多做一坛,孝敬老夫人。

    时下的婆婆让儿媳做事,那就是直接用命令的。不过墨九在送她泡菜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后面要做的事。

    她当然不会是为了大夫人和老夫人,而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太复杂的她不会,简单的大多都会一点。早饭后,她便借着为大夫人做吃的去了灶上,问厨娘拿了一大筐鸭蛋,又找来碱、食盐、柴草灰等物品,把料灰调好,再让小厮搬来一筐麦糠,就准备实现自己的诺言……做松花蛋,便送给萧六郎两颗。

    毕竟萧六郎最终还是让薛昉拿了药来给她,礼尚往来是美德嘛。

    灶上袅袅炊烟,她在灶房外的院子里忙活,也不怕小雨湿了衣服,把一个个鸭蛋洗好,放在筐里,又亲自包料灰,做得很仔细,也抹了自己一身的灰泥。

    府里人都知她脑子不好使,南山院里侍候她的几个丫头与她相处几日,看她没什么架子,也不爱使唤人,自然乐得清闲,懒得帮手,只有蓝姑姑,巴巴地蹲着身子帮她和料灰,包鸭蛋。

    墨九一口气准备了一百只松花蛋,一直忙活到晌午,竹编的筐子里鸭蛋还没有包完。

    但她做得很轻松,也很享受。

    在她看来,这世上没有比吃更值得期待的东西了……她低头哼着曲,美美包着蛋,想着松花蛋可以吃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一双皂鞋就就停在她的面前。

第159章 坑深048米千字引(5)

    墨九抬头,看见了薛昉年轻的脸,也看见他背后的青石道上,几个禁军押着那一日闹喜房的小子,正往外走。

    她问薛昉,“薛小郎找我有事?”

    薛昉低头看着她,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听说大少夫人会做一些稀奇古怪却好吃的东西,这几日使君不思饮食,我想向大夫人讨要一些。”

    还没说完,他便看见了墨九捏的那个鸭蛋,不由奇道:“这做的是什么?”

    墨九没有回答,目光越过他看过去,只见萧乾从禁军中间骑马过来,一张俊美的脸,清冷无波,大抵察觉到她的注视,他也转过头来,好像很不耐烦,眉头紧蹙,“薛昉。”

    “来了!”薛昉赶紧应了。

    墨九袖子拭了拭额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薛昉一眼,目光落在萧乾身侧的禁军身上,终于看向那个被捆绑着的小儿,“你们会把他怎样?”

    “这个……”薛昉迟疑地回头看一眼马上的萧乾,抿紧嘴巴摇了摇头,“我先走了,大少夫人回见。”

    “嗳,等一下啊……”墨九想要喊住他,可这个时候,那个疯狂挣扎的小儿却突地喊了一声,“姐!”

    他瞪大的眼睛,看着的人是墨九,有惊喜,有紧张,还有……不敢相信。

    墨九无力地呻吟。

    为什么人人都把她认成姐?

    她到底是长了一张大众脸,还是全天下人看到她都有熟悉的亲切感?看她不答,那小儿挣扎着就要过来,“姐,是我,姬辰啊!”

    墨九这会子有点相信这孩子真的有疯症了。她摇了摇头,伸手把脚下一个小竹筐里包好的松花蛋拎起,递给薛昉,“他不过是个孩子,你们何必这么动真格的?这一筐松花蛋,送给你们使君的。拿回去放好,约摸两个月左右,就可以吃了……这般贿赂一下,若可以,便把孩子放了吧。”

    盯着竹篮,薛昉手背抚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那边方姬辰还在挣扎呐喊,府里探头探脑围观的人又多了起来。不过,他们看见方姬辰疯狂地喊墨九做姐姐,都摇头叹息:这小儿的病,怕是治不好了。

    薛昉最终还是拎走了新鲜出炉的一篮松花蛋,有些沉,更不怕看萧乾的眼睛。

    墨墨迹迹走到萧乾的马侧,他把竹篮高高抬起,“使君,你的蛋。”

    萧乾冷眸一扫,他才慌乱的反应过来,讷讷改口,“大少夫人送你的蛋。”

    “嗯”一声,萧乾不温不火,像是不怎么在意。可薛昉了解他的为人,若真不需要的东西,他直接便叫他丢掉了,哪里有闲心看着闹眼睛?既然由他留下来,就是要的。

    “嗷!”旺财也发现了这个奇特的东西,它把嘴筒子伸向竹篮,狗鼻子嗅了又嗅,惹得薛昉又好气又好笑,拍它的头。

    “闪开,没你的吃。”

    “旺财兄。”墨九看见旺财了,很兴奋。

    旺财听到她唤,也乐颠颠地跑过去,摇着尾巴在墨九身上友好的蹭。

    “好财哥,几天不见,又长膘了。”

    墨九很喜欢旺财,她不客气的抱住它的身子,也不管手上沾满了包松花蛋的泥灰,摸它的头,搂它的腰,捏它的肉,如此一来,等旺财与她依依惜别再回到萧乾的脚下时,这只大黄狗就已经变成了一只大灰狗。

    薛昉瞪目结舌。“这狗就是狗,没点脑子。”

    平素萧乾最爱整洁,不说他自己,便是身边的随从包括他养的旺财都香喷喷的,不许有一丝污渍。

    可这……算怎么回事?每次碰到墨姐儿,这旺财就得成一只脏狗。

    薛昉苦着脸,一脸无辜,生怕萧乾怪罪。旺财也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处境,还在大咧咧摇尾巴,吐着舌头,那骄傲的模样儿像得了天大的便宜。看这狗蠢成这样,萧乾抬手,慢慢搓了一下眉心:“作孽!”

    听使君语气轻松,并没有责怪,薛昉心里一松,微微哂笑,“使君,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前往赵集渡,得好几十里,要不我先回去把蛋放好,把旺财洗了?”

    “嗯。”萧乾淡淡瞥他,“抓紧赶上来。”

    萧乾领着一群人离去了,旺财的大尾巴还在人群里摇,方姬辰哭天喊地唤姐姐的声音也未平息,墨九却慢慢把一团灰料,掷在地上。

    “赵集镇。”她一字一顿。

    “姑娘,你可莫要添乱了。”蓝姑姑与她相处这些日子,大概熟悉她的性子,听她一念叨,再想起刚才薛昉说的话,就知道这个十处打锣九处都在的祸害又有新想法了。

    可墨九罕见地没有反驳她,只低头收拾着灰料与鸭蛋,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把剩下地交给蓝姑姑,就欢天喜地的下厨去了,“我要做个好媳妇儿,好生孝敬我婆婆。”

    “啊!”蓝姑姑盯着她的后脑勺,“莫非见鬼了?”

第160章 坑深049米气煞老夫人(1)

    墨九做的菜好不好吃在其次,对大夫人董氏来说,只要她不添乱,不消失,不变母鸡,也不变鬼,那就是她的造化。若不然,为了这个疯儿媳,她每天得受不少袁氏和谢氏的闲气。

    当然,儿媳妇做吃的来孝敬,本就是一件有脸面的事,她自然也乐意,得知墨九在灶上,她还专程派丫头去把袁氏和谢氏请过来,说让妯娌都尝尝大郎媳妇的手艺——变相地显摆一番。

    墨九乖巧起来很可怕。

    她伺候在大夫人的身侧,不仅把大夫人的胃暖了,还把袁氏的嘴也哄了,便是三夫人谢氏不爱多话的人,也对她赞不绝口——当然,只是对菜。

    所以这么一顿饭下来,墨九很快就把事情了解清楚了。

    这两日萧乾的身子好些,便向萧运长和老夫人辞行,前往赵集渡与谢忱会合,办他的公差去了。

    此次洪涝,赵集渡为重灾。

    墨九还了解到,墨妄今日晨间又过来一趟,萧乾不仅没有拒见,反而让薛昉客气地邀他入内,两个人关起房门,大约谈了一个时辰,墨妄才急匆匆离去。而墨妄离去不久,萧乾连晌午都没吃,就离府了。

    两个大男人能说什么?这中间,肯家有猫腻。

    墨九暗自打着肚腹官司,这边董氏和袁氏几个,又讨论起萧府的另一桩大事——举家迁往临安。

    袁氏娘家在临安,董氏与谢氏虽都是楚州人,却也向往京城的繁华。楚州虽好,但离珒人太近,说不准哪天就打起来,提心吊胆的不安全。这会儿,虽然萧运长还没有宣布搬家的事,但几个夫人都偷偷吩咐下人打点起行装,把自家在楚州的铺子庄子慢慢处理了。

    墨九不关心国家大事,也不关心萧家大事,对哪个皇帝坐江山就更无兴趣。

    辞别了几个夫人,她回到南山院,照例去“戒备森严”的竹楼转悠一圈,碰了一鼻子灰回来之后,她就坐在石凳上,问蓝姑姑:“你说我要怎样才能住回‘冥界’?”

    蓝姑姑了解她。

    当初在冥界,她们“出行”方便,还有隔壁辜家孝敬的鸡鸭可以加餐。但出了小树林里的事,那小院铁将军一锁,再也无人能进。

    蓝姑姑摇头,“老夫人有交代,任何人不得入那个院子半步,说那里邪气,住不得人。”

    如果她执意要去“冥界”住,难免不被人怀疑。墨九考虑一瞬,严肃地点点头,“那便算了,不住冥界,我也可以像萧大郎一样嘛,留在南山院好吃好喝,不必请安,还不必见人。”

    蓝姑姑以为听错,“姑娘有法子?”

    不等她话音落下,墨九已笑眯了眼,“你家姑娘,最不缺的就是法子。”

    ——

    萧家后院有一处破旧的院落,离墨九以前住的地方很近,一直无人打扫,尘封的门楣与屋角,挂着一些蜘蛛网。

    淅沥的雨还没停。

    大抵蜘蛛也怕雨天,有好几只挂在墙上,墨九昂头瞅了瞅,似乎对它们的数量有些失望,又把手上的竹筒拿给蓝姑姑,从篮子里掏出一个装了蜂蜜的盒子,拿竹签子挑开,把蜂蜜均匀地洒在一棵树下……

第161章 坑深049米气煞老夫人(2)

    她做得很专注,很认真,像在干什么正经事。蓝姑姑眉头皱了又皱,却忍着没吭声。

    “你怎么不问?”墨九突然道。

    “我问了你就会说吗?”蓝姑姑的脸一如既往的苍白偏黄,像营养不良似的,但眼神却灼灼有光。

    “那你不问问,怎么知道?”墨九低头拨了拨蜂蜜。

    蓝姑姑好奇心上来,“那我便问了。姑娘,你在做什么?”

    “嗯,问得好。可我不告诉你。”墨九没有回头,只拿竹签子把墙角一个较低的蜘蛛网拉下来,那蜘蛛顺着竹签子往下爬,她便把竹签倒插入一个竹筒子,蜘蛛就傻傻地自投罗网了。

    “来了来了……”她像捉宝贝似的,把竹筒子盖住。

    如此几番,她就捉了几只蜘蛛。

    “姑娘,你可千万莫吓我,拿这东西做什么?”蓝姑姑有些怕蜘蛛这种毛茸茸的生物,连喊她的勇气都没了。

    墨九放下蜘蛛筒,又去观察浇了蜂蜜的树根,蓝姑姑看她不理会,又接着规劝:“姑娘别玩了,我们回去吧,一会几个丫头见不着你,又该咂咂乎乎了。如今使君不在府里,若有人欺着你,也没个说话的人。”

    一听萧乾的名字,墨九就转了头。

    她把穿了蜘蛛的竹筒递到蓝姑姑的面前,看她吓得后退一步,这才道:“下回再说这样的话,蜘蛛可就入你的嘴了。”

    不敢看竹筒里的爬行生物,蓝姑姑苦着脸,“我说错什么了?”

    墨九回给她一个阴恻恻的冷脸,“你那句话的意思,好像我能靠得住萧六郎一样。”慢慢起身,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蓝姑姑,“你有没有搞明白,萧六郎不是我的谁,我的夫婿是萧大郎。而且,在我看来,女人得靠自己活。”

    这些话她说过不止一次,可蓝姑姑与她的价值观相差太多,除了好奇她脑子里怎会有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从没想过女人可以靠自己,应当靠自己。

    不过,就墨九的事而言,她从来就没有指望过萧大郎,几乎每次出事,首先想到的都是萧六郎。

    这样一想,她重重一叹,“若姑娘嫁的人是萧使君,那得多好。”

    墨九眉梢一挑,“你确定?”

    她和萧乾整天斗嘴吵架,互相看不惯,从一开始就是冤家,两人之间的路就从来没有宽过,在一起哪可能会幸福?

    蓝姑姑点头,点得很利索,“那是自然,若真那般,姑姑我也就放心了。”

    翻了个白眼,墨九拍拍蓝姑姑的肩膀,“下回见着萧六郎,我问她讨点药,治治你这病。”

    墨九其实是个懒人,若是可以不动手,她绝对不浪费一根手指头的力气。可今儿天刚放晴,她却挽着袖子去了灶房。亲自下厨也不奇怪,毕竟她也不是没干过,可入了灶房,她就把灶上的人都轰走了,连打下手的人都不要,就不正常了。

    厨娘原本不放心她一个人,再怎么不济,她也是府里的大少夫人。

    然而,她们说了无数的话都抵不住墨九的一句话,“再不走,我一把火将灶房烧了。”

    这疯子说得出,就干得出。

    几个灶上的人,面面相觑,总算出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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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王寡女介绍:
野史云:她有七段姻媒嫁过三夫十为寡妇,令无数王侯国君为之疯狂,是一个能使正常男人陷入情障却不敢沾惹的女人。
墨九说:“一派胡言!”
她是墨家传人,命定钜子,懂机关,善巧术,会奇门遁甲,一不小心闯入异世,只做几件事。
一教渣男(变处男)
二踩悍女(成闺蜜)
三拆机关(点风水)
四学建筑(修皇陵)
五逗小叔(抢老公)
六破奇谋(虐情敌)
七玩江山(文里看……)
*
人叫她墨九,叫他“判官六”
她道:我俩一起,正好六九。
*
【注①】:本文作者很逗逼,从来只写一对一。
【注②】:宠溺无限接地气,架得很空莫考据。
【注③】:简介只供参考,以内容为主,敬请收藏】孤王寡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孤王寡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孤王寡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