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章 朝野震惊 下
宣帝豁然站起,一声大喝:“什么?”
“回陛下,秦相悬梁自绝,在秦相书房发现秦相手书一张,请陛下过目。”
年公公飞快的将那一页纸拿给了宣帝,宣帝凝目一看——
“罪臣秦会之绝笔:
臣嫉妒傅小官之才,以为他在虞朝推行商农并举之策,将导致虞朝全民逐利而无人事农。
臣认为,傅小官本为武朝皇子,按理,他本应该去武朝继位。如果这国策当真很好,若他登上大宝,岂不是可以更容易在武朝推行这国策?
臣以为傅小官狼子野心,图谋不轨,意图从根本上颠覆虞朝。
故,为了虞朝之江山社稷,臣私自发出了命令。
臣已丞相之身,命令北部边军大将军彭成武弃关,意图引傅小官入局而杀之。然傅小官狡猾未曾中计。
臣再出一计,令彭成武弃城,荒人兵临忻州,臣以为傅小官既然忠君,当率神剑军救援忻州城,然傅小官依然未救。
臣得知傅小官在荒国现身,臣再令彭成武帅二十五万大军入荒国剿杀傅小关。
然功亏一篑,彭大将军所部与荒国天刀军遭遇,虽全歼敌军,却也战死沙场。
傅小官未死,臣唯有一死以谢天下。
臣上瞒国君,下欺百姓,臣无颜存于世间,故借三尺白绫而去。
臣……虽知必遭万名唾骂,但、臣……不悔!”
宣帝看完了这封绝笔信,他龙颜大怒。
“气煞朕也……枉费了朕如此信任他秦会之,他居然做出了如此大逆之事……来人,将秦会之之尸首曝尸三日,将其罪状宣告天下,并竖跪相与帝陵之前,让他在朕的列祖列宗面前忏悔十世!”
这是什么情况?
群臣不知道啊,秦相这才上位多久?他干出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才受到了陛下如此严厉的处罚?
宣帝将这封绝笔信丢给了年公公,“念给他们听听。”
“老奴遵命!”
年公公清了清嗓子,将秦会之的这封绝笔念了出来,群臣愈发震惊——
这、这秦会之当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他居然敢私调边军,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居然是为了杀死傅小官!
傅小官是谁?
他是陛下的女婿啊!
他是定安伯啊!
这秦会之当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着实该死。
难怪他会自尽,这眼见着事情就要败露了,若是被陛下给活捉了,恐怕会拔了他的皮!
这满朝文武中只有寥寥几人心里门清,比如董康平,比如燕家的父子三人,还比如……从北部边军调来的那位兵部侍郎年爱阳。
作为彭成武的老部下,在听到彭成武战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泪流满面。
大将军本不该死的。
那四十万袍泽,本也不该死的。
还有忻州城近五十万百姓,他们更不该死的。
可现在,却死了足足百万人啊!
为的就是那个荒唐的命令!
定安伯就算去了武朝,他当真就会对虞朝不利吗?
就算他当真对虞朝不利,虞朝就没有一战之力吗?
为什么要那样做?
最终得到的是什么?
武朝大军已经抵达了苍溪大平原,南部边军并没有发起攻击,而是后退了三十里。
虞春秋想要问一个为什么,然而宣帝没有回答。
彭于燕若是得知彭成武战死的这消息,若是她知道了里面真正的内情……年爱阳难以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他在心里一声叹息:若是这军心散了,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当年公公读完这份绝笔之后,群臣哗然,各自声讨,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难怪武朝会兵出祁山!
难怪没有得到定安伯的消息!
都是这贼子,若是燕相在位,哪里会出现如此被动的局面!
所以……还是要燕相这样的老臣,才稳啊!
宣帝站了起来,大手一挥,“朕未曾料到秦贼会将定安伯视为眼中钉,幸亏定安伯命大这才没有出大岔子。但想来定安伯对朕会心存芥蒂,这个没有关系,他毕竟是朕的女婿,些许误会很快就会消去。”
“接下来,朕还有一事需要告知诸位。”
“太子虞问道年二十,朕思之东宫不可无女主,故而准备册封太子妃。”
群臣们一听,这是一件大事。
可陛下没有说选而是用的册封……这意思是太子妃的人选已经定了下来?
会是谁家的女子呢?
宣帝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燕府,乃是虞朝第一书香门第,对虞朝忠心耿耿。燕师道之小女燕青依,年十五,面目清秀知书达理,乃是太子妃之最佳人选。”
“故,着钦天监择一良辰吉日,按照一应礼仪,等朕的皇后回来之后,为二人成亲,以延国祚!”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难怪燕老今儿个会上朝了。
一个个官员们纷纷拱手祝贺,燕北溪和燕师道也只有拱手还礼道谢。
按说这场大朝会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但宣帝却忽然又道:
“秦会之倒是有自知之明一死了之,这是朕瞎了眼睛。但相位不可缺,所以,朕决意,拜燕师道为相,辅佐朕治理这江山!”
这个宣布一出,来的有些突然,群臣愣了片刻便醒悟了过来。
对于燕师道拜相,他们倒是不觉得突兀,原本燕师道就是这相位的有力人选,当初不知为何会输给了秦会之。
但燕师道却大吃一惊,“这……臣之能力不足以胜任相位,还请陛下另选贤能!”
宣帝却淡然一笑,“一门三相,这是可以载入史册的佳话。朕相信燕府,相信你,朕希望你也能和燕老丞相那般,我们君臣二人,携手共创一番宣德盛世!”
……
……
“他是怕了?”
“恐怕是……也或许是他的缓兵之计,他在等虞问道训练出天策军,也在等尚皇后传回来的消息。不过秦会之自绝着实是一手妙棋,所有的罪过都由秦会之接了过去,傅小官肯定会知道这个消息……”
“没有兵符,秦会之根本无法调动北部边军,这么大的漏洞群臣会信?”
燕北溪笑了起来,“你呀……这个当真重要么?”
燕师道一怔,心想难道这个当真不重要么?
“这朝中每一个人都会如你所想,但你瞧瞧,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去捅破这层纸。因为都知道这层薄薄的纸不能被捅破,那是最后的一块遮羞布!”
燕北溪悠悠一叹,“有了这层纸,陛下也才有了退路啊!”
“万一小官亲手将这纸给捅破了呢?”
“所以,这得看尚皇后去和武帝谈判的结果了……若是结果能让傅小官满意,他是不在意保留这层纸的,毕竟这小子的脸皮很厚!”
第八百零一章 回不去的从前
金陵,定安伯府。
今儿个这府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她是司马澈。
一路风尘仆仆从沃丰道赶来定安伯府的司马澈脸上有些倦意,但她现在心里却很是忐忑。
坐在她面前的是傅小官的三位妻子和南宫飘雪,一个个都身份高贵,气质斐然。
“……就是这样,小妹、小妹去岁四月入京,女扮男装参加了恩科,然后、然后就去了沃丰道当了宁桑县的县令……”
“别急,来,先喝杯茶。”董书兰为她斟上了茶递了过去,看着面前这个俏生生的人儿,心里自然知道这又是多了一个妹妹。
“谢谢姐姐……家父让小妹辞去了那县令的官儿,说、说恐怕接下来要去武朝了。所以……”司马澈抿了抿嘴唇,低头小意的说道:“所以小妹就斗胆跑了回来,想见见姐姐们。”
董书兰四人对视了一眼,她笑道:“可别这样生疏,这以后啊,咱们一起相处的日子还长。在这定安伯府上,并没有什么大小之分,你既然是他的人了,我们自然会将你以妹妹相待……”
她顿了顿,问道:“而今的沃丰道,可还好?”
司马澈松了一口气,这样的大户人家,她真的很心虚,甚至小星儿还极为担心她被这府上的女人们给抓了起来浸了猪笼。
现在看来这些姐姐们都很和气,那以后的日子自然就会过得轻松一些。
“沃丰道人心惶惶,今岁的投资比去岁减少了七成。商贾们都在观望,在等着他回沃丰道。父亲已经带着家族的人去了武朝,说是要开始在武朝布局。这个消息父亲也散布了出去,许多商人也派了子弟随着父亲前往武朝去看看。”
司马澈理了理耳边的散发,喝了一口茶,抬起了头来,“小妹走之前,沃丰道有个传言,说他恐怕会将荒国和夷国一并占领了,如此,武朝将拥有巨大的领域,若是当真成了,那以后的生意就会更好做。”
她颇为期待的看着董书兰,问道:“姐姐,他当真会占领夷国和荒国么?”
董书兰微微一笑,这个萦丘司马家的大小姐,倒是个做生意的精明人才。
“相公的事我们并不知道,我们要做的是将这家业打理好。你已经是他的人了,也就是这府上的一员,我们也不瞒你,我们现在正在着手处理在虞朝的家业。”
“明儿个我将再去一趟四通钱庄,将西山集团下的产业给拆分了,大致分成五个,预计在四月底举行一场拍卖会,拍卖西山集团下的所有产业。”
“你若是有兴趣,就跟着我去办理此事,相公已经回了信,瑶县那边的船预计在五月就能建成,试航大致在六月初结束。我们离开虞朝的时间比原来计划的要提前,所以接下来会更忙。”
司马澈满脸欢喜,她当然愿意,这表示四位姐姐接受了她,从此往后,她就是这傅府里的一员了,并没有发生她担心的那些事。
她是商贾之家的大小姐,而这样的身份在这定安伯府里却并不高贵。
这也是她的父亲和爷爷最为担心的一点,所以她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若是无法融入他的家庭,那就离去,能够有那一夜的拥有,此生也算无憾了。
她将专心的去打理司马家的生意,就这样孤老一辈子。
但现在那样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所以她觉得自己无比幸运。
这之后的聊天就轻松起来。
作为傅府真正的大掌柜,董书兰事无巨细的安排了一切:
“问筠,和长公主殿下谈的贫民区的那片地,相公回信的意思是不卖……我不知道相公留着那一大片地在手里有何深意,那就不卖了。南山那一片的产业长公主很喜欢,价钱合适就卖给她吧。”
“咱们手上还有一百二十万股的西山股票,小楼,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将它们全部卖出。”
“相公说凤临山的铁矿,他找了汴河王孙家的人接手,但凤临山军械局、西山研究院,还有平陵军械局这些,就交给五皇子虞问道。”
虞问筠想了想,问道:“咱们这些产业一卖,岂不是配方也就都泄露出去了?”
董书兰耸了耸肩膀,“相公说……人家买主要就是买这些产业的配方,所以拍卖文书里得特别注明这一句,或许能够卖个好价钱。”
五个女人在离宸轩里聊了许久,至月上中天,才各自散去。
虞问筠的心里多了一份惆怅,母亲去了边城,因为武朝的大军打过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相公和自己的父皇之间已经产生了极大的裂痕,但她通过这些迹象却能猜到一些。
究竟是为什么呢?
相公离开的时候还说这是为虞朝做的最后一件事,他要送给虞朝一个大大的江山!
这是好事呀!
原本虞问筠还以为相公做了这事,父皇到时候会欢欢喜喜的送傅府的人离去,她不知道北边的战局而今究竟如何了,却得到了武朝大军出祁山的消息。
就连母后居然都去了,这显然是了不得的大事。
“莫要想太多,来,咱俩好久没喝酒了,喝一瓶。”
董书兰开了一瓶西山天醇递给了虞问筠,虞问筠接过来就喝了一大口。
“其实吧……和他认识至今,三年时间已经过去,你我都已为人母。我知道你心里有些难受,一边是自己的相公,另一边是自己的父母,手心手背可都是肉。”
董书兰又开了一瓶酒,和虞问筠站在玄武湖旁,悠悠一叹,又笑道:“要说起来么,其实当初在临江与他初识,然后我回了金陵,与他两地相思……那时光是极为美好的,可这人呀却不能停留在过去,更不能活在回忆里,咱们得往前看。”
“你我都未曾料到他会走到今天这么高,未来他会更高。我们定然会少了许多他的陪伴。但是,问筠啊,他是我们的男人,他是一只雄鹰,是没可能被关在笼子里的。”
“而他在飞翔的路上,必然会遇见狂风暴雨,我们能够做的,不过是他在倦了之后回来能够有一个温馨的巢罢了。”
虞问筠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我明白的,只是……我希望他能够和父皇相处得更愉快一点。”
能愉快吗?
玄武湖的春风依然那么轻柔,两个女人就沐浴着春风,各自喝了一瓶酒。
第八百零二章 何以安邦
宣历十一年四月十五。
虞朝皇宫,御书房。
荒国之战尘埃落定,最后一封情报昨儿也送到了宣帝的手里。
朝会结束之后,他叫上了燕师道和董康平来到了御书房,想了想,他又着年公公去召来了户部右侍郎常欢和兵部侍郎年爱阳。
傅小官打下了荒国,占领了荒庭,擒获了荒国皇帝拓跋风,这消息是细雨楼送回来的,而不是傅小官!
从始至终,傅小官没有传回来只言片语。
这就意味着当初傅小官说要将荒国那偌大的疆域送给虞朝的这个承诺,就此作废!
宣帝自然知道缘由,可当傅小官真的做到了的时候,他的心里依然难以平静。
神剑第一第二军依然驻扎在荒庭,而武朝却已经派出了足足五十余万大军进入了夷国。
这五十万大军以卓别离为大将军,虽然还屯兵于夷国的西南六省境内,但他们想要打过大峪关是极为简单的事——夷国已经无力去支撑一场大战了。
神剑军若是挥师东进,再入夷国,与卓别离所部前后夹击,夷国覆灭并不需要多长时间。
那么武朝占领这两个国家就成了定局,而虞朝,也将就此陷入武朝的三面包围之中。
这是未来可见的局面,宣帝需要问问燕师道等人,这个局面,当如何去破。
董康平介于自己的身份问题,他没有回答。
燕师道想了想,“臣以为,而今最重要的是固本……新政正在关键时候,沃丰道今岁的发展情况不容乐观,宁玉春的折子中认为是人心不稳,臣觉得也是如此。”
“定安伯落在虞朝的烙印很深,要想彻底抹去这需要较长的时间。但沃丰道的样板基本已经完善,臣以为当开始着手推行全国。”
“定安伯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武朝为何能打?并不仅仅是因为拥有神剑军,武朝的经济强于我朝,但有限,若是我朝能够奋起直追,我们新政的启动比武朝快了足足一年多,”
燕师道顿了顿,又道:“定安伯就算归国称帝,一应事情下来也得明年,这样我们领先了武朝两年。”
“而今之计,臣认为暂且不去考虑那么多,当国家的经济强盛之后,才能有足够的实力去武装军队。”
“北部边军名存实亡,得重建,定安伯留在我朝的凤临山火器局和平陵火器局而今依然在正常运转,但这一切都需要银子,大量的银子。”
“只要我朝的经济能够追上并超过武朝,那么未来有何惧之?”
宣帝很是仔细的听着,频频颔首,认可了燕师道的这一建议。
神剑军的训练方法他有,火器的制造他也有。傅小官已经为虞朝的经济建设画好了蓝图,确实照着去做,就能够让虞朝强大起来。
“北部边军的重建得尽快……”宣帝看向了兵部侍郎年爱阳,“年卿,你本就是北部边军的老将,可能接下这副重担?”
年爱阳拱手一礼,“臣,当全力以赴!”
“善,朕明日就册封你为北部边军大将军,重建北部边军,重修燕山关和忻州城!”
“谢陛下!”
这是年爱阳的真心话。
北部边军没了,彭大将军死了,燕山关千疮百孔,忻州还是一片废墟。
而北部边军曾经要防备的是荒人铁骑,今后要面对的可是……傅小官的神剑军!
宣帝放下了一桩心事,蹙眉问道:“你们说说武朝当真有能力掌控荒国么?就算打通夷国,他如何去治理?那些都是异族,其心当真会归顺武朝?”
原本傅小官的计划是将这荒国送给虞朝。
因为傅小官同样明白虞朝的改革举措比武朝领先了许多。
他本想通过荒国去牵制虞朝的发展,没料到宣帝却摆了他一道,所以他决定这荒国的领地,就不给虞朝了。
他自然有办法让武朝发展得更快,他也有办法去统治荒人和夷人。
宣帝不知道啊,燕师道同样不知道啊。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任何一个国家侵略之后都要面临的一个头痛的问题,要想异族归心,这需要很长的时间。
就比如沃丰道的夷人,傅小官采用的办法也是循序渐进,通过建设学堂,从文化上去慢慢同化。
傅小官曾经对宁玉春说,这大致需要两三代人之久。
那仅仅是一个道,仅仅只有三百万夷人。
而傅小官占领了荒国和夷国,面临的是数亿的异族!
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可能让这数以亿计的外族同心,他在统治的过程中必然会遇到异族的刁难甚至反抗。
户部右侍郎常欢拱手一礼,小意的说道:“臣倒是以为定安伯占了荒国和夷国是好事。”
宣帝眉间一蹙,“此话怎讲?”
“回陛下,武人一亿三千来万,荒人八千万,夷人一亿一千万。定安伯占领了这两个国家,看起来武朝更大,还多了近两个亿的人口。”
“可臣以为,这反而是个极大的累赘。”
“荒人是游牧民族,真正在城中定居者不过三千万。其余五千万逐水草而居,以放牧为生。并且荒人未曾受过圣学教导,他们野蛮冥顽,自由散漫,哪里可能归心于武朝。”
“再说定安伯的神剑第一军入荒国,可是将那些游牧部落的牛羊粮草给抢劫一空,现在他们变成了武朝的子民,定安伯是不是应该给他们一口饭吃?”
“荒国已无粮,定安伯从何处调粮?”
“荒人若是饿慌了……他们团结在一起,那是数千万人的强大力量!”
“定安伯当真能够妥善解决这一巨大矛盾?除非他有办法提供给这数千万人的口粮,并且……他还得让这些游牧部族有牛羊可牧!”
宣帝眼睛一亮,“所以,他这是作茧自缚?”
常欢躬身一礼,“臣以为,正是如此,臣还以为,可联合樊国,当武朝陷入异族的困境之中时候……”
……
……
荒庭,白金汉宫。
拓跋风一脸嘲笑的看着傅小官,“你这是搬着石头砸自己的脚……你凭什么来治理这荒国?”
傅小官没有否认,他一脸苦笑,“要不……我把这荒国还给你?”
第八百零三章 自治区
还是不可能还的,世世代代都不会再还回去了。
对荒国一战,神剑第一军三万人阵亡近两万!
神剑第二军十万人,阵亡一万!
独立师五千人,仅仅剩下一千两百人。
以三万余人的代价,消灭了荒国五十余万的部队,这样的战绩堪称辉煌,但神剑军可是傅小官心头的肉,他觉得不划算。
更不用说北部边军以全军覆没为代价消灭了二十余万荒人主力天刀军。
而今的荒庭已经被神剑军牢牢把控,荒庭里依然生活着上百万的荒人,在最初的几日里依然有许多的荒人组织起来造反,却被傅小官命令天刀军毫不留情的镇压了。
偌大的荒庭,街巷里的血迹至今依然存在。
就连这微寒的春风中,也依旧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儿。
荒人终究被杀怕了,但在拓跋风的眼里,他巴不得傅小官再多杀一些,能够把荒人的血性再杀出来,那就更好了。
你傅小官哪怕有天大的本事,想凭着区区十万人来统治荒国,显然是没可能的事。
而今之荒国,各地都已经有荒人自发的组织起来,这就像一条条涓涓细流,他们终究会汇流成河,然后成海,最终将傅小官所部全部淹没。
拓跋风在等,傅小官也在等。
拓跋风是没有办法只能等,但傅小官的等却不一样,他在等着卓别离的大军到来,却同时还在做另一件事情。
“孤云城和大垭城被封洗初洗劫一空,这两座卫城各有二十多万百姓来了荒庭,路上死了差不多一半……我开了城门,接纳了他们。”
白金汗宫的御书房里,傅小官看了看拓跋风,好整以暇的又道:“这荒庭里的那些达官贵人们还是有些底子的,当然,我没有派人去抢,毕竟他们现在也算是我的臣民了。”
“所以我请了你的弟弟拓跋康康亲王,你这个弟弟不错,能识大体,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今儿晚上,我将在这白金汗宫中宴请这荒庭的所有达官贵人们,一来是见个面,混个脸熟。二来嘛……都是同胞,向他们借点粮以解而今的燃眉之急。”
“我是这样想的,将曾经的荒国,设为武朝下辖的一个自治区。”
“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用荒人来治理荒人。这自治区的最高行政长官为总督,第一任总督就让拓跋康来当吧,整个自治区下设六个州,州长由总督提名,我来亲自把关。”
“当然,为了安全起见,整个自治区除了我的武装力量之外,不允许有任何的军队。驻自治区的最高军事长官由我任命,也直接向我负责。”
傅小官喝了一杯奶茶,抬头看向了拓跋风,笑道:“你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拓跋风早已惊得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
以荒人而治理荒人……如此一来,荒民们就不会有太大的反弹,但整个国家、不,整个自治州的实际掌控权却依然在傅小官的手里。
他不需要从武朝调来官员,他避免了荒人和武人之间的矛盾冲突,他只需要在这自治区放一支强大的军队,就能够成功威慑荒人的异心。
他一定还有后手,这一策略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他最终要实现的肯定是文化入侵,同化荒人,直到某一天,这世界再没有荒人!
“好手段!我拓跋风输的心服口服……你准备怎么处理我?”
沦为阶下囚,拓跋风本以为他会被打入大狱,受尽折磨而死,却没有料到傅小官仅仅是派了几个人看着他。
他依然住在这皇宫里,他甚至还是和以往一样能够和他的皇后睡在一张床上。
除了不能离开这白金汗宫之外,他的自由并没有受到更多的约束。
这令他心里颇为不安,总觉得傅小官这葫芦里卖的药比毒药还可怕。
傅小官咧嘴一笑,“明儿你得把后宫腾出来了,这地方既然成了自治区,那就不能有后宫这个东西存在。这里就是总督府,而曾经的后宫,就是以后的武朝皇帝行宫。”
“至于你……接下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办理,别这样看着我,我是为了这片土地上的子民能够生活的更好。”
“沃丰道你知道吧,”
拓跋风点了点头,对于虞朝沃丰道的变化,他当然清楚,甚至还曾经以沃丰道为榜样,想要在这荒国推广。
“游牧终究不是个办法,我需要荒人定居下来。”
拓跋风心里一震,“荒人游牧千年,你让他们定居种地?他们不会愿意,若是强制执行,恐怕他们还会生出事端。”
傅小官点了点头,同意拓跋风的这一看法,却说道:“之所以会游牧,是因为产业结构的单一。住在那帐篷里当真有住在这样的房子里舒服吗?我看未必,不然为啥有钱的荒人会在这荒庭落户?”
“你是他们曾经的皇上,有你去主导这事会容易许多。若是你还顾念着他们是你曾经的子民,我觉得你有必要伸出手来拉他们一把。
别被仇恨蒙蔽了眼睛,我又不是十恶不赦的恶魔,他们毕竟现在也是我的子民了,我当然也希望他们能够活得更好。”
“至于如何去做,晚一点我会写个条陈给你,你把这件事办好了,相信我,我会给你自由,也会让你和家人团聚。对了,你的儿女,今儿一早,我派人送去了武朝。”
拓跋风豁然一惊,双眼一瞪,傅小官却又笑道:“你看看你,冲动这种情绪不好,你得学会克制。咱们彼此还不熟啊,这不是先小人后君子么。放心,他们在观云城会生活得很好,另外他们也有同伴不是。”
“同伴?”
“对啊,拓跋康的家人也送过去了,还有这朝中其余那些大臣的家人,总之有上千人之多。”
“你这是要挟!”
傅小官却摇了摇头,“你信不信只需要最多两三年的时间,想把他们从观云城赶回来都做不到。”
傅小官站了起来,“人,总是会向往更美好的生活的,你这个皇帝当得不合格,荒人过得这破日子……我特么都看不下去了!”
第八百零四章 樊天宁的春天
四月天,正是踏青的好时节。
在樊国国都长今城东南八里地的地方,有一座名为名为晴雪的山,山下就是长今城极为有名的烟霞湖。
这里是踏青的圣地。
有花有草有湖泊还有从晴雪山上飞来的一帘瀑布。
既然是踏青,自然免不了放纸鸢,以及吟诵诗文。
自从武朝文会回来之后,十三皇子樊天宁就对诗文没了兴趣——在见识过了傅小官的诗词文章之后,天下诗文再无法入他的眼。
所以他没有去烟霞湖中的圣莲岛看那些青年才俊们吟诗作对,而是和他的皇兄皇姐皇妹们围坐在烟霞湖畔的离合亭里,吃着零碎,喝着小酒,聊着天。
此刻所聊并非谁的诗词更好,也并非谁的纸鸢做的最漂亮飞得最高。
而是说着关于发生在遥远的夷国和荒国的那一场战争。
樊天宁的大哥,当今樊国太子,已经三十六岁的樊天瑜此刻一声长叹,“傅小官生死未卜,武朝武帝大怒,六十万大军出祁山……可够宣帝喝一壶的。”
樊天宁的十一姐樊梨花忽然问道:“前儿个听说还有五万武朝的血衣卫借道咱们樊国去了荒国……难不成是傅小官在荒国遇难了?”
樊天宁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正要说话,他的三哥樊天德却开了口:“傅小官手里有神剑军,他哪里那么容易死的,只是武帝这突然调动大军着实怪异……”
樊天德顿了顿,又道:“你们想想,就算傅小官在荒国出了什么事,那六十万大军不是应该去打荒人么?为何出祁山而占领了虞朝的边城?”
樊天宁心里一惊,问道:“莫非……宣帝意图对傅小官不利?”
太子樊天瑜咧嘴一笑,他抬手想学着父皇捋一捋胡须,才发现自己的胡须仅仅两寸。
“十三弟有所不知,有句俗话是这样说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傅小官太过耀眼,你不是还向父皇情愿要去沃丰道学习么?你看看,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傅小官将沃丰道治理的特别好。
你们再想想,傅小官是武朝唯一的皇子,他回武朝必然登基为帝,那么武朝也就必然更加强大。宣帝作为虞朝国君,他自然不愿意面对一个强大的武朝。”
樊天宁微蹙着眉头,难以相信,“可傅小官是宣帝的女婿啊!”
樊天瑜摇了摇头,“为了国家利益,死个女婿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荒国之战,是宣帝在算计傅小官?
樊天宁心里有些难受,那个诗词文章信手拈来的天才少年就这样夭折了?
“听闻尚皇后去了边城?”樊梨花翘着下巴又问了一句。
“嗯,按照时间算,尚皇后应该快抵达边城了。”
樊梨花露出了一张灿烂的笑脸,“如此说来,傅小官无恙。”
樊天宁一想,明白了十一姐的意思——尚皇后去边城是为了向武朝求和,傅小官如果死了,她根本不用去,武朝六十万大军只怕会直接和虞朝的南部边军打起来,然后……一路向南!
他也裂开嘴笑了起来,“他可不能死,天若不生傅小官,人间万古如长夜啊!”
众人大笑,站在樊天宁身后的枯蝉此刻却忽然说了一句:“十三殿下,枯蝉想去荒国看看。”
樊天宁一怔,“你个小和尚去看啥?”
枯蝉双手合十,“白马禅院新近来了一个人剃度出家,这个人挺神奇的,他居然说我有一段因果在荒国,偏偏师傅还认可了。”
“……他是谁?”
“我哪里认识,师傅说他尘缘未净,可他非得出家,所以师傅给他取了个法号摒尘法师——取摒弃俗世前程,超脱苦短人生之意。”
“……”樊天宁想了想,对这个摒尘法师没有放在心上,而是说道:“若是见到傅小官,代我向他问声好,另外……告诉他一声,他登基之时,我定去武朝朝贺。”
“好!”
枯蝉转身就走,樊梨花忽然招手大叫:“小和尚,等等!”
枯蝉转身,行了一礼,没等樊梨花开口就说道:“师傅说……傅小官身边已经有九个了!十一殿下,您就莫要去掺和了!”
樊梨花一愕,脸颊绯红,撇了撇嘴垂下了头来。
枯蝉离去,樊天宁摇了摇头,“十一姐,国师所言有理,你是不知道那家伙,他就是……”樊天宁指了指这湖畔的那一丛野花,“他就是那花,还芬芳扑鼻,招引蜂蝶无数啊,国师说……那叫情劫!”
太子樊天瑜也瞪了樊梨花一眼,“十一妹,莫要乱想,父皇为你选的驸马以大哥看很不错嘛,当然,如果你不满意,大哥就再去父皇说说,或者你心里有满意之人也给大哥吱个声。”
樊梨花嘟起了小嘴儿,一脸的委屈,“还有谁能比得过傅小官呢?”
这就很苦闷了,这天下,特么的还有谁能比得过傅小官呢?
“十一妹啊,咱们能不能脚踏实地一点?幻想可以,莫要当真!”
就在这时候,一只纸鸢从天而将,正好落在了这亭子的外面。
樊天宁抬眼看去,便看见一个穿着一身绿裙子的女子飞快的跑了过来。
这亭子周围的侍卫在这一瞬间紧张了起来,樊天宁摆了摆手,侍卫们的手依然握着刀柄,没有拔出来。
这女子离的近了,樊天宁便看见了一张红扑扑仿若春来到时候那桃树上绽放的第一朵桃花般明艳的脸。
他的心儿陡然一跳,这是哪家的女子?
为何如此面生?
却生得这般漂亮?
他走了出去,捡起了那纸鸢,那女子将将跑到,愕然一怔,抬起头来便看见了樊天宁正带着微笑的脸。
她喘了两口气,胸口起伏不平,她抿了抿嘴唇,那双闪亮的眼睛眨了两下,然后道了个万福,垂首说道:“公子……这纸鸢,是我的。”
声音软糯香甜,就像百花蜜一般。
樊天宁顿时有些迷醉,问道:“敢问小姐如何称呼?”
她微微一怔,回道:“小女子薛雨焉。”
她叫薛雨焉,因为薛定山叛乱,从虞朝而来的薛家五小姐薛雨焉。
樊天宁此刻并不知道,他将这纸鸢递给了薛雨焉,笑道:“春光虽美,却不及姑娘三分。”
薛雨焉大囧,脸儿更红,她接过纸鸢慌忙转身又飞快的跑了。
樊天宁望着那如蝴蝶起舞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的春天仿佛也来了。
第八百零五章 北国之春 上
春就这样姗姗来了。
荒国原野上的冰雪开始消融,被埋了一冬的野草杂花,竞相冒出了嫩绿的芽儿,于是原本枯寂的荒原,就这样开始有了生机。
宣历十一年四月十五夜,傅小官就在曾经的白金汗宫,而今的总督府里,宴请了荒庭的三百六十名荒人代表——所谓代表,里面有德高望重者,有富甲一方者,也有高门大阀者等等。
这是一场特殊的晚宴,当所有人落座之后,送到他们面前的仅仅是一碗清可见底的粥,以及一个鸡蛋大小的馒头!
这就是定安伯用来宴请我等的饭菜?
这是瞧不起谁呢?
这样的食物岂是我等能吃的?
所有人脸上露出了不满,心里却愈发忐忑。
说来这位定安伯也是奇怪,他打下了荒庭,活捉了国君拓跋风,却没有杀他。
原本以为这座荒庭会遭受到惨烈的清洗,毕竟当初神剑军攻打白金汗宫的时候伤亡惨重。可当十来万神剑军进驻荒庭之后,却没了声响——他们仅仅派出了数支巡城队伍,仅仅对蓄意滋事者进行了教育。
按照荒人的逻辑,神剑军既然赢了,那么这里的一切自然就属于傅小官的了。
他们应该打家劫舍,应该巧取豪夺,甚至应该将他们变为奴隶……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出乎了荒人的意料。
难不成这位定安伯会心存善意放过他们?
也或者是借着这样的一场晚宴,将他们斩杀于此?
就在所有人惴惴不安中,傅小官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那张年轻的面孔上,看见的没有风雨雷霆,而是一脸的盎然春意。
“诸位,不好意思,刚才有点事情耽误了一点时间……”
傅小官一行径直来到了主位,他的视线扫过全场,又笑道:“我就傅小官,今儿请大家来此一聚,没别的意思,就是认识一下,毕竟诸位都是这座城里有头有面的人物,来来来,虽说春已到,但寒意却还有两分,莫要等这粥和馒头凉了,大家请吃吧。”
说完这句,他坐了下来,端着那清汤粥拿起馒头自顾的吃了起来。
两口吃完了馒头,两口喝光了稀粥,他抹了一把嘴抬头看向了众人,脸上有些惊诧——“你们不饿啊?哦……对了,你们习惯了吃牛羊,拓跋康……”
坐在他右首的就是曾经的康亲王拓跋康,拓跋康连忙站了起来,傅小官问道:“为何不杀牛宰羊款待宾客?”
拓跋康拱手一礼,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回大人,宫里已无牛羊可杀,唯有小米少许,白面少许。”
傅小官皱起了眉头,“这么穷了?那后面的日子怎么过?”
他像是自言自语,拓跋康无法回答,傅小官深吸了一口气也站了起来,他看向了众人,问道:“诸位,地主家里也没有余粮了,要不大家就凑合吃一顿?”
没有人动筷子,但其中已经有人明白了傅小官这晚宴的意思。
也没有人主动站出来表态,心想且看看这年轻的统治者他会怎么做。
“这个我得和大家说一句抱歉,我真不知道这宫里居然穷成了这幅德行,饭食不能浪费……”
他转头就对陈破说了一句:“刚才回来,见宫外有许多乞丐,去把他们请进来吧。”
陈破领命很快就带着数百乞丐进入了这大厅之中。
“吃吧……”
傅小官话音未落,这些乞丐们立刻冲到桌旁,抢了那粥和馒头,两口就没了。
大厅里一片慌乱,数息之后,所有的粥和馒头被一扫而空。
陈破将这些乞丐赶了出去,傅小官这才一声长叹,“诸位,他们,从八方卫城而来,为的是能够在这里找到一口吃食活下去。”
“可现在的情况有些艰巨,我已经派人去夷国借粮,但远水不解近渴,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这里吧。”
现在所有人都明白了傅小官这场晚宴的意图,这是要让他们捐献了!
可接下来,傅小官却只字未提让他们捐献的事。
“现在我们面临着较大的困难,但办法总比困难多,接下来,我向大家宣布一些决定,你们且听听,后面官府会正式发文。”
决定?
决定他们的命运?
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莫非他就要露出獠牙了?
他之所想并不是让我们捐献,而是……抄家!
然而,情况再次出乎了他们的预料,傅小官徐徐开口:
“这其一嘛,荒国这个名字不好听,一听就让人觉得心里瘆得慌,得改,改成敕勒川自治区。”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取敕勒川之名,未来的敕勒川自治区,将是牛羊遍野,安居乐业之景象!”
“荒庭,不好听,更名为毓秀城。”
“钟灵毓秀,是山崒然起于莽苍之中,驰本云矗,亘数百千里,诸山来朝,势若星拱。盖天钟秀于是,不限于遐裔也!故,此城自此称为毓秀城。”
一群没啥文化的荒人就很是懵逼了,听不懂啊,不过觉得这位定安伯说得好高深的样子。
荒国、敕勒川自治区,
荒庭、毓秀城……似乎他取的名字确实好听许多。
“其次,这曾经的皇宫白金汗宫也不好听,得改,就叫总督府。道理嘛,是这敕勒川自治区的最高行政长官就叫总督,下设与六部对应之官署,具体官员,待首任总督题名。”
再其次,
傅小官亲自任命了拓跋康为敕勒川自治区第一任总督,而曾经的荒国皇帝拓跋风,则被他任命为了顾问大臣,没有实际权力,就是当傅小官在这里的时候跟着他,为他介绍这一片领地的风土人情。
最后,他任命了敕勒川自治区最高军事长官——陈破!
别的他啥都没有再说,这群荒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没有抄家,没有把他们贬为奴隶,更没有要了他们的脑袋,这就算仁慈,至于这曾经的荒国也好,荒庭也罢,那是曾经皇室的仇恨,和自己似乎没啥关系。
只有拓跋风,在听了傅小官这一系列的话语之后闭上了眼睛。
“人是个很奇妙的生物,他们会本能的趋利避害,或许他们会偶尔念及旧国,但他们更多的是关注眼前三寸的地方……比如,如何活着!”
这是傅小官对他说的话,入木三分!
第八百零六章 北国之春 下
武朝敕勒川自治区,就这样成立。
作为自治区的首任总督,拓跋康忙得不可开交。
他用了足足六天的时间,将总督府的框架搭建了起来,他任用了一大批的官员,傅小官全部通过。
这些官员,有曾经荒国的大臣,也有部分拓跋康挑选的新的大臣。
无一例外的只有一点,他们托拓跋康递给了傅小官一本折子。
这折子里面,写的是他们自愿为敕勒川自治区的发展建设,而捐献出来的金银珠宝,牛羊马匹等等。
傅小官照单全收,并亲切的接待了他们,进行了数次友好和谐的长谈。
这一切,拓跋风都看在眼里。
那些他的旧臣们,却渐渐的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这就是改变。
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改变。
就在春雨中,就在这总督府后的皇帝行宫中,自治区的实际掌舵人傅小官写下了自治区未来五年的发展规划。
他揉了揉手腕,伸了伸懒腰,将这五年规划递给了拓跋风,“对这地方我毕竟没有你熟悉,你瞧瞧还有什么需要修改和补充的……”
“我说老拓啊,都是为了这片土地的人民能够过得更好,你别老用这种眼神看我行不行?”
拓跋风跟在傅小官的身边已经月余,他越来越看不懂面前的这个少年了。
“你就那么信任拓跋康?你对他任命的那些官员根本就不了解,那里面有许多酒囊饭袋之辈,你指望他们就能够将这一大片的土地治理好?”
拓跋风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傅小官嘿嘿一笑,他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前,窗外是一片梨园,梨花洁白如雪。
“既然我说过荒人治荒,我自然不会去多加干涉。拓跋康能够管住他们就行,他们能够听拓跋康的命令就行,至于其它……”
“老拓啊,这满园的梨花很美丽,但最终能够结出多少梨儿,又能够有多少梨儿能够真正长大成熟,这得等到秋天,急不得。”
拓跋风陡然看向了傅小官的背影,他明白了傅小官的意思——他在看,也在等,等这满园梨花落尽,等着结出果实,等着果实成熟。
然后,他才会动手!
此子厉害!
难怪宣帝想方设法的要将他置于死地。
可惜,他终究没死,那么荒国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个世界,又会因为他而变成什么模样?
拓跋风不知道,他收回了视线,落在了手里的这份《敕勒川自治区五年发展规划纲要》上,再没有抬起头来。
……
……
宣历十一年五月初三。
关于荒国之战早已落下了帷幕,最终的战局天下皆知。
傅小官率领十三万神剑军占领了荒国,并将荒国改为了武朝的敕勒川自治区,这一消息仿佛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天下,再次令天下人震惊。
虞朝南部边军从苍溪平原退到了苍彤重镇,武朝六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城外的营帐绵延十里不绝。
双方剑拔弩张,形势极为严峻。
就在苍彤镇临时大将军府里,彭于燕手里拿着一封信,一封彭成武写给她的信。
“……北国之春又如期而至,安国公府里的那颗你曾经种下的桃树本应该开花了,可惜愚兄无能,未能守住忻州,自然也就未能守住安国公府。
荒原上还下着大雪,记得你小时候喜欢看雪,记得我们小时候还经常偷偷溜出燕山关,去那荒原上看雪。
那时候愚兄曾对你说,愚兄也会像父亲一样牢牢的守住燕山关、守住忻州城,甚至是带着大军打入荒国,将可恶的荒人全部杀死,那样,我们兄妹就可以住在这荒原上看雪了。
可愚兄却丢了燕山关,也丢了忻州城,愚兄来到了荒国,即将去杀荒人。
等愚兄将那二十余万荒人的天刀军杀完了,再请你来荒国,只是这春已来到,雪恐怕也就融化了。
但你将看到郁郁葱葱的大草原,还有这大草原上盛开的姹紫嫣红的花儿了。
那样的景致也是很美的,比苍溪大平原的春看起来更加磅礴大气,你喜欢磅礴大气,曾经时常说我做事小家子气。
而今看来你是对的,傅小官恐怕也是对的,愚兄错了,既然错了,就得为这错误付出代价……”
彭于燕泪如雨下。
虞春秋双手杵着桌子,嘴唇抿得很紧,那双虎目满是愤怒。
“这特么的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他为什么要那么愚蠢?!”
“……”虞春秋仰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臭棋啊,他下了一步天下间最臭的棋!”
彭于燕收起了信,小心的放进了袖袋里,抬起了头来。
她望向了挂在这书房中的那幅字,低声诵读道:
“八百里分麾下炙,
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
赢得生前身后名,
何惧白发生!”
她的嘴角一翘,露出了一抹嘲笑,“他怕了傅小官,而傅小官也是通过这一场战役去试探他的心意。”
“他若是当真杀了傅小官,我会和你率领大军,与武朝决一死战。可惜,傅小官非但没死,还将我的兄长给搭了进去,将四十万北部边军给葬送在了荒国战场。”
“所以……夫君,奴家恐怕不能陪你去了却这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身后名了。”
虞春秋看向了彭于燕,“你要去做什么?”
“我想回忻州去看看……你是南部边军大将军,但我不是。我还要去一趟金陵,将我们的三个孩子接走。”
“接去何处?”
“……就去敕勒川。”
彭于燕站了起来,“尚皇后这两日应该到了,且看她如何和武帝去谈。希望不要发生战事吧,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必须去将孩子们带去敕勒川,我们会在那里等你。”
虞春秋明白这是彭于燕对宣帝死了心,而她却要带着孩子去敕勒川,显然妻子对傅小官的信任更多一些。
“也好,一切办妥了之后给我来个信。”
“……夫君,”
“嗯。”
“若是有一天,傅小官亲自带兵来攻打虞朝,你可……能降?”??
第八百零七章 晚来的武灵儿
“若是有一天,傅小官亲自带兵来攻打虞朝……你可,能降?”
彭于燕已背着她的大刀骑着战马离去,但这句话依然在虞春秋的耳畔回响。
他无法回答,他是虞朝的南部边军大将军,他姓虞,如何能降?
可傅小官会来侵犯虞朝吗?
这让虞春秋再次审视了一番当前的局势,却同样无法得到答案。
犹记得宣历九年二月二十五初次见到傅小官,这小子的那番对军略的见解就震惊了他们夫妇二人。
南部边军山地师,就是根据他的建议而成立的,虽说无法和神剑军相比,却也是一支极为优秀的军队。
那时候的他,显然并没有料到会出现而今的局面。
同样,那时候的自己也根本没有想过彼此会成为敌人。
在西南战场,他们曾经还并肩战斗过,尤其是妻子彭于燕,回来时说起傅小官在七盘关一役、在剑门城一役的卓越表现,更是赞不绝口。
“虞朝有一个傅小官,可抵别国百万大军!”
“只要傅小官在,虞朝最多五年,就能够屹立在世界之巅,无论是经济还是军事!”
“他既然说要把荒国打下来送给虞朝,那肯定能够做到,只要兄长能够配合他,荒国必然是虞朝的囊中之物,只是可惜,他就要回归武朝了,不过也没关系,他是咱们虞朝的女婿。”
这些话,是彭于燕说的。
但无人能够料到的是,宣帝居然在背后,对傅小官动了刀子。
当燕山关破、忻州城破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彭于燕瞬间就绝望了,她不是绝望于这两处地方丢失,而是她敏锐的捕捉到了其中的阴谋——
“愚蠢!”
“夫君,两手准备。傅小官若死,大军必须在边城和武朝决一死战!”
“傅小官若未死,大军退至苍彤城……希望满朝文武还有一个清醒的人吧,燕北溪那老狐狸,退的好啊!”
一切都在彭于燕的预料之中,幸运的是傅小官没死,幸运的是尚皇后亲自来了。
但若是傅小官登基之后,再带着大军来报这背后一刀之仇……虞春秋忽然明白了彭于燕为啥不等尚皇后的谈判结果就要走,甚至不等尚皇后来见上一面就要走——
这结果已经不再重要,她要保全的是虞春秋虞家的香火!
若傅小官念及旧情和虞朝重归于好,这当然是最好的结局。若是反之,傅小官入侵虞朝,彭于燕其实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答案,只是她依然在临走时候问了出来。
虞春秋徐徐站起,一声长叹……!
……
……
青青草原,朵朵毡房。
这地方和观云城外的星落平原有些相像,就是少了巍峨的雪山。
荒无人迹的草原上三匹骏马飞奔而来,渐渐近了,便看见三个俏丽的女子。
居中的那位女子背着大刀,穿着一身鲜艳的红,奔驰在这草原上,仿佛一簇流动的火。
她是武灵儿,她本来追着神剑第二军而来,她甚至早已追上了神剑第二军,却被白玉莲告知傅小官让她回去!
本小姐、不,本夫人思念夫君,怎可能再回去?
于是,万般无奈的白玉莲只好将武灵儿三人给打晕了,送去了卓别离所部。
这真的是傅小官的意思,战场险恶,傅小官可不想武灵儿涉险。
卓别离自然明白,于是他派人看住了武灵儿,直到武帝下达了第二个命令——武朝又派出了东南防区的三十万大军进入夷国,卓别离受命带着这三十万大军奔袭荒国。
当卓别离所部才跑到夷国腹地的时候,荒国战争新的情报传来,战争已经结束,殿下占领了荒庭,擒获了荒国国君拓跋风!
随着情报而来的是傅小官的亲笔,看着这封信,卓别离整个人都不好了——
“请卓大将军在夷国借粮百万斤,顺便带夷国独臂亲王鄢晗煜,同来荒庭。”
借……借个屁啊!
这小子说得那么文雅,还不是让老子去抢!
那就去抢!
于是,卓别离带着三十万大军纵横在夷国的领土上,甚至还兵临夷国的京都太临城,把鄢良择给吓得差点晕倒。
他抢了十二个州府的粮仓,派人去把独臂亲王鄢晗煜也一并给绑了回来。
这一抢,就到了四月十八,大军再次出发,押运着数百万斤的粮食,向荒国而去。
武灵儿看着这蜗牛一般的速度可就等不及了,她找了个空子,带着霓裳和落英一家伙跑了。
依然糊涂的武灵儿见夫心切,又没带干粮啊。
在夷国境内还好,有银子可以买到吃的,可当踏入了这荒国境内,她才明白啥叫荒凉。
“霓裳,我饿了。”
“小姐,我也饿了,都两天没找到人家了,这破地方也真是破,也不知道姑爷把这样的地方打下来干啥,不是赔本的货么?”
武灵儿瞪了霓裳一眼,“既然相公把它给打下来了,它当然有可取之处,只是你我看不出来罢了……嗳,那边有毡房,去买点吃的。”
三人打马来到了这一大片毡房外,便闻到了烤肉的香味儿,武灵儿的脸上还没来得及露出欢喜,便见一群人呼啦一下从里面冲了出来。
为首的那人只有一只手,手里拿着一把朴刀。
他站在了武林儿三人的面前,却皱起了眉头,“不是荒人?”
武灵儿眼睛一瞪,“你才是荒人!”
“我不是荒人,我是虞朝的人!”
“哦……我们是武朝的人,有没有吃的?”
那人看了一眼武灵儿,这个女子衣着不凡,气质更不凡,恐怕是武朝某个大官家的千金。
只是三个女子在这荒原上乱跑个啥?
虽然定安伯平定了荒国,但现在的荒国却很乱,许多的荒人得到了灭国的消息,也知道了这一片土地沦为了武朝的敕勒川自治区,但他们却无法接受,生出了许多反抗的势力。
这三人若是遇见了荒人的游击,只怕落不了个好下场。
“随我来吧……都是一群兵痞子,如果你们不介意,就请进。”
他是陈前!
曾经北部边军彭大将军麾下的一名战士。
在松涧一役之后,他带着三千弟兄来到了荒国。
他们现在就是打草人,他们游荡在荒原上,就像无根的浮萍。
第八百零八章 游荡在荒原的魂
三千战士看着陈前带进来了三个绝色的女子。
他们仅仅是好奇的愕然了片刻,便自顾低下了头,认真的烤着架在火上的羊肉。
武灵儿艺高人胆大,她本就天不怕地不怕,所以她也只是扫了一眼这一大群的人,随着陈前来到了外围的一堆篝火旁。
武灵儿的视线落在了三丈开外的那处毡房上,她的眼睛微微一眯,毡房里有血正在流淌。
陈前放下了手里的刀,顺着武灵儿的视线看了一眼,淡淡的说道:“荒人,杀了二十二个荒人,尸体丢里面的,呆会走的时候一把火烧了,干净。”
武灵儿皱了皱眉头,“现在荒人是武朝的子民了。”
陈前翻转着篝火上的羊肉,咧嘴冷冷一笑,“子民?他们可不是什么子民,他们所谋划的是刺杀定安伯!”
武灵儿吓了一跳,陈前又道:“刚来这自治区?定安伯可是把这些荒人给打疼了,不知道有多少荒人想要定安伯的命呢。要想这自治区能够安稳,没个一两年的时间……我看不行。”
说完这话,他抓起地上的那把刀,割了一条烤好的羊腿递给了武灵儿,“你们自己分……”
霓裳接过了羊腿,取了佩剑切了起来,武灵儿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些荒人还意图复国?”
“当然,虽然定安伯抓住了他们的皇帝,但荒人这个东西和我们不太一样,他们野蛮,对于皇帝的忠诚嘛,”
似乎是想到了彭大将军,陈前摇头自嘲一笑,“他们的忠诚仅限于武力的威胁,定安伯还是太仁慈了一些,所以这活儿,我们就帮定安伯做了。”
“将军贵姓?”
“打草之人,无名无姓。”
“……那,你知道在哪里能够找到定安伯吗?”
“他肯定在毓秀城,就是曾经的荒庭。”
武灵儿有些不好意思的又问道:“那……将军能带我们去毓秀城么?”
陈前果断的摆了摆手,“不去。”
“为啥?”
“我们是打草人啊大小姐,我们跑去毓秀城干啥?”
“哦……那毓秀城怎么走?”
“一路向北,路上多加小心,荒人流寇甚多,你们也是大胆,跑这破地方来也不多带些护卫。”
武灵儿展颜一笑,接过了霓裳递过来的羊肉大口的吃了起来。
“我们来投奔亲戚,我们仨跑得快了一点,护卫还在后面没有跟上。”
陈前蹙眉瞅了武灵儿一眼,心想也没听说武朝派了官员来管理这敕勒川啊,倒是听说定安伯采用的是用荒人来治理荒人,这第一任的总督还是曾经这荒国皇帝的亲弟弟。
他没有多想,和他无关,他就是来打打草,顺便看看大将军的坟。
而今的燕山关,依然开着,关墙上的弹痕依然触目惊心。
忻州城更是在那一场爆炸中化为了废墟,就连安国公府,也荡然无存。
从忻州城离去的百姓们并没有回来,他们在平陵县和曲邑县暂时安顿了下来。或许是对大将军有些怨恨,恐怕就算是忻州城重建之后,他们也不会再回来了。
有些事就是这样,一旦寒了心,要想再暖回来,可没那么容易。
就像他们这一支三千人的孤军一样,他们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荒原上,打打草,杀杀羊,吃吃肉,浑浑噩噩的活着,直到某一天,这荒原上无草可打,无羊可杀。
然后呢?
没有人去想然后。
当了这么多年的兵,背负了一身的耻辱,他们已经没有未来。
他们其实已经死去,就在燕山关破,就在忻州城破,就在松岗之上,就在知道了那一场针对定安伯的阴谋诡计之后。
这特么当的是什么兵?
打的是什么仗?
他们失去了信仰和希望,甚至无颜回去见自己的乡亲父老。
他们只好来到了这里,成了这孤寂荒原上游荡的魂。
一顿丰盛的午餐在无言中结束,陈前又割了一条羊腿给了武灵儿。
“此去毓秀城还有千里路程,带着路上吃吧,小心荒人,再见。”
“你们接下来去哪里?”
“……不知道。”
“那莫如同行?就算是送我们一程也是好的呀。”
陈前一想,好像有点道理。
“那就走吧。”
“多谢!”
陈前一怔,多谢……他哑然一笑,看来自己这些人还是有点用处的。
……
……
蓝天、白云。
五月的草原将它丰腴的一面展现了出来。
草甸绿油油越来越厚,花朵儿娇艳艳越来越美。
萧河的水变得愈发的碧绿,曾经留在萧河两旁的尸首,敌人的已经被一把火烧成了这花草的养料,而神剑军的,则被埋葬在了这萧河旁,还竖起了一块巨大的碑。
这块碑诉说着三月时候发生在这里的那一场大战,若不是它,没有人还能够看出这里曾经是主战场,曾经死了数十万的人。
草原的生机就是这么蓬勃,四月初发生在孤云城外的那一场战斗,同样也没了丝毫痕迹。
北部边军二十余万大军在大将军彭成武的率领下,就在这孤云城外三十里地,和回援的荒国二十余万天刀军一战。
彭成武没有选择据城而守,或许就在那夕阳之下,他就这样毅然决然的冲向了天刀军。
傅小官一行数十人此刻就站在这里。
他望着天边的夕阳,想着彭成武离去的时候,也正是在如血残阳之下。
这必然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五十万大军鏖战在这偌大的荒原上,那时候……这地方是雪,而现在,这地方已经是郁郁葱葱的草。
血迹自然是看不见了,荒人和北部边军将士们的尸首同样被烧了,唯有彭成武的尸首,在傅小官的命令下,由神剑第一军将他的尸首埋在了这里的一处小山破上。
那坟前也立着一块碑,但碑上仅仅只有彭成武这个名字,余下,是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想来想去,还是让后人来写吧。”
傅小官摸了摸这墓碑,点上了一对香蜡,恭敬的插在了碑前,又烧了许多的纸钱。
“把你葬在这里,是想让你看见这地方未来的变化,也是想你离我更远一些。”
“因为……我真的没有答应你什么,你呢既然安心的去了,那就继续安心的看着吧,一切都会很好。”
“就像这夏花般灿烂的美好!”
第八百零九章 那坟前开满鲜花 上
夕阳尚未落山,草原上的风却大了起来。
吹得青草弯了腰,也吹得这纸钱的灰烬漫天飞扬。
傅小官静默的站在这夕阳下,看着这座坟,拓跋风就觉得奇怪了,在荒人的习俗中,人死之后并没有土葬,当然他奇怪的并不是这点,而是像傅小官这种身份的人,他根本没必要跑这么远来祭拜一个曾经还想要杀他的大将军。
所以他问了一句:“想什么?”
“想这人的一生,无论是平平淡淡也好,轰轰烈烈也罢,最终不过是一方棺材一捧土。”
“……这不像是你这种人应该有的想法。”
傅小官咧嘴一笑,抬头看着满天的晚霞悠悠一叹,“我真的只想当个混吃等死的小地主啊!”
拓跋风的脸顿时黑了,心想,若不是你这个小地主,老子至于被搞得亡国么?
你要当真就是个小地主,这天下可就没那么多的破事了。
北望川听了傅小官这话摇了摇头,宁思颜却瞪了傅小官一眼。
就在这时,北望川忽然侧着耳朵仔细的听了三息,眉间一蹙,沉声说道:“南边有打斗声。”
傅小官一怔,大手一挥,“去瞧瞧。”
一行人翻身上马,北望川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傅小官看见了草原上的战斗——
那是大致千人的骑兵在和大致两三千人的步兵,观其衣着,骑兵很明显是荒人,而步兵……傅小官皱起了眉头,那些步兵居然是北部边军的人!
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决定,便看见空中有一刀骤然闪亮,然后,他看见了一个火红的人冲天而起。
他瞪大了眼睛,就在他的视线里,那个火红的人手里的大刀如猩红匹练向她前面的一列骑兵劈了下去!
武灵儿!
傅小官倒吸了一口凉气,“快上,消灭那些荒人!”
宁思颜背上的阔剑锵然出鞘,他从马背上腾空而起,如一枚炮弹一般投入了战场。
北望川取下了射日神弓,眉间微蹙,搭箭张弓,一箭离弦而去,瞬息而至,射穿了一名荒人的脖子,射入了第二个荒人的眉心。
贺三刀一声大吼:“兄弟们,跟我上!”
他双腿一夹马腹,战马一声嘶鸣狂冲而出。
贺三刀带着五百神剑第一军第三旅的战士——这是第三旅在萧河原之战后幸存下来的尚能作战的所有人。
一个旅五千人,第三旅伤亡最为惨重。
现在,他们是傅小官出巡的亲卫。
陈前身边的弟兄正在倒下,他已经杀红了眼睛,以为自己和这帮弟兄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可惜,还没到大将军的坟前。
可惜,无法死在大将军的坟前了。
一匹战马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把长刀兜头向他劈了过来。
他手里的朴刀猛的一扬——他无法挡住这一刀,但他必须去挡这一刀,因为他的背后,站着的是他的袍泽。
他必然死在这一刀之下,但却能够将身后的袍泽给救下来,哪怕他知道他们迟早也会死在这里。
可他的朴刀却没有劈到这兜头而来的长刀上。
他劈了个空,抬眼一看,马上那荒人被一刀劈成了两半!
那一刀居然还在斩落,将那荒人的马齐腰斩断。
“砰……!”一声巨响,那一刀终于落在了地上,劈飞了一地的青草。
一个火红的人站在了他的面前,就在陈前惊诧的那一刻,这个火红的人一撩那火红的大氅,一步踏出,一声大喝,那大刀从地上陡然飞起,一掠而上。
一篷鲜血挥洒,她居然又砍死了一名荒人。
紧接着,陈前就见这火红的女子长刀一轮,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圆弧,一飞冲天。
陈前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女人居然如此凶残!
他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来,左侧有惨叫声起,他转眼一看,又有一人从天而降。
一把阔剑闪耀着猩红光芒,三颗头颅飞在了空中。
紧接着,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陈前一惊,放眼看去——
贺三刀在马背上拔出了双刀,他的双腿在马镫上一登,“狗日的荒人,给老子纳命来!”
这群足足千人的荒人骑兵就很郁闷了。
好不容易逮住了一群肥羊,眼见着就能将这一群敌人给吃了,这特么哪里来的这么多武林高手?
贺三刀双刀噼里啪啦的一阵乱砍,他杀入了敌军之中,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紧接着,五百神剑军战士拔出了双枪,“砰砰砰砰……”激烈的枪声,在风中回荡。
荒人吓了一大跳,卧槽,神剑军来了!
“扯呼!”
武灵儿的大刀哐当一声再次斩落,有一名荒人命丧她的刀下,她扛着大刀向远处望去,脸上顿时欢喜。
她跳了起来,挥了挥手,“相公……我来了!”
她向战场之外飞去,就在陈前的视线里,他看见了那个陌生的少年。
傅小官张开了双臂,却瞪大了眼。
武灵儿如箭一般向他射来!
手里的大刀在空中一挥,变成了刀尖朝向了傅小官。
“呀……”
武灵儿一声惊呼,松开了握刀的手,大刀噗的一声落在了草地上,她扑入了傅小官的怀抱。
然后……
“嘭……!”的一声,北望川斜乜了一眼,连忙抬头注视着前方。
傅小官被武灵儿从马背上扑落在地,这姿势好不尴尬。
武灵儿却并没有放开傅小官,她搂着他的脖子,一嘴儿就落了下去,“相公,想死我了!”
徐新颜扯了扯苏苏和张沛儿的衣袖,干脆向前方的战场飞去,留下了一个北望川和拓跋风站在这风中凌乱。
战斗很快结束,一千荒人被斩杀殆尽。
傅小官终于爬了起来,心肝儿还在砰砰直跳,这女人,太生猛!
武灵儿此刻哪里有半点生猛的模样,她忸怩的就像一个小媳妇。
傅小官一把牵着武灵儿的手向前走去,他看见了陈前,在松涧见过一面,但不知道名字。
“我是傅小官,你们怎么跑这来了?”
陈前身后站着一群血淋淋的士兵,他们一听顿时一惊——定安伯?
这位年轻的少年,他就是定安伯?!
陈前单膝跪地,单手一礼,“原北部边军骑都尉,现打草人陈前,拜见定安伯!”
他身后幸存下来的千名士兵呼啦啦拜倒在地,他们的脸上有袍泽死去的悲戚,也有见到了傅小官之后的一抹希望。
第八百一十章 那坟前开满鲜花 下
“这就是彭大将军的墓。”
“简陋了一些,不过我倒觉得挺好,这里开阔,风景不错,想来他会喜欢。”
“去祭拜他一下吧,看见你们,他会觉得欣慰。”
陈前带着一千士兵站在了这坟前,他怔怔的看着那空空的墓碑,并没有留下眼泪。
“你死了,你以为就一了百了,但我还是不会原谅你。”
“韩奉韩将军不该死,伙夫赵大圆他们也不该死,射声卫的三万人,他们守了燕山关足足七天,七天啊!若你有点主见,燕山关会破吗?”
“屯骑卫,步兵卫,六万人啊,吴常和郑铁头该死,哪怕他们是死在和荒人的战斗中,他们也该死!”
“他们就不应该听你的命令!”
“你忘记了安国公府门前石碑上的字!”
陈前一屁股坐了下来,傅小官递给了他一瓶酒,他没有洒在墓前,而是自个喝了一口。
“虎贲校尉罗明是哭着死的,他的腹部中了一枪,那是你故意卖给荒人的枪,他是死在你的手上!”
“中垒校尉齐康将罗明送出了忻州城,齐康被炸得连毛都找不到一根。”
“我带着屯骑和步兵两卫剩下的三千弟兄去了平陵山,找到了罗明和他的残部。罗明临死前说无法原谅你,因为忻州城还死了近五十万协助我们守城的百姓。”
“他麾下的三千士兵也无法原谅你,他们就在平陵山卸了甲,丢了刀,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我只知道曾经的北部边军没了,魂没了,我们就像鬼一样无颜生活在阳光下。我们的腰弯了,因为我们的脊梁被你亲手打断了!”
陈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带着弟兄们来打草,只是希望能够洗去少许我们身上的罪孽。我没打算来看你,因为我很怕看见了你的坟会忍不住把你刨出来问你一句为什么!”
“你在这躺着倒是舒服了,还让二十多万的袍泽为你陪葬……也不能说是为你陪葬,他们同样是因为明白再也直不起腰,不如死了算求。”
陈前一边喝着酒,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
他说着曾经的北部边军,说着彭成武曾经对他们的教诲,数落着彭成武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过。
傅小官等人静静的听着,他忽然转头看了看拓跋风,拓跋风的脸上很黑,至此他才真正明白若不是因为彭成武听了皇令,他的四十万天刀军,根本无法打下燕山关。
那只军队本来有魂,还有坚强的脊梁,他的天刀军打不散那魂,也砍不断那脊梁。
可惜……他们却被自己的大将军一手给毁了。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说来说去,最终是落在宣帝的头上。
所以拓跋风也看了傅小官一眼,心想,他可是你的岳父,难不成你还能出兵讨伐他不成?
傅小官意味深长的一笑,看得拓跋风心里一阵发毛,觉得有些冷,才发现夕阳已经落山,这草原上的风更大了一些。
陈前似乎说完了,他站了起来,将瓶子里的酒洒在了坟前。
“走了,以后不会再来看你,你在下面想来也挺好的,这才多久,坟前的的花都开满了。有二十多万弟兄陪着你,在下面胆气足一点,别特么像在上面这样窝囊!”
他微不可察的躬了躬身,转身看向了傅小官。
“多谢你的酒,多谢你帮北部边军埋了他。”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
陈前的眼里升起了迷茫,他晒然一笑摇了摇头,“没啥打算,打打草,直到某一天我们这些人死光死尽。”
“我一直在想,彭成武在接到皇帝密令的时候,他一定踌躇了许久。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他不想这样去做,但他身为臣子,却又不得不做。”
“他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因此葬送了北部边军,而你现在正在犯和他同样的错,你和你们以为在这荒原杀几个荒人就是在洗脱身上的罪行,其实你们并没有意识到这样做毫无意义,”
“除了让你们去死,别的意义根本不存在。”
“当初我和彭成武见面,我告诉他人终有一死,但这死法,却可轻于鸿毛或者重于泰山。他终究选择了重于泰山般的去死,我也希望你们不要轻如鸿毛般的死去。”
“所以……如果你们愿意,就加入神剑军吧,要死,也得特别牛、逼的去死,比如……咱们可以一起去打夷国,如何?”
傅小官的一席话在这群视死如归的士兵们耳畔响起,令他们本已经沉寂的心忽然间起了波澜——他们是北部边军残存的士兵,他们还有着北部边军的骄傲,他们知道马革裹尸就是宿命,但他们依然希望能够死的重于泰山。
所以,那一千双眼睛都看向了陈前。
陈前垂首,沉默数息,他转身看向了这群袍泽,脸上带着一抹笑意,“我想定安伯说的有理,我希望你们都加入神剑军,莫要忘了,曾经我们可是做梦都想成为神剑军的一员。”
“那……你呢?”有士兵问道。
“我?我只剩下了一条手臂,去了神剑军也是累赘,就……”
他的话音未落,贺三刀的手就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兄弟,谁特么给你说的一只手就不能杀人了?你见过两只手都没了的男人是怎么尿、尿的么?难不成还会被憋死?老子是神剑第一军第三旅的旅长,你是个爷们,老子很喜欢,只要你一句话,你就是老子手下的第一团团长了,这些兄弟,依旧是你的兵!”
“相信我,你们完全可以通过训练,以后跟着我一起去翠红楼……哦,不,一起去夷国杀他、娘的!咱们一起去杀一个锦绣前程出来!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回到毓秀城,我贺三刀请兄弟们喝酒!”
根本不容陈前说话,贺三刀拉着陈前就走,他还伸手一招,“你们从现在起,就是老子第三旅的兵了,走,定安伯和夫人初见,晚上还有好多活要干,一个个也没点眼力见!”
武灵儿脸儿一红,傅小官哈哈大笑。
陈前回头望去,那坟前的花儿似乎更加鲜艳。
第八百一十一章 那一夜
傅小官一行在孤云城住了下来。
接下来的数日,他将去这片领地的重要城镇走走,实地看看这片领地上有什么值得利用的资源,以及如何解决这些荒人的生活问题。
而今的孤云城近乎于一座空城,它被关小西打过一次,又被封冼初给抢过一次,无路可走的荒人去了曾经的荒庭,二十多万人到达荒庭的时候死了过半。
所以接下来得恢复这些城镇的生机,得为荒人的未来寻找一条出路。
夜色安详,城主府上的灯光亮了起来。
傅小官破天荒的没有去想别的事情,他极为欢喜的陪着武灵儿徐新颜苏苏还有张沛儿吃了一顿饭。
武灵儿早已听说了徐新颜她们的名字,这时候才又正式的相互认识了一番,彼此免不了客套,这源于生疏,熟络之后自然也就好了。
“……天赐现在怎样?”席间傅小官忍不住问了一句,那毕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孩子,心里多有挂念。
“其它都好,就是调皮了一些,会叫爹了,走路还不太稳,老是栽跟斗。”
傅小官笑了起来,“辛苦你了。”
武灵儿脸儿微红,“也不辛苦,其实挺欢乐的……抓周的时候他抓了一把剑,公公的意思是让他习武,满了两岁就跟着游北斗习武,你觉得如何?”
“这个得看他自己喜欢不喜欢,我不会干涉每个孩子自己的选择。”
“那……”武灵儿咬了咬嘴唇抬起头来,“我想学武还是极有用的,他反正是个闲不住的主,到时就丢给游北斗去折腾。”
这场晚宴结束得挺早,徐新颜三女和武灵儿说了一些家常,然后尽皆离去,将这城主府的主屋空了出来。
一盏红烛在睡屋里亮起,映衬在窗棂上那两个人儿渐渐靠近,然后合为一体。
“相公。”
“嗯。”
“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
傅小官说了一句违心的话,他不敢去想武灵儿,哪怕是胖子给他来信说了武灵儿的真实身份,他还是难以接受。
但今儿在草原上相见,武灵儿将他从马上扑落的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这个女子对他的火热感情。
他知道这份感觉值得他用一辈子去珍惜。
他一把将武灵儿搂入了怀里,摩挲着她的秀发,武灵儿的脑袋埋在了傅小官的怀里,心肝儿砰砰直跳——你倒是快点呀!
傅小官似乎还在酝酿,数息之后,武灵儿难以自制,她搂着傅小官的双臂一用力,一把将傅小官给抱了起来,“噗……!”的一声,她将傅小官扑倒在床上。
她面若桃花,双眸含春,娇艳欲滴……
“相公……”
“我还要给你生孩子!”
她褪去了那一身红裳,一时之间,纱幔摇曳,直接就是一场狂风暴雨。
仿佛疾风吹劲草,更若骤雨打芭蕉。
傅小官是那劲草,是那芭蕉,是一只无辜的小绵羊……。
红烛燃烬,风停雨住。
傅小官的手在一片凝脂间缓缓游走,武灵儿缩在了他的怀里,就像一只温顺的兔子。
“相公……”
“嗯。”
“会不会觉得我太、太那啥了?”
傅小官心有余悸,“……不会,我很喜欢。”
武灵儿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中一眨一眨,她舔了舔嘴唇,扬起了修长的脖子,“当真?”
傅小官又一次违心的点了点头,“当真,我就喜欢你的这般火辣。”
武灵儿翻身,上马,驾……!
……
……
朝阳在草原升起。
时已辰时,往日的傅小官早已起了床,但今儿那房门却还紧闭着。
苏苏三女坐在桌前,桌上是徐新颜做好的早餐。
苏苏的双手撑着下巴,有些奇怪的问道:“这人今儿是怎么了?”
徐新颜微微一笑,“小别胜新婚,何况他们这一别已经是一年多了。”
苏苏的脸儿一红,忽然贼兮兮的低声问道:“那事……当真就那么有趣?”
“等你尝过,自然就知道其中滋味……不等他们了,咱们先吃吧。”
苏苏依然撑着下巴,那双大眼睛瞄了一眼那扇门,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啥?”
“我十六岁了。”
“……”
等三女吃完了早餐,那扇门开了。
傅小官走了出来,他走得有些慢,似乎腿有点软。
他来到了桌前,一屁股坐了下去,苏苏抬眼一瞧,他的眼圈似乎有些发青,难不成着凉了?
紧接着武灵儿穿着一身红袍也走了出来,脚步轻盈,面若春水。
她也来到了桌前,坐在了傅小官的身旁。
苏苏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忽然说道:“姐姐今儿个变得更漂亮了呀!”
“就像、就像被雨露滋润过的鲜花一样呢!”
武灵儿顿时羞怯,徐新颜瞪了苏苏一眼,苏苏觉得自己没有说错呀,只是那人……怎的有些萎靡,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张沛儿捂着嘴儿一笑,心里颇为佩服武灵儿,毕竟当初在沃丰道的樊宁城,这家伙将她和徐新颜办了还生龙活虎的,但昨儿晚上显然战败了。
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偷偷找灵儿姐姐多学学。
傅小官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却忽然冒出了一句:“从明儿开始,我得继续练九阳心经了。”
徐新颜扑哧一笑,武灵儿大囧,张沛儿白了他一眼,苏苏不明所以。
吃完早饭,休息了大半个时辰,傅小官终于恢复了半血半蓝。
他带着四个女子走出了城主府,正好遇见了蹲在门口的贺三刀和陈前。
“老陈,我给你说啊,这男人为啥要找女人?因为男人能够从女人的身上得到力量,她们能够给我们无穷的动力,让我们明白拼命和奋斗的意义……”
他拍了拍陈前的肩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前茫然的摇了摇头,“我咋没感觉到呢?”
“那是你没有找到知心的女子,就像咱们定安伯,他为啥就有那么多红颜知己?”
“你没见他整天生龙活虎的,这就是他从他的那些女人们身上得来的力量……”
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二人顿时站了起来,回头一看……
陈前有些疑惑,定安伯看起来不太生龙活虎啊,走路似乎都有些飘。??
第八百一十二章 小院旧事
宣历十一年五月初五,端午。
虞朝的人们沉浸在欢乐的节日气氛当中,但在虞朝之南的苍彤镇,却笼罩在战争的阴云当中。
武朝六十万大军将苍彤镇团团围困,这一围,已经是第十二天了。
南部边军的军人们神经时刻绷着,极为担心对面的武人会在某个时候发起对苍彤镇的突袭。
自始至终,无人明白武朝的大军为啥会突然跑到了这里,他们极为疑惑,心想定安伯是武朝的皇子,他还是宣帝的女婿,无论怎么看,武人都没理由跑来打他们虞人。
但战争就是战争,作为军人,他们心里或许会有些害怕,但依然紧握着手里的刀枪。
但今天似乎情况有些变化。
虞大将军带着一行车队来到了南城门口,他命令守城的士兵开启了城门,那一行十余辆马车居然出了城,向对面驻扎的武人营地而去。
虞大将军并没有随行,但大将军的脸色却极为严肃。
他甚至登上了城楼,拿着望远镜一直看着那一行缓缓而去的车队。
那是尚皇后的车队。
尚皇后在昨日抵达苍彤,也就在昨日,虞春秋才知道武朝的皇帝也来到了边城。
武帝邀请尚皇后去边城一见。
虞春秋极为担心,极力阻止,但尚皇后却毫无所惧,她当真出城而去。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徐云清和苏长生,也抵达了边城。
而今的边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城里的人们脸上尽皆带着忧虑——一年四季,现在正是行商的好时节,边城的人们大多靠往来的行商在此打尖歇脚赚点银子,可没料到今年居然发生了战事。
武朝的军队占领了边城,这小小的边城里,还驻扎着数万的军士。
听说前线在对峙,并没有打起来,这仗还是不要打的好,大家混口饭吃都不容易,何必杀来杀去?
昨儿个七步巷子就已经戒严,似乎有什么大人物到来,也不知道接下来是福是祸,边城的人们都在忐忑中等待着。
就在七步巷子里的那片桃林后的院子里,傅大官见到了徐云清和苏长生。
对于死而复生的徐云清,他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他的脸上露出了欢喜,“你终于肯出来走走了。”
“他既然死了,我自然得出来看看我的儿子。”
“见过面了?”
徐云清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远远的看了一眼。”
“为何不相认?”
“……心里有些害怕。”
“哈哈哈哈……”胖子大笑,“还有你徐云清害怕的事?”
徐云清丢了胖子一个白眼,忽然问道:“尚若水已经从苍彤出发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傅大官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徐云清,“你儿子写来的,看看。”
徐云清接过来展开一看,多么熟悉的丑陋的字:
“爹,儿子无恙。
这荒国已经落在了我的手里,就不打算送给我那岳父了,咱们留着。这地方的景致不错,以后就把这当成武朝的后花园,没事的时候来这里看看大草原的风景。
写这封信给你是有两件事,这第一件事,我听苏墨说我娘活着,还来了荒庭,还帮苏墨擒获了荒帝拓跋风……我当然是不信的,毕竟去年底我回了临江还去给娘上过坟。
可那小子信誓旦旦还对天发誓,说是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没打雷,他自然没有被雷劈,如此看来似乎是真的。
那你告诉我,我娘她究竟是不是还活着?
我这么帅,我娘一定很美丽,我很想见到她,心里有许多话想和她说说。”
徐新颜看到这里笑了起来,眼里满是慈爱,心里极为欢喜。
这儿子诚实,你娘我当真很美丽!
“这件事特别重要,你若是有了我娘的消息就赶紧派人去找到她,让她等我回来。
这第二件事呢,就是关于虞朝的事。
我是这样想的,现在还不是和虞朝开战的时候,你的那些妾室孩子倒是回了武朝,但我的那些夫人们还在金陵啊!
万一我那岳父横了心破罐子破摔,将我的夫人和孩子们一股脑给砍了,就算打下了虞朝也于事无补的啊!”
徐新颜眉间一蹙,满脸寒霜,“他虞白白敢!老娘非得亲手宰了他!”
熟悉的味道,傅大官又咧嘴笑了起来。
徐新颜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下看去:
“打仗是以经济为基础,不能瞎打。
现在最紧要的事,是将敕勒川自治区先稳定下来,按照我的预计,今年荒人只怕会饿死两成,能够熬过今年的荒人大致就剩下五六千万。这是没办法的事,自治区要恢复重建再到发展,这恐怕需要至少一年的时间。
明年,才是发展敕勒川的关键的一年,我还没想好怎么弄,等我消息。
夷国那边也需要稳定,我打算扶持一个傀儡皇帝起来,等武朝的经济实力再上一个台阶之后,就占领夷国。
至于虞朝,得再等个两三年,这是估计,反正一步步的来吧。
当然,虞朝这一次也得付出一些代价。
我是这样想的,具体如何,你自个酌情处理……”
字虽然丑,但这封信却极有见地。
徐云清又看了一遍,递给了傅大官,“你打算就按他的意思去做?”
“当然,他是我儿子,我不听他的听谁的?”
徐云清忽然脸儿一红,“老不正经……武长风,究竟死了还是没死?”
“我曾经问过左右二相,他们说尸首难以辨认。”
“计云归和胡琴,带着苏洋洋还真打开了皇陵,也打开了梓宫,我也溜进去看过……”
胖子摇了摇头,“面目全非,就连我也无法确定。”
“当时负责遗容的仵作呢?怎么说?”
“八个仵作,全死了,这就是我一直怀疑的地方……但他没必要用这样的方式去隐藏啊,他躲什么?”
徐云清面色一暗,“或许他知道了我还活着的消息。”
“那他更不用去躲啊!”
“知道我为什么要假死脱身吗?”
傅大官一怔,“不是因为那三页《南柯记》?”
徐云清自嘲一笑,“有些事,你们都不知道。”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又道:“若他还活着,就一定在樊国!”
胖子瞪大了眼睛,“为啥?”??
第八百一十三章 胖子,你无耻! 上
“为啥?”
没有为啥。
徐云清似乎不想说,“就当他死了,还算有点良心,把武朝交到了你手上。”
胖子连忙摆手,“我可是帮小官代管,我还得侍候我的孙子呢……啊,对了,你回来就好,这带孙子的事得你来办了,累死老子了!”
徐云清笑了起来,似乎转眼就将武长风带给她的不快抛到了九霄云外,“要说带孩子,还是你更细腻一些,我这脾气可不太好。”
胖子的脸都绿了,但面对徐云清,他却说不出半个不字——一把年纪了,还是这个卵样,能怎么办呢?
徐云清看向了外面的那片桃林,桃花早已落尽,树上已挂了许多的果儿,她似乎在想着些什么,过了片刻问了一句:“计云归又去了哪里?”
“探查过皇陵之后他和胡琴一同离去,方向是虞朝……嗳,问你一句,那胡琴,不是听说是那啥,喜欢你的么?怎么看来看去,她好像对计云归有点意思啊?”
徐云清瞅了胖子一眼,那胖子挤眉弄眼的一脸猥琐。
“计先生当年从岷山而来,武功高绝才华出众,关键是还生得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胡琴正是怀春之年,见了计云归连魂都丢了,按说他俩还真是天生一对,要说起来,还是我误了他们,希望胡琴不要误会了我才好。”
“所以……胡琴并非好女色?”
“你这死胖子,脑子里一天到晚想啥呢?他们而今能够再次结伴,这是他们上辈子修来的缘分,你可别掺和……你也没那胆儿,若是你胆儿够大,尚若水怎么可能嫁给了虞白白?”
这句话似乎极有杀伤力,傅大官一听,顿时焉了。
他盘腿坐着椅子上,耷拉着脑袋,看上去极为委屈,他似乎难以按奈住心里的委屈,微微抬头瞅了徐云清一眼,嘀咕了一声:“当年……还不是因为你。”
徐云清脸儿一红,“你给我闭嘴!说得好像是我耽误了你一样,叫你别瞎想,呆会你老情人就到了,可别眼睛一花裤头一松就忘记了小官信里的吩咐……”
她站了起来,瞪了胖子一眼:“你给我记住,不可向任何人透露我活着的消息,尤其是尚若水,明白了不?”
胖子瘪了瘪嘴,诺诺的说道:“哦,明白了……不是,你这意思又要走?”
徐云清微微一叹,“不走留在这干啥?等你请我吃饭啊?不耽搁你和你那老情人叙旧情,走了,再见!”
“喂喂喂……你这又去哪?”
“……躺我坟里去!”徐云清身形一展,如孤鸿般向后山飞去。
“……”
苏长生乐呵呵的站了起来,“师弟啊,你不是她的对手,曾经不是,现在也不是,师兄就不陪你了,再见!”
“喂喂喂,你又跑哪里去?”
“眼见着天气渐热,师兄我回那茅屋里去避暑。”
……
……
白云飘飘,仙踪渺渺。
胖子收回了视线,转头向那屋子吼了一嗓子:“南宫一羽,给我出来!”
那屋子的门嘎吱一声开了,南宫一羽屁颠屁颠的跑了出来,“陛下,老臣耳聋,啥都没听见……咦,好像是尚皇后的车驾到了。”
傅大官抬头瞧了一眼,可不是嘛,哎……虞白白这混蛋,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让一个女人来谈呢?
他的双腿从椅子上挪了下来,穿上一双青色布鞋,向桃林走去。
尚皇后穿着一身浅绿色的便服,止住了卫兵和婢女,她独自一人向桃林走来。
他们在这桃林的中央相遇,彼此对视,过了片刻,胖子摸了摸鼻子憨憨一笑:“你……还是那般美丽。”
尚皇后眼波流转,“小官时常说那胖子那胖子,我心想你能胖到哪里去呢?没料到你会胖成这样……当年本下了决心这一辈子都不想见到你,但命运使然,还是不得不来见你一面。”
胖子又猥琐一笑,“是不是感觉见到了特别亲切?”
“滚……!相见不如不见,你怎么会胖成这样呢?”
胖子整个人都不好了,“我也不想啊……不是,咱们是来谈判的,不是来讨论胖这个问题的,请!”
尚皇后又瞪了胖子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心里那难以名状的情绪,随着傅大官走入了院子中。
南宫一羽煮好了茶,他起身躬身一礼:“见过皇后娘娘。”
“别客套,你那孙女很不错,是她救了我女儿一命,说来可还得好生感谢你。”
“嘿嘿……”南宫一羽老脸一乐,“都是殿下的夫人,九公主殿下进门早一些是姐姐,她这个当妹妹的本应该这样做,娘娘请坐。”
尚皇后坐了下来,胖子也紧紧的挨着尚皇后坐了下来……
“滚……!”
胖子的屁股还没挨着凳子,吓了一跳,他讪讪一笑,坐在了尚皇后的对面。
尚皇后的脸都红了,她狠狠的瞪了胖子一眼,“你个老不正经的……”
“咳咳……”南宫一羽连忙假咳了两声,忽然一拍脑门,“看看老臣这记性,你们先聊,老臣忽然想起还有一份公文要处理。”
说完这话,他拔腿就跑,进了那房间,嘎吱一声关上了门。
他背靠着门拍了拍胸口,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句:“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难怪卓一行那老匹夫死活不来,这水似乎很深啊!”
南宫一羽这一跑,院子里就空落落剩下了胖子和尚皇后二人。
胖子幽怨的看了看那扇紧闭的门,这才拧起茶壶斟了两杯茶,“高山云雾,你以前挺爱喝的,尝尝。”
“我现在不爱喝了。”
“……额,那你现在爱喝啥?”
尚皇后看向了胖子,视线凛冽,“当年想你挨着我坐你死活都不愿意,你非得用那热脸去贴徐云清的冷屁股!我说我肚子痛,你叫我多喝热水,结果你跑去了红袖招给徐云清煮这高山云雾……”
“武大郎,我早已嫁给了虞白白,我生活得很好,你现在这般殷勤又为哪样?”
胖子就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屁孩儿,他羞愧的低下了头,“你若想和我重归于好……”胖子抬起了头,视线火热,“老子去把虞白白给干掉?”
第八百一十四章 胖子,你无耻! 下
尚皇后吓了一大跳。
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胖子,睁得贼大,看得胖子心里一紧,连忙又道:“啊、哈,今儿这阳光不错……”
“你给我闭嘴!”
胖子连忙闭上了嘴,委屈得就像一个小媳妇。
尚皇后咬了咬嘴唇,忽然幽怨的说道:“当年要是你有这样的胆魄,何至于今天。”
胖子的小眼睛一亮,双腿又盘在了椅子上,身子往前一倾,满脸期颐的问道:“现在我有胆魄了,还来得及不?”
尚皇后整个人都不好了,“我不是徐云清的替代品!现在我是虞朝的皇后!请你尊重我一点!”
“我一直很尊重你的呀!哪怕是小官,我也给他千交代万交代,说你那岳父不咋样,但你那丈母娘是真的好……不信?不信你可以亲口问问小官,我当真就是这么给他说的,我对天发誓!”
胖子一脸正气,尚皇后觉得这胖子人胖了脑子还进了水。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反正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是尊重你的,你说不要弄死虞白白我就不弄,这不都是尊重你的意见么?”
尚皇后觉得不能和这胖子多呆,得赶紧把正事给办了走人。
“行了,咱们现在说正事。小官无恙,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准备啥时候退兵?”
“你呀……”胖子的身子在椅子上摇来摇去,“虞白白想弄死小官,这眼见着弄不死了,他不敢亲自来见老子,怕老子一刀把他给宰了,让你来,你就不应该来的。”
说到这胖子顿了顿,他的身子没有摇晃了,小眼睛亮晶晶,“可是我又希望你能来呀,和虞白白我估计说不了两句话就想提刀砍他,但是你不一样啊,我是真想见你……”
“闭嘴!”
尚皇后觉得和胖子说话胸闷,这家伙啥时候变得这么不着调了呢?
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呀!
还是皇帝呢,这哪里有半点皇帝的模样,简直就是个痞子!
傅大官果然很听话的闭了嘴,只是那双小眼睛却依然亮晶晶,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尚皇后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一点:
“小官曾经也说过,虞朝是生他养他的地方,陛下在这件事上确实有错,小官现在无恙,难不成你还当真想要打一仗?”
“……”
“要是真要打一仗,我如你所愿。但话我给你搁这,哪怕我是皇后,却依然不能保证陛下会对小官的家室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出来……”
“我知道周同同带着人去了金陵,你以为他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么多的人接走?
那是金陵!是虞朝的权力中心!再说了,就算她们能够离开,燕府上下数百口人,董府上下也有百口人,燕府董府还有那么多子弟在朝中为官,他们的生死你可以不顾,但小官能不顾吗?”
“……”
“哑巴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胖子一脸委屈,“你不是叫我闭嘴的么?”
尚皇后气结,她恨不得砍死面前这个胖子。
“当说不说,不当说的你却偏偏要说,现在你给我说说。”
胖子顿时笑了起来,一脸灿烂,那双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咱们许久不见,能不能见面别吵架,咱们聊聊风月可好?对了,我还带着酒,咱俩喝一杯?”
“武!大!郎!”
“啊?”
尚皇后两眼都快冒出火来,“现在,我就问你一句,这兵,你是撤还是不撤?”
武大郎一哆嗦,“撤撤撤,不就是撤兵么,一句话的事,你生什么气啊……你瞧瞧这边城风景,虽没金陵城的细致,却有一种……”
“闭嘴!”
傅大官再次闭上了嘴巴,危襟正坐,一脸憨厚的模样。
尚皇后胸口起伏不定,胖子的视线便落在了那起伏上,他忽然咽了一口唾沫,裂开嘴傻傻的笑了起来、
“老子当年是真的傻啊!”
“你……你给我闭上眼睛!”
傅大官又闭上了眼睛,却又张开了嘴:“若水啊……其实吧,这都怪我。这些年我知道你过得并不快乐,你其实并不喜欢花,更不喜欢种花,只是因为那后宫寂寞,寻了那些事儿来送走光阴罢了。”
胖子的语气忽然变得很是轻柔和缓,他闭着眼睛慢慢的说着,听在尚皇后的耳朵里,却仿若春风吹去了昔日的蒙尘。
“我那时是没开窍,练武练傻掉了,我现在才明白小官为啥不喜练武。我不应该被一颗树给遮住了眼睛,以至于没有看见身边还有更美好的风景。”
“若水啊,其实宣历八年你来临江,就在闲亲王的那上林洲,我是有偷偷跑过去看过你一宿的……沐浴那一段没看见,”
尚皇后脸色一红,这次却没有生气,“别说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知道你在临江苦,不是让你纳了五个妾么?行了,发一道圣旨退兵吧,明儿我得回去。”
“要不……去观云城看看?”
“现在不去,等小官登基,我再去。”
傅大官忽然俯过身子睁开了眼睛,低声问了一句:“就不给我一个机会?”
“别瞎想,早干什么去了?而今我早已为人妇为人母,你可别坏了我的名声!”
“哦……”胖子坐直了身子,脸上的猥琐消失不见。
他一本正经的说道:“那现在就谈公事,小官差点被虞白白给弄死,他必须付出代价!”
尚皇后一怔,“武大郎,你出尔反尔,还是个男人么?”
“我没有!退兵可以,但这地方的边城,和虞朝北部的忻州城以北,划归武朝,不然……老子就必须和虞白白打一仗!”
“你就不怕他将小官的亲人全部杀光?”
“他敢!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请师兄,就把武朝的圣阶全部派去虞朝,一家伙将虞白白给干掉,”
“嘿嘿……”胖子忽然又猥琐的笑了起来,“把虞白白干掉了,我就把你抢回来!”
尚皇后大怒,“死胖子,你无耻!”
“老子曾经装好人,现在才忽然发现还是无耻一点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