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又到一年中秋时
金陵也有雨。
只是这雨来得更温柔一些。
傅府陶然亭的屋檐下水珠儿渐渐串成了雨帘,虞问筠和燕小楼坐在这亭子里,看着雨帘外烟波浩渺的玄武湖。
“书兰姐姐去了西山而今已经半月,也不知道她在那里怎么样,问筠姐,我、我也想去西山看看。”
虞问筠一声叹息,“我也想去呀,只是……”
燕小楼咬了咬嘴唇,心里一狠,“姐姐,这上京的生意一切正常,我没心思呆在这里,莫如我们明天就走?”
“可他若是直接回了金陵怎么办?”
燕小楼仔细的想了想,说道:“既然武灵儿登基为帝,夫君就肯定不会回到观云城,因为他并不想当那皇帝。而他是文帝儿子这事儿已经成了事实,所以我想他一定会隐姓埋名先躲一段时间,等武灵儿将那位置坐稳之后,他才会出来,否则便会导致武朝之朝局不稳。”
“既然他要隐姓埋名,那肯定不能到这金陵来,金陵认识他的人太多,这消息很快就会传到武朝,那就非他所愿了。”
燕小楼眼睛闪闪发光,“所以夫君若是回来,就一定会悄悄的去西山,甚至连临江他都不会去!”
虞问筠一怔,好像是这么个理儿,这小妮子脑袋瓜子也挺厉害的呀。
“行,那我们明天就走!”
……
宣历九年八月十五。
又到一年中秋时。
傅小官音信全无,但这中秋却还是得要过的。
未央湖的兰庭集依然要在今夜举办一场中秋诗会,只是去岁的五名大儒今年却少了一位——秦秉中秦老居然又去了临江,却不是去临江书院,而是去了西山书院。
这个书院的名字没有人听过,而后才知道原来是傅小官在西山创办。
而今傅小官英年早逝的消息已经传遍金陵,秦老居然为了傅小官之遗愿而放下了继续为圣学作纾著这一伟大行为,着实令许多人佩服。
于是随着他去西山书院的还有六位稷下学宫退休的教习。
上官文修早早来到了兰庭集,他站在千碑石的下面,静静的看着那首《水调歌头》。
世间再无傅小官,谁能水调唱歌头!
或许是为了缅怀傅小官之才华,今年的兰庭集来的人居然比以往更多一些。
当然绝大多数是学宫的学子们,他们以兰庭诗社的秦文哲等人为首,也静静的站在那些千碑石下,看着傅小官留在这上面的诗词文章。
“我想好了,我要去西山。”
秦文哲转过身面对着这群学子:“而今陛下正在推行恩师之策,我就也去西山书院教书,把老师传授给我的那些关于经济的道理,教给那些孩子们。虽然那些道理我仅仅懂得皮毛,可正如恩师所言,这便是一种理念,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陈束站了出来,“我也去,这学宫没有办法开设格物学了,或许西山研究院能够给我一些启迪。”
“我也去!”上官淼一脸严肃的说道:“听闻恩师在西山有一支团练,我去帮恩师训练一番这支团练!”
秦文哲的这一番话,引来了数十个学子的响应,他们都是随傅小官去参加文会的少年,他们中许多人都将参加明年的秋闱,但是他们放弃了,为的是心中那尚不明确的理想。
而他们这一动向在稷下学宫引起了悍然大波,许多的学子开始思考,思考而今陛下的新政,思考读书除了入朝为官还能做些什么更有意义的事情。
傅小官在那一百个学子心里点燃的星星之火,就这样传播开去,只是这时候这星火还稀稀落落,根本看不到燎原的希望。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这是一个万家团聚的时候。
临江傅府此刻也正在团聚,只是这团聚的气氛很是诡异。
傅大官一去数月都没有回来,甚至连信都没有一封!而且还带走了府上几乎所有的现银!
去岁时候他纳的五个妾,而今一个个都顶着大肚子,眼见着就要生产。
可她们的男人不见了!
她们的男人的那个儿子也死了!
这傅家……难不成要倒了?
所以借着这中秋之夜,齐氏以二夫人的身份召集了另外五个夫人,想要聊聊这未来该怎么办。
傅小官死了,曾经以为自己那女儿傅小曦能够过上公主般的生活,而今看来可就成了一个笑话。
“诸位妹妹,虽然平日里大家面上还过得去,其实私底下谁也不待见谁。我既然比你们早进这门,今儿就想对诸位妹妹说说心里的话儿。”
齐氏扫了一眼这五个大肚子的女人,“老爷这一去,至今已有半年。这半年里渺无音讯,而这府上的银钱原本就是老爷一手掌握,你我都无权经手。但现在我想给你们说的是,府上的现银,仅仅能够维持月余。”
五房夫人一听,吓了一跳,面面相觑,问了一句:“钱呢?”
齐氏呵呵一笑,“我也是在上月底的时候才知道,老爷带走了现银一百六十万两!”
“嘶……!”
五房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三夫人问道:“难不成老爷是去平陵曲邑二县投资建了作坊?”
“建什么作坊,老爷去的方向是武朝!”
五房夫人顿时皱起了眉头,傅小官是文帝儿子这件事,而今恐怕全天下都知道。
傅小官是老爷的心头肉,这房间里的六个女人也都知道。
那么老爷带着一百六十万两银票跑去了武朝……那些银子肯定就是送给傅小官的——她们就不明白了,傅小官并不是老爷的亲儿子,徐云清可是给老爷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老爷为啥还带着这么大一笔银子跑去武朝呢?
足足沉默了一盏茶的时间,四娘拍了拍胸口,“还好家里的田地和那些产业还在,凭着这些收入,日子倒是不会受到影响。”
齐氏看向了四夫人,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你在这府上养胎,恐怕不知道傅小官的未婚妻董书兰早已到了西山!”
“傅小官都死了,她来西山干什么?”
“听说,她去了西山所有的作坊,也和所有的佃户见过面,前些日子她还去了瑶县。而今西山所有产业的账簿,都在董书兰的手里,你们说,她来西山干什么?”??
第三百九十五章 终究要面对
“你们说,她来西山干什么?”
齐氏这一番话问的五房夫人哑口无言。
董书兰此举,自然是接管西山,无论是那些作坊还是那些田地!
“她和小官又没有成亲,连订婚这一事都因为太后仙去而耽搁了……她是以什么身份去接管西山的?”
“以傅家少奶奶的身份!”
所有人再次惊讶,“可她并未曾入傅家的门!”
齐氏笑了起来,“所以我也纳闷了,这是什么道理?老爷在家,不准我等过问所有事情,这是有老爷在操持一切。而今老爷还没回来,这傅府的命脉凭什么掌握在董书兰这个外人的手里?”
“所以二姐的意思是?”
齐氏沉默片刻,“你们都是要生产的人了,就好生呆在府上待产吧,明儿我去一趟西山,见见这个董书兰!”
曲玲珑忽然一笑,“我倒是认为请董书兰来一趟临江更好,毕竟我们也想知道她为何要这样做?若是她说不出一个道理……这里里外外的生意,在老爷没有回来之前,也应该我们六人共同商议打理,各位姐姐觉得我这话有没有道理?”
这话当然更有道理,谁知道齐氏跑去西山会和董书兰聊些什么呢?
她们此刻的心里可并不安稳,傅大官半年没有消息,傅小官又死了,若是傅大官也有个三长两短,要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显然已经来不及,可若是真到了各奔东西的时候,这傅家的财产可依然庞大。
齐氏没有料到老七出了这么个主意,她淡淡一笑,“既然你们不放心,也行,那明儿个我就遣人去西山请了董书兰,到时候一起喝喝茶,把这事儿说个明白。”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她毕竟不是傅家的媳妇,再说……傅小官也不是老爷的儿子呀,就算她嫁给了傅小官,和这傅府又有什么关系?她应该去武朝才对的!”
这话是三房说的,极有道理,其余几个女人细细一想,还当真是这样。
所以这傅府偌大的家业,可就看谁能够生个儿子出来了!
老二齐氏已经没了机会,那么剩下的这五个,可就得看这肚子争不争气了!
……
……
西山别院。
院子里的大榕树上挂着一盏灯笼。
董书兰虞问筠和燕小楼此刻就坐在这凉亭里。
桌旁放着一箱西山天醇,桌上是几个佐酒的凉菜。
董书兰给虞问筠和燕小楼倒上了酒,说道:“目前家里的产业大致就是这样,入了皇商的那些东西还有两笔款没有回来,合计是六万三千两。瑶县一共有六处工坊,规模和这里的不相上下。瑶县所有作坊的产出我打算全部销往武朝的观云城,我二哥上个月就到了那里,来信说已经和南宫冬雪交接好了。”
“这样一来,虞朝的供应就依然不足,所有我打算明天再去一趟瑶县,得再多布置一些作坊。我手里而今还剩下九十六万七千两银子,我打算是花一部分在酿酒和香皂肥皂这两个作坊上。”
“香水因为原料的原因,有西山和瑶县两处作坊就已经不足供应,来年得加大种花的力度。其实这里面香水的利润最高,可惜布局晚了一点。”
“今岁收入的小麦我一颗都没有卖,但是接下来收入的稻谷,除了酿酒和日常所需,我打算全部卖掉。”
虞问筠在这里打断了一次,问了一句为什么。
董书兰举起酒杯,三个女人喝了一杯,她笑道:“因为明年,除了培育傅三代所需的田庄之外,其余所有的田庄,都将要播种傅二代!”
燕小楼听得云里雾里,但虞问筠是知道这事儿的,所有她眼睛一亮,“真能够有那么高的产量?”
“嗯!”董书兰一边斟酒一边说道:“你们来之前,我特意的去对比过了,确确实实比以往的产出高了至少一倍!”
燕小楼愕然一惊,“这么厉害?”
“当然,相公就是有这么厉害!”
“所有明年的粮食会降价?”虞问筠追问了一句。
“倒不至于降价,毕竟种植的面积还不大,不过我打算将那些多余的种子卖出去,前两天和燕熙文签好了第一份合约,稻种一斤两百文。”
燕小楼顿时瞪大了眼睛,她虽然不知道市面上的稻谷究竟卖多少,可这一斤就两百文显然是个极其高昂的价格。
虞问筠抿着酒想了片刻,“莫如将这东西卖给我那姑姑长公主?她去推向全国可比我们去卖容易许多。”
董书兰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一来稻种并没有那么多,二来,究竟是不是能够稳定的出产一倍以上,这得经过在瑶县的实践。要想卖至全国,相公曾经说过,一切顺利的话,大致需要五年的时间。”
这是个急不得的事情,所以虞问筠微微颔首,没有再问。
而后三个女人又聊了许多商业上面的事,多是董书兰的规划,虞问筠偶尔提上一嘴,而燕小楼基本只有听的份。
到此刻,燕小楼才明白董书兰的本事,才知道自己居然无法为傅小官分担半点担子。
看着燕小楼脸上的落寞,董书兰和她干了一杯,笑道:“你可莫要往心里去,相公曾经说每个人都有其独到之处,我不过是比你更早的接触这些事情罢了。”
虞问筠也转移了话题,说道:“今儿中秋,你咋就没想过要去临江拜访一下那些……婶娘?”
“暂时不用去,听春秀说五个婶娘都快生产了,等她们生产之后吧,看你们在这里呆多久,如果时间正好,到那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些弟弟妹妹们。”
说完这话,董书兰看向了燕小楼,“有句心里话儿我想要对你说说,当然,问筠也得仔细想想。”
董书兰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语调变得很是沉重,“相公……极有可能已经去了,这是我们终究要面对的事情。我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我早已想清楚了,这辈子,我不会再嫁人,我就在这里为他守着这些家业。”
她收回视线,看向了燕小楼,“你仅仅是仰慕他的才华,和我不太一样。你能来这里,我已经很开心了。但是我还是得给你说一句,这寂寞的夜,独自一人过一夜不难,但是独自一人过一辈子……这其实真的很难的。”
第三百九十六章 漫漫长夜
此间气氛顿时凝重。
董书兰喝了一杯酒,给自己斟上,又道:“你不知道我当初是如何和他相识的。”
“去岁五月,我初来临江,与他的第一次相见是在临江楼,那是临江的一处有名的酒楼。”
“他招惹了我,然后被我的侍卫给打了一顿……”
董书兰又喝了一杯酒,这次是燕小楼为她满上。
“第二次和他相见就是在这里,端午后的第一天。他写了两首词,让我惊艳,他酿造的这酒,也让我惊奇,然后又在临江见过数次,谈的多是诗词文章。在我离开临江的那一天,正巧又在临江楼相遇。”
“他第一次为我写了一首词,名为《临江仙、寄书兰友》。”
董书兰陷入了回忆中,她的脸上没有悲伤,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更加的圣洁美丽。
“这首词,除了当日见证的寥寥几人,便再无人知晓。”
“他是这样写的。”
“别后闲情何所寄?
初莺早燕相思。
今日彷徨忆当时,飘零心事,残月落花知。
生小不知江上路,分明却到乌衣。
匆匆刚欲语分携,香梦消,窗白一声鸡。”
“那时候我惊艳于他的才华,却也并没有爱上他。反而在我回到了金陵,在彼此往来了数封信件之后,我才确定自己爱上了他。”
董书兰就这样一边喝酒一边说着她与傅小官之间的故事,酒喝了很多,故事说得很详细,一直说到了后半夜。
酒已尽,她的脸儿微红,居然有了三分醉意。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所以我和他之间,再没可能分离。哪怕他真的已经走了,我的心里也再装不下另外任何一个男人。”
“而你,和我不一样。他曾经说诗词文章不能当饭吃,我想告诉你的是,诗词文章也不能当感情去守候一辈子。趁着现在你陷入得还不太深,明儿个你就回去吧。至于陛下的那份婚书……他既然是武朝的皇子,陛下的那份婚书就没有多大的意义。”
“当然也可以请求陛下收回,他人都没了,陛下定然是会收回的。”
燕小楼的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
她明白董书兰的这番话是为了她好,可她也明白自己是真的喜欢傅小官,从第一次见到他所写的那本红楼一梦开始,她就憧憬着和他见面,就幻想着见面时刻的美好。
她好不容易才走入了傅小官的生活,可他……人却没了!
董书兰忽然笑了笑,“这事儿我就是给你个建议,现在你不必去下决定,冷静之后再好生想想,我是定然不会怪你的。而你……”
董书兰看向了虞问筠,“你是九公主,皇上和皇后是没可能让你守寡的,所以……我也同样希望你能早些走出来,就像他说过的那样,不管怎么样,太阳每天照样升起。”
“他走了,可生活还得继续。”
……
……
西山别院的后山上。
傅小官与白玉莲席地而坐,有酒,没菜。
傅小官可能命丧大雪山之事通过西山快运传到了白玉莲的耳朵里,他听了之后沉默了一整天,他没有离开凤临山去找寻傅小官,而是更加沉默凶狠的操练着神剑。
他不相信傅小官会死,可听说那场大雪崩之下无一人活出来,他又不得不信。
傅小官死了,可这支神剑却得继续下去,等燧发枪生产出来,士兵们熟悉之后,他将带着这支队伍去平陵邑,因为傅小官早已对他说过,必须弄死宫身长!
可他没有料到的是,就在昨夜,傅小官居然悄悄的来到了凤临山里,还突破了神剑所设置的重重障碍,出现在他的帅帐里!
这让他大吃一惊,非常欣喜,然后知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也知道了傅小官为什么没有直接去往西山——傅小官不知道董书兰在西山,他不想惊动任何一个人。
而今天他们从凤临山来到西山,却发现虞问筠和燕小楼也在。
三个女人在喝酒,在说话,在聊着关于他的故事。
他们听完了她们的话,也听完了董书兰在最后对燕小楼和虞问筠的劝导。
“所以……你的这些女人们很了不起!”
傅小官咧嘴一笑,喝了一口酒,“当然,老子挑的女人哪里有差了的道理……我在观云城邦你挑的那个女人也很厉害,这第一仗你特么可得把神剑的名头打出来,我可是向她保证过的!”
“滚!我的事哪里轮得到你来操心……你现在究竟怎么打算?难不成真在凤临山里隐姓埋名藏起来?”
傅小官沉吟片刻,“等武灵儿彻底坐稳江山,我现身的时间大致在年末。年末虞朝三公主入荒国,这件事我答应过霍淮谨,就是镇西王那儿子,不错的一个人。”
白玉莲看了看傅小官,“你一旦现了身,如果武朝的奚太后非得要你回去当皇帝——一个女人坐在皇位上终究有些膈应,你回还是不回?”
“若是按照我这懒散性子,我肯定是不想去的。你莫要小看了女人,灵儿若是将武朝治理得妥妥当当,我就完全没必要回去。除非武朝面临了巨大危机,毕竟文帝,对我确实是很不错的。”
白玉莲微微颔首,“我倒是希望你当个小地主……”他指了指那院子,“三个嫂子你不去见上一面?或者……按照大嫂子的意思,趁着这机会考验一下九公主和燕小楼对你究竟情深几许?”
“小白啊,我告诉你,什么事情都可以考验,唯独感情,这破事千万不要去考验!”
“为什么?”
傅小官喝着酒看向了那院子,“因为感情这个东西,越是考验越要出问题。”
白玉莲张了张嘴儿,忽然发现自己没有收获过这种感情,他自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你那你还不去?”
“不能去,去了会惊动很多人,这样,等天明之后,你去见见董书兰,告诉她我在凤临山,让她带着问筠和小楼去凤临山找我。”
“好!”
别院里挂在那颗大榕树上的灯已经熄灭,而三间房里的灯却依然亮着。
傅小官深深的看了一眼,喝光了壶里的酒,拍了拍白玉莲的肩膀,起身离去。
第三百九十七章 慢慢长路
宣历九年八月十六。
一辆马车从临江傅府出发,驶去了西山,至傍晚时候返回,却没有带回来董书兰。
“什么?”
“回二奶奶,春秀说董书兰没空。”
齐氏以及另外五房尽皆皱起了眉头,没空?
连回来说说理由都没空?
难不成她是想要独吞了这傅家偌大家业?
“她去了哪里?”
“春秀说少奶奶的去向她也不知道,若是各位夫人想要找少奶奶,就请自个找去。”
齐氏脸儿一沉,“春秀这个贱婢居然也如此嚣张了,少奶奶,哼,这不知羞耻的女人居然敢以少奶奶自居,何曾将我等放在眼里!”
“不行,我得亲自去一趟西山瞧瞧……你们是去,还是不去?”
这五房夫人一个个都顶着大肚子,怎么去?
三房夫人说话了,“既然姐姐有此意,那便辛苦一下姐姐了,我等……就在府上等着姐姐的好消息。”
齐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明儿一早我就出行,去会会这只狐狸精!”
……
……
这只狐狸精正坐在马车里奔行在凤临山蜿蜒的山路上。
她的精神极为亢奋,以至于同乘的虞问筠和燕小楼都很是担心。
她们不知道一大早急急忙忙的跑这旮沓来干啥,董书兰没有说,只是那神色看起来不像是坏事,反而是了不得的喜事。
董书兰撩起车窗看向了外面,有白玉莲驾车她倒是不担心安全,而是觉得这路途实在遥远。
夕阳正好落山,明月已经升起,山林间的路寂静而悠远。
她放下了车帘,看向了虞问筠和燕小楼,嘴儿一翘,眉儿一弯,脸上的喜意愈发的浓郁。
“好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了,可憋死我了。”
虞问筠和燕小楼都俯过了身子,好奇的看着董书兰。董书兰轻咬着嘴唇,低声说道:“相公,回来了!”
虞问筠和燕小楼顿时一惊,眼睛瞪得贼大,看着董书兰难以置信。
过了数息,虞问筠才屏息着呼吸低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莫要骗了我们!”
“当然是真的,白玉莲亲口告诉我的,相公怕我们一咋呼惊动了别院的人,所以……直到这时我才给你们讲,可不是我要独享这个消息,其实我憋着真的蛮辛苦的。”
虞问筠和燕小楼脸上的笑意渐渐的荡漾开来。
仿佛那一抹春风,将未央湖的寒冰融化,便见春意起,就有百花开。
她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并没有欢呼,可那拽紧的拳头,那微微颤抖的身子,那眼里迸发而出的光芒。无一不显示着她们在消化了这一消息之后的激动。
——相公活着!
这天,终究没有塌下来!
美好的岁月依然在等着她们,往后余生,将更加精彩!
三个女人心里沉重的石头终于落下,她们恢复了昔日的生机,低声的说着话儿,说的最多的,却不是相思,而是这结婚的事,得尽快提上日程。
“相公既然叫我们来这里,想来他是不想让外人知道他活着的消息。所以这婚事……若是想要轰轰烈烈的办一场,恐怕得等一段时间。我反正是不想等了,婚礼什么的无所谓,我就想给他生几个孩子!”
董书兰说完脸儿一红,虞问筠对此也表达了赞同,而燕小楼也窃窃的笑着。
经过这一事,她们比以往成熟了许多,她们深刻的认识到自己对傅小官的感情是真实而且具体的。
事实上董书兰在这一段时间很多时候都在后悔,后悔在金陵的时候,若是自己遂了傅小官那猴急猴急的心愿,若是自己肚子里怀着傅小官的孩子,她一定会更好的活下去,一定会给这孩子创造一份偌大的家业。
傅家有后,自己也有着一个念想。
在以后的岁月里,谁也不敢保证傅小官会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会不会再有这样好的运气,所以董书兰此刻所想,就是抓紧时间,给傅小官多生几个孩子。
……
……
马车并没有经过鹰愁山下的那处峡谷——那处峡谷里而今极为繁华,当然也很是吵闹。
所以当初在建设云湖湖心岛的时候,便另外规划了一条路直接通向了云湖。
白玉莲驾着马车在云湖边停了下来,来到车厢门前,笑嘻嘻说了一句:“三位嫂子,欢迎来到云湖山庄。”
董书兰三人下了马车,便看见了近处的幽静湖水,还有湖中那一处略显黝黑的岛屿,还有岛屿上有些模糊的建筑。
“上船吧,我送你们过去。”
一首乌篷船在云湖飘荡,那岛屿渐渐近了,那院落也渐渐近了,便见一盏灯笼从那院落里出来,一路来到了湖边。
“因为少爷不想暴露,所以这院子里没有点燃灯火。当然,三位嫂子来了之后,这灯火当然就得亮起来。我会将三位少奶奶到了云湖山庄小住这一消息告诉所有人,但是不能给你们送来婢女侍候,所以就辛苦三位嫂子了。”
“无妨。”
三个女人哪里会去计较这种事情,她们此刻的心已经飞上了岸,飞到了那人的身旁。
小船靠了岸,董书兰三人登岸而上,便看见了那个提着灯笼的人。
他就站在一颗树下,脸上带着熟悉的笑意,贼贼的看着他们。
白玉莲耸了耸肩,挥了挥手,调转船头而去,心想这云湖别院,今晚恐怕充满了生机!
董书兰三人来到了傅小官的面前,她们仔细的看着傅小官,难以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多少个夜里辗转难眠,多少个日子担惊受怕。
她们打听着任何来自于武朝的消息,然而所得都是令她们伤心绝望。
她们原本以为这一辈子将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她们甚至都准备在这西山别院的后山上为他建一座衣冠冢。
他却在这时候出现了。
活生生的站在她们的面前。
这份惊喜令她们仿佛在梦中,就算是董书兰,此刻的心情一样难以自己。
傅小官摸了摸脸,贼眉鼠眼的笑道:“怎的,这才半年就不认识了?”
董书兰丢了他一个白眼,虞问筠轻啐了一口,燕小楼飞一般的扑了上去。
这一夜,云湖的这个岛上,发生了流血惨案。
第三百九十八章 燧发枪
美好的日子总是如白驹过隙。
除了白玉莲,天下无人知道这处隐秘的云湖山庄天天充满了欢乐。
董书兰似乎也忘了她原本的那些安排,虞问筠和燕小楼似乎也忘记了原本来西山,仅仅打算呆十来天。
她们希望未来的日子就像现在这样,相厮相守,相伴白头。
可这种平淡舒适的生活却在这一天被打破。
宣历九年九月初九。
傅小官正戴着一顶斗笠在云湖里钓鱼,白玉莲划着乌篷船登上了这小岛,来到了他的身边,取出了一个家伙递给了傅小官。
傅小官立马丢下了鱼竿,接过这东西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心里极为欣喜。
耗费了大半年的时间,经过了无数次的实验,秦成业终于不负所托,造成了几近完美的燧发枪。
“试过了没有?”
“试过了,最大射程在三百五十米,有效杀伤距离在两百米。比弩的杀伤距离更远,杀伤力也更大,而且还不怕淋雨了,秦成业那家伙为这枪特制的子弹也极为不错,你瞧瞧。”
这燧发枪差不多就是前世的线膛燧发枪,子弹秦成业采用了铅弹,便于成型量产,成本比铜铁都要低一些,而且稳定性还不错。
傅小官将火、药和子弹装填了进去,提着枪瞄准了百米距离的一颗树,他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一篷烟雾升腾,他走了过去,站在那颗树前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入木三分,若是打在人身上,可就至少是个重伤。
“不错,装填的时候有些麻烦,你带个话给秦成业,让他将所有的子弹用香皂作坊的油脂包裹,这样装填的时候子弹能够自然的滑落进枪膛,省了很多功夫。”
白玉莲一怔,还能这样?
“火器局在开始造这玩意了没有?”
“十天前就开始造了,只是我觉得你应该有点忙,就没来打扰你的雅兴。火器局一天大致能够造百来把,要装备整个队伍还得要个把月的时间。”
“不行,叫火器局加派人手,我要半个月之内装备神剑,因为此去平陵路途需要十来天,宫身长那厮可藏得很深,这仗恐怕也要打一段时间,而大致在十一月左右三公主就要去荒国了。”
白玉莲点了点头,“对平陵山的侦查斥候我上个月就派出去了,等我们到了那地方就会有详细信息和地图。”
“如此甚好!”
傅小官摆弄着这玩意又道:“接下来只能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让所有人熟悉这玩意,我的要求只有一个:一分钟最少做到三发!这要求他们装填火、药弹药的熟练性,还得要保证足够的射击精度!”
“一分钟是多久?”
“额……一、二、三,你按照这个频率数六十下。”
“……好吧。”
二人又坐在了湖边,傅小官又拿起了鱼竿,“小白啊,你再告诉秦成业一声,这枪,还可以继续改良。”
“秦成业都快改哭了。”
傅小官笑了起来,“没事,你给他说了之后他又会沉迷进去——你给他说,这弹药采用前装的方式不太好,可以改为后装。”
“就这样?”
“嗯,就这样,他会研究出来的。热气球那玩意现在弄得怎么样了?”
“试过了,能飞,但是方向是个问题,得看风往哪里吹。”
傅小官想了想,这东西目前无解,能飞就行。
“望远镜那个玩意简单,每个士兵都得配备一支,盔甲现在齐备了没有了?”
“盔甲和武器现在都足够我们用的了,我试过,比边军的好很多。”
傅小官点了点头,“这次去平陵,让将士们分批而行,武器盔甲由西山快运运送,将士们扮着镖师随车押送,要保证这次行动的隐秘性。我会一起去,得尽快将宫身长消灭,然后你带着士兵去荒国打野,抢战马这事迫在眉睫……”
傅小官忽然转头看向了白玉莲,“我说,他们会骑马不?”
“买了几十匹驽马来练过,除了那些老兵,其他的肯定不是太熟,只要有这基础,等抢到了战马他们骑着多溜溜就差不多了,等回到这里再好生训练一番。”
也只能这样了,“你去安排吧,等所有将士熟悉了这武器之后,我们就让神剑出鞘,去给你搏一个媳妇回来!”
“滚!”
“哈哈哈哈!”
傅小官大笑,“小白啊,你得相信我的眼光!你这媳妇叫文若兮,可是武朝文行舟文大儒的女儿,人家二流高手的身手,我其实挺担心你的,以后可别被你媳妇按在地上摩擦。”
白玉莲瞪了傅小官一眼,“我特么也是二流高手好不好……不是,你要去平陵,那要不要想办法通知一下道院的大师兄他们?”
“他们可还在武朝,这么远,来不及了。”
“苏墨那家伙给我来过一封信,说的很骄傲,他说他也正在训练这样一支队伍,手下的兵最低都是三流境界,说大致明年就可以拉出来练练,要我比试比试……你真成了道院的小师弟?”
“大师兄说观主答应收我为关门弟子,可我特么的连道院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不是道院的小师弟,不过这些师兄师姐们是真好,如果有他们同行,这一趟平陵之战会简单一点。”
白玉莲想了想,他觉得得想想办法将傅小官的消息传递给道院的人,倒不是让他们来帮着打仗,而是刀剑无眼,傅小官要亲临前线,他丫的可别一不小心被弄死了,自己如何向那三个嫂子交代?
白玉莲离开了云湖山庄,傅小官丢下鱼竿走进了云湖山庄。
“老婆们,老公我回来了!”
随着他这一声大吼,三个娇滴滴的人儿走了出来,一个个艳若桃花,娇艳欲滴。
四人坐在了凉亭里,傅小官收敛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很认真的说道:“大致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我得出去一趟……你们莫要着急,剿匪这种事情不是很危险,主要是检验一下这支队伍,若是战斗力非常强悍,送三公主去荒国一事就会很简单。”
三个美人儿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泪汪汪看着傅小官,就像看着一个负心汉。
傅小官很难受。
美人乡当真是英雄冢!
第三百九十九章 战报
半月缠绵转瞬即逝。
凤临山小雨淅淅沥沥,三个美人儿哭哭啼啼。
傅小官的心都碎了。
“我向你们保证,我一定会安然归来!”
董书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打起了精神,“其实我们知道你有许多事必须去做,我们没有拖你后腿的意思。只是观云城大雪山之事实在如噩梦一般……你不知道那些日子我们是如何渡过的。”
“上京我就不回去了,西山的事情很多,你无暇顾及,可我却得看着。”
傅小官点了点头,虞问筠和燕小楼此刻也止住了泪水,虞问筠砸吧着眼睛,嘟着小嘴儿说道:“上京我和小楼去看着,观云城的生意就由我和小楼去打理,若是需要,我便再去一趟观云城。”
“没必要弄那么辛苦,这银子可是赚不完的,观云城那边有董修德看着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你俩需要常驻金陵,因为我需要金陵的消息。”
傅小官看向了虞问筠,很认真的说道:“四皇子究竟会干些什么?细雨楼我已经交还给了尚皇后,大师兄苏珏而今估计还在观云城,我没法再监控他,但我相信他一定会有所动作。”
他伸出手去抓住了虞问筠的手,在手心里摩挲了一阵子,又道:“所以你得提醒一下尚皇后,对于四皇子万万不可大意,但定要记得不可显露出我还活着的消息。若是四皇子真有异举,你可通过设在上京的西山快运将消息传给我。”
虞问筠坚定的点了点头,燕小楼弱弱的问了一声,“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看好金陵傅府,那可是我们的家!”
“哦……!”
亭檐上雨儿成了帘,亭子里四人围坐说着离别的话。
而这些话可不是情话,多是傅小官对她们的吩咐。
比如瑶县那处船坞该如何设计。
比如需要董书兰去招募一大批的船工。
也比如西山学院请秦老担任院长,得将楼舍再盖一些,盖得更好一些,让那些从金陵而来的教习们能够住的更舒心一些。
当然还有对西山研究院的若干要求。
那些与他同行去武朝的少年们其中有二十三人来到了西山研究院,傅小官便明确的提出了几个课题:
热力学的研究。
材料学的研究。
农作物的栽培技术以及改良的研究。
还有就是楼船战舰的设计与研究。
等等。
当然这些东西同样不能以他的口吻说出去,这需要董书兰去转述,用董书兰的语言,去给这些学子们一个方向。
“红薯那玩意儿大致在十一月的时候收获,得弄许多地窖,这事情王二会做,红薯必须窖藏在地窖里,否则到了冬天会坏掉。”
“那些红薯可以分少许给大家尝尝,其余的全部留成种,明年要更大面积的推广。”
“我爹不知道跑哪去了,整个傅家就交到你的手上。西山所有护卫白玉莲已经去交代过了,他们只听从你的指挥。”
“我那六个娘若是安分,临江傅府的银钱用度就多给一点,算算时间恐怕都该生产了。若是她们不安分……你记住,这傅府上下,你才是唯一做主的人。谁敢跳出来,你就直接叫她滚蛋!若是我爹回来了,你便告诉他,我活着,这话是我说的。”
事无巨细的一番交代,便到了巳时。
小雨依然,就像董书兰三人此刻的心情。
“我欠你们一个盛大的婚礼,明年,我一定会风风光光的将你们娶进门,委屈你们了。”
“相公……”
……
……
一辆马车离开了凤临山,三个女子坐在马车里,相顾无言。
傅小官站在细雨中,眺望着远方,马车的影子早已看不见,他却依然看着,那就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牵挂了。
入暮时分,傅小官也悄然离开了云湖山庄,带着一顶斗笠,披着一件蓑衣,还带着一张面具,他去了神剑营地。
今儿晚,神剑将分批启程,前往永宁州的平陵邑。
此行八百里,预计耗时十天。
傅小官窝在白玉莲的帅帐里,他的面前摆着一张平陵山的地图以及一份刚刚传来的,北部边军围剿宫身长的战报。
“时宣历九年八月初十,北部边军主帅彭成武得宣帝圣旨,派遣手下大将蓝翎率十万边军分三路围剿平陵山之宫身长。
宫贼至此以佣兵八万余,另有后备十万,皆为永宁州之难民。
时宣历九年八月二十,三路军进入了平陵山,向宫身长老巢所在的天道寨而行。
八月二十三,左路军行进至天门峡,宫身长掘开了天门湖,湖水直泄而下,仿佛天河倒灌,三万左路军尽皆淹没,生还者十不足一!
左路军未见一个敌人,便丧失战斗之力!
右路军行进至一线天,宫身长所部身处高崖,以滚木巨石为器,未费一兵一卒,杀右路军一万二,伤一万五,右路军退出一线天,原地修整。
是夜,宫身长所部三万精兵突袭右路军营地,右路军大败!
时八月二十五,中路军抵达天道寨下,与宫身长八万精锐正面一战。
中路军全军覆没,宫身长所部死三万,伤万余。
此次剿匪,彻底失败。
陛下震怒,彭大将军立下军令状,率领十五万大军再次兵发平陵山,然天道寨人去楼空,连一粒粮食都未曾留下。
彭大将军在平陵山追寻宫身长,然边军并不擅长山地作战,非但未曾追到宫身长主力,反而因为战线拖得越来越远,还被宫身长一万游击部队击杀两万余人。
彭大将军于八月三十布下疑阵,宫身长一万游击部队陷入阵中,全灭!此乃剿匪至今最大战果,然宫身长主力而今已去了平陵山之北山——其下,便是荒国领地。”
傅小官放下这份情报,一声叹息。
彭成武这仗……打得憋屈!
劳师动众,就弄死了宫身长一万人,而今既然宫身长主力跑去了平陵山北边,彭成武肯定不敢大军去追的。
万一宫身长以自己为饵,将彭成武主力引至荒国,荒国骑兵一出,这十五万北部边军可就彻底交代在荒国的土地上了。
“最好是彭成武不动……我写一封信快马交给彭成武!”
白玉莲一怔,“他可是北部边军大将军,会听你的?”
傅小官微微一笑,“他不一定会听我的,但是他一定会听彭于燕的!”
第四百章 董书兰立威
宣历九年九月初一,临江小雨。
这一天,这个世界发生了许多大事。
比如武朝的女皇陛下因为身子有恙,将所有国事托付给了左右二相。
也是在这一天,女皇陛下搬出了养心殿,住进了镜湖山庄,理由很简单——
傅小官死了,这地方本来就是皇家别院,而今既然无主,而女皇也极为喜欢这里幽静的环境,那自然是可以住进去的。
宁思颜依然是镜湖山庄的门房,只是在武照住进这里之后,他再未曾看见她出来。
这里被唐千军所领的五千血衣卫重重封锁,宁思颜相信真的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而虞朝在这一天也发生了两件大事:
东部边军在大皇子的率领下,与前来援助的南部边军大将军虞春秋一起,将夷国大将封冼初所部驱逐出了白水河。
而今两军隔河而望,都在继续向这一区域曾兵,大有血染洗马原之势。
但虞朝的另一件事情却并没有如这场大捷一般得到疯狂的传播,它阴悄悄而来,仿佛一块小小的石头轻轻的丢人水中,就连涟漪都没有几许——
宣帝下旨,封四皇子虞问书为谨王,封地西荒西戎府,即日离京!
西荒……
西戎府……!
陛下之长子虞问天要一生戎马马革裹尸而不再返回上京。
陛下又将四皇子遣去了西荒,这在许多大臣看来几乎就是流放——四皇子这半年来很是安份,难不成他又背地里干了什么事招惹了陛下?
那么陛下而今还留在这上京城权力中心的就只剩下了五皇子虞问道!
尚皇后是虞问道的母亲……所以,虞朝之东宫,想来就要落在五皇子的手里。
这是储君之争,四皇子在上京城经营多年,他人虽然走了,可他的心,恐怕依然会在这上京城搏动!
这一天自然还发生了许多小事。
比如有一个漂亮女子从剑林下了山,她背负着一柄长剑来到了临江,她去了临江书院看了一眼,去了半山书院的那风动石处看了一炷香的工夫,然后她回到临江,去了临江城东南的夕水巷。在张府门口看了十息,在傅府门口看了三十息。
随后她去了徐福记买了一瓶西山天醇,再然后来到了长江的边上,她一边喝酒一边望着这滚滚长江水,喝了很久,也看了很久。
酒没喝完,她将剩下的酒洒在了长江里,仿佛在祭奠着谁。
又比如在凤临山里训练了大半年的神剑,在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的情况下,消失在茫茫山野。再出现的时候,他们已经化身为镖师,护送着西山快运押送的粮草一路向北。
也比如,户部尚书之女董书兰,在这一天乘着马车去了临江傅府,正巧与那个背着长剑的白衣女子擦肩而过。
……
……
董书兰和春秀下了马车。
她又看了看那个远去的背影,向春秀问道:“你可看清了她是谁?”
春秀摇了摇头,董书兰轻蹙了一下眉头,总觉得那个人儿似乎在哪里见过,此刻却想不起来。
她抬步走入了这傅府的大门,径直去了主宅的庭院。
昨日听闻西山别院的管家说齐氏来别院想要查看一应账目,这当然不行!
齐氏吃了闭门羹,而今差不多已经半个来月。
西山那地方显然已经被董书兰使了手段牢牢的把控在了手里,她堂堂傅府二主母居然连账册都没法看到!
董书兰那贱人居然躲了起来!
她在西山别院等了足足五天,莫要说等到人,就连消息也没有等到一个——西山所有人居然都不知道董书兰去哪里了!
这简直是荒唐!
这分明就是把我当猴耍!
所以回了临江傅府的齐氏很生气!
另外五房在听了之后,也觉得很生气。
当初因为喜欢傅小官而嫁给傅大官的曲玲珑现在已经从少女变成了女人,她自然将心思儿放在了自己的相公傅大官的身上。
对于傅小官……当初着实荒唐。
傅小官为这傅府争得了莫大的荣耀,这令她很是欢喜,但这欢喜却和感情无关,而是和这傅家的门楣有关。
而今傅小官死了,那胖乎乎很是可爱的糟老头子下落不明,董书兰一个未过门的女子,凭什么把控傅府的命脉?
当董书兰踏入傅府的那一刻,原本彼此颇有隔阂的六房夫人居然团结在了一起。
目的只有一个——令董书兰交出所有账簿,并绝不允许她再干涉傅府的任何产业!
董书兰坐在的大圆桌前,春秀站在她的身后心里极为忐忑。
六房夫人也围坐在了大圆桌前,没有茶水,也没有准备午饭。
董书兰面容严肃,她扫了一眼这六房夫人,嘴角儿微微翘起,率先开了口:
“听说你们在找我,还挺急的,我很忙,和你们在这里养尊处优不一样,所以客套的话以后闲了再说。如果你们找我是为了西山的产业,那么你们恐怕就失望了,西山产业是我相公一手建立,你们无权干涉。”
齐氏“啪……!”的一声拍了拍桌子,“你虽然是尚书之女,可你未曾嫁入傅府,凭什么管着傅府的产业?再说,傅小官已死,你现在要做的是赶快去找个好夫婿,而不是密谋傅家的财产!”
董书兰眉儿一皱,也猛的一拍桌子,她豁然站起,盯着齐氏:“你说那是傅府的产业?”
“难道不是?”齐氏也站了起来,二人针尖对麦芒。
“你不知道傅小官是文帝的儿子?”
“你……!”
“他是文帝的儿子!他和傅府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就给你们好生说道说道!”董书兰伸手一圈,“我相公傅小官念在你们是傅大官的妾室份上,他对你们很是尊重,曾经也对我说起,这傅家会养你们,以及你们的后代,直到你们的后人成人。”
“这是傅小官对傅大官养育之恩的报答之情,可你们呢?你们听说他死了他就真的死了?万一他还活着呢?”
董书兰很生气,她从袖袋中取出了陛下亲笔所书的婚书,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这是陛下亲笔钦天监备份的婚书,你居然敢叫我另外去找夫婿!”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欺君之罪!”
“好好的闲散太太不当,还想要谋取我相公的产业,我告诉你们……!”
董书兰恶狠狠的扫过所有人,“想要日子过得舒坦,就好好的当你们的闲散夫人,不然……”
她轻蔑一笑,转身就走。
“不然,你们一个子儿也甭想得到!”
第四百零一章 临江楼
林江楼二楼靠窗的位置。
董书兰与春秀相对而坐。
她的视线投向窗外,窗外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和去岁来到这里的时候并无两样。
春秀看了看少奶奶,心里有些担忧,便小意的说道:“少奶奶和少爷一样把春秀当亲人,春秀有句话想和少奶奶说说。”
董书兰收回视线看向春秀,笑道:“可是在府上的那事儿?”
春秀点了点头,抿了抿嘴唇,“少奶奶那番话……少奶奶不是那种刻薄之人,为何要说出那样的话来呢?她们……她们其实也挺可怜的,而今家主和少爷都没了消息,而她们就快生产了,这家里没了主心骨,总是会多一些担心。”
“春秀,我是故意那样子的……”董书兰也看向了窗外,眼神有些朦胧,“那些产业交给她们她们也无法打理,若我真放手不再去过问,只怕少爷的这一番心血,最多三五年的时间,就会败落。”
“我是为她们好,这傅府的用度不会减少,还会再增加两成。眼见着这傅府的人丁越来越多,少爷的那些弟弟妹妹们长大了总还得要成家立业,这些,都需要银子啊。”
春秀这才明白少奶奶的良苦用心,心想这六房夫人,还真没有哪一个能够像少奶奶这般精心的去料理少爷留下的这些产业,她们也没少奶奶的这身本事!
这可是傅府的根基。
只要这根基不败,这傅府终究是倒不下去的。
春秀面露愧色,董书兰却又笑道:“你可是少爷身边的老人了,跟着我多学一些,以后啊嫁了人,也会打理你自家的生意。”
春秀嘟了嘟嘴儿,心想自己可还没找到合意的人呢。
她的视线也投向了窗外,便看见了一个背着一把剑的白衣女子。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就见那女子越来越近,然后进了这临江楼。
“少奶奶,我知道了,她是张沛儿。”
“张沛儿?”
董书兰细细回想,去岁来临江谈皇商之事,这临江布商张记张之策的女儿似乎就叫张沛儿?
对了,她还有一个哥哥叫张文翰,去岁秋闱进士,好像在去岁十一二月放去了平陵县当了县令。
听说这张沛儿当初对傅小官一往情深,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终落得投了那长江自尽——“你是不是看错了?”
“奴婢肯定没有看错,去岁她可还去过府上,还在少爷的后院里呆了很久,奴婢当时就在那里。”
有登楼的脚步声传来,董书兰看向了那楼梯口,张沛儿登楼而上,也看见了董书兰。
她径直向董书兰走去,脸色再无曾经的青涩,短短一年的时间,她仿佛彻底蜕变。
她来这临江楼的本意就是吃吃饭,因为傅小官曾经经常在这临江楼上吃饭。
她而今武道小成,下山的目的当然是砍傅小官一剑,用她师傅梅里雪红的话来说,这一剑必须去砍,砍断那孽缘,方能砍出你武道的广阔天地。
可她人还没到临江,却听说傅小官死在了武朝的大雪山下……
这砍是砍不成了,她依然来了这临江,就是想再看看。
她自然也认得董书兰。
“我可以同坐么?”
董书兰面带微笑点了点头。
张沛儿坐在了桌前,正对着窗。
“他真的……没了?”
董书兰收敛了笑容,沉默的又点了点头。
然后两个女人都没话了,小二上了酒菜,三个女人都埋头吃着,春秀给少奶奶满上酒,想了想,也给张沛儿倒了一杯。
张沛儿似乎饿得慌,她疯狂的吃着菜,在将要噎住的时候便喝一杯酒。
她吃了很多,也喝了很多,丝毫没有张府大家闺秀的形象。
董书兰默默的看了张沛儿一眼,心想这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在最美好的年龄,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张沛儿腮帮子鼓鼓,她一边咀嚼一边淡然的问了一句:“他的墓在哪里?”
“被雪埋了,后来刨了出来,已经无法分辨。他是文帝的儿子,埋在了武朝观云城摘星台的那处山上。”
张沛儿的腮帮子停顿了数息,她看着桌上的菜,将嘴里的食物咽下,“武朝……埋那么远……他其实更喜欢这临江才对。”
“得把他的墓给迁回来。”张沛儿又补充了一句,吓了董书兰一跳。
“既已入土,便让他安息吧。摘星台那地方不错,很高,常在云中,他要登天也更容易一些。”
“……我还是觉得他没有死。”
董书兰又吓了一跳,心想难不成她发现了什么端倪?
“他那么坏的人,老天爷想来是不敢收的。”
春秀一听,不乐意了,“我家少爷哪里坏了?”
张沛儿嘴角一翘,没有回答,她放下了碗筷,又喝了一杯酒,春秀没有再给她倒酒,她自个拿起了酒瓶倒了一杯。
“我曾经深爱着她。”张沛儿看向了董书兰。
“哪怕那时候他在这临江风评极差,可我依然喜欢他坏坏的模样。”
“如果他就那样坏下去,我想他一定就是我的了。”
她自嘲一笑,“可惜的是他居然变成了一个好人!”
“他变成好人是因为你,所以你赢了,我心服口服。”
“这一年的时间我都在剑林,修的是绝情剑,可我心里的这情却没有断绝,所以下了山,原本是想要一剑了断……可他却死了!”
张沛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仰头长叹,“傅小官,我连练剑你都不给我一点机会的啊!”
“你想杀他?”董书兰蹙眉问道。
“我自己都不知道面对他的时候杀不杀得下去,再说,现在他人都没了,想杀也杀不成了。”
董书兰心里松了一口气,“姑娘以后如何打算?”
“没什么打算,既然他已经没了,这世界也没什么好看的了。我去平陵看看我哥,然后回剑林……张沛儿就算彻底死了。”
她站了起来,“多谢你请的这一顿饭,听说你还在给他打理着那些生意,你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可惜的是他无福消受。”
“再见!”
“再见!”
张沛儿仗剑天涯而去,董书兰启程再返西山。
临江楼下江流依旧,只是这楼上少了曾经那荒诞的少年郎。
第四百零二章 平陵县
秋收已经结束。
可平陵县的县令张文翰却无比头痛。
这该死的宫身长,北部边军入了平陵山剿匪,这大军一动,可就需要天量的粮草。
听说户部调拨了许多粮草送往了忻城,可作为永宁州所属的平陵县,依然被摊派了许多的粮草。
去岁冬,永宁州大雪,人家是瑞雪兆丰年,这永宁州是大雪成了灾。
许多的房屋垮塌,许多的百姓流离失所,平陵县自然也展开了救助,可粮库里空得连老鼠都不光顾,这救助能够救个什么?
宫身长那厮就是趁着那个时候,招揽了许多流离的百姓。
他们放弃了这破碎家园,为了一口吃食去了那深山里当了匪人。
这便导致今年的春耕人数骤减,平陵县居然出现了许多的荒地——这些田地本就贫瘠,产量极低,除去税赋仅仅能够果腹。
老百姓过得苦哈哈,稍微有点门路的都走了,就连这平陵县的前任县令,也是撂摊子跑路了——这官没法当,莫要说摸上一点油水,就是自己的骨髓也会在这破地方被熬干!
张文翰当初意气风发的来了这里,然后意气风发的想要做一番事业,这才过去九个月,他却早已心力憔悴。
曾经临江的文人之首,曾经那个大户人家的翩翩公子,而今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他消瘦了许多,那张原本红润白净的脸,而今变得黝黑再无半分光泽。
那双拿笔写诗的手,而今也变得粗糙,像一个老农一般——那些田地抛了荒,他便带头领着这衙门里的所有官差去种了许多田!
于是,他才深刻的明白了这田果然是不好种的,到了金秋收成的时节,才又发现这收获与付出完全不成比例——一亩田产稻谷仅仅百来斤!
比临江的一半还要少!
但付出的辛劳却比临江的农人更高!
所有他清楚的认识到这破地方靠种田想要翻身,那就是一个笑话。
朝廷已经将平陵县纳入了经济试点之地,可是宫身长那厮若是不死,莫要说引来投资的商人,就是他自己家的老子也是不愿意来这地方的。
用他老子在信里给他说的话:儿啊,现在是苦了你一个,若是为父在你那地方真设了纺织作坊,只怕会苦了一家!
谁敢来?
真金白银的砸下去,然后等着宫身长三不五时的来打秋风?
所以傅小官那家伙提出的经济策略没有错,但宫身长不灭,那些策略就无法在这平陵,甚至在这偌大的永宁州都无法推行。
“县尊大人,还有三天就是最后缴纳粮草的时候了,这可是来自朝廷的命令,若是交不上……”
张文翰身边的一个老师爷低声的说着,他看了看张文翰那张阴沉得仿佛就要下雨的脸,还是将这话说了下去:
“大人一心为了平陵,我等都看在眼里,奈何这地方千年以降就是这个破样子,而今更是雪上加霜。小人以为曲邑县县令燕临秋和大人昔日在上京有旧,燕临秋燕大人可是燕宰的孙子,他那曲邑县似乎还有点存粮,莫如……”
张文翰点了点头,“备车吧,我这就去一趟曲邑,得先把这事应付过去,希望彭大将军能够活擒了宫身长!”
老师爷下去安排车马,张文翰坐在这空落落的大堂上,心想彭大将军而今陷入了泥潭,形势可极为不妙,这剿匪若是剿成了持久战……平陵县如何承担得起这长久的粮草供给?
哪怕从他这平陵县征收的粮草所占比例极小,可平陵自身早已难保,还想求着朝廷给自己来一点,哪里还有多余的去支撑打仗。
若是傅小官那家伙坐在这个位置上,他会怎么去处理呢?
张文翰想起了傅小官,这厮着实有济世之才,虞朝而今推行的商农并进之策是正确的,可惜这小子死在了武朝,当真是天嫉英才。
昔日在上京,自己还与他有着诸多恩怨,而今看来,那都是年少轻狂的笑话。
诗词文章,不存在的。
就连圣学,张文翰而今也早已没有再摸过。
没那功夫,更没那闲情逸致。
这治下的老百姓连吃都吃不饱,还想诗词文章?那是根本没可能的。
这已经到了九月下旬,十月末,大雪又将来临。
这个冬天……
张文翰走出了这破败的衙门,抬头看了看湛蓝高远的天,“老天爷,这个冬天可别再降大雪了,给百姓们一条生路吧!”
……
……
张文翰往曲邑县去借粮,傅小官随行的商队正好也抵达了平陵邑。
只是他们没有进城,此刻正在一处偏远的乡村歇脚。
傅小官依然带着斗笠和面具,这四千特种兵战士可几乎都认识他。
他站在田边望了望这处村子,微微皱起了眉头。
此刻已到午时,那处村子里破落的房屋顶上却并无炊烟,甚至连狗叫声都没有。
他和白玉莲离开了商队,走去了那处村子,才发现这村子许多的房屋已经荒废。
他们遇见了一个躺在破椅子上晒太阳的大爷,于是傅小官走了过去,吓了那大爷一大跳。
“大爷,这村子里的人呢?”
那大爷看了看傅小官二人,这二人显然是外地来的,穿得如此得体,定是有钱人家。
“人?去岁雪灾跑了一大半,进了山,当了土匪,日子过得不错,于是又走了一大半,这赵家屯原本有八百六十多口人,而今就剩下了二十多口,还都是老人……”
“二位公子是干什么的?”
傅小官笑道:“我们是行商,正好路过这里。”
“哦,做生意的呀?”大爷摇了摇头,一脸讥讽,“你们这生意倒是做得特别,居然敢跑这里来,若是有人告诉了山里,你们一个都活不成!”
“朝廷不是在剿匪么?”
大爷笑了起来,“剿匪?剿个屁!就算是宫大将军真被剿了,不是还会有赵大将军李大将军起来么?”
“这日子过不下去,这匪可就是剿不完的。若不是我老了不想离开这地方,老子也想去当土匪啊!”
“大爷,当土匪可是违法的!”白玉莲说了这么一句。
那大爷哈哈大笑,“违法?违什么法?是命重要还是法重要?”
第四百零三章 部署
是命重要还是法重要?
白玉莲无法回答,他闭了嘴,心想这事若是落在自己的头上,当真的无路可走的时候,恐怕也会作出他们那样的选择吧。
傅小官也没有对这个问题作出回答,他呵呵一笑,带着白玉莲转身离开,去了荒芜的田野。
他蹲在田边用匕首撅了一块泥土,在手心里捏了捏,颗粒粗大,触手粗糙,和江南土壤截然不同。
这样的田地就算是种上傅二代,它的产量也无法提高多少,太贫瘠,土脚很薄,留不住养分,作物自然无法良好的生长。
但这种田地可以种植红薯或者土豆……土豆这东西他还没有遇见,但红薯明年就可以供给这平陵屈邑种植。
产量虽然无法达到西山那种亩产五千斤,但两三千斤想来问题不会太大,而且红薯的藤还可以用来养猪或者鸡鸭,甚至饥荒时候用来果腹也是可以的。
只要撑过一年,等到红薯有了收成,这里的饥荒就能解决。
他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剿灭了宫身长,这地方就是他明年商农并进的重点。
等武灵儿彻底稳固了皇位之后,自己还是需要现身的,当然不是去武朝,而是去平陵县和张文翰一见,去曲邑县和燕临秋一见。
具体的事项他早已想得清清楚楚,这执行的人,可就要靠这两位县令了。而这两个地方的未来会影响到虞朝之国策,所以这两个地方的试点,只能成功,而不能失败。
他收起匕首,拍了拍手上的泥,“走吧。”
还有半天的行程,他们就将分批抵达羊角镇——这是虞朝北边最后的一个集镇,距离燕山关百余里,而距离平陵山仅仅三十余里地。
据情报所述,而今的羊角镇早已荒废,莫要说行商,就连这地方的原住民都百不余一,一部分去了别的地方谋生,另一部分进了平陵山当了土匪,余下的极少一部分也都是老人,他们实在太穷,就连宫身长都不忍心去抢他们。
……
……
平陵山,原天道军大寨。
北部边军大将军彭成武将队伍收缩在了此处——他在十余日前收到了傅小官写给他的那封信,当然,那封信上并没有署名,他并不知道那是傅小官所写。
但信里提及这是彭于燕的主意,他犹豫了一炷香的功夫,将队伍撤了回来,他选择了相信彭于燕的军事眼界,怕的是如这信中所言,若宫身长狗急跳墙,拉着队伍跑去了荒国,那可就成了更大的麻烦。
彭成武居于帅帐,桌案上摆放着最新绘制的平陵山地图。
他那张消瘦黝黑的脸上神色极为严肃,左右副将乃至于他的军师,都是一脸愁容,无计可施。
这平陵山脉地形极其复杂,对于擅长大军团作战的北部边军,这山地之战简直让他们备受打击。
他们的军士身体素质是超过那些山匪的,可若是论到这山中奔行,他们却跑不赢那些山匪——那些山匪太狡猾,他们在偌大的山林中化整为零,还布下了重重陷阱,北部边军不追还好,一追,定然损失惨重。
对于虞朝战斗力最强的北部边军而言,这一仗,实在是憋屈,也是耻辱!
十五万正规军,非但没有消灭宫身长剩余的六万天道军,反而还折损了两万余,大将军头发都愁白了不少,这仗,得怎么打才好?
彭成武的手指落在了月明谷,他皱着眉头一直盯着这个地方,然后手指徐徐移动,便落在了平陵北山——宫身长主力现在就在北山。
那信里说请大将军在十月十五之前,布置三万余精锐于月明谷谷中,宫身长残部自会在三日之内进入……师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厉害了?
宫身长残部,谁能够将宫身长打残?
难不成陛下还另外调派了部队?
南部边军去了东部战场,陛下总没可能从西边调集薛定山的部队吧。
今天已经是九月二十,距离那一天还有二十天,师姐可是随着虞春秋去了东部战场,她凭什么作出了这一细致的判断?
就算义父活着也没可能对这一战局的走势作出如此精确的断定,那么这份信,当真是师姐的主意?
抽调三万精锐,自己便只剩下了十万军士。
防守这天道寨当然没有问题,可若这是宫身长的阴谋,去了月明谷的三万将士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要在月明谷埋下伏兵,要想不被敌人发现,就得先派出许多斥候,然后小股分批而行。
而天道寨距离月明谷地图上看似不远,可回报的探子说,这一路至少需要五天!
因为无路可走,也因为重重艰险阻断。
所以,这三万精锐此去,是彻底没有后援的。
那么,这究竟是师姐知道了某个战略而作出的推断,还是宫身长的阴谋?
他需要再看看,因为这信里还说了一件事:
“大将军想来是不会信的,九月二十五亥时,请大将军站在高处用此物北望,便能看见天空有火球升起,便会看见北山异象。
大将军若再有迟疑,导致宫身长残部逃窜而留下无穷后患,大将军将承担所有责任!”
还有五天!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那圆筒再次看了看,这玩意打仗用途极大,能够看见很远的地方,若是装备在部队里,便能占得先机,是战场一大利器。
难不成是工部所造?
可若是工部所造,为何又没有配装到部队呢?
“吴寂听令!”
一名年约四十的将军站了出来,双手抱拳一礼:“北部边军斥候营千夫长吴寂,听大将军令!”
“你率斥候营向月明谷探查,本将军要求此去月明谷一线绝对没有任何一个敌人的探子出现。另外,月明谷方圆十里,有任何可疑之人,抓捕回大营。”
“吴寂领命!”
“赵虎听令!”
一名三十来岁的将军站了出来,同样双手抱拳一礼:“北部边军中郎将赵虎,听大将军令!”
“你去挑选三万精锐士兵,整顿集结,代我后令!”
“赵虎领命!”
大将军这是要动了?
可大将军探查月明谷一线是几个意思?
敌人可是在北山,而月明谷却在东边。
第四百零四章 称帝
宣历九年九月二十,夜,无月。
四千神剑军分为了四个团,在各自团长的带领下,依循早已拟定好的战略计划从四个方向进了山。
北部边军大将军彭成武在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加强了本部所在的天道寨的巡逻与防守,并又派出了一支斥候小队去了北山,并不是去侦查宫身长所部的动向,而是想要瞧瞧究竟是不是有援军到了这里。
同样在这个晚上,宫身长所在的北山临时议事厅中,他手下剩余的五大金刚以及他的夫人笑面狐狸柳九妹,还有数位谋士将军,正危襟正坐。
“老大,那彭成武不擅山地之战,虽然看似有大军十余万,实则不堪一击,为何我等不打回去?”
问话的是净水金刚,他的话自然得到了另外四大金刚的赞同,但宫身长却没有点头。
“尔等且莫要急了这一时,我的目标可不是将北部边军赶走,我要……一口吞了他们!”
宫身长脸上的那道狰狞的疤痕像一条毛毛虫一样耸动了两下,他眼露凶光,大嘴一裂又道:“只要吞下了北部边军,这北边偌大的领土就落于我手。而今虞朝在东边的战事陷入胶着,就连南部边军也去驰援,宣帝定然无暇顾及这北边,我等就在北边修生养息,待到时间成熟时候,再挥师南下,这才是谋国之道!”
净水金刚愕然一怔,才明白跟随的老大居然有如此强大的野心!
这当然是好事情,万一老大掀翻了这虞朝,自己这些人可就是从龙之臣,到时候定然高官侯爵享用不尽。
他顿时站了起来,抱拳一礼,“我等粗人,唯老大马首是瞻,您说怎么打,我们听命便是。”
宫身长左首的一位文士站了出来。
他摇了摇手上的羽扇,缓缓说道:“而今之虞朝,皇帝荒淫,百官贪墨腐败,导致天怒人怨,民不聊生。我家宫哥哥应天道之号召,从黄河而来,短短一年时间,便拥有大军二十万!”
“这便是顺应民心,我家宫哥哥就是这大虞的掘墓人!”
他手里的羽扇一顿,转身向宫身长行了一礼,又道:“大军起事,当有黄天指引,依鄙人之见,莫如宫哥哥就在这里成立新朝,黄袍加身,登基为帝!”
他这话一出,议事堂里所有人都是一惊,称帝?
是不是早了一些?
再说这破地方实在简陋,就算是要称帝,也得全歼了北部边军,占领了永宁城也为时不晚吧。
净水金刚一听,却觉得此策极妙,可妙在哪里他又说不来,于是他问道:“不知施少爷此意可有个说法?”
施少爷,他并不是虞朝上京施阀的施少爷,他出自永宁城施家,与上京施阀倒是有些渊源。他的父亲曾经就是永宁城的太守,在上京施阀倒台之后,他知道大事不妙,便一家伙投靠了宫身长。
这位施少爷名叫施安,曾经在稷下学宫求学四年,主修军略。
而后回了永宁城,成了永宁城守备军中的一名幕僚,也正是他,劝降了永宁城守备军统领杨小山,导致了宫身长带着万余人洗劫了永宁城。
他也因此得到了宫身长的赏识,成为了宫身长身边核心的三大幕僚之一。
施安手里的羽扇唰的一下打开,他面带微笑,看向众人,徐徐说道:
“所谓师出有名,我等在宫哥哥的带领下这一仗之后,就是要下山的。可关键的就是这一仗!”
“诸位莫要小瞧了彭成武,他可是彭屠一手教出来的义子。而今他虽然在这平陵山里举步维艰,可他亲率的这十余万边军却并未曾折损多少。”
“宫哥哥本打算将他引至荒人领地,与荒国国师大人一起,将他北部边军彻底消灭,却没想到他居然回了头,跑去了我们的天道寨……”
“诸位,宫哥哥已经有了后手,不日就将发动对天道寨的反攻。那么在此刻哥哥登基称帝,至少有三个好处。”
“一来,我们这支天道军有了追随的对象。二来,为陛下而战,这是每一位天道军将士的伟大使命,我们,以及所有将士,都将全力以赴!三来,这是告诉天下人,宫哥哥已经在平陵设置了朝廷,将与虞朝朝廷对抗到底。”
“诸位想想,而今这虞朝之天下本就不稳,若是宫哥哥称帝之消息传了出去,是不是会有四方豪杰来投?”
“此战在彻底消灭了北部边军之后,宫哥哥、不,陛下之声望定然一时无两,就连荒人,也定然另眼相看。”
他唰的一下收起了羽扇,“这便是天时地利人和,新朝必然崛起,而旧朝自然就会崩溃,诸位以为如何?”
净水金刚顿时鼓掌,“我表示可以!”
另外四大金刚也纷纷赞同,而其余的将军谋士也觉得施安此言有些道理——这造反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宫身长迟早都会建立新朝而称帝,那不如就在近日。
于是这议事厅的人纷纷献策。
比如新朝之国号。
比如新皇之年号。
也比如新皇登基的日子,以及一应该有的礼仪装束等等。
好是一番热闹。
宫身长自然没有反对,这群土包子,一天到晚哥哥哥哥,老大老大,一点规矩都没有,弄得自己好像还在混江湖似的。
这皇帝一当,你们特么的总不能再叫老子哥哥了吧!
这皇位一座,老子总可以名正言顺的选秀了吧!
于是,在一番讨论之后,便定下了一些事儿。
“这新朝之国号,我中意这个天字,天国,这才是响亮的名字。”
“至于登基的日子,就选在九月二十五,还有五天的时间准备,诸位抓紧一些吧。”
“至于仪式,这个从简,等我们彻底解决了北部边军,稳定了这北边的形势之后,再在永宁城补办大典,册封众臣……”
宫身长威严的扫了这些人一眼,“尔等都是我之心腹,左膀右臂,到得那日,我自然不会亏待于你们!”
“这些日子大家都精神着点,尤其注意藏在那三处的粮食,待十月初一,荒国大军一到……虞朝之丧钟,便会在这里奏响!”
第四百零五章 遭遇
范冬临在去岁的训练中被提拔为二连连长。
然后在训练之中因为各科目成绩优异,升任成了二营营长。
后来在凤临山的训练中,他的表现尤为出色,在最终测试的时候排名第一,被白玉莲任命为二团团长。
而当时的剪刀,也从二连一排排长之职一路晋升至二团二营的营长。
此刻范冬临率领的一千神剑特种兵正悄无声息的向预定地点挺进——虎据峰!它在北山的西边,这需要二团从三座山峰穿过。
他们的路线最远,也最艰巨,但对于神剑而言,这些都不是个事。
在凤临山里,被白玉莲那恶魔操练了足足八个月!
凤临山之环境比这里并不会好,他们需要攀岩,需要跋山涉水,需要在渺无人迹的森林中快速抵达目的地等等。
白玉莲说这就是训练的科目,如果你们有任何怨言,都可以退出,也都可以去找傅小官申诉——那可是少爷!
白玉莲那厮说这些训练科目都是少爷制定的!
西山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质疑少爷的决定,既然这是少爷制定的,那么就必须去完成。
在西山人的带动之下,后面那些新加入的庄稼汉子也像打了鸡血一般——傅小官可也是他们的少爷,怎么能输给了外来的西山人?
两拨人就这样展开了竞争,导致白玉莲带来的五百老兵压力山大——这些新兵蛋子特么的发了疯一样的训练,我们这些老兵眼见着就被他们超越,对于这些荣誉感更强的老兵而言,这显然无法接受。
于是,三波人展开了竞争,白玉莲愕然发现都不用自己怎么去操心,这些王八犊子们自觉的就会去完成,而且比他的预期好了很多很多。
在八月最后一轮的测试中,居然所有人都通过了训练的科目,而且其中五人完成的非常漂亮。
他们是一团团长钟大锤,这是白玉莲带来的一名老兵。
二团团长范冬临,西山人,这家伙可是个玩命的主。
三团团长王小壮,王家村人,王二的二儿子,他是作为候补加入的神剑,却在最终的训练中反超了许多人。
四团团长石头,也是白玉莲带来的老兵,他就像石头一样沉默而坚韧,但白玉莲知道石头从开始训练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获得了新生。
范冬临的二团在次日傍晚抵达了第二座山下,他找了一处遮天蔽日的丛林,除了撒出去的斥候之外,所有人原地休息。
“剪刀,锤子,疯狗,给老子过来!”范冬临低声吼了一嗓子,三人跑到了他的面前。
范冬临从怀里摸出了一张地图,说道:“接下来我们将在夜里翻越这座前山,这座山的正后方就是天道寨,而今驻扎的是东部边军,所以我们不能从这边翻过去,万一遇见怎么搞?所以我们得从这边……”
范冬临的手往右边一指,“这是一处悬崖,你们看,从这里翻过去,距离目的最近,我们能够在明日凌晨抵达虎据峰,这样就能够有一整天的修整时间……当然,这处悬崖看起来有点高,可能还会有点危险,所以现在表决,我的意见是从这里翻过去,表决开始!”
他举起了手,然后他的三个营长也举起了手,并没有任何迟疑。
“团长,这悬崖能有鹰愁涧那悬崖陡峭?都是小打小闹,我这就叫一营先上去几个人扎好登山绳。”一营营长锤子耸了耸肩说道。
剪刀不干了,“你一营的人能上去难不成我二营的人就不行?”
三营的营长疯狗也说话了,“争个屁,老规矩,谁赢了谁去。”
老规矩就是石头剪刀布,一局定输赢。
无论是面对作战计划执行时候的表决,还是在面临任务时候谁先上这样的问题,在神剑军中都有一套不成文的规定。
团长能够作出作战计划,但是必须通过手下的营长共同表决通过,当然白玉莲不是团长,他是这整个神剑的头,他的话……谁特么敢反驳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石头剪刀布……疯狗赢了,他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斜乜了另外两个营长一眼,“你们什么时候争得过我?告诉你们俩,明儿晚上的突袭,老子依然会赢了你们!”
“滚……!”剪刀恨不得踹这疯狗两脚。
疯狗也是白玉莲带来的老兵,他在最后的训练中输给了范冬临,他心里当然不服气,特么的钟大锤那货可都当上了团长,老子居然就当了个小营长!
当然,白玉莲的规矩他没那胆子去反抗,而且他早已融入了神剑,对于范冬临这个曾经他嘴里的菜鸟,他还是极为佩服的。
白玉莲的规矩很简单,神剑军中,在前期还没有战斗的时候看的是训练成绩,在以后,便是看的军功。
所以疯狗日思夜想的就是打仗!
老子还不信打不出一个团长来!
这是他早已撂下的话,却收到了白玉莲的警告——你若是不守纪律不听指挥瞎杰宝打,老子亲手掐死你!
疯狗觉得自己很委屈。
但他不敢说出来。
他回到了三营,伸手一招,“来十个人,带上登山绳子,跟老子走!”
疯狗带着十个兵走入了丛林,向那方悬崖而去,当夜色彻底将这地方笼罩的时候,他们抵达了悬崖底部,却忽然看见了侧面远处正在移动的火把。
疯狗顿时一喜,这特么的不算瞎杰宝打吧!
“有肥羊啊……放下绳子,老子们去把那些肥羊吃了!”
三营一连长乌木一怔,“头,看起来有百八十个啊。”
“怎么的?怕了?”
“怕个屁,还不知道是不是北部边军的人,再说如果真是敌人,只是我们把这肥羊给吃了,会不会打草惊蛇影响到魔头的计划?”
魔头,就是四千神剑将士对白玉莲的尊称!
“魔头还在后方,再说了,团长可是决定从这里翻山,你们看,敌人正是向我们这地方来的。”
乌木又看了看,心想这若是放弃了实在可惜啊!
“先弄清楚是敌是友,是友军就埋伏不要惊动,若是敌人……别特么用枪!”
疯狗大手一挥,十人跟着他悄悄的向那一队敌人摸了过去。
第四百零六章 意外收获
这一百人是宫身长的部下!
疯狗叼着狗尾巴草看清楚了这一行人的装束,心里大喜。
老子这是走了天大的运气,你们还在路上,老子的第一笔战功可就到手了!
他们埋伏在树上。
这群人正向他们走来。
疯狗他们取出了手、弩,指向了来敌。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斗,但是没有一个人的心里会感到紧张,在白玉莲的长期洗脑之下,在他们的眼里,这天下就没有神剑的对手!
他们也是这样认为的,因为这天下从未曾有任何一国的军队像他们一样经历了非人般的训练。
“敌人是什么?就是一群猪!”
“而你们是什么?你们就是屠夫!”
“给老子记住,刻在你们的脑海里面:神剑出鞘,天下无敌!”
所以就是杀一百头猪而已。
当这支敌军最前面的那人刚刚走过乌木所在的最后那颗树的时候,疯狗吹了一声口哨,就像这夜里的鸟叫。
于是,十名战士手里的弩射了出去,无一例外,尽皆命中要害。
随着敌人的倒地,下面的敌军顿时惊慌,而第二轮的弩箭再次射到。
敌人再倒下十人,剩余八十还没反应过来,第三轮弩箭再至。
这一下敌人反应过来了,有人大叫:“敌袭!”
有人惊慌四跑,依然还在弩箭的射程之内,于是第四轮弩箭射了下来。
疯狗从树上跳下,在空中拔出了朴刀,他就像一条疯狗一样冲入了敌军之中,所过之处唯有鲜血横流。
十个特种兵战士也冲了过去,短短数十息的时间,战斗彻底结束。
乌木提着一个敌人丢到了疯狗的面前,“头,我留了一个活口,你审审。”
这个敌人的穿着和那些死了的敌人不一样,他穿的比较好,看起来像是这只小分队的头领。
疯狗没有问,走过去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响,这头领被扇得鲜血直流。
“简单点,说,干啥去?”
那头领黄白之物都吓了出来,疯狗眉头一皱,反手又是一巴掌,将这厮扇得飞了出去。
“快点,别磨叽,老子很忙的!……”
他说着转头对乌木说道:“把这些家伙的耳朵割下来呀,这可是军功!”
乌木一怔,魔头没有这样说过呀,可他明白疯狗的德行,挥了挥手,带着九个战士去割了那些敌人的耳朵。
那头领战战兢兢的爬了起来,跪在了地上,对着走来的疯狗猛的一阵磕头,“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我特么叫你赶紧说!”
“小的说,小的全说……这谷地里……藏着、藏着粮食,小的奉命前去守护,就是这样。”
疯狗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他蹲了下来,拍了拍那头领的脸,“起来,带路,老子去瞧瞧。”
那头领走在了前面,心里比曰了狗还要难受,特么的净水金刚,你狗日的骗我!
不是说北部边军都鬼缩在天道寨子里面吗?
怎么会在这个鬼地方遇见了北部边军的人?
这地方很是偏僻,放在偌大的平陵山脉,这地方简直不值一提。
这里没有路,这里原本就不应该有人——正常的人来这地方干啥?所以宫身长叫净水金刚找了四个地方藏粮,这就是其中之一。
无论是谁在看了这个地方之后,都会完全的放心,净水金刚今夜派了这小分队来,也仅仅是看看会不会有野兽进去,至于人,是没可能找到这地方的。
偏偏不巧的是,他遇见了一队非正常的人。
若是剪刀,他会选择隐蔽不暴露自己。
若是石头,他会选择原地返回,告诉团长范冬临,这里发现敌人,有暴露的危险。
可来的是疯狗,他才不会去想那么多。
所以这厮遭了秧,而疯狗却在无意间获得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情报。
当一行人走进那处谷地,钻入那个用乱石封锁的洞口之后,疯狗和十名战士都大吃了一惊!
这是一个天然的洞穴,里面不知道深有几许,但宽有三丈。
里面堆满了粮食,有稻谷,有小麦,还有高粱,甚至还有许多锅碗灶具。
“说,为啥把这些东西藏在这?”
那头领一怔,我也不知道为啥要藏在这啊……所以他说了另外一个消息,“听说大王要登基为帝,这庆典,需要吃许多粮食,明儿个就会有大军来取。”
疯狗一怔,宫身长那厮要登基为帝?
他笑了起来,那头领一愣,刀光一闪,一篷鲜血洒过,那头领身首异处。
“这么多粮食,烧了可惜了啊,来来来,乌木,说说怎么搞?”
“头儿,咱们得将这事上报。”
“哦,对,走走走,回去把这消息报告给团长。”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又走了,来到了那悬崖下,疯狗安排了一句:“乌木,你们先把这登山绳搞好,我去汇报一下就来。”
他向营地跑去,将这一消息说出来之后,范冬临震惊得无以复加。
不是,你特么不是去弄登山绳的么?
怎么一下杀了一百个敌人,还找到了敌人藏粮食的地方?
范冬临思忖片刻,那么多粮食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搞,于是写了一封信,派人火速送去了一团——魔头在一团,这事儿得魔头拿个主意。
至于宫身长要登基为帝……这破事儿范冬临也在信里提了一嘴,他当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因为宫身长就快死了,称个屁的帝!
他也没打算等魔头的回信,毕竟他的目标是抵达虎据峰,至于魔头会怎么处理这批粮食,反正一团有人,他自然会安排。
所以这一夜里二团全员翻越了那处峭壁,在凌晨时候抵达了虎据峰。
他不知道的是,傅小官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去了天道寨。
没有办法的事,既然明天宫身长就会派人来取了这批粮食,而一团有既定的战略任务,他只好将这份偌大的礼物送给了彭成武。
而彭成武在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难以置信的。
但他还是派出了一万将士,守候在了那处谷地。
若是这个消息能够得到证实,便说明陛下当真另有布置,那么月明谷之安排,就不容置疑。
第四百零七章 干他!
荒国上都,一座巍峨的宫殿群落已经建成。
这处耗时一年,几乎耗尽了荒国所有财产的华美宫殿,便是而今荒国的皇宫——白金汗宫!
就在十天前,宫身长派出了他的谋士贾高德前往荒国皇宫,面见了荒国
皇帝拓跋风。
荒国派出了一只两万人的精锐队伍,以荒国大将拓跋熊为帅,前往平陵山,协助宫身长,讨伐虞朝北部边军。
而今,这一只队伍已经抵达了北山下,他们弃马而行,走入了这广阔山脉之中。
与此同时,神剑三团王小壮所部,也正从平陵山以东方向向北山的子午岭绕进。
三团的战略目标是切断宫身长之退路,以防宫身长向荒国地界逃窜。
这一天夜里,大雨倾盆而至。
三团借着这风雨正在山野间急速奔进,却有斥候飞奔而来。
“报告团长,右前方千米距离的山腰处,发现大量敌人临时营地,初略估算在两万人左右,不是宫身长的队伍,看其装束,当是荒人!”
王小壮一怔,荒人?
特么的荒人怎么也跑这里来了?
两万荒人,这可是一块大肥肉,王小壮眼睛都绿了。
“防御可深严?”
“没有防御,仅仅放出了一些斥候,营帐里还有喝酒行令的声音。”
王小壮沉吟片刻,叫来了他的三个营长。
“我的分析是这批荒人军队是来支援宫身长的,如果我们按照既定计划,不惊动他们而抵达子午岭,这便算是完成了魔头的命令。可这支荒人在我们的身侧,到时候我们向宫身长发起攻击,而这支荒人却在背后对我们发起攻击……这特么的就很难受了。”
“所以我的意思是,趁着这雨夜,吃掉这两万荒人,你们以为如何?老规矩,大家表决,我赞同!”
一营营长野马顿时举手,“干他,没什么好想的!”
二营营长赵一波也举起了手,“弄,得一个不剩的全弄死!”
三营营长屠夫也慢吞吞的举起了手,“打仗这个东西,你们都不需要问我的意见,我反正都是同意。”
王小壮瞪了屠夫一眼,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慎重的开始安排:
“不可轻敌,既然荒国出了兵,想来也是精锐。今夜雨大,正好试试我们手里的枪。一营从西边过去,二营从东绕行,三营,屠夫,你丫的三营直接正面偷袭。记住,必要的时候可以开枪,可以丢出手、雷,老子可不想有人死在这里!”
“收到……!”
三个营长嗷嗷叫着回到了自己所部,简单的作战计划传递了下去,一千特种兵个个摩拳擦掌,在各自营长的带领下,消失在雨中。
拓跋熊此刻正坐在中军大营里喝酒。
他的几个将军也在此间,却正在发着牢骚:
“这鬼地方,路都没有一条,全特么是荆棘丛林,我们可是草原上最优秀的骑兵!现在却像山鼠一样,要我说,等宫身长打得差不多了咱们再去。”
“大将军,我们帮了宫身长有啥好处?”
“都特么给我闭嘴!”拓跋熊一声大吼,帅帐里陡然安静。
“这是国师之策,尔等只管照做就行。你们给老子记住,咱们可是荒国最精锐的黑风骑,到了北山与宫身长汇合之后,与彭成武之战,可特么得给老子打出黑风骑的威风!”
他站了起来,看了看坐下的这些将军,又道:“黑风骑在马上无敌,现在老子要彭成武知道,黑风骑,在马下同样无敌!”
“这一仗赢了,燕山关便不复存在!我大荒国纵马南下,再无羁绊。所以尔等可明白这一战之意义?”
“莫要掉以轻心,若是这样还打败了……老子把你们一个个全特么砍了!”
就在拓跋熊在给他的这些将军们训话的时候,屠夫所率领的三营已经悄悄的摸进了荒军大营。
屠夫打出了几个手势,暗杀,割喉,突进!
两百余特种兵摸向了各个营帐,他们手里拿的是凤临山兵器局特制的军刺。
剩下的一百特种兵战士分散于各营帐外警惕的注视着前方,以防敌人的巡逻。
与此同时,从东西两面而来的一营二营也抵达了这处营地,他们的战术一样,在尽可能不惊动敌人的情况下,先弄死更多的敌人。
于是,许多的荒国士兵根本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喉咙就被一刀割断,就连惨叫声都未能发出。
在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在这样的狂风暴雨天气里,无论是谁,都没有想到会有一只仅仅千人的部队来到了这里,而且,还主动展开了攻击!
这些杀神仿佛从天而降,他们的手段简单直接,十个人一个营房,而一个营房里住的却有三十个荒国的兵。
他们几乎就在荒国士兵惊诧的那一瞬间,射出了手中的弩箭,然后刺穿了荒人的胸膛。
一个营帐仅仅数息的功夫,三十荒人便命丧黄泉。
当然,也有反抗者,可这十个士兵配合的却极为默契,荒人的刀刚刚拔出,一枚箭羽就已经射入了他的胸膛。
钱浩是一营二连二排的一个小兵,他是神剑预备队伍中的一员。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行动,自然也是他第一次杀人。
他左手持着手、弩,右手紧握着军刺,他紧紧的跟随在排长烟鬼的身后,他们已经突袭了三处营长,而他却还没有射出一只弩箭,也没有刺出一次军刺。
在从第三个营地出来的时候,烟鬼拍了拍他的肩膀,“耗子,你丫在训练的时候成绩不错的呀,怎的到了真刀真枪实干的时候这么拉胯?”
“排长,我、我有点紧张。”
“紧张个屁,难道你忘记了魔头说过的话,这特么不是杀人,这是杀猪,走走走,赶紧的,只要你杀了第一头,你就会发现杀猪这破事太容易。”
“嗯!”钱浩点了点头,烟鬼摸出了他的那杆老烟枪,却没在烟锅里装上烟叶。
他就这样叼着,心想耗子还是个孩子,特么的就要经过这血的洗礼……没吐就不错了。
他们进入了下一个营房,就在烟鬼刚刚踏入这营房的时候,一名荒人突然跳了起来,他手握长刀凌空向烟鬼扑杀而去。
第四百零八章 杀猪
就在那一瞬间。
钱浩抬起了左手,手、弩激发,弩箭正中那荒人的喉咙。
他砰然倒地,却惊动了其余的荒人。
就这分秒之间,这个营帐里的荒人发起了反击。
“敌袭……敌袭……!”
有人慌张大叫,又一只弩箭射穿了他的喉咙。
剩余荒人拔刀出鞘,向烟鬼等人砍了过去,钱浩没有时间去想那人是怎么杀的,他也没有时间再次装填弩箭,他手握军刺,平时的训练便在这时候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他身子一挫,双腿微曲,手握军刺闪身而上,军刺在空中划过,他躲过了敌人的一刀,军刺划破了敌人的喉咙。
他刚刚转身,便看见一名敌人向他的战友一刀捅去,他的手一扬,军刺脱手而出,射入了这个敌人的咽喉。
他取出了背后的刀,格挡住了劈来的刀,他的战友一弩结束了这个敌人的性命。
他们的配合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面对三十个荒人的反击,无一人受伤,在数十息的时间里,三十荒人无一生还。
烟鬼叼着那烟斗,拍了拍钱浩的肩膀:“耗子,好样的!”
他的战友们也笑了起来,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耗子,真男人!”
这就是杀猪?
钱浩忽然觉得这破事果然很容易,自己好像还可以做得更好。
他也笑了起来,浑然没注意自己此刻浑身都是血。
外围的营帐清理一空,斩杀了敌人五千余,三团至今没有出现战损。
而接下来才是最难的战斗!
里面的营帐更加密集,巡逻明显增多,在又刺杀了两千余敌人的时候,三团终于暴露。
营地想起了急迫的号角声,中军大帐的拓跋熊一惊,抓起桌上的长刀,“敌袭!都特么给老子去杀敌!”
几个将军一怔,这特么的,难不成走漏了消息彭成武带兵打过来了?
他们慌忙出了大帐,各自回到了自己的队伍,才发现自己的士兵已经死伤无数。
王小壮皱了皱眉头,还有一万多敌人,这特么的可要正面硬刚了!
这同样是王小壮第一次领兵对敌,他也没有经验呀,心里有些方,脑子飞快的转着,想着魔头教给他们的知识。
面对敌人的正面进攻,我们就需要发挥我们武器上面的优势,在第一时间打垮敌人的斗志,令他们彻底丧失战斗意志!
对,就是这样!
“一营二营掩护,三营给老子冲,用手、雷火枪开路!”
他一声令下,率先冲了出去,从腰间摸出了一个手、雷,扯开了引信丢入了冲来敌军中。
“轰……!”的一声巨响,手、雷在敌军中开了花,一家伙炸死炸伤数十人,吓了荒人一大跳——这特么什么玩意儿?
屠夫一看,团长跑最前面去了,这是什么讲究?
“兄弟们,跟着老子冲!”
他拔出了枪,右手握枪,左手拿出了一枚手、雷,咬开了引信,猛的一掷,一家伙投到了敌军深处。
一名敌军将军正在这里,他还没有从第一枚手、雷的爆炸中醒过神来,这第二枚手、雷就在他的身边开了花。
他至死都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而他也幸运的成为了死在这种全新武器下的第一个将军。
有枪声想起,有敌人殒命。
就在这绵绵不断的枪声和偶尔响起的手、雷声中,敌人根本无法向神剑三团发起有效攻击,许多人离的远远的死在了枪下,有的人被手、雷炸得血肉模糊却还剩下一口气。
有人失声痛哭,有人惊慌大吼,有人转身就跑——这仗特么的没法打!
他们不明白对方是何方神仙,更恐惧于对方那杀人无形的武器,他们亲眼目睹了身边袍泽的莫名死亡,他们终于崩溃。
拓跋熊听见了外面的爆炸声,他刚刚走出中军大帐,看见的却是蜂拥而来的自己的部下。
他心里一惊,手里大刀一举,一声大吼:“莫要慌张,本大将军在此,都给老子杀敌!”
“我杀尼妹啊!”
“大将军,对方非人,速逃命去!”
“谁敢后退一步,老子刀不留情!”拓跋熊再次大吼,然而……没人鸟他。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来的是彭成武的主力?
拓跋熊心里冰凉,明白自己的将士已经胆寒,想要遏制这败局,已然不太可能。
一营营长野马远远的看见了举着刀站在大账外的那个大块头,他摸出了枪,瞄准了拓跋熊,雨太大,看不太清楚啊、
子弹可不能浪费了,魔头说每一颗子弹,都得收割一条敌人的命!
所以他悄悄的向前跑了过去,追着溃败的敌人的尾巴。
他来到了距离拓跋熊两百米左右的位置,拓跋熊被他的亲卫护卫着,他不能再往前去。
他再次举起了枪,那大块头肯定是个大人物,杀了他可是大功一件!
野马一脸坏笑,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拓跋熊身边的亲卫忽然发现大将军手里的刀噗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然后……大将军的身体又噗的一声倒了下去。
亲卫首领心里大骇,他俯身一看,大将军的额头出现了一个洞!
大将军死了?
不是死在箭下的!
对方用的什么妖术?
这亲卫首领也慌了,这仗怎么打?
连敌人都还没看见……不,看见了,特么的赶紧跑!
三营追了上来,二营与一营自然不甘落后。
他们跑得可比荒人快多了,于是,这山野间便展开了一场毫无悬念的追杀战。
再没有枪声,也没有了手、雷声。
神剑三团就用手里的刀或者军刺,将所有的荒人尽皆杀死在了这山腰处,用时不过一个时辰,三团人员在清点之后,仅仅死六人,伤二十余。
此战,大捷!
“哈哈哈哈……”钱浩大笑,摘了一片芭蕉叶给烟鬼挡着了雨。
烟鬼摸出烟丝装在了烟锅里,用火折子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
他是老兵,他此刻觉得很爽,“这特么的才是打仗!”
“以前难道不是?”
烟鬼摇了摇头,“以前……是拼命。”
他叼着烟枪拍了拍钱浩的肩膀,“耗子,感觉怎么样?”
“还真和杀猪没什么两样!”
烟鬼吐出了一串烟雾,面容有些模糊,他的声音低沉而悠远。“记住,这一切,都是少爷和魔头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