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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堵上西楼     逍遥小地主txt下载     逍遥小地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二十五章 捷报

    那场被沃丰道的人称为百叟宴的宴会圆满结束。

    接下来的数日,傅小官亲切的接见了许多的家主乡绅们,在笑谈之间,他递出去了胡萝卜,却也毫不避讳的亮出了棍棒。

    这些老叟们自然接下了胡萝卜,并慎重的应承下来绝无二心。

    “这沃丰道……至此便风调雨顺了。”乔六爷不无感慨。

    张文辉微微一笑,“还得等等。”

    “等什么?”汪小钟问道。

    “等不长眼的冒出头来!”

    ……

    宣历十年十月二十。

    沃丰道的秋仿若温婉的女子,令人察觉不到秋的萧瑟与寒意。

    傅小官依然仅仅只穿了一件长衫,此刻他正在他的院子里徘徊。

    有些焦虑。

    按照时间算,董书兰和燕小楼都应该已经生产了,但这消息却还没有送来。

    他早已嘱咐了蚁群的崔月明,一旦有消息,就必须立刻从金陵以信鸽传书最快的送到这里,但至今却还没有得到。

    会不会是生产又出了什么问题?

    哪怕他将南宫飘雪给送了回去,但手术这玩意儿可不靠谱!

    沃丰道医学院他没有着手去成立,其原因有二:若是自己离开,这医学院便相当于废弃。其二是解剖学需要尸体……这地方去哪里找来那么多尸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战争,那些失去的人的家里根本不会将尸体献出来为医学作贡献。

    反倒是青霉素这个玩意儿,南宫飘雪倒是在实验,现在也不知道如何了。

    他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心里始终空落落有些慌。

    这时候宁玉春和云西言走了进来。

    “沃丰道所有县郡州府以及这沃丰城空置的房屋铺面,昨儿个已经全部拍卖完……”宁玉春兴冲冲的说着,却陡然一顿,傅小官的脸上没有喜悦,还很是忧愁。

    对了,肯定是他的夫人生产的事。

    “你也别瞎担心。”

    傅小官摆了摆手,“所有拍卖的银子,就留在本地。该修路的修路,该修水利的修水利,肯定还不够,让他们统筹计划一番,拿出个条陈,看看缺口有多大……”

    “不是,告诉他们首要的是新建学堂,从村一级开始,所有的教习必须是虞朝的旧人,课本必须和虞朝一样。这个事情放在首位,其次才是基础设施的建设。”

    云西言一听,定安伯今儿个有些魂不守舍啊。

    新建学堂,是为了统一这里的教育问题。

    毕竟整个沃丰道三百多万的夷人,他们中绝大多数的孩童现在接受的还是曾经夷国的教育方式,这确实是最紧要的事。

    只有将他们的文化统一了,才能够统一他们的思想,改变他们的观念。

    这是定安伯一直记挂在心里的事,现在正是着手办理的时候了。

    “下官现在就去发文。”

    “呆会……”傅小官叫住了正要离开的云西言,“你记一下,我需要一份新的数据,到目前为止,沃丰道招商引资落实下来的资金具体有多少?有多少商人在沃丰道建设了工厂?有没有欠缺劳工?缺口有多大?这些数据的东西务必准确,以后每三个月得呈报一次。”

    “下官领命。”

    “去吧。”

    云西言转身离去,宁玉春坐在了石桌旁,煮上了一壶茶。

    “要不……你回去一趟?”

    “过年我得回去。”

    “嗯,秘书处的人少了一点。”

    “秋闱已经结束,你找陛下再要点人。”

    宁玉春抬头看了看傅小官,这小子的心思,已经不在这沃丰道了啊!

    ……

    ……

    金陵的秋意已浓,时至辰时,大雾漫天。

    定安伯府上今儿个来了许多人。

    以尚皇后为首,还有长公主殿下以及宁贵妃虞轻岚董夫人等等。

    当然,最多的还是太医和稳婆以及尚皇后带来的数十个宫女。

    今儿董书兰会生产,傅小官不在,她们如临大敌。

    南宫飘雪再一次的为董书兰做了诊断,“姐姐放心,胎儿安好,他正急着出来呢。”

    说着这话,她拿着一方棉巾为董书兰擦了擦额头的汗,又道:“他……他实在走不了,在沃丰道忙得脚不沾地……”

    董书兰微微一笑,“你可别宽慰我,我知道他忙,再说生孩子这事,他在没在身边都一个样,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

    南宫飘雪心想这位董姐姐倒是坚强,他在身边可不一样。

    他就算帮不上什么忙,可他却是主心骨啊,若是他在这里,董姐姐肯定会更加开心。

    “姐姐说的是呢,我临行前他倒是说了过年一定会回来。”

    “当真?”

    董书兰的眼一下子就亮了,她当然希望自己的相公能在身边。

    “嗯,他亲口说的,肯定假不了。”

    燕小楼挺着大肚子坐在床尾,此刻一听也顿时欣喜,“他能回来过年就太好了,不然总是觉得这府上冷清清的……哎呦……!”

    她忽然捂住了肚子,“嘶……我、我好像也要生了!”

    南宫飘雪慌忙一看,可不,这一家伙两个姐姐都要生产,“看来是燕姐姐肚子里的孩儿听见了呢,他也想要出来,你们稍等,我这就去准备准备。”

    南宫飘雪急忙走了出去,向尚皇后等人一说,“什么?同时生产?”

    “错不了,肯定都在今天。”

    “快快快,再准备一间产房!”

    半个时辰之后,两间产房里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哀嚎,紧接着半盏茶的时间不到,两处产房里相继传来了婴儿的啼哭。

    “生了!”尚皇后豁然站起。

    “老天爷保佑,总算没有出现意外!”

    两个稳婆抱着两个婴儿从两间产房里欢喜的走了出来,“禀娘娘,董夫人诞下一女,燕夫人诞下一子,母子平安!”

    “好好好……快将这喜讯传给陛下!”

    南宫飘雪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抱出了两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他们的啼哭声仿佛破开了这晨雾,令所有人的眼前都是一亮。

    贾南星颇为激动的也走了过来,他左看看右看看,裂开嘴笑了起来,“好俊俏的两个娃儿,等定安伯回来可得和他商量一下,我这一生的功夫,可想找个人儿传承下去。”

    尚皇后伸出一只手来逗了逗两个孩儿,那女孩儿居然停下了哭泣,睁大了眼睛看着尚皇后,那男孩儿却依然在大哭,声音洪亮如钟。

    “得送去给他们的母亲喂奶了。”

    南宫飘雪又抱着这两个孩儿走了进去,苏苏一直瞪大了眼睛看着,三师姐前些日子生产,此后就像变了个人儿,她说……这就是当了母亲之后的改变。

    当母亲,苏苏此前从未曾去想过,但现在她却隐隐有些期盼——小孩子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要不等傅小官回来,我也生一个来玩玩?

    长公主此刻的神色略显落寞,她的脸上依然带着笑意,为傅小官感到高兴,但心底终究有些失落。

    她没有孩子!

    这都近不惑之年了,老了能够依靠谁呢?

    对了,莫如抱养一个!

    她的视线落在了一旁的一个小女孩身上,她知道这个小女孩的身份,她叫鱼忆昔,是四皇子虞问书的女儿,这辈分上隔着一辈,不行啊。

    皇兄和娘娘也定然不会允许,得另外再想想办法。

    让樱花生一个!

    借了傅小官的种!

    长公主虞书容脸上的笑意更胜,她如此作出了决定。

    ……

    ……

    宣帝此刻还在承天大殿。

    他正在和群臣说着长江黄河的灾祸问题。

    “朕有言在先,今岁长江黄河两道降雨远远超过往年这不是为他们开脱的理由!”

    “早干什么去了?巡河的人呢?水部向他们发出了警告,若他们能够重视,能够以身作则,就算堵不住溃口,提前疏散了灾民,会死这么多的人吗?”

    “朕不杀他几个,他们还当朕的旨意是放屁!他们这就是在践踏朕的仁慈!”

    宣帝很生气,黄河水灾又死了三千多人,更离谱的是长江水灾,居然死了一万余!

    两地足足三十多万人受灾,而今无家可归,又特么成了流民!

    “都是一群无能之辈!朕要这样的臣子有何用?朕有再多的银子,也不够去填那些窟窿!”

    “粮食,现在首要的问题,是解决灾民们的吃住问题,朕不想再剿匪了!”

    群臣一个个都低着头,无人敢正视宣帝一眼。

    “哎……若是小官在,荆州会出现饿殍遍野那般的惨剧吗?沃丰道的呈报你们都看过,同样是官,为何差别就这么大呢?”

    “他们若是能够有傅小官一半的用心,长江黄河两道,何至于此啊!”

    宣帝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他忽然很是想念傅小官。

    朕的好女婿啊,朕应该把你留在身边!

    就在这时,年公公匆匆而来,“陛下,沃丰道奏报。”

    “念!”

    沃丰道来的肯定是好消息,朕得让群臣听听,自己也欢喜欢喜。

    “……沃州秀水县种植的傅三代,今岁产量最高亩产八百二十斤,最低亩产七百二十斤,平均亩产七百七十斤……”

    “轰……!”

    群臣哗然!

    就连宣帝都一家伙站了起来。

    谁能解忧?

    唯有朕的女婿啊!

第七百二十六章 好事连连 上

    “什么……拿来,给朕瞧瞧!”

    宣帝一把将这奏章给抢了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三遍。

    “哈哈哈哈……!”他顿时大笑,伸手扬了扬手里的这奏章,陡然间意气风发,“傅小官的亲笔!秀水县种植了两万亩傅三代的稻种,最高亩产八百二十斤,最低亩产也高达七百二十斤……”

    他在龙台上走了两步,伸手往下一划拉,“你们肯定不信!”

    这特么谁敢相信?

    就连燕北溪心里也咯噔一下,心想傅小官这小子难不成放飞了?

    你弄个四五百斤的亩产也是好的呀,一家伙弄到了八百斤……你根本不需要去捞这功劳啊!

    此刻工部下设的农部侍郎周业站了出来。

    他躬身一礼,面容严肃的说道:“启禀陛下,臣,对此有异议!”

    宣帝眉间一蹙,“哦……周侍郎,说来听听。”

    “回陛下,臣领农部十年,这十年中,臣在江南之地种植了八年的水稻,臣派专人精心侍候,八年来亩产最高不过三百斤。臣想问问诸位大人,可曾听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地区,有超过亩产四百斤的稻谷吗?”

    他转身面向群臣拱了拱手,慷慨激昂的又道:“就算沃丰原的土壤更加肥沃,可在沃丰原的历史上,也未曾出现过哪怕一次亩产超过四百斤的记录……”

    他再次转身面向宣帝,“臣以为,定安伯确实极有本事,这亩产平均七百七十斤的数据……只怕是定安伯被下面的官员所蒙蔽!”

    他这话说得漂亮。

    他不敢得罪傅小官啊,那家伙可是凶名太盛,若是招惹了他,自己这小小的农部侍郎可经受不了他一根小拇指的弹压。

    所以他只能将这罪过丢给傅小官下面的官员,定安伯依然伟大,但下面的官员却骗了他,这不是定安伯的罪,最多就是个失察。

    宣帝一听,也从刚才的兴奋中冷静了下来。

    是啊……他傅小官又不是神农转世,怎么可能一家伙将稻谷的亩产翻了一倍多?

    周业一瞧皇帝的脸色,又补了一句:“诸位大人都知道定安伯为沃丰道取仕,取的可都是一群少年。这些人为官……下官以为他们欠缺了经验,也或许是为了想要在定安伯的心里留下深刻印象,所以谎报了这产量。”

    群臣一听,有道理啊,都是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少年,为了表功做出这样的事可不奇怪。

    宣帝这就更加怀疑了,难道这一次这女婿也被骗了不成?

    可若是当真能亩产七八百斤那能多好啊!

    一旦全国铺开,就算其余地方的田没有沃丰道那么肥沃,能够翻一倍……朕之虞朝还会缺粮吗?

    那肯定是不缺的了啊!

    还多得有卖!

    可惜了,老子空欢喜了一场,得发文给傅小官,让他小子好生去查查,莫要弄出了这等打老子脸的笑话。

    他正要说话,又见一名太监从侧门急匆匆走了进来,年公公迎了过去,手里拿着三份奏折。

    “陛下,急报,从瑶县和平陵曲邑三县传来的急报。”

    宣帝眉间一蹙,取了瑶县的急报打开一看——他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神色无比精彩!

    “臣燕熙文奏报:

    瑶县今岁种植了五千亩傅三代的水稻,而今秋收完成,产量令臣极其震惊!

    瑶县其余稻田亩产依然在二百四十斤上下,但这五千亩稻田的产量,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亩产六百五十斤!”

    群臣此刻尽皆看着宣帝,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可紧接着宣帝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哈哈哈……你们,井底之蛙也!”

    群臣一惊,陛下不会是患了失心疯吧。

    不然怎么这神色如此的变化无常?

    宣帝这一下子心里稳了,明白了傅小官可真没有骗他。

    “朕告诉你们,要与时俱进要与时俱进,可你们呢?还是老观念,老思想,这就叫固步自封!”

    他又扬了扬手里的这份折子,意气风发的说道:“秀水县的稻谷亩产平均七百七十斤,这根本没错!”

    群臣大惊,这特么还没错那什么才叫错?

    周业慌忙拱手说道:“陛下,这怎么可能没有错?”

    “因为……傅第三代的种子,同样在瑶县种植了五千亩,这就是来自瑶县的奏报,朕告诉你们,”

    他顿了顿,傲然的看着群臣,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欢喜,“瑶县这五千亩稻田,平均亩产是六百五十斤!”

    “嘶……”满堂倒吸了一口凉气,周业更是张大了嘴巴。

    “没可能,这根本没可能,江北之地,水稻亩产不会超过三百斤,这、这、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嘛!”

    宣帝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周侍郎,你身为农部侍郎,你捣鼓不出如此高产的稻种,莫非就以为这天下无人能够弄出来了?”

    “朕告诉你,这稻种叫傅三代!是朕的女婿傅小官,亲自弄出来的!”

    “朕知道你们这些冥顽不化之人的思想难以改变,周业,朕就派你亲自去瑶县!你去瑶县给朕看看,去问问那里的百姓,另外……明年你在瑶县呆一年,看看人家那稻种是怎么提高了一倍多的产量的!”

    “啊……臣领旨!”

    周业并没有惶恐,反而他听到这旨意之后还很是兴奋。

    为啥?

    我特么就是要亲自去揭穿他们的谎言!

    这天下,就没可能有这么高产量的稻种!

    老子明年亲自去种那稻种,用实实在在的数据,来洗刷自己的冤屈!

    奸臣误国啊!

    若是陛下当了真,会做出多少错误的决策,往大了说,极有可能导致社稷不稳,往小了说,恐怕许多人会被饿死!

    民以食为天,这吃的东西若是作假,那可是真正的大恶不赦。

    所以周业这一刻正气凛然,他甚至站直了腰杆,就连对定安伯的恐惧此刻也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相比于社稷之重,老子就算是豁出去这条命,也得将定安伯和那燕熙文的丑恶嘴脸给揭穿!

    就在他如此想的时候,宣帝拿起了另外一份来自平陵县的折子。

第七百二十七章 好事连连 下

    这两份折子来自平陵和曲邑二地……这两处地方可是虞朝最早的两个试点县。

    莫非是这两个试点县又来了什么大商人投资建厂?

    宣帝如此想着,展开了这份奏折,然后……

    他的眼睛陡然大睁,满脸的难以置信。

    “臣平陵县县令张文翰起奏陛下:

    今岁四月,临江西山农人王强,受定安伯之托付,从西山带来红薯共计四万斤,平陵县得其半,种植了贫瘠荒地共计四千亩。

    在王强带着平陵农人的侍候下,四千亩红薯在九月底成熟,而今已收获完成。

    臣无比欣喜,定安伯乃神人也!

    那四千亩地,亩产红薯足足五千六百余斤,拢共收成两千两百余万斤!

    臣极为惶恐,故而称量了足足五次,无误也!

    臣恐是梦,亲去了曲邑面见了曲邑县令燕临秋,得知曲邑之红薯亩产和平陵无二,是夜,臣与临秋大醉!

    此乃大虞百姓之福,社稷之福,定安伯之功劳……臣难以言喻。

    此物味道极佳,臣随此奏折一同送来红薯三百斤,请陛下品尝!”

    宣帝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亩产五千六百余斤,还是贫瘠之地……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一旦这东西在虞朝的土地上全面开花,虞朝,将再不存在粮食问题!

    人口可以尽情的繁衍,百姓可以丰衣足食啊!

    犹记得曾经就在这朝堂上,傅小官曾经提起过红薯这个事物,他说亩产恐怕能够达到四五千斤,可无人相信。

    就连朕自己,也不相信!

    但现在这活生生的事实却已经摆在了朕的面前,这……朕汗颜啊!

    宣帝抬起了头,稳了稳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今儿当真是好事连连!”

    他这话一出,群臣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刚才看陛下的脸色,那可真是变幻莫测,难以揣摩是喜是忧。

    甚至燕师道还担心会不会是荒人打过来了。

    那么还会有什么好事呢?

    所有人的视线都望向了宣帝,今儿那秀水县亩产稻谷七百七十斤这个消息,在他们看来若是真的,那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可刚才宣帝如此激动,难不成还有比那稻谷更令陛下震惊的好事情?

    宣帝扬了扬手中的折子,“定安伯远在沃丰道,但他却早已在平陵和曲邑这两个地方落下了笔!”

    又是定安伯?!

    他、他在平陵曲邑落下了什么笔?

    红薯?

    陡然之间,有人想到了这个东西。

    就在数月之前,陛下册封傅小官为定安伯的那次朝会上,陛下就说起过这红薯,言说这玩意儿亩产近五千斤,朝中大臣都听着,却没几个人真的相信。

    而今正是十月,正是红薯收获的季节,难不成那东西还当真有近五千斤的亩产?

    果然,宣帝说话了:“平陵曲邑二县的县令传来的捷报,这,才是朕想要看到的捷报!”

    宣帝声音陡然增大,他背负着双手霸气的走了几步,“朕告诉你们,红薯,丰收了!亩产平均五千六百余斤!”

    “轰……”全场百官无不震惊,就连燕北溪和董康平明明知道这个东西的人也不例外!

    因为这是实打实从地里面种出来的产量,而不是估计。

    它比西山曾经传来的产量还要高!

    而平陵曲邑是怎样的土地他们都很清楚,就那瘠薄之地,居然能够如此高产,这便说明此物不挑土地,它能在任何的环境下生长,并能获得极大的收成!

    其余大臣面面相觑,眼里满是震撼。

    定安伯……这家伙不是人啊!

    你特么都去沃丰道捣鼓去了,居然这雷声却在平陵曲邑响起……

    群臣们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位从临江来的小地主,他做出的事,简直匪夷所思啊!

    掐指一算,在文事上,他已经是天下文魁,无人能敌。

    在军略上,他的神剑军可是陛下钦封的护国之剑,在平陵山和西南战场上,以及岷山之战,还有突袭岭南蒙山的彗亲王之战,无一不显示出神剑军的强大威力。

    甚至听说神剑军还深入了荒人汗庭,一举炸毁了荒人的军械局。

    这种种战绩,天下还有哪一只军队能够做到?

    而现在,他居然一举解决了天下最难的粮食问题,稻田的产量比以往高了一倍有余,他还凭空弄出了红薯这个东西——

    亩产五千六百余斤,这一亩的产量,就能满足一个家庭一年的口粮。

    其余的那些产出,可就能够折现成银子。

    忽然之间,这些大臣们才感觉到傅小官在这短短的两年时间里,居然已经做下了如此多的大事!

    文韬武略,经世治国……他,才是真正的全才!

    这定安伯的封号,似乎还有些低了。

    宣帝看着窃窃私语的大臣们,一时间也有些恍惚。

    朕的这个女婿……他终究是武朝的皇子啊!

    半子半子,朕,却只能得他一半,若是能得了他的全部,朕之虞朝一举腾飞当指日可待!

    就在宣帝如此想着的时候,又有一小太监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在年公公的耳边耳语了一番,年公公一脸喜意的向宣帝走去。

    “陛下、陛下……”

    “啊?”

    “禀陛下,定安伯的两位妻子,今日同时生产,董书兰诞下一女,燕小楼诞下一子。”

    宣帝一怔,今儿不是董书兰生产么?怎么燕小楼也赶上了?

    “母子如何?”

    “母子安好。”

    宣帝放下了心事,脸上浮起了笑意。

    “今儿好事连连……诸位,定安伯的两位妻子,又为傅府增添了一子一女,可喜可贺!”

    这是了不得的好事啊!

    群臣们的心思自然活络了,定安伯这样的红人当然是他们想要靠拢的对象,定安伯今日得了一子一女,这礼道可得备得更丰盛一些才好。

    宣帝此刻却有点为难了,傅小官这小子为虞朝做出了如此大的贡献,又恰逢他傅府添丁,该赏啊!

    但怎么赏呢?

    他已经是三等伯爵了,也已经官居三品了,这爵位再一提,可就到了二等侯爵,说好的等他沃丰道做出成绩再封侯爵的,现在怎么弄?

    这小子本事太大,也是个麻烦啊!

    宣帝很伤脑筋,而此刻定安伯里早已一片欢腾。

    贾南星笑眯眯的看着,然后放飞了一只信鸽。

    殿下啊,路漫漫其修远兮,在生孩子这条路上,你可还得加把劲啊!

第七百二十八章 谋 上

    就在傅小官心绪不宁之中,日子悄然而去。

    沃丰城里的柳树终究还是褪下了叶子,而那些黄角树却依然绿意盎然,而在金陵本该接近尾声的秋菊,在这沃丰原上,却依然开得正旺。

    宣历十年十月二十二这一天,傅小官终于得到了来自金陵的消息。

    母子平安,董书兰还给自己生了一个小棉袄,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傅小官当场就提笔写了一封家书回去,他担心董书兰对生了一个女儿而难过,在这封信中他很是宽慰了一番,并着重说明了自己更喜欢女儿。

    然后他为这两个孩子取了名字,女儿叫傅朵朵,儿子叫傅子梁——对这女儿的名字他挺满意,这儿子的名字嘛……就那样吧。

    最后他自然也说了今岁过年定会回家,大致十一月底出发。

    由崔月明通过信鸽送出了这封信之后,傅小官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多日来压在他心里的不安终于消散,他又恢复了满血满蓝的模样,以至于云西言又敢大胆的去卖他捣鼓的‘傅小官诗词文集’了。

    云西言这些日子也高兴啊。

    掐指一算,这文集而今已经卖出了足足五册!

    每一本他能赚三两银子,这就是纯利一万五千两,所以在他的心里,这位定安伯就是他的财神爷!

    这一万五千两银子他全部砸在了股市,没错,在听说了定安伯买入了一百万股的清州船务之后,他立马跟上,也买入了一万五千股的清州船务。

    他等着发财,却不知道傅小官压根就没想过那一百万两银子能够回来。

    “东南大运河,这是清州的一个耗资巨大的工程。按照我的预计,这项工程要实现通航……至少需要十年的时间!”

    坐在秘书处的办公室里,傅小官和宁玉春云西言以及卓东来语重心长的说道。

    前世隋炀帝下令开凿大运河,倾举国之力,动用劳工上百万之巨,耗时足足七年!

    当然,整个京杭大运河比较复杂,历朝历代都在修,耗时一千多年,这个不能去比较。

    可从兰陵至长江,按照河流走向测算,肯定不止八百里,而且清州也没可能招募到百万民工,所以十年的时间傅小官是很保守的说法,弄不好就是十五二十年的长期工程。

    而沃丰道官府的所有收入,都将砸入到这个无底洞中去。

    但他依然为这工程站了台,其一是因为这条东南航道若是真能贯通,它必将成为虞朝东南经济的大动脉!

    而它与长江相连,这就意味着沃丰道和虞朝的十三道都紧密的连接在了一起。

    从其余各道运往沃丰道的原材料将会更加快捷,同样,沃丰道产出的商品也能快速的销往其余各道。

    至于其二……在大运河完成之前,沃丰道的财税将无法上缴中央财政,甚至还需要中央财政的支持,整个虞朝的发展速度将会变慢,这是利于武朝的。

    所以傅小官在看过这计划之后,仔仔细细的想了三天,批准了这一巨大的投资。

    “十年……?”云西言倒吸了一口凉气,傅小官点了点头,“是至少十年!”

    云西言忽然觉得有些慌,自己买的那一万五千股股票……得随时去四通钱庄瞧瞧,一旦涨起来,还是尽快卖出去为妙。

    “今儿找你们两个,是要说说明年沃丰道的计划。”

    傅小官手里拿着一叠秘书处统计出来的沃丰道而今的产业,以及进入沃丰道的各种投资。

    “清州适合栽桑养蚕,清州的纺织工厂最多,所以明年清州得着重解决桑蚕的问题,尽可能满足本地工厂的需求。”

    “祁州多山,董详芳的呈报中说,虞朝五大世家之一的公孙世家在祁州的落架山探寻到了一处铁矿脉,州府给了公孙世家的采矿批文,而今公孙世家也正在落架县建设冶铁和锻造作坊……”

    “祁州得继续探寻矿脉,另外……”

    傅小官看向了云西言,“我记得你曾经说祁州的麻树不错,这件事你记一下,让祁州的百姓种植麻树,但这麻布得销往清州。”

    云西言一怔,“为啥?”

    “清州以后就是轻工业区……你们可以理解为主要是轻纺织品,比如麻布,丝绸,成衣,鞋帽等等这一类。”

    “那祁州怎么搞?”

    “祁州既然多山多矿,那就发展成为重工业区,也就是冶炼锻造这一类。”

    宁玉春微蹙着眉头,他不是太理解傅小官为什么要这样去区分,只是盲目的认为傅小官既然这样做,那肯定有他的道理。

    “你现在就把明年的事安排完了干啥?”宁玉春很是担心,担心这位爷莫要跑回武朝了。

    傅小官咧嘴一笑,“荒人弄死了我两千神剑军,这个仇,我可得亲自去报!”

    宁玉春和云西言皆是一惊,你特么是道台!

    还是商业部的部长!

    你不是大将军啊!

    宁玉春愣了半晌才开口说道:“陛下不会让你涉险!”

    “你想说的是我擅离职守吧。”

    “也有这个意思……这道台你当得不顺心?”

    傅小官摇了摇头,收敛了笑容,“荒人始终是虞朝最大的隐患,这个隐患若是不解决,北方永不会太平。你们不知道的是……夷国入侵荒人的蓝旗领地,战争已经结束。夷国仅仅只占领了蓝旗领地的一半……”

    傅小官顿了顿,又道:“这就意味着荒人恐怕已经和夷国达成了某种协议,而荒人花了那么大力气训练出来的四十万天刀军,他不去将夷人赶走,为的是什么?”

    宁玉春二人的脸色豁然一变,“荒人又要南下?”

    “对……”傅小官点了点头,“荒人南下,这符合夷国的利益,所以夷国的军队没有再打下去,为的就是给荒人这个机会。”

    “荒人不敢再拖下去,因为北部边军装备的燧发枪和红衣大炮只会越来越多。他再拖下去,就永远没有机会南侵,所以我断定明年春,荒人必然南下。”

    “这是北部边军的事!”

    “是啊,我就是带着神剑军去练练而已。”

    当真就是去练练而已吗?

    宁玉春和云西言卓一行都无法猜透傅小官的心思。

    他当真是去为那两千神剑军的将士报仇吗?

    他根本不必去那战场,毕竟神剑军训练有素,本身就有将领存在,他只需要去一道命令就能解决的事。

    可他傅小官为何要亲临战场呢?

第七百二十九章 谋 下

    宣历十年十月二十五,傅小官离开了沃丰城,第一次巡查沃丰道。

    与他随行的是卓东来,当然他的保镖宁思颜和徐新颜也在,而张沛儿留在了沃丰城。

    “一个国家的强大,无外乎经济、政治和军事。”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所以经济是国家强盛之根本。”

    “但经济却又和政治息息相关,不一样的政治体系,哪怕施展同样的经济手段,最终出现的结果会有极大的差异……所谓解放生产力,其本质是打破政治的壁垒。”

    “就像是为经济松绑,在不稳定不明朗不宽松的政治结构之下,没人敢投资,也没人敢消费。”

    就在马车里,傅小官和卓东来相对而坐,他正侃侃而谈。

    “虞朝的商人敢来沃丰道大规模的投资建厂,这就是建立在虞朝朝廷改革举措之上的信心,只要这个政策保持不变,虞朝的振兴繁荣就是必然。”

    卓东来非常认真的听着,这虞朝的改革举措是眼前的这位殿下一力推动的,而事实上虞朝的商人敢来投资,更大程度上是相信傅小官这个人。

    所以他想了想说道:“若你归去,这些商人只怕……”

    傅小官摆了摆手,“不会,现在或许有我的因素影响,但至多再一年时间,当沃丰道的商人们真正赚到了钱之后,来沃丰道的人会更多。而我的影响会渐渐变少,最终,这一切行为都将步入法治……法,就是法则,是准绳,是底线和规矩。”

    “只要法不变,就表示规矩不会变,那么沃丰道以后换任何一个人来,只要他不动这法,那么一切都将按部就班的进行。”

    “所以一道也好,一国也罢,法治才是根本,而人治……则会因人的替换而产生变数,这就是不稳定,所以我要为商业立法,我要让席寻梅将法细化。

    这些律法,而今已经在武朝推行开来,现在或许还看不到多少效果,但当武朝的商人们熟悉之后,武朝要进行商业变革,将会事半功倍,尤其是还有沃丰道这个榜样的存在。”

    卓东来怔怔的看着傅小官,武朝推行那些商业律法他自然知道,他甚至还知道四通钱庄而今已经在观云城成立。

    如此说来,这位殿下早已在为武朝谋划,并落下了棋子。

    恍惚之间,他觉得这位殿下有些陌生起来。

    他和曾经在武朝参加文会的那个少年截然不同!

    他谈的不是诗词文章,而是治国之道!

    这番治国之道刷新了卓东来的认知,他在此刻才明白了经济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他也才明白了傅小官捣鼓出那么多的详细律法其意何在。

    他正在推动的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变革——将整个社会,从人治而变为法治!

    可这真的能够实现么?

    毕竟任何一个国家位于权力巅峰的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是凌驾于法律之上的!

    他说只要是人就可能产生变数,若是握着权柄的那个人否定了律法,改变了规矩……他所做的这一切,岂不是顷刻间便灰飞烟灭?

    所谓明君,大致就是不折腾,若是再能够放松手里的权力,那就可以称之为圣君了。

    但细观千年各国的历史,不折腾的皇帝却很少很少。

    “权力这个东西就像餮饕大餐,坐在那位置上,看着这大餐而不动手,这需要极强的自制能力。这样的人实属凤毛麟角,哪怕是我坐在那位置上,只怕也难以抗拒那巨大的诱惑。

    所以……得将那餮饕大餐给关在笼子里,让人想吃也吃不到,只有吃不到,才会放弃,才会把视线移到别的地方,扯远了,现在我给你说说接下来你们要做些什么。”

    卓东来不明白怎样才能将那大餐关在笼子里,但他隐约觉得傅小官这句话极有深意,可傅小官并没有对他细言。

    “而今你们十人都有了秘书处和督察办的身份,凭着这身份你们可以自由的前往任何一个县郡。在明年整个一年之中,你们要多看!”

    “看什么呢?当然不是看热闹。你们要看的是商业的本质!要看到制约商业飞速发展的原因,并找到这些原因,尝试着去解决。”

    “一切的手段都必须为经济服务,经济是一个很大的课题,它不仅仅是建立作坊生产销售这么简单,它涉及到整个社会的方方面面。”

    傅小官就像交代遗言一般的教授着卓东来,卓东来在这一刻再次感受到了自己之小和傅小官之高。

    这令他汗颜。

    少年的那颗曾经高傲的头,在一刻,在傅小官的面前,彻底的低了下去。

    那是一个令世界为之起舞的人啊!

    自己的这点曾经以为了不得的本事,在他的面前简直不堪一提!

    他虚心,并且极为用心的听着,许多的观念他还消化不了,但他却将其铭刻在了脑子里,这是学习的好方法,待此后再去一一求证,所得才能更加深刻。

    傅小官说了足足一个时辰,算是将经济的重要性灌输给了卓东来。

    卓东来沉默了许久,才抬头看向了傅小官,

    “明年……你能不能不亲自去打荒人?战争这种事情有许多不确定的因素,武朝需要你!”

    这句话发自肺腑,卓东来是真不想傅小官出现任何意外。

    傅小官咧嘴一笑,视线投到了窗外。

    窗外的秋意稍微浓了一些,但野菊花依然开得很盛,染黄了偌大的原野。

    “军事……神剑军在西山有三万人,而宣帝将在明年培养十万这样的军队。现在两国之间的军事力量看似平等,但事实上虞朝的军事力量已经超过了武朝。

    神剑军的军人是虞朝的人,这得算入虞朝的军事力量里面。而今虞朝的军队已经装备了至少六万把燧发枪……必须和荒人一战了。

    而我若是去了战场,这场大战才能打得更精彩一些。

    另外……也是打给夷国看看,两头草,我不喜欢。”

    傅小官这几句话说得有些拗,但卓东来却听明白了,傅小官这是要削弱虞朝的战斗力!

    尤其是削弱神剑军的战斗力!

    “他们……是你亲手缔造的!”

    “所以我需要他们去为虞朝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这算是我为虞朝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第七百三十章 态度

    听了傅小官说的最后这一句话,卓东来的心反而放了下来。

    他没有再去揣摩傅小官这句话里究竟蕴含着何等的意图,但他明白了一点,殿下归国当真就是这两三年的事了。

    那么他还在武朝做了哪些布局呢?

    ……

    西山学院。

    秦秉中此刻正坐在教习处,手里却拿着一封信。

    这是武朝的文行舟写给他的信。

    在这封信里,文行舟着重的说到了《理学法典》而今已被武帝认可,已经在武朝的各大学院里推行开来。

    这是文行舟之幸,也是武帝有一双慧眼。

    秦秉中对这本《理学法典》研之甚深,他很清楚这样的法典一旦推行,就必然对而今的圣学体系造成极大的影响。

    甚至于彻底摧毁圣学体系也极有可能。

    天下读书人皆出于圣学,而武朝幸运的是受圣学的影响远远没有虞朝这般深刻。

    所以傅小官明明知道《理学法典》之长,却没有在宣帝的面前提一个字——哪怕他是定安伯,他也不敢去冒天下之大不讳。

    秦秉中微微一叹,曾经引以为荣的圣学,而今反而成了虞朝之羁绊,这,或许就是傅小官说的樊笼吧。

    “《理学法典》一书,而今经过了老夫第八次修正,理学思想和法典要义,而今基本是以殿下的主张为核心。这本法典与其说是老夫所著,倒不若说是老夫窃取了殿下的精要。

    殿下之才能,老友想来比老夫更清楚。殿下在虞朝所作的一切,武朝都知道,他在武朝,无论是民间还是庙堂,他的声名都如日中天。

    老夫在这里对你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殿下是一定会归国的,这一点,想必宣帝也心知肚明。老友啊……殿下归国之途而今难以预测,你与他关系匪浅,万一……老夫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早些来武朝?

    老夫这一辈子的好友可不多,而今你已经看开,那莫如就看得更开一点,老夫在观云城扫榻以待……”

    秦秉中慢慢的将这封信折了起来,想了想,又取了火折子,将它付之一炬。

    他走出了教习处,走入了学院。

    抬头看着这崭新的充满着希望的学院,听着里面传来的朗朗读书声,他站了很久,想了很久。

    下村的动作很大,没有去隐瞒任何一个人。

    下村的建设如火如荼,而着重点,却在城墙!

    所以,傅小官是担心的。

    毕竟在临江傅府,还有一大家子的人。

    而瑶县来了一百余的武朝船工,也正在建造舰船,这一切都说明了他正在为自己的离去做着准备。

    只是这种准备宣帝显然很清楚,如果宣帝当真要强留……他傅小官还能走得掉吗?

    作为一国之君,若是放了傅小官归去,天下人都知道武朝必然崛起得更高。

    而今傅小官健在,武朝和虞朝想来相安无事,可若是百年之后呢?

    一个无比强大的武朝,对于虞朝而言,显然是极为不利的。

    那么宣帝会不会基于这种顾虑而不惜留下傅小官呢?

    如此一想,文行舟的担心是极有道理的。

    他秦秉中现在已经深深的刻上了定安伯一系的烙印,若是宣帝要留下傅小官,那么和傅小官相关的所有人——

    包括燕阀,包括董府,也包括商业部和沃丰道的所有官员,还包括这西山学院以及西山的一切,下村的一切……只怕都不得善终!

    傅小官在虞朝留下了太多的印迹,这些印迹,宣帝定然会全部抹去。

    他仰天一叹,这究竟是虞朝之幸,还是不幸呢?

    傅小官给了虞朝百姓一个希望,甚至将虞朝带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若是虞朝就这样走下去,想来老百姓们很快就能够抬起头来看一看这天了。

    可若是宣帝要抹去这一切,百姓的希望将又一次破灭,而傅小官也非易于之辈,虞朝战火再起,那是必然。

    武朝为了迎接他们的皇子回归,兵出祁山也是必然。

    若是傅小官有个三长两短……武朝倾举国之力与虞朝一战,虞朝而今的一切,便是镜中花、水中月!

    或许,这就是傅小官的依仗。

    他给宣帝出了一个选择题,要么让他安然归去,至少这数十年间两国相安无事。

    要么他把命留在虞朝,而整个虞朝极有可能为他陪葬。

    如此一想,宣帝的选择理应很清楚,文行舟之担忧并不是很强烈,道理也在于此。

    万事,就是防个万一。

    秦秉中相信宣帝会做出理智的选择,所以他放下了心来,却向西山研究院走去。

    他觉得也应该防一个万一。

    何况他的孙子秦成业,死心塌地认可的是傅小官这个人,而不是虞朝这个国家。

    在西山研究院的外面,秦秉中和秦成业聊了足足一个时辰。

    而后,秦秉中回到了书院,他提笔给文行舟写了一封信,次日清晨,秦成业带着秦若雪悄然离开了西山,往武朝而去。

    细雨楼的谍子盯着这里,蚁群的谍子也盯着这里。

    细雨楼的情报飞快的送去了上京城,蚁群的情报也飞快的送去了观云城。

    然而送去上京城的情报石沉大海,送去观云城的情报却得到了明确的指示——护送秦成业兄妹二人入观云城!

    蝶仪宫中,深秋的黄昏更显昏黄。

    长公主坐在尚皇后的对面,面色有些凝重,“这件事你不打算告诉皇兄?”

    尚皇后看着夕阳,答非所问:“傅小官曾经说……黑夜过后,太阳照常会升起。活着的人才能够看见太阳的升起,才能够沐浴到这太阳的光辉,”

    她的视线收了回来,落在了长公主的脸上,淡然一笑,又道:“虞朝才刚刚看见希望,才刚刚看见太阳升起,我不希望它很快就被黑夜遮盖,更不希望太阳升起了,虞朝却没有人能够看见。”

    长公主眉间一蹙,愕然了片刻,才说道:“虞朝四大边军满编,有燧发枪数万,有红衣大炮数千!”

    “神剑军……虽然是虞人,但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的枪口你认为会对着傅小官呢还是对着虞朝的军队?”

    “何况,若是把傅大官给逼疯了,你是不晓得他疯起来的阵仗!”

第七百三十一章 一件小事

    长公主不知道傅大官发疯会是什么模样。

    但她很快想明白了此中的道理。

    傅小官是武朝唯一的皇子,是傅大官心中比亲儿子还要亲的儿子。

    虞朝犯不着为了傅小官而和武朝交恶,何况至少现在,傅小官依然在全心全意的为虞朝做事。

    她为尚皇后倒了一杯茶,“可这事儿最好还是让皇兄知道,不然以后……”

    “嗯,呆会陛下回来我就给他说说。”

    长公主忽然压低了声音,俯过了身子,“你就不担心虞朝未来面对的是一个无比强大的武朝?”

    尚皇后端着茶盏,盖碗轻轻的在盏沿滑动,“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已经为虞朝奠定了经济基础,也已经规划出了未来的发展方向。

    再说他就算回了武朝登基为帝,我依旧是他的丈母娘。他在武朝捣鼓什么,难不成我这个当丈母娘的还不能派人去瞧瞧?”

    说着这话,她喝了一口茶水,将茶盏放下,又笑道:“他曾经说过,唯有在竞争中,才会进步……无论是经济还是军事,都一样。他还曾经提过要开启国家间的贸易,这就是搭建一个国家间的竞争舞台。”

    “或许在这样的竞争之下,虞朝也能够出现许多卓越的人才……不经历风雨何以见彩虹?未耗尽心力的去攀爬,何以登险峰?”

    “所以不要去担心太多,而今虞朝要做的,就是将沃丰道的经验汇聚起来,等明年再看一年,宣历十二年就可以将沃丰道的成功之道推行至其余十三道了。”

    长公主没有再说,她默默的品着茶,想着傅小官那小子弄出来的稻种,还有那红薯,以及他的其余种种。

    他对虞朝之贡献,有目共睹。

    而他的潜在力量又极为可怕!

    但愿皇兄能够大度的让他安然离去,此后两国交好,对虞朝可大有裨益。

    但皇兄当真会放虎归山吗?

    不对,傅小官这小子极为重情义,他不是虎,他是皇兄的女婿!

    ……

    ……

    宣帝的好女婿傅小官并不知道秦成业受了秦秉中之劝诫离开了西山研究院,他更不知道这件很小的事情已经上达天听,居然把虞朝和武朝两边的皇帝都惊动了。

    胖子自然高兴,还以为是傅小官布下的局,而宣帝却有些生气,也以为是傅小官布下的局。

    对于傅小官回归武朝,宣帝早已有了思想准备,但他依然很是迷茫,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傅小官的回归。

    他若就是一个寻常少年那也罢了,可他却不寻常啊!

    这样的一个人,若是登基为帝……偌大的武朝在他的驾驭之下,会发展到何等样的高度?

    他能轻易的玩转一道,他也能轻易的玩转一国!

    当整个国家在他的手里一转,那将发生多大的变化?

    这一夜,宣帝难以入眠。

    这一夜,沃丰道宁桑县的县令司马澈,也无法入眠。

    倒不是因为傅小官即将抵达宁桑县,而是红叶集的一处作坊着了火!

    这场大火直到后半夜才扑灭,将司马家的红叶一厂给烧了个一干二净,损失极其惨重。

    司马澈在卯时才回到了县衙,面色冰冷如霜,令跟着她一同回来的一众官员们心里极为不安。

    这位女子县令可不简单!

    她是定安伯亲手委任的宁桑县县令!是这天下的第一个女官!

    当然,这位县令大人的能力他们有目共睹。

    她上任之后,大刀阔斧的整顿了宁桑县,在清州是第一个落实户籍,丈量田地实现了包产到户,还划定了工业片区的女强人!

    她的手腕铁血而强硬,在红叶一厂前次的招工事件中,她直接登门去了红叶集最大的章氏家族,就在章氏家族的大宅院里,和章氏族长章平举进行了一番不太愉快的对话。

    最终她当然镇压住了章平举的嚣张气焰,红叶一厂顺利完成了招工——原住民和虞朝移民各半。

    而今看来,那一场对话似乎为今日红叶一厂的这场大火埋下了祸根。

    当然,只是目前的猜测,刑房典吏还带着捕快们正在查案,暂时还未得头绪。

    司马澈坐在衙门里眉间紧蹙,久久没有吭声,其余官吏一个个肃然的站在堂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半盏茶之后,司马澈抬起了头,展开了眉,“这是小事,倒是本官小题大做了。眼见着就快到年底了,接下来有几件大事需要你们全力以赴的抓……”

    “其一,就是宁桑城连通州府的道路勘测,这件事必须在年底拿出一个结果,路线要怎样去选?耗资几何?大致需要多少劳工等等?”

    “其二,是百瓦镇工业区的用地,本月底必须得落实下来,人家锦绣坊的老板可还眼巴巴的等着!”

    “其三,红叶集原住民太多,得迁出去至少一半!这件事本官亲自写个条陈给言大人,请言大人从合适的地方对调移民。”

    “……”

    司马澈在不知疲倦的工作着,而傅小官的车队此刻也从香檀县启程,往宁桑县而来。

    就在昨日,傅小官收到了蚁群的三封情报,其中一封是关于沃丰道的。

    沃丰道发生了三起起火事故,分别是祁州柱县的一处千亩麻田,清州墨县和上川县的两处纺织作坊。

    柱县相距墨县至少六百里地,墨县相距上川县大致两百余里,这看似毫不相干的偶然事件,但傅小官却嗅到了一股危险的味道。

    “秋天本就容易着火,您是不是有些过于紧张了?”

    就在刚才,傅小官命令蚁群全力留意各大夷人聚集地,这在卓东来看来有些小题大做。

    傅小官微蹙着眉头,摇了摇头,“但愿是我过于紧张了……”

    他说了这么一句,突然就跳转了一个话题,“你去过北宵六州没有?”

    卓东来一怔,“三年前去过一次。”

    “那是个怎样的地方说来我听听。”

    “北宵之地位于武朝北境,分为上三州和下三州。下三州就是南苍江的发源地,气候条件却极为恶劣。而上三州则几乎是一片荒野,越往北越荒凉,最后就是千里黄沙了。”

    “……那地方总的说来大致就是八个字:面积极大,人口极少!”

    傅小官微微颔首,还是没弄明白傅大官昨日的那封回信里说的是个什么意思。??

第七百三十二章 傅大官的信

    就在昨夜,他终于收到了傅大官的回信。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这封信的笔迹,和夫子庙下留在石壁上的笔迹完全不一样。

    “我儿小官:

    这就是老子的笔迹!

    回信晚了,因为当皇帝的破事儿太多。

    五原州溃坝之事想来你已知晓,老子杀了三十多个官,用他们的脑袋祭奠在这场灾难中死去的百姓们!

    这也是为父之责啊!

    为父自知当不了一个好皇帝,因为为父太懒了,若是你回到了武朝,想来这场人间惨剧就不会发生。

    所以……望我儿早日归来。

    五原州失去家园的百姓们,为父是这样处理的,你且看看合适不合适。

    灾民有一百万之巨,其中的三十万灾民,为父将他们收为了傅府的家奴,让他们去了南苍八州的墨州、白州、天州以及彦州。

    明年春耕,咱们家的地就有足够的人耕种了。

    而剩下的七十余万灾民,其中三十万采取就地安置之法,等洪水褪去,先让他们去筑堤赚些银子,那些田地等重新丈量之后,再采用你那包产到户之法分给他们。

    而最后的这四十万灾民,为父将他们送去了北宵六州。

    为父已经给春秀去了一封信,西山所产之红薯和傅四代的稻种,全数运往武朝,想来已经在路上了。这件事为父未曾和你商量,但想来你是不会有意见的。

    ……”

    在这封信中,傅大官没有解释将四十万灾民送去北宵六州的缘由。

    这就让傅小官有些诧异了,这胖子买下了南苍八州其中四个州的田地,已经将原本的八十余万农人给弄去了北宵六州。

    他本以为是因为北宵六州地广人稀……现在听卓东来说来确实是地广人稀,可那地方有至少一半的地是沙漠,这特么怎么种庄稼?

    他一家伙弄过去了一百一十余万人,“北宵六州有人口多少?”傅小官抬眼问了一句。

    卓东来想了想,“估计在六百万上下。”

    这就是七百多万的人口了,卓东来说北宵六州的人过得本来就苦,胖子又弄去了一百一十万人,岂不是雪上加霜么?

    这胖子究竟想干啥呢?

    傅小官愈发的看不懂这胖子的操作,若是需要移民或者说安置灾民,你往南七州去迁移也是合理的,哪怕是迁往西疆五州,都比迁往北宵六州更好才对。

    “北宵六州……有没有发现大的矿藏,比如……金矿啥的?”

    傅小官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

    卓东来摇了摇头,“从未曾听说……那地方没有春秋,只有冬夏。从四月就入了夏,到九月夏季结束直接就是冬。夏季的气温极高,反正我去的时候正是夏季,热得人受不了。听说冬又极寒,飘雪五个月,人们连门都出不了。”

    “尤其是上三州,根本就已经没人了。不毛之地,种不出庄稼来,活不下去,早已成了野狼的领地。”

    胖子很显然知道,可他却偏偏就这样做了。

    你这皇帝当得倒是任性啊!

    傅小官没有再去想胖子的这骚操作,而是想着胖子在信里说的另一件事——胖子终于决定要将临江傅府的那五个婶娘和五个孩子给弄到武朝去了!

    这是好事,但胖子的安排却不是将她们接去宫里,而是安排到了南苍八州的墨州。

    “为父在墨州州府墨贤城购置了一处院子,比咱们临江的那处院子还要大三倍!

    就将你的那五个婶娘一并接来吧,毕竟她们也是老子的妾,也为老子生下了五个孩儿,我偶尔也能去墨州看她们一眼。

    但为父这身份依然不能让她们知道,免得她们起了别的念头,反成了祸事。”

    这件事胖子派了周同同亲自处理,但傅小官相信瞒不过宣帝的眼睛。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傅大官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去瞒住宣帝,他同时也给宣帝写了一封信,昨夜宣帝也收到了傅大官的信,导致了宣帝彻夜未眠——

    “傅大官这厮,欺人太甚!”

    宣帝看了这封信之后龙颜大怒,却又无可奈何。

    “老虞,见信好!

    很久就想提笔给你写封信,但我不知道给你这个男人说点什么。

    今夜观云城星光灿烂,忽然间来了兴致,忽然间想起你把夫子庙给炸了……陈朝都灭亡两百多年了,你把人家太庙炸了干啥啊?

    拜月教已经被我儿给彻底灭了,至于吗?

    我可惜的是上面的那颗枣树,老子若是回到虞朝,可就再也吃不到那颗枣树上结的枣儿了,你这不是搞些破事儿么?

    听说我那儿媳妇问筠难产差点去了,算你走运,若是我那儿媳妇当真去了,老子和你没完!

    她是我傅家的媳妇!你可得给我照顾好了,看在咱们多年的情分上,我就不出兵打你了。

    老虞啊,你可还记得泰和四十一年春,腾溪山山花烂漫,你、我还有我那弟弟,以及樊国的樊子规,在腾溪山下放纸鸢的情景?

    晃眼之间,二十一年已经过去,你那纸鸢当时爬到了樊子规的太子妃那一只纸鸢的背上,还是老子飞到天上去取下来的……你现在和樊子规那婆娘,就是樊国的慧皇后可还有联系?

    去岁时候我去了一趟樊国,见过了樊子规和他那婆娘,樊子规变得比老子还胖!倒是他那婆娘比二十一年前更多了几分风韵,老虞啊,她可提起了你,说你当初看她的时候色眯眯的。

    我此刻细细想来,好像当真如此,尚皇后风华绝代,你一把年纪了,可别再去瞎想!

    哦,忘记了和你说正事,你特么赏赐给老子的五个妾……老子总得带回武朝来吧!

    这你总不会拦着吧?

    这事儿和你通个气,你就把西山那些细雨楼的谍子撤掉吧,傅小官是你女婿,就算他当了武朝的皇帝,难不成他还会出兵去打你?

    到时候你把皇位丢给虞问道,老子陪着你去樊国揍樊子规一顿!

    就这样……你把夫子庙炸了,究竟是想搞什么?”

    尚皇后看了这封信,抬起头来意味深长的看了宣帝一眼……

    “你可别听那胖子瞎扯!他就是个粗鄙之人!是他丫的纸鸢爬到了樊子规那婆娘的背上……啊、不是,这死胖子,把老子都整晕了!”

第七百三十三章 章氏大院

    傅小官的车队正往宁桑县而来。

    章氏家族章平举在傍晚时候得到了这一消息,此刻他正坐在后花园中,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一个俊秀的中年人,问了一句:“计先生,先礼后兵还是以兵对之?”

    他是计云归!

    他早在数日之前,当六皇子鄢晗煜收到了傅小官的那封信时,就从夷国而来。

    他在观云城留了一日,四处看了看,听了听,做了一件事,然后就直接到了这里——鄢晗煜说,这章氏家族和夷国丞相边牧鱼有八竿子才能打着的亲戚关系。

    通过太临城细雨楼的谍子打探来的情报,边牧鱼确实和太临城的章家有过两次接触,这引起了计云归的高度重视。

    随后太临城所有细雨楼的谍子都为此而奔忙,他终于获得了想要的情报——夷国皇帝鄢良择想要这沃丰道乱起来,而边牧鱼想的却是要傅小官的命!

    这件事就落在了两个人的身上,其一就是章平举,他负责让沃丰道乱,其二是乔六爷,他负责傅小官死!

    傅小官这一路而来屁事没有,这是因为乔六爷已经死了!

    就在傅小官离开观云城的前一天晚上,计云归就去了一趟乔府,没有任何人发现。

    他就在乔六爷的书房的房梁上放了一条蛇。

    那蛇口之下,就是乔六爷的茶台。

    乔六爷喜欢喝茶,尤其是产自夷国的洞山岩茶。

    这条蛇也喜欢那茶的味道,它有个名字,叫做洞山岩蛇。

    乔六爷那晚得了边牧鱼的密令很是惆怅,他将自己一人关在了书房里,一如往日般的煮了一壶茶,本想着细细想想这件事的得与失,却未曾发现那条剧毒的蛇嗅到了那茶的味道,嘴里流出了几滴涎液。

    其实乔六爷死得有些冤枉,他当初能够在沃丰城站稳脚跟,确实受了边牧鱼许多的恩泽。

    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傅小官在沃丰道做的事他亲眼看着,并极为佩服。

    边牧鱼居然叫他寻个机会弄死傅小官——这机会其实还真有,傅小官很是亲近他们这些商人,对他们并无防备。

    凭着他乔六爷一流高手的身手,要刺杀傅小官,还当真不是个难事。

    但若是那样做了,他当然必死,虽然边牧鱼承诺了他许多的好处,可他依然觉得还是定安伯似乎更靠谱一些。

    计云归可没这耐心去了解乔六爷的心思,在他的眼里,凡是对傅小官不利的因素,都必须不择手段的抹去。

    所以当第二天乔六爷的家人发现老爷全身发黑的死在了书房里之后,整个沃丰城可都惊动了。

    宁玉春亲自派出了判官仵作去了乔六爷的府上,却成了一桩悬案——那书房的门是从里面锁住的,是被乔府的家人给撞开的,那些窗也是从里面扣住的,窗纸一张未破。

    茶叶罐子里面没有毒,水也没有毒,偏偏乔六爷的那碗茶有毒,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毒。

    总之,乔六爷就这样神秘的死了。

    计云归在确定了这个消息之后,也离开了观云城,比傅小官提前了三天来到了章平举的府上。

    在和章平举聊了几句之后,章平举就再没有怀疑过计云归的身份——这位计先生,显然是边相身边的红人!

    他对边牧鱼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甚至对太临城的章家也极为熟悉,这样的人,当然是边相派来对付傅小官的人了。

    而那三场大火,不,加上昨夜那一场,就是四场大火,也正是出于这位计先生之策——要让沃丰道乱,这乱就不能起于红叶集,不然傅小官那厮第一个就会怀疑到你头上!

    这火也不能烧得太多,四把正好,等到年底,再烧上四把火,人们只以为是意外,但给沃丰道所带来的损失却不小。

    此策极妙,傅小官就算猜到是人为,他也无从下手。

    老夫就慢慢的烧吧,反正有的是时间。

    但这样烧下去也不是最终的办法,最好是把傅小官给弄死……所以昨夜他就和这位计先生讨论了一番弄死傅小官的可行性。

    “傅小官这次轻车简从……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计云归好整以暇的喝着茶,又轻描淡写的说道:“按照他的行程来看,他大致明日傍晚才能抵达宁桑城。红叶集发生了一场火灾,他肯定会来看看……莫如这样……”

    计云归在章平举的耳边一番低语,章平举频频点头,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计云归说完了,章平举阴恻恻一笑,“计先生妙计!他傅小官举办过一场百叟宴,可得了个好名声,老夫明儿就举办一场断头宴……等他酒醉归去,死在平桥上,尸首被那梅河水冲去,这总怪不到老夫的头上吧。”

    计云归端起了茶盏,看了看夕阳,“你府上可有高手?”

    “护院头领丁老三,曾经在剑林学过五年的功夫。”

    “他一人不够,傅小官身边可有一个高手,并且这位女县令恐怕也会派出捕快随行。”

    “那……”章平举想了想,“老夫那孙子章仲,是实实在在的剑林弟子,而今是一流身手,再带上几十个护院,这样应该妥了吧?”

    计云归笑了起来,“那就……必死无疑了!”

    “此事成了之后,还请计先生在边相面前为老夫美言几句,哎……”章平举一声叹息,“计先生是不知道傅小官那小贼的龌龊手段,他捣鼓了一出百叟宴,就将夷人给收买了去。老夫很想为边相爷多做一些事啊,奈何无能为力。”

    “此事成了之后,你章氏家族就没有在红叶集存在的必要了!”

    章平举听岔了这句话的意思,他很是欢喜的点了点头,“事成之后,老夫会遣族人分批前往太临城,还是生活在自己的国度才会觉得安宁,老夫一念之差,方才觉得而今这就是寄人篱下,处处低人一等,还要看一个女子的脸色……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计云归没有去安慰这个章平举,他依然看着夕阳,那张俊逸的脸上居然有了一抹温情,却无人知道他究竟在想着什么。

第七百三十四章 鸿门宴 上

    宣历十年十一月初五,未时,傅小官一行抵达了宁桑城。

    再见司马澈,她比在金陵时候清减了许多,脸色没有了往日的那般水润,就连精神也显得有些萎靡,看上去多了两分憔悴。

    “辛苦你了。”

    “……没有,”司马澈收回了落在傅小官脸上的视线,微微垂头,心肝儿止不住的一阵猛跳,她极为羞怯的又道:“只是、只是昨晚出了点事一宿未眠的缘故。”

    昨晚红叶一厂起火事故傅小官已经知道,“若是觉得累……其实我还是建议你辞去这官职。”

    “不!”这个字很是坚定,司马澈抬起了头来,视线也极为坚定,“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充实,那事故不过宵小为之,很快就能破案。”

    冬阳落在她的脸上,多了一份明艳,也多了几分光彩。

    就在这县衙后院,二人喝着茶,说着宁桑城的事,多是司马澈在说,傅小官一脸微笑的认真听着。

    不得不说这女子确实在很努力的当一个好官,她也确实当成了一个好官。

    至少在目前傅小官一路经过的十三县郡,司马澈是他至今见过的做事效率最高的知县了。

    宁桑城引入的资金远远超过了其余县郡,当然,这里面有司马家族在宁桑县大量投资的缘由。

    可这也是她的资源呀,这功劳自然得落在她的头上。

    “红叶集,没有进行包产到户,那里的土地主要由章氏族人占有,前些日子家父去谈过一次,想要将那些土地买下来,毕竟在规划之中家里的纺织作坊在红叶集要建设十余座。”

    “红叶一厂原本已经投产,第一批丝绸也已经生产了出来,还没来得及运出去,却被一把火给烧了。红叶二厂已经竣工,正在安装织机,红叶三厂奠基完成,预计是明年三月建成投产,但其余工厂的地还没有着落。”

    司马澈一口气说了许多,语气中有少少骄傲,也有少少失落,还有少少委屈。

    “章家不卖?”

    司马澈捧着茶盏喝了一口,点了点头,颇为幽怨的看了一眼傅小官,“按照你的意思……官府不能强制人家买卖。”

    这个章平举傅小官脑子里有点印象,似乎在百叟宴上见过。

    他想了想,“这样吧,今儿晚上安排一桌宴席,以我的名义邀请这位章家家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县丞李崇知走了进来,他对傅小官躬身一礼,低声说道:“大人,章府送来了一张请柬,请定安伯和县尊大人,说是在章府设宴,为定安伯接风洗尘。”

    傅小官乐了,他接过了这请柬看了看,笑道:“告诉他,本官准时赴宴。”

    “是!”

    李崇知退了下去,司马澈却皱起了眉头,“昨儿晚上的那场火灾,极有可能是章家所为,这宴,怕不是什么好宴!”

    “其实,我还真希望是个鸿门宴!”

    司马澈一愣,“鸿门宴是什么宴?”

    “哦……就是、”傅小官挠了挠脑袋,“就是故意设宴,其意却不在宴,而在杀人。”

    司马澈顿时紧张起来,“不行,你万万不能去!章氏在红叶集有族人十余万之多,单单他那章氏大院就有护院三百,这宁桑城的捕快才二十来人,如何能够保证你的安全?”

    “放心吧,他没那么大的胆子。”

    “若他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傅小官沉默了片刻,“那我就请你看一出血洗章家大院的戏!”

    司马澈不知道傅小官哪里来的勇气,接着她便看见傅小官将宁思颜和卓东来叫了过来,耳语了一番之后,二人离开了这处院落,而徐新颜则留了下来。

    “擒贼先擒王……当然,若是他不动,我也不会去动他,就是准备一个后手罢了。这眼见着年节就快到了,回萦丘不?”

    司马澈还在担心这赴宴之事,没料到傅小官却问起了过年的事。

    “今岁就不回去了,父亲和哥哥都在这里,爷爷奶奶也正在来这里的路上……”司马澈顿了顿,又道:“家里在宁桑城买了一处院子,哥哥在沃丰城也买下了一处,这里的气候比萦丘好许多,爷爷的意思是准备把沃丰城作为司马家新的大本营,接下来恐怕主要是经营沃丰道了。”

    这感情好,沃丰城房屋拍卖,虞朝五大家族都有竞标,都有在沃丰城置业,再结合他们在沃丰道投入的资金,他们恐怕已经将沃丰道作为了生产基地。

    “你……什么时候回金陵?”

    “走一圈就回去,大致十一月底离开。”

    “哦……啥时候回来?”

    傅小官嘴角一翘,“恐怕没那么快。”

    司马澈的脸色有些萧索,心想他还是商业部的部长呢,他家里的三个夫人可都生产了,他理应在金陵呆的时间更长一点。

    司马澈完全没有想到傅小官是要带着神剑军去荒人的国土上晃悠,傅小官当然没有提起半个字。

    这倒不是为了保密,事实上他傅小官要去打荒人,这个消息他还会故意散布出去。

    “前些日子父亲说,你极有可能会回归武朝,是吗?”

    傅小官点了点头,“若没什么意外,大致我还会在虞朝呆……一两年的时间吧,沃丰道足以走上正轨了,莫要担心什么。”

    司马澈嘟了嘟嘴儿,她可不是担心沃丰道的前程。

    “那……我也再当一两年的官。”

    傅小官一怔,这话的意思就很明白了,“你可要考虑清楚。”

    司马澈顿时一喜,这话的意思她也明白了,“我早就考虑清楚了,其实吧……”司马澈捏了捏衣袂,一脸小女人的姿态,“父亲正在计划另一项投资,明年春就将启动。”

    “什么投资?”

    “去武朝建厂,武朝南七州的若溪州和菁华州也是有名的蚕桑产地,但武朝的织绣技术却没有虞朝的先进。父亲揣度了你的意图,觉得你应该会欢迎他去武朝,是不是?”

    傅小官笑了起来,司马家能够成为虞朝的五大商业世家之一,这就是他们的眼光和思维的独到之处。??

第七百三十五章 鸿门宴 中

    这一整个下午,司马澈未穿官服,未办理任何公事。

    她就在这后院中陪着傅小官说了许多话,心声再一次大胆的吐露,而傅小官也没有矫情的拒绝。

    “我可能不会有多少时间陪着你们……就像现在,越来越忙,莫要说远在金陵的问筠书兰和小楼,就是近在身边的新颜……”

    傅小官极为歉意的看了看徐新颜,一声叹息,“我都没有多少时间陪她说说话,陪她去看看夕阳野花。”

    徐新颜瞅了傅小官一眼,这人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回到家里就连吃饭可都在想着事情!

    “我知道的。”

    司马澈生在大户人家,父亲为了家族的发展,一年四季呆在家里的时间就极少,但这并不妨碍母亲对父亲的爱。

    “男人嘛,其志在四方,若是窝囊的呆在家里,能有多大出息?作为女人,就是男人的坚强后盾。他在外面已经很累了,回到了这家里,一杯热茶,一桌热菜,一个温暖的被窝,他的心啊……才会得到慰藉。”

    这话是司马澈的母亲对她说的,不仅仅是说一次!

    像她这样的大小姐,未来的良人肯定出自商贾大家,母亲的这些话自然是让她提前有个准备,只是谁也未曾料到,她司马澈当初从萦丘而至金陵,这心儿却许给了这么个大人物!

    对于这件事,司马澈的父亲并未表态,却有些忧心忡忡。

    定安伯啊!

    未来他回了武朝登基为帝……皇帝啊!

    司马家作为大商人,可从未曾想过去攀附上一个皇帝!

    那后宫的破事儿戏文里演得可多了,自己的女儿若当真嫁给了一个皇帝,成了那后宫嫔妃中的一员,那深宫高墙……当真能快乐么?

    和皇室沾上了关系,明面上看来风风光光,但背地里会有多少刀光剑影阴谋诡计?

    一个不好,整个家族可都将陪葬!

    所以司马晖写了一封信给父亲司马一秋,老家主思考了足足五天,启程前往沃丰道。

    但司马澈原本的担忧倒不是家里的阻止,而是傅小官的拒绝。

    今儿一席聊天,傅小官接纳了她,她很欢喜,发自内心的欢喜。

    但她现在也很担忧,夕阳西去,那鸿门宴……可绝不能让傅小官出半点事!

    所以她将这宁桑城的二十个捕快悉数叫了过来,还从宁桑城的司马家里弄来了三十个护院,令他们呆会随行。

    这在傅小官看来并无意义,但这是司马澈的担心,他自然没有出言反对。

    ……

    ……

    一行车马随从在傍晚时候来到了红叶集的章氏大院。

    章平举早已带着儿孙恭候在了那朱红大门前。

    今儿的战场并不在他这章氏大院,所以今儿这场晚宴,他准备得很是丰盛,毕竟让这位定安伯喝好吃好,安心的上路,才是他之所愿。

    章平举表现的十分热情,并且极其谦卑:

    “小人章平举恭候定安伯大驾光临!”

    他躬身一礼,身后数十个子孙晚辈尽皆跪了下去,倒是令傅小官多看了他两眼。

    “章家主何须多礼,都起来都起来,说来咱们也算是熟识了,随意一些比较好。”

    那群子孙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个个热切的看向了这位传说中的定安伯——他们可不知道这场宴席还有别的故事,仅仅以为是家主天大的脸面请来了定安伯。

    对于章氏而言,这当然是莫大的荣幸,对于他们这些子孙辈而言,这当然也令他们的脸上极有光彩。

    偌大沃丰道,定安伯去过谁家?

    这事儿很快就会传遍沃丰道,那么章氏很快就会成为沃丰道第一氏族!

    哦,那位女县令也来了,正好也让她亲眼看看家主和定安伯之间的亲密关系,免得她总是想要打章氏族人手里的那些田地的主意。

    章平举再次拱手一礼:“乡下小地方,恐怕有许多照顾不周之处,小人惶恐,定安伯大人大量,切莫要计较。定安伯请……!”

    他伸手一引,傅小官没有客气,他带着司马澈和徐新颜以及数十个捕快家丁走入了章氏大院,在章平举的带领下进入了正堂。

    那些捕快家丁们按照司马澈此前的交代,很快分成了两队,二十捕快站在了这正堂的四周,而三十余家丁,则守在了门口。

    阵仗颇大,但章平举的脸上却毫无愠怒之色。

    这就令随时注意章平举的傅小官有些纳闷了,难不成他还当真是诚心十足的宴请自己?

    他抬起头四处看了看,也不知道宁思颜和卓东来这两人藏在何处。

    章平举又是一引,让傅小官坐在了上位,徐新颜出于保护傅小官的目的,她坐在了傅小官的左首,而司马澈也挨着徐新颜落座。

    章平举坐在了傅小官的右首,其下是他的四个儿子和长孙章清扬。

    “定安伯在沃丰城举办的那场百叟宴,而今在这沃丰道可成了家喻户晓的美谈啊。小人得知定安伯要来宁桑县,可是盼星星盼月亮连觉都睡不安稳……”

    傅小官咧嘴一笑,“哟,章家主从何得知本官要到宁桑县呢?”

    章平举一哑,连忙说道:“小人毕竟在这沃丰道呆了些年头,沃丰城里也有小人熟识之人。”

    “这么说来,章家主倒是有心了。”

    “啊、小人就是想着万一定安伯当真来了宁桑城,小人就有机会尽一番地主之谊,以表小人对定安伯之仰慕啊……定安伯一路舟车劳顿,这就开席吧?”

    “我还当真饿了。”

    章平举对身后的一名管家吩咐了一声,那管家走了出去,接着傅小官便看见一溜的婢女端着盘盏鱼贯而入。

    桌上很快便摆满了各种佳肴,而喝的酒居然是西山天醇。

    “章家主有心了!”

    “只要定安伯不嫌弃这乡下人手艺的粗鄙,小人就无比荣幸。”

    徐新颜站了起来,她取了一枚银针,就在章平举等人惊诧的视线下,用那银针一一探查了过去,就连酒,也没有放过。

    章平举的眼里很快的闪过了一抹骇然之色,还是计先生说的对啊,若是在这酒菜里下了毒,此刻可就翻船了。

    计先生大才!

    博古通今算无遗策,想来平桥之布置,计先生已经安排好了吧。

第七百三十六章 鸿门宴 下

    “章家主不要多心。”

    章平举连忙说道:“定安伯关系着整个沃丰道之前途,应该的,应该的!”

    “还是章家主识大体,那就……动手?”

    章平举吓了一跳,动手?

    定安伯难不成要对我动手?

    他战战兢兢的瞧了瞧周围握着刀的二十个凶神恶煞的捕快,差点就要起身跪下去,却听傅小官忽然笑道:“我指的是开饭,你会错了我的意思。”

    章平举咽了一口唾沫,特么的开饭就开饭吧,你说个动手,差点没把老夫给吓死。

    他挤出了一抹笑容,“啊、对,对,开饭开饭……老夫先敬定安伯一杯!”

    傅小官倒没有推却,他和章平举饮了一杯酒,吃了一筷子菜,着实饿了,这一桌子的山珍野味飘着诱人的香味儿,令他食指大动。

    “唔,好味道,来来来,吃饭这种事情比天还大,你们可别拘束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给徐云清和司马澈夹了一筷子,这一举动顿时令章平举的那双老眼微微眯了一下。

    这个女县令,就是他一手招来沃丰道的,难不成是他养的小的?

    但这不合理呀,以他的身份,又不是养不起,干嘛让司马澈这个娇滴滴的女子抛头露面呢?

    可若说不是,他为啥会给司马澈夹菜呢?

    这动作看上去极为随意,而那司马澈接受的也极为坦然……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章平举弄不明白,随后没去想这破事——反正呆会这位爷就翘了,只是可惜了司马澈和另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为他陪葬。

    这小子也是气运加身啊,就算是死,也不是孤零零去死,就连做鬼也可风流。

    “定安伯能够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紧接着章平举的四个儿子和他的长孙依次来给傅小官敬了一杯酒,各自介绍了名字,傅小官倒是记在了心里。

    这场傅小官原本以为的鸿门宴,进行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都未曾出现任何异样。

    到了这时候,傅小官才开口说到了正事:

    “章家主啊……”

    “小人在!”

    “是这样,你呢也是在本官心里有数的人了,本官这次前来宁桑县,主要有两个目的,”傅小官说着瞧了瞧章平举,笑道:“其一,是看看我的未婚妻,就是你们宁桑县的县令司马澈。”

    傅小官这话一出,司马澈羞怯的垂下了头,心里却比吃了蜜还要甜。

    但这话听在章平举等人的耳朵里,却仿若一道惊雷!

    什么?

    司马澈是他的未婚妻?

    这、这、昨晚老子才安排人烧了司马澈家的红叶一厂……这岂不是烧到了定安伯的身上?

    这件事是章平举的次子章良亲手操办,章良此刻一听,顿时手脚冰凉,就连冷汗都冒了出来。

    他极为紧张的看了看父亲,章平举在短暂的惊慌之后已冷静了下来,但这一切的细节却都落在了傅小官的眼里。

    他基本上笃定红叶一厂的起火事件和章平举有直接的关系。

    但他现在却没有戳穿,而是看向了章良,惊讶的问道:“你……是不是有点冷?”

    章良打了一个摆子,就连声音都在颤抖,“啊、小人、小人旧疾复发……”

    他慌忙起身,转身就走,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傅小官扬了扬眉儿看向了章平举,“你这次子……好像病的有点厉害,这宁桑城的医疗条件没那么好,莫如这样,”

    傅小官顿了顿,“本官回沃丰城时候将他一并带去,请沃丰城的老中医好生为他治治,如何?”

    章平举一慌,这人要是交到了傅小官的手里,岂不是很快就会露馅?

    他正要摆手拒绝,却突然想起呆会傅小官就要死了……我害怕一个将死之人干什么?

    章平举顿时镇定,他拱手一礼:“那就劳烦定安伯了。”

    他这话一出,反而让傅小官心里一怔,这老头不安常理出牌啊!

    他派人烧了红叶一厂,那章良一听司马澈是自己的未婚妻,被吓的脸色煞白冷汗淋漓,这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章良绝对有巨大嫌疑。

    他故意说要带走章良去治疗,章平举应该强烈拒绝才对呀,他居然答应了……此中有何猫腻?

    傅小官一时之间也闹不明白章平举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于是他又开口说道:

    “本官来宁桑城的第二个目的就和章家主有关了。”

    章平举一听,老心肝又提了起来,“定安伯请讲,小人能够做到的,必然全力以赴!”

    “好,章家主大义!”

    “是这样,红叶集呢,司马家要在红叶集建立大量的纺织作坊……”

    傅小官这话才起了一个头,章平举立马说道:“是不是征地之事?”

    这一抢答又让傅小官懵了一下,“是啊,就是这事。”

    “这事好办……”章平举大手一挥,对他的儿孙们说道:“明日一早,你们就去县衙,配合县尊大人,司马家需要多少地就划出去多少!你们记住,这些划出去的地不是卖,是送!”

    章平举的这三个儿子和一个孙子一听,顿时惊诧的望向了他——老头子莫非是喝醉了?

    司马家需要用地足足三千亩!

    按照宁桑县开出的价格,一亩地十五两银子,这就是四万五千两银子!

    章家可还没有达到视四万五千两银子如粪土的那种地步呀!

    “就是送!你们给我记住,这是为了宁桑城的发展,也是为了沃丰道的发展!另外县尊大人还有任何要求,你们务必配合!”

    司马澈也是目瞪口呆,这老家伙是怎么回事?

    本小姐当初低声下气的求着他卖地,他却连谈都不愿意谈,傅小官这话才刚刚递出去,他就忙不迭的接了,还如此爽快的送……这老家伙是狗眼看人低!

    司马澈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不管怎样,这拿地的事算是解决了,她甚至还带着微笑对章平举说道:“章家主大义!本县明日做一面锦旗亲自送给章家主,以为宁桑城之表率!”

    章平举老脸露出了一抹笑容,他连忙拱手:“小人多谢县尊大人!”

    那这里的事就算完了,傅小官本以为还得花点心思威逼利诱,没想到这章平举如此识抬举,那这事算是圆满结束了。

    说好的鸿门宴呢???

第七百三十七章 心里有点慌

    司马澈打蛇随棍,她从袖袋中取了两份合同,要来了笔墨,将这合同的条款作了更改。

    原本的买卖关系,变成了赠送。

    “既然章家主有此诚意,那便请在这合同上落下名字和手印。”

    章氏的三个儿子和一个孙子都极为紧张的看着章平举——您老这字一签手印一摁,那足足三千亩可就真没了!

    可定安伯在此啊,他们很想提醒家主一句,却偏偏不敢开口。

    章平举想的自然不一样,反正这三人都活不过今晚,这字老夫就大大方方的签了又如何?

    呆会这三人死了,再将这合同取回来一把火烧了,这田地依然在老夫的手里。

    如此一想,章平举拿起了笔落下了他的名字,又叫人取来了印油,极为仔细的摁上了手印。

    “小人能够为沃丰道之建设尽一番绵薄之力,这是小人的荣幸……”他将这合同递了一份给司马澈,又道:“司马世家能够在红叶集投资建厂,这是红叶集之幸,这以后红叶工厂招工……还请县尊大人能够多收一点章氏族人。”

    司马澈欢喜的吹了吹这合同上未干的墨痕,笑道:“章家主放心,就凭章家主的这番识大体的眼光,本县令保证以后红叶工厂的招工,优先录用章氏族人。”

    “多谢县尊大人!”章平举躬身一礼,规规矩矩。

    他的儿孙此刻才明白家主的这番良苦用心——原来家主是为了章氏族人,这是一举两得之英明举措啊!

    一来解决了族人的就业问题,二来又和这位女县令以及定安伯扯上了关系,这位女县令还是定安伯的未婚妻,那章氏一族可就找到了这沃丰道最粗的那颗大树了!

    有这颗大树的庇护,章氏一族定然会在沃丰道崛起为一流的家族!

    家主果然老到,此前一直拖着,为的居然是卖个好价钱。

    傅小官也一直在看着章平举,越看越迷糊,这老头不似作伪,难不成是自己已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管他的,能够办成这件事也算是善缘。

    而傅小官等人并不知道的是,就在这时候,平桥上发生了诡异的一幕!

    ……

    ……

    计云归在戌时末,带着章仲和丁老三以及三十名强壮的护院来到了平桥。

    夜风微寒,平桥这地方本就僻静,四野里压根没有人家。

    计云归看了看哗啦啦流淌的梅河水,在上风位置取了一柱香来点上。

    “你们都过来……”随着他一声招呼,所有人围在了他的身边。

    “你们都是家主的心腹,今儿夜里发生之事想必你们都明白,这可是大罪!我就问你们现在怕不怕?”

    丁老三砰砰的拍了拍胸口,“怕个鸟!不就是弄死一个狗官么?”

    说着这话,他恶狠狠的扫视了一眼三十护院,沉声说道:“咱们可都是受了家主莫大的恩惠,现在是报答家主的时候了,若你们敢有半分悔意,老子这把虎头刀可没长眼睛!”

    站在计云归身边的章仲锵的一声拔出了剑来,他也沉声恶狠狠的说道:“今儿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们的家人可在小爷我的手里,若是有人事后走漏了半点风声……”

    他提起了寒光闪烁的剑,正欲一剑刺入这地上,没料到他身边的计云归忽然伸出了一根指头,悄然的落在了他的腰间……

    “噗……!”的一声,章仲倒在了地上。

    丁老三豁然一惊,“你……”他就说出了这一个字,空气中有隐隐的暗香,接着他便看见三十个护院全都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然后他自然也倒了下去。

    计云归掐灭了那柱香,收入了怀中,嘀咕了一句:“浪费了一寸。”

    接着他便一指落在了丁老三的丹田,废去了他的武功,然后他抓起了地上昏迷的人,噗通噗通便丢入了梅河里。

    最后就剩下个章仲,他又一指废去了章仲的武功,从袖袋中取了一条绳索将章仲给五花大绑了起来。

    他拧着章仲向宁桑县县衙飞去,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县衙后院,将章仲绑在了这后院走廊的一根柱子上,还取了一盏灯笼,挂在了章仲的头上。

    他从袖袋中取出了一封信塞到了章仲的怀里,然后飘然而去。

    他去的方向并不是夷国,居然是虞朝方向。

    半个时辰之后,傅小官一行离开了章氏大院。

    章平举毫无睡意,此刻他正站在章氏大院的天井中,心里极为紧张的算着,大致再半个时辰,当传来好消息了。

    他的长孙章子来端着一碗新沏的茶给他送了过来,“爷爷好手段,咱们章家从此以后靠着定安伯这颗大树可就好乘凉了!”

    章平举微微一笑,心想……爷爷今儿晚上可是砍了一颗大树啊!

    他接过茶碗,掀开茶盖嗅了嗅,“明儿一早,你就随你父亲跟着计先生回太临城……太临城,才是我们的家啊!”

    “你去了太临城,有计先生照拂,有边相爷为靠山,明年科考给爷爷考个进士,咱们章家就算是有人在朝中为官了。”

    章子来一怔,“不是,定安伯那么厉害的人才是咱们章家理应追随的对象呀……”

    他顿了顿,又道:“孙儿可是花了好多功夫去了解这位定安伯,爷爷切莫看他才十八岁,他可是在秦岭七盘关斩杀了无数叛军,还以一曲楚歌将反贼薛定山三十万大军给活生生唱跨掉的存在……”

    “爷爷,这样的英雄少年,他的前途无量,咱们追随着他的步伐,章家必然崛起,为何要舍他而去夷国呢?”

    章平举心里一惊,对啊,傅小官那厮还是个打仗的高人,计先生的那番计划,可千万别出了漏子!

    他现在很是担心,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慌。

    “子来……”

    “嗯。”

    “你先回房去休息。”

    “好,爷爷也早些休息吧。”

    章子来转身离去,章平举皱起了眉头。

    他有些心烦意乱,眼皮子直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会是哪里不对劲呢?

    他抬头望着漆黑的天空,觉得这天空就像一个无底的深渊,似乎就要将他、将整个章家给吞噬了一般。

第七百三十八章 夜静谧灯火微微亮

    傅小官一行一路走过了平桥,屁事没有的回到了县衙的后院——

    他看见了那盏灯笼,自然也看见了那盏灯笼下绑着的那个人!

    他又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看见宁思颜和卓东来,也就是说这个人并不是他们俩给绑来的。

    那这是谁干的?

    这个人又是谁?

    司马澈此刻皱起了眉头,她走了过去仔细的看了看,“章平举的孙子章仲……他怎么会在这?”

    傅小官也好奇的走了过去,刚刚站在章仲的面前,章仲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啊……!”

    他突然一声大叫,吓了傅小官一跳。

    “你、你、我……”

    章仲在这一瞬间恢复了记忆,他并不认识傅小官,但他认识司马澈啊!

    那司马澈身边的这个男人定然就是傅小官了。

    傅小官没有死,对了,计云归,是计云归那王八蛋害了老子!

    他的视线左右移动,没有看见计云归,傅小官却蹲在了他的面前,笑眯眯的看着他问道:“这么晚了,你这是被劫持了?”

    “啊、对,大人,小人夜行遇见匪人,被打晕了过去,未曾想到会在这里。”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章氏章仲。”

    “可有看见匪人的模样?”

    章仲一怔,不能将计云归给说出来啊,万一计云归被抓住,刺杀傅小官之事岂不是就曝光了。

    “夜太黑,小人未能看清匪人的模样。”

    徐新颜忽然皱了皱眉头,“你说谎,你背上背着剑,分明会武功,只是被人散去了修为。”

    这件事就很诡异了。

    傅小官站了起来,按照司马澈前面所言,章平举原本是千方百计的阻挠司马家在红叶集征用土地,但今儿晚上却表现的如此大度。

    事出反常必有妖,章平举究竟想干什么?

    他这孙子是被谁给废去了武功还送到了此处?

    傅小官神色严肃,他又蹲了下来,将手伸入了章仲的衣袋,一番搜寻,他找到了计云归留下的那封信。

    章仲顿时傻了眼,他身上除了几十两银子本什么都没有的呀,这信是哪里来的?

    “大人,那是匪人意欲陷害小人!”

    傅小官一乐,“你怎么知道这是陷害呢?”

    章仲愕然,傅小官没有理他,他打开了这封信,豁然震惊: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

    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少爷,见信好!

    从临江至金陵,从金陵至沃丰道,少爷当真长成了小姐曾经说过的那般模样。我很欢喜,遗憾的是我无法陪伴在少爷的身边,终究不能分享少爷成长的喜于乐。

    夷国国君已将少爷视为最大的敌人,荒人的天刀军已经成型,并配备了三千来把燧发枪,荒人将在明年春南下,听说少爷也打算在明年春去打荒人,我以为少爷根本无需去理会。

    我走了,少爷莫问,我去找找故人,去探寻一段往事,以后自会相见。

    少爷保重!”

    傅小官看了这封信三遍!

    他的眉间深锁,嘴唇抿得很紧。

    这个留信之人称自己为少爷,其中那一句当真长成了小姐曾经说过的那般模样……小姐想来就是母亲徐云清了,母亲于泰和五十年春逝世,她怎么知道自己会长成什么模样?

    这个人想来是母亲的仆人,但在这封信里他用的是‘我’,也或许他是母亲的友人。

    他知道那首《再别康桥》,那么这首诗……难不成是母亲留下的?

    一想到这里,傅小官倒吸了一口凉气——母亲是穿越而来?

    这也不对啊,假如母亲是穿越而来,她怎么知道自己会长成什么模样?

    如果她不是穿越而来,她为何又知道那首诗呢?

    这个人说要去探寻一段往事,会不会就是关于徐云清的事呢?

    徐云清是被武朝萧皇后派人下毒而死……难不成其中还有隐情?

    一连串的疑问在傅小官的脑子中纷纷冒了出来,如开春时节的野草一般,一发不可收拾的疯长。

    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将这封信仔细的收了起来,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天空,心里喃喃的说道:“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徐新颜和司马澈看着傅小官凝重的表情有些担心,章仲此刻却早已面色苍白如纸。

    “小人、小人该死……”

    “闭嘴!”傅小官一声呵斥,“将他打入大牢,好生审问……”

    “对了,速速派人去清州府调集府兵,章氏大院,所有人全部抓捕!”

    司马澈一惊,她迅速的走了出去,就在此刻,宁思颜和卓东来回来了,他们一手提着一个人。

    宁思颜手里提着的是章平举,而卓东来手里提着的是章平举的长孙章清扬。

    章清扬一脸懵逼,而章平举早已绝望。

    此刻再一看见章仲,他自然知道事情已经败露,章氏家族,从此将不复存在。

    傅小官现在没心情去问这破事,他仅仅是看了看章平举,目光冰冷,令章平举仿若置身于数九寒冬。

    ……

    ……

    夜已深,这处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傅小官毫无睡意,他依然坐在这院子中,徐新颜和司马澈默默的陪着他,无人说话,便显得这夜的黑有些沉甸甸。

    宁思颜和卓东来被傅小官打发去了房里,二人一脸懵逼。

    “发生了什么大事?”卓东来问道。

    “我哪里知道。”

    “……院子里的灯灭了。”

    “别瞎想,睡一觉起来太阳照常会升起。”

    “……有理!”

    傅小官吹灭了院子里的这盏灯笼,他似乎想通了许多事情,也或许是不再去想这烦人的事情。

    他牵起了徐新颜和司马澈的手,将她们拥入了怀里,“走吧,咱们也睡觉去。”

    徐新颜和司马澈的心儿突突直跳,夜色掩盖了她们满脸的娇羞,三人向房中走去。

    这一夜,夜静谧如水。

    那房里有微黄的烛火一盏。

    就在那烛火中,纱幔摇曳,有疾风骤雨,有浅呻低吟,有百魅千姿……直到那烛火自然熄灭。

    窗白一声鸡。

第七百三十九章 焕然一新

    “小姐……”

    小星儿的脸都绿了。

    她的双手紧张的拽住了衣摆,看着小姐若无其事的将那床单上的一片朵朵殷红细致的剪了下来,却咽了一口唾沫——那床单上居然还有一个窟窿,这是什么情况?

    “嗯。”

    “十九年……就没了?”

    司马澈一脸的娇意,她很仔细的将这一片殷红给收了起来,“难道你还想本小姐成为老姑娘?”

    “可是、可是……这也太、太随意了吧?”

    司马家的大小姐呀,那不要脸的不是应该明媒正娶风风光光的把大小姐给娶进家门的么?

    他们、他们就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无声无息就把人生中最重要的事给办了……小星儿难以理解,更无法接受。

    司马澈却嘻嘻一笑,一夜之间,她从少女变成了女人,还是他的女人。

    她未觉遗憾,反而充满了欢喜。

    “等你长大了,等你遇见了喜欢的人,你就会明白,仪式,它仅仅是个仪式。”

    小星儿楞了许久,她无法明白,而是指了指这床单上的另外一个洞,“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司马澈瞅了她一眼,“小姑娘不懂别问!”

    不懂不是应该问的么?

    小星儿忽然之间闹不明白,便听见司马澈说道:“去准备点热水,我洗洗。”

    ……

    ……

    徐新颜为傅小官搓着背。

    她搓得很仔细,手上的力道正好,傅小官坐在木桶中觉得非常舒服。

    徐新颜面若桃花,但这一刻她的心却无比宁静。

    自五岁被家人抛弃,而今,她总算是又有了一个家了。

    这个家里的男人很强大,很有担当,想来未来无论面对多少风雨,他都不会弃家而去。

    他会撑起这个家,为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遮风挡雨。

    师傅……谢谢您的在天之灵的保佑,让我遇见了他,从此不再漂泊。

    傅小官此刻也有颇多感慨,来到这个世界就快三年了,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这碗水可得端平,万万不可厚此薄彼。

    她们是他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证据,是他精神的依托,也是他不懈努力的动力。

    他已经没可能再回到从前,哪怕是回到临江当个小地主也没可能了。

    仿佛是命运的手在推动着他,让他留在这个世界的印痕越来越深,并且还将继续更深下去。

    他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去做。

    为了身边的女人和儿女们,也为了那个胖子,以及胖子的那些妾室们。

    他想到了胖子,想到了那个至今未曾谋面的师傅,想到了夫子庙和夫子庙下的宝藏,也想到了徐云清,还有昨夜里留下了那封信的神秘的人。

    无论如何,这些人都不是他的敌人。

    他们都在暗地里默默的注视着他,帮助着他,在恍惚之间,他甚至觉得那个神秘的母亲,似乎也在冥冥之中看着他。

    对了,还有那个被大雪山雪崩掩埋的父亲文帝……你且安心,武朝会比任何时候都会更美好!

    秋雨霏霏使人愁,但走出了浴室的傅小官非但没有丝毫愁绪,反而更加的意气风发。

    经过了昨夜的滋养,他仿佛焕然一新。

    他身上的疲惫荡然无存,他展现在宁思颜和卓东来面前的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

    “看来,我也得找个女人了。”宁思颜咧嘴一笑。

    “等回来武朝,你可记得再去十里平湖瞧瞧那个寒露可曾嫁了人。”

    “若她未嫁,我就不偷鸡,直接偷人!”

    “哈哈哈……”

    卓东来不明所以,他的青春梦在观云城的时候就被傅小官给破碎,他一直暗恋着的武灵儿莫名其妙成了这厮的夫人,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现在都会叫爹了……他还能想什么呢?

    眼见着他回了武朝就能登基为帝,他是他的臣子,他还能有什么念想了?

    只有忘记!

    或者……找个人来代替。

    ……

    ……

    接下来的数日,傅小官留在了这宁桑城。

    章平举意图谋害道台大人之案,而今已尘埃落定。

    州府的府兵将章府大院所有的人一股脑撸去了州府,入了大狱,而章平举和他的孙子章仲,更是被州府的通判给折腾的生不如死——

    知州大人言希北回金陵去发行股票,而今正在回来的路上,清州偏偏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一件事!

    若是定安伯真死在了清州,这清州上下的官儿恐怕都没好果子吃。

    所以章平举这老东西简直特么的是活腻了!

    杀鸡儆猴,一封对章氏上下上千口人的判决书,就这样从清州传遍了沃丰道。

    秋意正好,章氏一千一百二十六口人,尽皆斩首!

    章氏十万族人连坐,原本应发配充军,现改判全去修路!

    张沛儿留在沃丰城,她正在打理着沃丰城的商铺。

    旧雨巷子里的那五间商铺都被她出面买了下来,而今从其余十三道送来的货品已经上架,售卖得极好。

    当然,她并没有出面,而是雇佣了张七月介绍的一个掌柜。

    傅小官曾说在这沃丰城成立一座酿酒的作坊,还有那医学院的事,并没有落实下来,看来是他改变了主意。

    此刻她正和张七月坐在院子里聊着天,才知道傅小官在宁桑城差点遇刺。

    “早知道我该跟着去。”

    “定安伯可是福大命大之人,有老天爷保佑着呢,毫发无损,倒是那章氏……以后再没有了。”

    张七月颇为感慨,当这消息传到沃丰城时,父亲沉默了许久,悠悠说了一句:“乔六爷死了,章氏灭族了,这沃丰道……倒是风调雨顺了。”

    她明白父亲这话的意思,乔风之死至今无法追查,终究成了一个悬案。

    而今又传来章氏对定安伯不利的消息,两相结合,乔风之死,似乎也和定安伯有些关系。

    沃丰城的官并没有追究乔六爷的家人,这或许是万幸。

    “听说姐姐将起程前往金陵?”

    “嗯,明日出发,到宁桑城去和他汇合。”

    “明年春,我也要离开沃丰城了。”

    张沛儿微微一怔,“去哪里?”

    张七月展颜一笑:“和朝风订了婚,安排在十二月成亲。然后……朝风说明年春我们去武朝。”

    “去武朝干啥?”

    “他说……去求个更大的未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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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幸穿越了,还是生在地主家,此生不缺吃穿却也不想混吃等死,所以傅小官随意的做了些事情,没料到产生的影响如此巨大。皇帝要让他官居一品,公主要招他为驸马,尚书府的千金非他不嫁,荒人要他的头,夷国要他的命,樊国要他的钱……可是,傅小官就想当个大地主啊!逍遥小地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小地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小地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