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傅小官在观云台与文帝相谈甚欢,颇有相见恨晚之味道。
但在这皇城正阳宫里,武灵儿早已哭得梨花带雨。
萧皇后看着窗外绽放的梨花,面容儿萧杀,却不是因为武灵儿的悲伤而愤怒,而是因为陛下撤回了这道旨意,便说明了曾经的那个传言极有可能是真的!
“赵公公,宣高公公,本宫要见他。”
“老奴这就去!”
武灵儿一听,止住了哭声,那双朦胧泪眼看向了萧皇后,心想母妃难不成是要让高公公为自己出这一口气?
可那样一来是会伤到傅小官的,而且若是傅小官知道了,岂不是再无回旋的余地?
这当然不可以!
“母妃,此事不可!女儿受了那委屈只是一时想不通,这哭了一阵子倒是看开了,父皇既然收回了旨意自然有他的深意,若是母妃令高公公作出了对傅小官不利之事……女儿担心父皇不喜弄巧成拙了。”
萧皇后徐徐转身,看着武灵儿一笑,“你那弟弟又被你父皇罚了抄那武朝少年说,听说他在东宫愤意难平,他也就怕你了,你去劝劝他,就说……最近的这些日子,安生一点。若是他依然顽劣,你便责罚于他。至于母后叫那高公公来倒不是针对傅小官,而是母后想要嘱托一下高公公,注意一下这观云城里的安全。”
“当真?”
“母后骗你作什?”
……
……
时至巳时末,傅小官告别了文帝离开了观云台。
这番聊天令他更加迷糊,文帝对他释放的善意太过——文帝居然一力邀请他来武朝定居,并许诺给他位极人臣之地位!
这太过梦幻,大家都是初次见面,不是应该聊聊你喜欢吃啥或者你喜欢喝啥这种话题吗?
然而这样的话题一句都没有!
文帝未加铺垫直入主题——这种感觉就像面都未见直接进了洞房,连盖头都未掀开的新娘子直接吹灭了灯,扑倒在床上。
虽然过程很是愉快,但未免让人觉得那新娘子会不会是难以入眼。
文帝说了许多,傅小官分明看见了一张偌大的饼,这一度让他觉得仿佛在梦中,但文帝那张极其诚恳的脸却分明表露出他的热切期盼!
那灼热的眼光与慈爱的神色以至于让他以为自己就像是戏文中写的那种私生子——这让他很是欢乐!
作为一个外来的灵魂,他乐于让这平淡的生活多一些色彩,也乐于在这个世界多抱住一条大腿,所以他没有拒绝文帝的那些善意,他照单全收,当然,前提是如果真在虞朝混不下去。
如果说对虞朝和武朝的感情,他当然是对虞朝更深一些,毕竟已经在虞朝呆了一年,无论是临江还是金陵,都已经留下了他太多的足迹,也耗费了他极大的心血。
西山是他的根据地,无论文帝或者宣帝给他画了多大一张饼,他依然清醒的明白,西山,才是自己以后最大的牌面。
而且他更喜欢金陵的那种小家碧玉,这观云城……实在太高了。
当他回到镜湖别院的时候,虞问筠和董书兰已经到了家,正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欢喜的聊着上午侯府之行。
当傅小官坐在她们身旁,虞问筠笑嘻嘻的看着他说道:“我那二姑答应帮我们在观云城寻一处好铺子,她说这观云城内城最繁华之处是洒金大街,中城最繁华之处是甜水巷子,而外城最繁华的地方叫作浣花街。我们的东西二姑也很喜欢,她说这些事物适合放在内城售卖,这内城里住的可都是达官贵人,他们一来有那消费的能力,二来也更容易接受这些东西,所以我和书兰便决定将第一家铺子放在内城。”
傅小官点了点头,“这事儿你俩看着办就得了。”
董书兰比虞问筠的心儿更细致一些,她看了看傅小官,说了一句:“二公主殿下倒是问起了你。”
“她问我什么?”傅小官还以为又是自己的那些诗词文章,没料到董书兰的回道却不是这样子。
“她问……你和武灵儿之间,是不是真有了感情?”
傅小官一怔,连忙摆手说道:“这可真没有,今儿个在武朝那聚华殿上,文帝收回了那道旨意,也就是武灵儿和此次文会的文魁再没关系——那圣旨本就不对,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以当成筹码来赏赐呢?”
“哦……”董书兰看着他意味深长的颔首,又道:“二公主殿下还说,如果你有空了,可去一趟侯府,她有些事儿要和你单独聊聊。”
这肯定又是关于母亲徐云清的事情。
傅小官想了想,点头应下,他也需要去和虞渔聊聊,自己那母亲,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随后邓修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使馆的官员,抬着一口箱子。
“这些是学子们写的文章,他们说……这是大人您在路上给他们布置的课业,让下官送来给您看看。”
傅小官来了兴致,他很想看看在这一百个学子的文章中,有没有几个能够对商业,对格物有独到见解的人。
于是他打开了箱子,一张张仔细的看了起来。
其间春秀送来了饭菜,道院五个弟子和傅小官三人一同在这院子里用了饭。
苏珏本想让傅小官继续练他那轻功,可在看了那一箱子的文章之后放弃了这一想法。
心想这小师弟真不是练武之人。
那只乌鸦他已经放了出去,过些日子才能收到师傅的回信,但他相信师傅是一定会收傅小官为真正的关门弟子的——虽说这个弟子在武道上面着实没有前途,可对于道院而言,这个师弟却无比重要。
所谓江湖,终究还是在这大陆之中。而道院,也不过是江湖小小的一份子。
道院宣扬的宗旨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追求的是人与世界共存,所以道院在乱世出世。
既然要出世,自然就得有应世之人,师傅诸多安排皆是围绕着傅小官,他当然看中的是傅小官在这个俗世中的不凡。
傅小官放下碗筷继续看着那些文章,忽然眼睛一亮!
第三百二十章 格物说与货币论
傅小官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喜色。
董书兰好奇的问道:“好文章?”
“好文章!”傅小官点了点头,弹了弹这张纸,欣然道:“一百个学子里面出了这么一篇好文章,就不枉我一路给他们洗脑、额,不,给他们灌输新的理念。”
他的视线落在了这篇文章的末尾,署名是陈束,他记得这个少年,一路上这陈束对格物表现的极为有兴趣,从这篇文章便可以看出他着实用了很大的心思。
这篇文章叫格物说。
它从生活中的一些例子开始,比如家家户户都会做的生火做饭。
柴火燃烧产生了火焰,但为什么这火能够将锅里的水烧开?
这在现代人看来是一个极其简单的问题,但在这个时代,却从没有任何一个人思考过这是为什么。
但陈束却在这文章里问出了为什么,并作出了他的解答:
“我以为,火在燃烧的过程中产生了热,我们都能感觉到火释放的热。这热烧在锅底,通过锅底传递到了锅里的水中。
锅里的水受到了持续的火焰加热,然后便会沸腾,里面的食材同样受到了这热的影响,于是它们在沸腾中变熟。
为了更加清晰的认识这种热,我借用了老师常说的一个词:量化,将这热命名为热量。那么多少热量才能够将锅里的水沸腾呢?
这需要试验,此问题待回国之后再行解决。
在水沸腾的时候又产生了一个现象——我发现有大量的水雾从锅盖处溢出,这说明这种热量在释放。若是用茶壶煮水,我们便能发现壶盖会被顶开少许,我以为这种热在释放的过程中会产生出一种力量,姑且将之称为热力。正是因为这种热力的作用,才会将壶盖顶开,如果我们将这壶密封起来不让这热力传递出去,并且对它持续加热,它最终会不会爆炸?这个问题也需要试验来验证,待回国之后再行解决。
既然将水烧开能够产生出这样的一种力,如果这种力足够大,比如有牛的力气那么大,是不是可以设计出一种器物,来取代牛马?
……
我想天下万物都有其因,比如火能够将水烧开,比如船能够浮在水面而石头却会沉下去,又比如四季的变迁从不受任何人的影响等等。
老师说所谓格物,便是追求这万物之因,寻求其中的道理,然后加以应用,便产生了对应的工具。我以为正是因为工具的不断改良,才推动了社会的进步与发展!
接下来我想要先研究的是,这热量产生的热力如何应用到生活之中。”
这是对力的粗浅认识,但傅小官在这篇文章中看见的是智慧以及希望。
看来得指点一下这个陈束,万一他能够弄出蒸汽机来……这个时代的发展那可是飞跃的!
无论如何得试试!
如果从金陵修一条铁路去临江,坐着火车唱着歌,想想都不要太美丽。
他将这篇文章放在了一旁,又拿起了剩下的文章看了起来。
其中又有几篇落入了他的眼里,皆是对格物之认识,并没有陈束那般深刻,却也有可取之处。
然后有几篇关于经济以及商业的文章,颇有新颖之处,但不足以令傅小官刮目相看。
他将这些能够入眼的文章都放在了另一边,这一看就到了申时,还剩下几篇文章。
他又拿起了一张,这篇文章名为货币论。
单单这个名字,就让他心里一喜,然后他便看了下去,
“吾以为如何在两国的商业竞争中脱颖而出,其最关键的一点,便是对货币的掌控权。”
开篇明义,而且一针见血,好极!
“放眼而今天下,各国铸币无非三种,金、银、铜。其中以金最贵,这是因为金这种矿物各国的矿脉有限,开采量也有限,而银次之,以铜最为易得。故铜钱最便宜,也在市面流通最广。
细看千年历史,人类的交易方式从最初的以物易物渐渐的演变至今,而成了以钱买物,以物卖钱,虽然以物易物的方式依然存在,却不再是主流。
而货币在这交易中起到了与物品相等的作用,我将之称为等价物。
货币方便了交易,这是因为它的流通更为方便,也在千年历史上得到了所有国家的认可。
如果大虞掌控着足够的金银,就能从各国买到需要的商品。大虞之疆域在四国中最为广阔,定然有许多的金矿并未曾被发现,吾以为当派出专业的人才去探寻金矿,有了金,就是有了物。如果有足够的金,甚至可以卖下整个世界!
……
那么如果探寻不到金矿,大虞又该怎么办呢?
我以为当大力发展国内商业贸易,在国策上,从重农转为重商,商业的繁荣才能促成税赋的增加,税赋是以银钱的方式收取,国库中便会有更多的银钱,国家就能够用这些银钱去别国买到需要的商品。
商业的大力发展必然推动格物的进步,因为商人需要生产出更多的商品,就需要更先进的器具。当更先进的器具产生之后,商品的产量增加,成本降低,却又是别国所需,那么卖给别国,就能够获取更多的利益……”
洋洋洒洒一篇文章,确实论述了货币的重要性,也提出了别的方法,在傅小官看来其中当然还有许多瑕疵,但对于这个时代的少年而言,已经是瑕不掩瑜的好文章了。
他看向了这篇文章的署名,不是秦文哲,而是商梁。
看来中书令商余是花了心思教育他这个孙子的。
随后剩下的几篇文章看完,唯有一份让他眼前又是一亮。
这个文章没多少字,言简意赅。
“商业竞争欲脱颖而出,我以为当有强大军事!”
“若是有强大的军队,直接入侵夷国,将其洗掠一番,我朝国库定然充盈。”
“想买什么就能买到什么,若是有哪国敢不卖……那就抢他丫的!”
“如此一来,虞朝自然脱颖而出。”
傅小官看了看这文章的名字——上官淼,他笑了起来,也将这文章放在了选中的一批里。
这是很有道理的文章,资本这个东西的积累,从来都是鲜血淋漓的。??
第三百二十一章 高圆圆
前世关于资本的掠夺最有名的当然是西班牙。
哥伦布在发现美洲大陆之后,通过战争几乎征服了整个美洲大陆,掠夺了大量的金银财宝,让它的国力一时无两,也让它成为了前世历史上第一批真正意义的全球帝国之一。
所以傅小官曾经对董康平说过,要想解决银子的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抢!
当然虞国而今并没有这样的条件。
可这并不妨碍傅小官对这个想法的记挂,如果虞朝的工业能够发展起来,有了坚船利炮,说不定还真能去干干这种事情。
他将一应文章分别收好,决定明天让选中的这几个学子来一趟镜湖山庄,他需要给他们开开小灶。
另外,他还得去一趟断水桥巷,当然不是去拜访荒人的使馆,而是要去拜访一下那三个小国的使馆。
出海口,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虽然他现在还用不着,但以后万一要用到呢?
二师兄高圆圆从始至终除了吃饭,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傅小官。
他觉得这个小师弟必须是小师弟,如果师傅不收——那就是师傅瞎了眼!
他没有文化,三岁那年母亲病逝,随后父亲续了弦。
因为他的饭量实在太大,导致他那个在平陵邑当了个小小胥吏的爹实在供养不起他,再加上后娘的尖酸刻薄,结果就是他被赶出了家门。
那一年,他才仅仅六岁。
而后他和道院的孤儿们没什么两样,流浪世间两年,活生生饿得瘦成了皮包骨头。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饿死的时候,师傅出现了,就因为一个许诺——饭管饱,他便跟随师傅去了道院,成了道院的二师兄。
师傅有教过他功课,但是,他仅仅对吃的有兴趣。所以就算是字,他所认识的也不多。
但这并不妨碍他极度仰慕有文化的人,因为自幼根植于心的一个念头就是:文化人,才能够吃饱饭!
你看那高门大阀。
你看那锦衣罗缎。
你看那八抬大轿。
你看那前呼后拥。
他们……都是读了许多书的人!
就算是将军,能够开牙建府的将军,也一定是读过书的将军才行!
而且他早已发现了一个现象,书读得越高,那户人家的门楣就越是高大光鲜。
他曾经就在永宁城呆了大半年,他仔仔细细的看过那些门楣,虽然字不认得,但是他知道门楣越高,门楣上的字越大越光鲜,这户人家一定有人当大官。
他现在不知道傅府的门楣究竟有多高多大,但他看着傅小官如此专注的审阅那些文章,就莫名觉得这小子好厉害!
再加上平日里大师兄寄到观里去的不多的信件,他听过一些关于傅小官的事情,此刻再一印证,就愈发觉得这小子好厉害!
在高圆圆的心里,能够被他评为好厉害的人不多——道观的观主,他的师傅算一个,而第二个却不是大师兄,而是苏苏!
苏苏弹琴好厉害!
就因为六师妹苏苏的琴音,他吃了好多好多好吃的鸟,烤着吃,炒着吃,焖着吃……直到道院方圆百里再无鸟,苏苏也便在那时候出观了,他再也没有吃到过鸟。
现在有了第三个他认为好厉害的人,自然就是这小师弟傅小官。
当傅小官将那些文章分门别类放好之后,他那巨大的身躯向前一俯,那张肥头大耳的脸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于是,傅小官骇人发现二师兄之笑……简直能够吓死人!
二师兄的眼睛没了,鼻子剩下了一丢丢,那张大嘴的嘴角牵扯去了耳根子处——这厮若不是道院的二师兄高圆圆,他定会以为这是弥勒佛降世!
你本为佛,为何修道?
高圆圆笑眯眯说话了:“小师弟,这些东西……是干哈的?”
苏苏瞟了二师兄一眼。
苏柔抬起了那双细细的眼看了看二师兄。
苏珏假咳了一声,正了正冠帽。
而四师兄苏冰冰忽然散发出一股凉意,令董书兰和虞问筠打了个寒颤。
傅小官笑了起来,这个二师兄可牛皮了,居然能够用两根手指夹住剑林那长老的剑!
“这些东西是我的学生写的,放在左边的表示写得还行,放在右边的表示不合格。好的文章要给别的学生去传阅,而不合格的文章……”
高云云那大手“啪……!”的一声拍在了石桌子上:“我知道,不合格的文章要打屁股!”
傅小官陡然一惊,却不是因为他这句话,而是那石桌子居然在二师兄随意的一巴掌之下,碎了!
这特么的!
这可是我的财产!
用汉白玉做的呀,你丫就这样给我拍碎了?
若是这一巴掌落在楼柱上,是不是那楼也就倒了?
随着这石桌乒乒乓乓碎了一地,高圆圆才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小师弟,我真不是故意的。”
“额,没事,你别拍那些楼就好,不然塌了不好修。”
高圆圆因为傅小官的谅解而大喜,说道:“这个你放心,自从我将咱道观的那处七窍玲珑塔给拍垮了之后,师傅就将我关在了思过崖,关了足足半年!从那以后,我绝不会拍楼拍塔什么的。”
这就好!
傅小官觉得观主教育有方,可随后苏苏却说了一句话,让傅小官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可是,二师兄,自那以后,你喜欢拍树,拍石头,还……拍人!”
这二师兄的爱好太过奇葩,关键是这厮下手貌似不知道轻重,道院里可都是高手,他拍拍还无所谓,我这刚刚入流的小身板,他这一巴掌下来,可非得打个骨折不可。
所以傅小官顿时严肃的对高圆圆说道:“二师兄,拍敌人可以,自己人,你可别乱拍。”
高圆圆看着傅小官那慎重的表情,心想:他读的书多,那他说的话自然最有道理,我便听他的。
所以他点了点头,只是这头点的着实轻微,也很艰难,因为他的脖子太短,还太粗!
就在这时,敬业的门房宁思颜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他就站在门口吼了一嗓子:“傅小官,有人前来拜访,接客!”
就像个专业的老鸨一样!
第三百二十二章 摘星台
进来的是樊国十三皇子樊天宁和佛宗宗主的关门弟子枯蝉。
樊天宁远远便拱手一礼,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
“说句实在话,我现在才知道钱多,真是任性!这镜湖山庄可真是一个好地方,傅兄这才来观云城,居然就置办了如此大的一份家业,着实令在下汗颜!”
傅小官也已经起身,他也拱手一礼,笑道:“你堂堂樊国的皇子,说这话岂不是打我脸么?”
樊天宁站在了傅小官的身边,他首先看了看那碎了一地的石块,有些诧异,视线又落在了傅小官的身上,“说来你不信,莫要说要我拿出一百万两现银,就是十万两,我也是拿不出来的。看来这地主还是有搞头,回去之后我得请求父皇赶紧给我一个封地,我也去当那地主得了,不过……在当地主之前,我可得好生向你取取经。”
傅小官哈哈大笑,“这处地方是我爹买的,你爹可是皇帝,拼爹我哪里拼得过你!你那地主想怎么当就怎么当,无论怎么当,都是妥妥的。”
“我可不管,若是有暇去了虞朝,我还真要去你的地方瞧瞧。”
“自然欢迎……这桌子不行,破了,里面请坐。”
“我可是想去摘星台坐坐,来的时候有些匆忙,按说这也算是你的乔迁,却没带礼物,但是我定了一桌仙客来的席面,呆会我的扈从会送来,我们就在那摘星台上赏星赏月赏美酒,如何?”
说起了这摘星台,傅小官等人还没空上去看看,此刻天色将晚,既然樊天宁提起,正好一同去看看。
只不过……
傅小官看了看二师兄,对樊天宁说了一句:“一桌席面不够。”
樊天宁一怔,也就是十来个人啊,为何不够?
然后他看向了高圆圆,顿时明白了傅小官的意思,颇为歉意的一笑,“那便再定一桌送来,只是,这事儿……”
随他而来的只有枯蝉,枯蝉是佛宗宗主的弟子,和他并不是主仆关系,他又想和傅小官聊聊天,那谁去才合适?
倚在门口正在喝酒的宁思颜说话了,“哎……那就只好我去一趟了,不过得先给你说一声,我得在仙客来取两箱西山天醇,算是路费,如何?”
樊天宁并不知道他就是此间曾经的主人,但是看宁思颜倚着那门的随意模样,可不是个正经的门房——谁家的门房敢如此大胆?
所以他立马对宁思颜拱了拱手,“可就辛苦兄台跑一趟了。”
宁思颜扬了扬眉头转身离开,傅小官便带着一行人往摘星台而去。
摘星台位于镜湖山庄后面的一处山上。
这山虽然不算高,可是观云城这地方本来就很高了。
山下立着一个石头,石头上龙飞凤舞的写着:颜山二字,想来是宁伐天写的,取的是颜如玉的颜字。
上山的路全是由汉白玉铺成的台阶,这台阶就在苍松翠竹之间蜿蜒,这里的光线顿时暗淡,隐约看见路旁有许多的旗杆,旗杆上挂着一盏盏灯笼。
傅小官抬头望去,心想这玩意若是全部点亮,倒不失为一道靓丽风景。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苏冰冰已经飞了起来,轻飘飘落在了旗杆上,向灯笼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取出了火折子——这灯笼里居然有满满的灯油!
灯芯也是尚好,甚至一次都未曾用过。
他一路飞去,点燃了一路的灯,然后回到了傅小官的身边,解释了一句:“我不喜欢黑。”
苏苏一听,便看了四师兄一眼,心想他明明是怕黑!
这颜山的顶上是一处宽阔的平台,而那摘星台便在这平台的中间。
傅小官四下打量了一下,平台的四周是汉白玉雕花围栏,这地面居然也是用汉白玉铺就而成——这般手笔,究竟是以前的皇室所为还是宁伐天买下这地方之后所建?
他愈发觉得胖子老爹这一百万两银子花得值当,心想自己在凤临山设计的那处湖中别业与这里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四师兄苏冰冰可没去欣赏这些,他貌似喜欢点火。
他将这一大群的灯笼统统点亮,然后去了那摘星台,于是傅小官等人便看见那摘星台一层一层的亮了起来,极为壮观,令人震撼!
枯蝉仰望着这摘星台,忽然冒出了两个字:“真像!”
傅小官一怔,问道:“真像什么?”
“真像七宝塔!”
所谓七宝塔,在《法华经、见宝塔品》有述:尔时佛前有七宝塔,高五百由旬,纵横二百五十余旬,从地踊出住在空中。种种宝物而庄较之,五千栏楯,龛室千万……!
若是形容这摘星台之大倒是贴切,可传说中的七宝塔却是佛教安放历代高僧舍利的地方,这就不合适了。
傅小官倒没有去为这事辩解,一行人进入了摘星台里,拾级而上,才发现这中间居然是实心的——楼梯环绕而上,却没有分层,外面的墙上有许多窗,而里面……居然是石头筑成的墙!
直到他们走出了楼梯,站在了这台顶,才知道这摘星台上,大得可以跑马!
其上有楼阁九处,有花园三处,有假山两处,还有一面湖!
所有人为之震撼!
才知道作为观云城的三台之一,它果然名不虚传!
傅小官一行去了湖中的那处亭台,便看见这亭台上写着两个大字:云庭!
不是亭,是庭!
作何解?
傅小官不得知。
他们在云庭里面靠湖的一张桌子前坐下,这里面有三张放好的木桌,空间还极为宽敞,傅小官仅仅扫了一眼,便算出若是要举办宴席,这里面至少可以再安放十张大圆桌。
想起临江闲亲王的上林洲,自己以前觉得那地方太好。可若是比起这地方,上林洲却不堪一提!
他的视线投向了窗外,上面是仿佛伸手可摘的灿烂星辰,而下面——
下面隐约可见乳白云雾,却不知那是云,还是雾。
“摘星台距今已经有四百三十年历史,曾经是武朝祭天之处。”樊天宁极为感慨,“后来……”??
第三百二十三章 宁思颜的剑
傅小官看向了樊天宁。
等了许久,樊天宁才徐徐开口,又道:“大致是百余年前,武朝内乱。有三十余万黄衫军攻入了离落高原,与武朝十余万禁军在离落高原一战。”
“那一战便是武朝历史上有名的天罚之战。”
“按照道理,十余万禁卫军是没可能抵挡三十余万黄衫军的——那不是守城之战,而是离落高原双方展开的大会战。”
“可那一战,禁军胜了,而胜利的原因是因为离落高原南边的那座常年积雪的名为大雪山的山神发了怒!”
“三十余万黄衫军的大本营就在大雪山下,而就在会战即将开始的时刻,所有离落高原上的人,都看见了一幕奇异的景象,后世的人们将之称为日照金山!”
“就在所有人震惊于日照金山的奇观时,天上有轰然雷鸣之声响起,随后便见那大雪山上的雪如狂潮一般奔涌而下。”
傅小官一怔,雪崩!
“天罚就这那一刻开始!”
“三十余万黄衫军行大逆之事,惊扰了上天,上天降下神罚,山神抖动了他的身体,那狂潮积雪顿时吞没了黄衫军的大本营,仅仅只跑出来了数千骑兵。”
“三十万人祭奠了山神,武朝十年内乱因此而平息,自那以后,这祭天的地方,便改在了大雪山下。”
“而今的大雪山下有一处武朝祭天的巨大神庙,所以这摘星台也就不再承担祭天之功能,而后被划入了这镜湖山庄,却成了你独有的私产。”
樊天宁摇了摇头,“世事难料啊!”
傅小官想的却是那神庙建在大雪山下,若是再来一场雪崩……这特么该算是天罚呢还是人祸?
若是发生在虞朝,他一定会千方百计的劝陛下废了那神庙,可这事儿发生在武朝,哪怕文帝对他释放了他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巨大善意,可他明白他根本无法说服文帝。
关于神这个东西,在古人的心里,那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所谓天命神授,这是皇权的最高旨意——老子为什么是皇帝?因为这是神授予我的!所以尔等皆是臣,所以《诗经、小雅、北山》才会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是皇帝统治天下的根据,凭他傅小官这身本事,他当然无法和神抗衡,若是他真敢对文帝说出将那神庙给拆了,估计文帝立马就会翻脸把他给拆了。
所以这念头他连闪都没有闪一下。
若真那么巧恰逢文帝去祭天发生了大雪崩,这也只能说是天意!
樊天宁将这故事讲完,感慨了一番之后问到了昨日傍晚发生在近水楼的事。
“昨儿下午那高衙内倒是来过樊国使馆请了我,但我有点事情并没有去,而后听说你和他发生了冲突——他那爹你可得当心着点!厂公高显可非易于之辈,此人手段极为阴狠,内厂有绣衣使上万,他还网罗了许多江湖高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傅小官点了点头,高衙内吃了那亏,他那爹是极有可能寻了机会找回那场子的。
樊天宁的扈从送来了来自仙客来的两座席面,二师兄高圆圆独占一席,其余人等围坐一席,傅小官看了一眼来人,才发现宁思颜没有上来。
他们在这摘星台上愉快的吃着酒,宁思颜此刻正躺在门口那小楼外面的椅子上,手里拧着他那巨大的酒馕,仰望着璀璨星空,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少年,这少年一直看着宁思颜,说了一句话:“你的剑……只怕已经生了锈!”
宁思颜嘴角儿一翘,却答非所问的问了一句:“北望川……是不是也去了落梅山?”
那少年眉头一皱,“家师去哪里弟子不敢问,但家师临行前却说,道院的苏苏来了观云城,家师与观主的十年之约便在今岁,我要进去找苏苏比试,你拦我是何意思?”
宁思颜喝了一口酒,砸吧了两下嘴,“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进这镜湖山庄的,我既然是这里的门房,当然要为他守好这处的门。”
这少年居然是北望川的弟子晏归来!
他的脸上露出了轻蔑一笑。“堂堂宁思颜,居然沉沦到给虞朝的傅小官当门房这样的地步,你可真是为我武朝人长了脸。”
宁思颜丝毫没有因为这句话生气,甚至他脸上的神色依然淡然。
他没有再说话,依然望着星空,似乎觉得那些星星无比的美丽。
晏归来取下了背着的那张弓,搭上了一支箭羽,指向了宁思颜,“我若是非得进去,你是否会拔出你的剑?”
他的话音未落,便见一道银光一闪——仅仅是一闪,便听见了“锵……!”的一声。
那是长剑归鞘发出的声音。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甚至有冷汗流了下来——
他搭在弓上箭,居然被那银光给劈断,而他却连宁思颜是如何拔的剑都未曾看清!
宁思颜的剑非但没有生锈,反而比以往更加锋锐,这让他一瞬间才明白彼此之间天堑般的差距,才明白宁思颜居然即将踏入圣阶的那门槛!
宁伐天因为极于情故而极于剑。
宁思颜却因为忘了情故而忘了剑!
这不是晏归来看出来的,这两句评语是他的师傅北望川所说的!
“若是宁思颜彻底忘了剑,他才能成为真正的武道圣者。”
此刻的宁思颜显然并没有全忘,因为他出了剑,并产生了剑痕,那么,他真的能忘了跟随他这么些年的剑吗?
晏归来收弓,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镜湖山庄,宁思颜却起身捡起了地上的断箭,他看了许久,又躺在了椅子上,喝着酒,看着天上的星空。
对于傅小官的了解依然是皮毛,可他忽然很是欣赏这小子。
一来是因为他在那副《悲伤的鸳鸯》上作了《折桂令》这一首精妙的词,二来,他很是好奇天下四大圣地之一的道院,为什么会派了那么多弟子跟随在了傅小官的身边?
“要不,我也把命卖给他算了?”
“北望川,我等你养好伤!”
第三百二十四章 高公公的棋
武朝皇城。
正阳宫后花园的澜月轩里。
一柱檀香悠悠而燃,其烟如柱,其味芬芳。
武朝皇后萧嫱此刻正在与内厂厂公高显对弈。
萧皇后执白棋此刻落下了一子,堵住了高公公的一条大龙,她抬起凤眼看了看高公公,“你这奴才,心思儿放去了哪里?”
高公公随意的在棋秤上落下一子,说道:“今儿上午,大朝会结束,陛下与傅小官在观云台对话了一个半时辰。”
萧皇后慵懒的伸展了一下腰肢,脸上并没有丝毫异样,她甚至又在棋秤上落下了一字,彻底断了高公公这条大龙的命脉。
“他究竟是不是陛下的儿子?”
高公公手里捏着一枚棋子,却未曾落下。
“奴才一直在寻找当年陛下的起居录,但是那三年的记录却无故丢失。所以……奴才不敢妄断傅小官就是陛下与徐云清的儿子。”
萧皇后没有说话,视线变得沉重了少许,高公公低声又道:“娘娘就不对上午陛下与傅小官之间的谈话感兴趣?”
“那就说来听听。”
“陛下与傅小官相谈甚欢,并极力邀请傅小官久居观云城,而且……陛下还许诺了傅小官位极人臣之地位!”
萧皇后这才皱起了眉头,心想这么看来,傅小官就是那孽种无疑!
陛下如此青睐傅小官,这对于太子而言可不是个好事。
这太子也不是个省心的东西,都已经十四岁了,却不思上进,不关心社稷民生,偏偏喜欢流连于十里平湖……若是傅小官真的留在了观云城,凭着那厮的名声手段,陛下定然对他更加喜欢,若是有一天陛下让傅小官去拜了太庙归入皇室族谱金册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真到了那时候……这太子之位,只怕就要让给他了!
“若本宫要傅小官死,你怎么看?”
高公公手里的棋子再次落下,“奴才不敢瞒娘娘,未时陛下召见了奴才,却是要傅小官活。”
萧皇后的手微微一抖,捏在她拇指和中指间的那枚白色棋子居然化成了齑粉!
她看着那些齑粉洒落在棋桌上,抬起那只手,轻轻的一吹,两指间残留的齑粉吹了高公公一脸。
“我萧家可对得住你?”
这句话萧皇后看似说的极为随意,可高公公却感觉到了山一般大的压力。
他慌忙站起,噗通一下跪在了萧皇后的面前,惶恐的回道:“当年若没有娘娘相救,奴才早已身死化为白骨一堆,对于娘娘之天大恩情,高显没齿难忘!”
萧皇后徐徐站了起来,却没有去将高公公扶起,而是来到了窗前。
“这些年来,你也算争气,本宫是看着你一步步走到今天的。现在本宫问你一句,若是傅小官真改成了姓武,并且成了东宫的主人,你认为凭着他的手段,你这内厂的厂公,可还能坐得安稳?”
高公公心里一惊,对于傅小官的了解他当然极为深刻。
虽然十二监并不负责国外的情报,但是因为和右相卓一行之间的配合,他通过天机阁可是掌握着傅小官所有的情况,
那厮可非易于之人!
就在他心思百转之时,萧皇后又说话了:“去岁,傅小官刚刚在虞朝金陵冒了个头,右相便安排了劫持傅小官之事。本宫问你两个问题,其一,若是傅小官知道了你也是那件事的背后主要人物之一,他会放过你吗?其二,你莫要以为本宫深处这深宫之中,就不知晓那些事。本宫现在也开诚布公的对你讲,那件事,就是本宫令卓一行做的!”
高公公豁然抬头,连忙又低了下去,这么说,皇后早就知道了傅小官可能的身份?
她早已想要除掉傅小官,可那次却未能成功。
那么虞朝的那人,可否也是娘娘早已布下的棋子?
“虞朝四皇子是个聪明人,可他并不知道傅小官这可能的身份。而傅小官在虞朝上京就是个危险人物,大皇子虞问天为什么会去了北部边军?紫金山帝陵之事难道真的是宣帝演的一出戏?”
“不,大皇子是真的发动了帝陵事件,而傅小官为宣帝出了那主意,这才让虞问天活了下来去了北边。可同时,虞问天失去了问鼎虞朝的机会。这对四皇子看似有利,可实则……虞问书也很清楚,尚贵妃升为尚皇后,那么五皇子虞问道便有了一争储君的机会。”
“这一切看似虞朝皇权之争,可若是仔细的去捋一捋,便会发现其中皆有傅小官的影子。”
萧皇后转过身来,看向了依然跪在地上的高公公,“傅小官之心机,可不是像太子那么简单!他若不死,没有人能够预料得到这观云城会出什么大事,你现在明白本宫的意思了吗?”
高公公磕头说道:“奴才明白。”
“本宫希望这事你能够办得漂漂亮亮的,你可是本宫的体己人了,本宫不想你再次失手,也不想你有把柄落在了陛下的手上……另外本宫再告诉你一件事,陛下那三年的起居录,恐怕在太后的手里。”
“本宫希望……在四月初十太后的寿辰上,能够给那老家伙一个天大的惊喜!”
高公公心里又是一紧,萧皇后却又转过身望向了窗外的星空。
“你说……要是在她的寿辰上将她吓死了,本宫的日子是不是就再无阴霾?”
这话高公公当然不敢接,也不能接!
当朝奚太后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她自十六岁成为先帝皇后,执掌后宫至今已经四十四年。
这四十四年里,死在她手里的嫔妃可不少,死在她手里的大臣,可也不少!
当今天子文帝能够坐在这张龙椅上,可以说便是奚太后一手之功劳。
“起来吧。”
“谢娘娘!”
高公公站了起来,萧皇后依然望着星空,“棋秤就在那里,至于你若是想赢了这一局,那便用点心去落子。若是输了……”
“那就是满盘皆输了!”
“奴才明白,奴才这一子,就落在寒灵寺!”
寒灵寺正在修葺,这当然是极好的机会。
萧皇后淡然一笑,“不要怕死人,就算那些学子们死光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三百二十五章 卓一行的茶
观云城内城,凌云巷。
这里并不是观云城的繁华街巷,正好相反,它极为幽静。
右相府就坐落在这条街巷的中间,占地极大,有古木参天,掩映楼阁憧憧,清幽雅致,却又大气磅礴。
就在这右相府的主宅书房里,武朝权势倾天的右相卓一行正在认认真真的煮着一壶茶。
能够在他这书房里饮茶的人,放眼整个武朝也屈指可数,此刻便正有那么一位,正随意的坐在他的面前。
同样是一位两鬓斑白的老者,他是天机阁阁主,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周同同!
“那小子倒是有点本事,居然查到了我的头上,同同啊,昨儿那小子在聚华殿上对老夫说的那番话,你可也是听着的,你怎么想?”
周同同哈哈一笑,“我能怎么想?就像现在这样,躺着想。”
卓一行微微扬眉,“那老太监去了正阳殿。”
“水温正好,快快下茶……他去就去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陛下那三年的起居录,还是不知下落?”
周同同忽然坐了起来,一把将卓一行手里的茶叶抢过,将火关得小了一些,从茶叶罐子里取了五条长长的茶叶放进了茶壶中。
“这可是来自樊国的佛手!……那三年的起居录,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执着的去找寻。我知道你们都在担心什么,但我依然还是那个看法——傅小官的身份根本不重要!”
卓一行抬眼看了看周同同,说了两个字:“理由?”
“而今太子已经入主东宫四年,虽然不堪,却也无大错,而傅小官生于虞朝长于虞朝,按照天机阁情报,此子对权利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只要不去招惹他,他并不会胡乱咬人。”
卓一行皱起了眉头,“可若他真是陛下的儿子呢?陛下若是真认了这个儿子呢?”
周同同一声叹息:“都这么多年了,陛下若是要认,何须等到今日?另外……不妨告诉你,那三年的起居录,一直在太后的手里。”
也就是说,傅小官的身份,事实上陛下早就知道!
那么太后将那三年的起居录拿去……这意思是不想这个私生子回来认祖归宗?
“所以你干的那些破事,反而令陛下担心——陛下是个痴情的种子,这你我乃至百官都是知道的。而此次文会,也正是因为你和萧皇后干的那些破事而起……适得其反,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卓一行眉头皱得更紧,他不过是为了将那隐患消弭于无形。这个隐患来自于宫里早几年的一个流言,说文帝少年痴情,在金陵与徐云清……,而后生下一子,其名傅小官!
而后他自然派了人去临江查探,得到的消息是这傅小官为临江一纨绔,不懂诗词文章,不修四书五经,爱好寻欢作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废材这一灿烂光芒。
这样的一个人,当然不值得他去出手,心想就算是陛下知道,陛下也绝对不会将这样的私生子告知天下。
所以无论是他还是萧皇后,都没有再关注过傅小官,却未曾料到就在去岁,这个金光闪闪的废材突然就出名了。
他居然作出了了不得的诗文,居然成了临江的大才子,而且他的那首《水调歌头》还留在了千碑石甲字第一列!
这让他和萧皇后大吃了一惊,二人重新正视了傅小官,对此的看法一致——傅小官隐瞒了足足十六年!
此子之心机,着实可怕!
于是,有了去岁在金陵的第一次劫持。
当时劫持傅小官,并不是想要将他杀死,而是想要秘密的送回武朝,因为无论是他卓一行还是萧皇后,都很想瞧瞧这个隐忍了十六年的少年究竟长得像什么模样。
当然傅小官最后还是得死,只是这死之前,却要了了他们心中的那份好奇。
最后这事儿当然失败了,然后有了陛下要在今朝召开天下文会的事情——按照周同同所言,那次劫持陛下是知道的,那么陛下的视线显然也落在了三千里之外的那个私生子的身上!
难不成真是因为那次劫持,才导致了陛下改变了心意?
卓一行沉默数息,问道:“你又是如何知道那三年的起居录就在太后手里?”
“太后在今岁二月二去过观云台,她老人家亲口所言。”
卓一行的眉头皱得更紧,这么多年过去,太后为什么会在今年的二月二说出那三年起居录的下落?
没有见到那份起居录,对于傅小官的身份就无法确认,当然,卓一行与萧皇后的想法类似,傅小官的存在,给武朝的庙堂带来了极大的不稳定因素。尤其是现在名满天下的傅小官,他在学子和百姓之中的声望太高,比之太子……实在太过于璀璨。
这么多年过去太后才说出了那起居录的下落,这释放了一个令卓一行极为不安的信号:太后认可了那个私生子!
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变故?
陛下会不会亲口承认?
甚至陛下会不会领傅小官去祭拜太庙入了皇室金册?
可既然陛下早就知道傅小官是他的儿子,他为什么又要下了那样一道圣旨将武灵儿许配给此次文魁之魁首?
难不成是为了迷惑萧皇后和我?
曾经以为陛下的这道圣旨太过草率——万一傅小官没死,万一他真的是陛下的儿子,万一他还夺了那魁首,这该怎么办?
可此刻在听到周同同的这番话之后,卓一行明白了这就是陛下所布的迷魂阵。
他的心渐渐沉入谷底,却又极为不甘的问了一句:
“当年陛下再去金陵,确定与徐云清有了关系?”
“你这是在质疑我天机阁的能力!”
周同同倒了两杯茶水,推了一杯过去,独自端起,眯着眼深深的嗅了一口,“陛下与徐云清不但有了关系,徐云清还确确实实怀上了陛下的龙种。”
“就笃定是傅小官?”
周同同看向了卓一行,“不然你以为还能有谁?”
或许是为了彻底打消卓一行再次犯险的念头,周同同又说道:
“徐云清生产的那段时间,虞朝尚皇后将她接去了宫里,由定国侯之妻虞渔殿下亲自陪伴,还有清风细雨楼的人十二时辰严密的守着,而其中,正好有我的人!”
“尚皇后和虞渔殿下?”
“对!”
卓一行端着茶盏站了起来,在这书房中来回的走了几步,“也就是说,尚皇后和虞渔殿下这两人是一定知道徐云清生下的孩子究竟是谁?”
“事实上知道那孩子的还有虞朝的太后,只不过她死了,而今这天下,除了太后和陛下以及你我,恐怕还真只有尚皇后和虞渔殿下以及宣帝知道那孩子就是傅小官。”
“傅大官又是怎么回事?”
“……这事,你别问。”
卓一行品了一口茶,却丝毫未曾品出这茶的味道。
他的心思完全没有在这茶上,而是又落在了傅小官的身上。
“萧皇后可是会对傅小官动手的。”
“你头发白的比我快,还比我稀疏,这是有原因的。陛下既然和傅小官在观云台聊得那么愉快,他当然不会看着傅小官死在观云城。”
卓一行这次沉默了许久,又坐在了茶桌前,盯着周同同摇了摇头。
“这次你恐怕错了,我比谁都了解萧皇后!”
周同同微微一怔,才想起这观云城里卓家和萧家的关系可不一般。
可随后他淡然一笑,“你或许了解萧皇后,可陛下作为萧皇后的丈夫……只怕他比你了解得更深入一些。”
“其实,我倒是真希望傅小官死在萧皇后的手里!在陛下未曾宣布他的身份之前!”
这话很好理解,陛下没有对天下宣布傅小官的真实身份,那么在天下人看来,傅小官当然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如果他死了,最多是这个世界少了一个才子。
而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才子。
一旦傅小官死,萧皇后就会心安,东宫那位虽然顽劣,但帝位能够稳定传承,这对于武朝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周同同抬眼看了看卓一行,“我真的很佩服你,去岁傅小官刚刚冒个头,你就刺出了一剑。傅小官来武朝,在边城时候,你刺出了第二剑。作为老友,我得慎重的告诉你一句,千万不要再出第三剑!”
卓一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自然明白周同同的意思。
陛下很喜欢傅小官,自己的两次动作陛下肯定知道,虽然未曾怪罪,但若是再有第三次——陛下可没那么好的脾气!
这武朝终究姓武而不姓萧,所以他也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心想那高太监只怕这次会翻了船。
“你说……尚皇后和宣帝隐瞒徐云清那孩子的意图,难不成想要威胁陛下?”
周同同却将茶盏中的茶一饮而尽,“你能不能不要将视线落在那破事上面?四月初十太后的寿辰以及四月初九的陛下登基十年祭天大典,这才是你我目前的大事。”
他又倒了一杯茶,“甚至你可以关注一下文会,现在距离三月二十五寒食节还剩下仅仅七天,这些事才是重点。”
“你这茶很好,这一罐我带走了。”
周同同起身,又说了一句:“至于傅小官,若是萧皇后规规矩矩,傅小官依然就是那个才子傅小官,可若是萧皇后还是不规矩……!”
第三百二十六章 我是他请来的门房
宣历九年三月十九,这是傅小官一行抵达观云城的第三天。
昨夜在摘星台喝了不少,他乡未曾遇故知,仅仅是因为樊天宁那家伙想喝。
作为樊国的十三皇子,樊天宁很是郁闷,他渴望像傅小官这样自由,他讨厌宫里的那些明争暗斗,甚至他居然在喝醉了之后说想要出家随佛宗宗主大人修禅……傅小官当时就看见枯蝉那一脸鄙夷的模样。
后面他问了问枯蝉,才知道这枯蝉和樊天宁正好相反——枯蝉无意修禅,却被迫事佛。樊天宁有意修禅,却与佛无缘。
这是不是造化弄人?
傅小官不知道,也没那心思去知道。
反正最后樊天宁大醉,此刻就歇息在他这处院子的客房里。
一如既往,傅小官围绕着镜湖跑了三圈,这用了他半个时辰。
随后他又在院子里正儿八经的打了一遍太极,苏珏来到了院子中,他开始锻炼那该死的恐高!
他飞落了不知道多少次,忽然感觉好了一些,因为飞上去之后脑子晕得没那么厉害。
心里一喜,知道这是一个好兆头,于是,他忘记了今儿个得去一趟虞朝使馆——本打算将写了那几篇好文章的学生叫到这里来,后面觉得不妥,别的学生也需要听听,万一开了窍呢?
所以他本来是决定今儿上午去使馆的。
他在这院落里一飞就飞到了辰时末,樊天宁起床走了出来,看着一蹦一跳的傅小官,脸上顿时写满了惊讶——傅兄活得真精彩!
文能落笔成书,武能一跳三丈!
就是落地的姿势不太美好,居然还需要一个人接……他是不是对这轻功有什么误解?
樊天宁未曾习武,因为国师说他不是习武的料!
这一度让他很沮丧,这么些年过去,倒是看开了。
枯蝉背着那极有卖相的禅杖棍子也站在院子里,也看着傅小官一飞一落,心里也很是羡慕——他至今未曾开窍,所以他和凡人毫无区别。
若是能飞,那就表明他踏入了佛道,那才说明自己和佛有那么一丁点的关系。
可是在那烂陀寺呆了七八年,莫要说佛性,他觉得自己的人性都快被磨得没有了。
他很是羡慕道院的这些师兄师姐们,该吃肉吃肉,该喝酒喝酒,尤其是那高圆圆,一人独享一席,吃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弄得他差点犯了戒律——那些肉菜被高圆圆吃得像稀世美味一般,让他陡然觉得若是不尝尝简直是枉来人世走一遭。
席散时候,道院的师兄师姐们居然是从那摘星台上跳下去的!
那是何等样的功法?
以至于在那一刻,枯蝉极其想要判出佛门,投奔道院!
这念头至今还存在他的脑子里,只是师傅养育了他这么多年,他实在不忍心丢下背上的这根棍子。
傅小官在这院子里跳的起劲,镜湖别院门口此刻却来了一群人。
宁思颜此刻就坐在门口,面前放了一只刚刚烤好的鸡,当然还有他那巨大的酒馕。
来的人以鄢晗煜为首,他的左侧是一个青衣背剑的老者,他的右侧是一个白衣背刀的虬髯中年男子。他们的身后是黑压压一群足足有上百个之多的武者,个个手里提着刀剑,一脸凶相的看向了拦住他们的路的宁思颜。
“傅小官可在此处?”鄢晗煜说话了。
宁思颜仅仅抬眼看了看,然后垂下头用手里的大剑小心翼翼的将这只热气腾腾的鸡削了一片下来,他伸出两根手指,将这片鸡肉捻起,放在了旁边的一个醋碟中蘸了蘸,丢进嘴里,惬意的吃了起来。
鄢晗煜视线一凛,今日前来他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就连理由都找得无懈可击——决斗!
他要和傅小官决斗!
文的不行咱来武的,若是在挑战中一不小心把傅小官给弄死了,这只能怪他学艺不精。
他知道傅小官的身边有道院的五个高手,所以他带来了两个高手,还有这一百五十个昨日招募来的江湖豪杰。
这些人打不打得过道院的五弟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自己与傅小官决斗的时候,让他们阻止道院的弟子出手相救,这就够了。
在繁宁城的时候,自己可是在三国的学子面前说傅小官恐怕会被太平公主囚禁,却没料到自己居然入了傅小官的瓮,导致自己被囚禁,坐着囚车送来了这观云城。
这当然是莫大的耻辱!
作为夷国的皇子,他必须洗刷这番耻辱,不然回了夷国,他根本没脸去面见父皇,更不用说率兵打去临江了。
鄢晗煜并不认识宁思颜,他仅仅以为那就是个小小门房。
他身边的两个高手此刻却神色严肃的看着宁思颜,主要是宁思颜用剑切肉的水平太高!
那鸡肉被宁思颜切的厚薄几乎完全一致!
还正好避开了下面的骨头!——若是这剑切在人身上……他们难以想象,便觉得那少年很是高深莫测,却又看不出他究竟武道修为如何。
因为宁思颜的沉默,鄢晗煜更加生气。
老子堂堂六皇子,你个小小门房居然不搭理我!
他踏前一步,颐指气使的又说了一句:
“本王最后问你一次,傅小官,可在此处?”
宁思颜正在吃肉,腮帮子蠕动着,然后拿起酒馕来喝了一口,继续切肉,但开了口:“他就在这里面。”
“你让开!”
“我是他请来的门房,看你们……”宁思颜抬头扫了一眼,又低头将那片鸡肉放在了醋碟里,“看你们不像好人,要不你先写个拜帖,若他要见你,我自然让路。”
鄢晗煜一怔,我特么是来找他决斗的,可不是来拜访他的!
拜帖,没有!
你若不让开,我便将你打残!
“动手!把这条狗给老子打残丢那湖里去喂鱼!”
傅小官此刻正好飞到了天上,正好向这地方看了一眼,距离太远,他看不清是谁,但看得到门口围着许多人。
这次他平安落地,却皱了皱眉头。
“好像有人来,我们去瞧瞧。”
第三百二十七章 那一剑的风情
宁思颜皱了皱眉头。
吃饭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尤其是吃早饭。
昨儿偷偷去十里平湖岸边的寒露家偷了一只老母鸡,今儿起了个大早才将这只鸡烤好,正是享用的关键时候,却来了这么一群大煞风景之人,着实让人恼火。
“你能不能等等?”
鄢晗煜身边的两个高手正要拔剑拔刀,却忽然听到这么一句,于是他们看向了鄢晗煜。
“等什么?”
鄢晗煜也是一怔,杀人这种事情肯定是不需要等的,难道这门房被老子一吓开了窍要去叫傅小官出来?
可接下来他却气得差点吐血——
“这鸡肉冷了肉质就会变硬,口感就会变得很差,吃起来难以下咽,你等我半柱香的功夫,让我把这只鸡吃完,可好?”
我特么是来杀傅小官的,难不成还要站在这里看着你吃鸡?
鄢晗煜顿时大怒:“你给老子躲路边去吃!”
宁思颜很认真的摇了摇头,“都是跑江湖的,应该明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个道理。傅小官用西山天醇请我守门,我当然没可能让开,倒是你们……这大清早的跑这来喧哗,若是被傅小官听见了,恐怕会怪我守门不力,要不,你们回去可好?”
宁思颜一边说话一边切肉,鄢晗煜一听乐了,心想这武朝的规矩倒是可以,连门房都有这么强烈的职业操守,若是平时,他甚至不介意和这个有趣的门房喝一杯,可现在不行。
现在他得进这镜湖山庄,去弄死那早就该死的傅小官!
“我数三声,你若不让,休怪我刀剑无眼!”鄢晗煜面色一沉,宁思颜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希望这三声数得慢一些,还有半只鸡呢,糟蹋了。
于是他垂头切肉,动作极快,一边切一边草草的蘸了醋汁丢入嘴里,鄢晗煜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三!”
他鼓着腮帮子咀嚼,然后咽下,然后又丢了两片在嘴里。
“二!”
他拿起酒馕灌了一口,继续切肉。
鄢晗煜相信他这一辈子都未曾见过要吃不要命的人!
既然你不惜命,那我便取了你的命!
“一!”
“杀!”
一个杀字出口,宁思颜将正好切下的一片肉丢入嘴里,却来不及蘸了那醋汁,味道明显没那么美妙。
鄢晗煜身边的两个高手拔出了刀和剑,他身后的一百五十名江湖好汉也拔出了刀剑,他们发出了一声怒吼,向坐在门口的那门房冲了过去。
这么多人杀一个门房,鄢晗煜觉得杀鸡用牛刀也不过如此。
他的视线甚至离开了那门房,投入到了远处烟波浩渺的镜湖上。
这地方着实不错,若是杀了傅小官,是不是也将这地方的契约一并抢了?
作为一个夷人,抢这个字他们再熟悉不过,也是深刻于骨子里的习惯。
与此同时,傅小官等人刚刚从林间走出,正好听见了那震天的一声“杀!”字。
傅小官的心里一紧,却不是为宁思颜担忧,而是为那群不长眼的家伙担心。
果然,他们看见了一道明亮的剑光一闪而过……
一剑!
无声无息只有一线银光的一剑!
这一剑之后,连惨叫声都没有!
这一剑之后足足十息,那些尸体才整齐划一的“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然后才有一个个头颅在地上滚动,同时有许多的鲜血从那无头的颈项中喷了出来。
宁思颜这才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看到这样惨烈的景象,更不喜欢一大清早就闻到如此浓烈的血腥气味。
这一剑之下,倒下了足足五十余具尸体,那两个高手并不在此列。
他们在宁思颜抬头的那一刻感觉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所以他们拽着鄢晗煜在那瞬间退后了十步,并同时出了刀和剑将那一剑之剑气挡下,而他们此刻手中的刀和剑,仅仅剩下了半截!
这是什么样的剑?
鄢晗煜还未曾回过神来,他甚至还皱着眉头看了看身旁的两人,心想本王叫你们去杀那门房,你们将本王拽到这后面来干什么?
然后那些尸体倒下,他在看见那些尸体的时候,才突然打了个寒颤,浑身变得冰冷,冷得他的牙齿都在咯咯直响。
这特么是门房!?!
谁家的门房有这么厉害?
就算是夷国皇宫里的御前侍卫头领,也断然没有一剑砍死五十多个江湖高手的能力!
傅小官这厮,仅仅是用了他那西山天醇,就收买到了如此厉害的剑手?
而他心心念念的傅小官,此刻走到了宁思颜的身边,他也皱了皱眉头,然后视线落在了鄢晗煜的脸上。
傅小官对鄢晗煜勾了勾手,“你,过来!”
鄢晗煜被宁思颜这一剑吓破了胆,他哪里敢过去,哆嗦道:“我、不过去。”
傅小官乐了,这厮兴师动众,当然是没安好心,他当然更不需要对这厮以礼相待。
所以他淡淡的说了一句:“我数三声,你若不过来,那就去死!”
宁思颜抬眼看了看傅小官,眼里颇为疑惑,为什么他们都是说数三声呢?
“三!”
同样是数三声,效果却不一样。
鄢晗煜数三声宁思颜都懒得鸟他,可傅小官刚刚才数出一个三字,那鄢晗煜却哆嗦的向前走了一步。
当然,他的内心是不想走的。
“二!”
这一次鄢晗煜必需走了,他知道自己就算是飞,也飞不过那一剑的速度。
他战战兢兢的来到傅小官面前三米距离,“你、你想干啥?”
这话问得傅小官楞了一下,这特么的,老子还想问问你带这么多人来我的地盘想干啥呢。
“那些都是你的人?”
傅小官指了指对面那百来个幸运的武士,那些武士被傅小官这一指,指得差点把魂都吓没了。
“不是,我们不是他的人!”
傅小官皱了皱眉头,“我特么又没问你,你过来!”
说话的那武士吓得黄白之物顺着裤管流了一地,傅小官连忙摆了摆手,“你特么别过来!”
那武士一怔,心里一喜,连忙站住。
“你们,现在立马把这里给我收拾干净,衣服脱了把地上的血也擦干净,弄完了赶紧滚蛋!”
这些武士如释重负,顿时行动了起来。
鄢晗煜心想这没自己什么事,那我就先滚为敬。
他正要转身,却听傅小官轻飘飘说了一句:“我让你走了吗?”
第三百二十八章 借剑一用
“我让你走了吗?”
鄢晗煜顿时收回了迈出去的那条腿,他看着傅小官,莫名心悸。
他比傅小官高了半个脑袋,他也比傅小官更加魁梧壮实,可他此刻在傅小官的面前,却温顺得像一只小绵羊。
至于和傅小官决斗——他此刻连拔刀的勇气都没有,如何决斗?
数息之后,他见傅小官未曾搭理他,心里渐渐安稳,心想自己可是夷国的六皇子,他一个临江小地主还能把自己怎的?
若是自己少了一根汗毛,只需一封书信回去,夷国对虞朝的侵略就更有理由,当夷国大军踏破兰陵重镇之际,便是虞朝皇帝砍下傅小官脑袋之时。
如此一想,他心里笃定,也不再慌张。
“本王现在就要走。”
傅小官的视线落在了鄢晗煜的脸上,微蹙着眉头看了片刻,瘪了瘪嘴摇了摇头,“你这个人,真的已经愚蠢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你走一步试试?”
试试就试试,你还敢将本王怎样?
可在傅小官的视线之下,他居然无法跨出那一步!
我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真的怕了他?
不!
我拥有夷国最高贵的血脉,我怎么可以在这个低贱的小地主面前卑躬屈膝?
我要捍卫夷国的尊严!
我……就要走!
他跨出去了一步,傅小官忽然笑了起来,笑得鄢晗煜心肝儿一颤,却见傅小官转身向后走去。
果然!
这厮不过是吓唬一下我,他哪里敢对我动手?
于是,鄢晗煜跨出了第二步,他转过了身子,向自己带来的那两个高手走去。
他走得很慢,便听见了身后传来的一句话:“借你的剑一用。”
这是他无比熟悉的傅小官的声音,他要借剑?借谁的剑?他想干啥?
素质三问,内心惊奇,于是他又转过了身,便看见宁思颜将那把杀了五十来人却不沾一滴鲜血的剑递给了傅小官。
而此刻樊天宁却慎重的走到了傅小官的身边,伸出手按住了傅小官持剑的手。
“你若是杀了他,恐怕会给你带来天大的麻烦。”
傅小官明白樊天宁的意思,他淡然一笑,说道:“我可不会杀他,杀了可惜。”
樊天宁和鄢晗煜都是一怔,“什么意思?”
“樊兄,你说要是我帮他一把,让他成为夷国的九五之尊,这是不是一个好主意?”
樊天宁心想你可是把他得罪得死死的,若鄢晗煜成了夷国的国君,岂不是更要对你虞朝穷追猛打?
可随后他却眼睛一亮,笑了起来,才明白傅小官这话的意思。
“夷国当今皇帝可是有四个儿子,凭他六皇子的本事,哪里有可能登基为帝。”
“那我就把他另外三个儿子给杀了,留着这鄢晗煜一根独苗,夷帝就算再生,恐怕也来不及了吧。”
“……”樊天宁愕然的看着傅小官,心想这个疯子,他没可能真那样做吧?
他哑然一笑,自己想多了,任凭他傅小官本事再大,也没可能刺杀三位皇子。
对面的鄢晗煜也是一怔,这家伙脑子有病吧,说的夷国那皇宫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不过……如果傅小官真的能杀了他那三个哥哥——
对于夷国的帝位,这位六皇子从来未曾去想过。他不是皇后所生,他那大哥而今已经在太子位足足四年。
太子哥哥鄢良择可是文武双全的人物,此次入侵虞朝,太子哥哥便统领着后勤调度之责,深得父皇喜欢。
凭着他自己的那点本事,根本不会对太子哥哥的地位产生丝毫的威胁,而且弄不好自己还会丢了性命。
傅小官手里有那么多的江湖高手,若是他有了那机会,真的将自己那三个哥哥给杀了……
鄢晗煜的心思儿顿时活络了起来,九五之尊啊!
偌大的夷国就是我的了!
皇后虽然已经三十有二,却像二十有三一样,那娇嫩的模样儿实在惹人怜。
后宫那么多貌美如花的宾妃们,还有那太子妃,虽然已经生了一个孩子,可那身段儿却丝毫未曾走样,浑身上下多了一种贵气儿。
看着就眼馋,以往只能偷偷的想想,可若是我坐上了那把龙椅——这一切,统统都是我的!
鄢晗煜有些激动,他甚至想要走回到傅小官的身边,盛情的邀请傅小官喝一杯酒,说说这事儿该怎么去办。
傅小官提着剑站在了鄢晗煜的面前,“我是这么想的,武朝一应事情结束之后,我会派人去一趟夷国和你联系。到时候你只需要把你那三个哥哥的情况向我的人说明,其余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你就等着当夷国的皇帝吧。”
鄢晗煜心里一喜,脸上却未曾表露出来,他看着傅小官,没有说话。
“为了表示这次合作的诚意,也为了让你不被怀疑,所以……你得留下点什么。”
鄢晗煜一怔,傅小官又问了一句:“你自己选择,要左手还是右手?”
这厮想要断我手臂?
这怎么可能!
鄢晗煜正要说话,傅小官却很认真的又道:“你自己考虑好,你如果想全身而退,这计划就此放弃。”
“我数三声,三声之后你不回答,就请回吧,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我彼此不再相干。”
宁思颜看向了傅小官,心里起了两个念头:
怎么又是数三声?
那个叫鄢晗煜的傻大个没可能那么傻吧!
“三!”
“二!”
樊天宁此刻想的是这是傅小官给他自己的一个台阶让那六皇子全身而退,正如他所想的那般,如果傅小官真砍了六皇子一剑,哪怕这里是武朝,夷国的皇帝也必然大怒而加大对虞朝的进攻。
那结局宣帝肯定无法接受,虞朝庙堂之上的那些大臣们也定然会对傅小官口诛笔伐。
所以,最好的结局就是像现在这样。
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鄢晗煜说话了:
“左手!”
“很好!”
傅小官手起剑落,便见寒光一闪,鄢晗煜发出了“啊……!”的一声惨叫,他的右臂齐肩被这一剑砍下,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恭喜六皇子,夷国的皇帝,很快就是你了!”
“我说要左手!”
“是啊,”傅小官捡起那条右臂递给了鄢晗煜,“我保留了你的左手,是不是砍错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菩提偈
“怎么会这样?”
此刻所有人都已经回到了镜湖山庄的主院里,围着一张八仙桌而坐。
樊天宁到现在都难以相信此前的那一幕!
鄢晗煜居然会相信傅小官那番完全没谱的谎言!
这该说是鄢晗煜蠢呢?还是说傅小官蛊惑人心的本事太强大?
那小子被傅小官一剑砍去了一条胳膊居然丝毫没有怨恨,反而那张痛的有些变形的脸上还隐约带着期待,尤其是他最后看傅小官的那一眼,樊天宁分明看见了那眼里散发出来的灼热光芒。
这特么的!
樊天宁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这次远行,着实令他开了眼界,更长了见识。
就连二师兄高圆圆在那一刻也惊呆了,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直到此刻,他那百转千回的神经才反应了过来。
他抬起那蒲扇大的手正要拍下,却被傅小官给拦了下来,“二师兄,这桌子可是木头的。”
“哦……”高圆圆放下了手,一脸兴奋的看着傅小官,“我明白了,刚才那人太傻,他应该说要右手,这样小师弟就会砍下他的左手。”
傅小官直愣愣看着二师兄,然后点了点头,“二师兄说的对!”
高圆圆哈哈一笑,四师兄却瞪了他一眼,散发出一股寒意,“那人太傻,他应该说要一根小拇指,这样就能保全两臂。”
“四师弟这话不对,小师弟是让他选左手还是右手。”
“……”
傅小官无言以对,二师兄和四师兄为了这事争执起来,到了后面两人像两只愤怒的公鸡,他们站在了院子里,于是这处院子弥漫着彻骨寒意。
“不要以为你胖你就有理!”
“不要以为你冷我就要让着你!”
“我以后不给你买吃的!”
“那我晚上就要吹灭你房间里的灯!”
“……”
苏苏一拍额头,苏柔绣着花儿嘻嘻一笑,苏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正了正冠帽,“够了!”
“现在让大师兄评评理。”
苏珏似乎对处理这种事情很有心得,他严肃的说道:“二师弟去房间静心冥想,四师弟去把那镜湖冻成冰,然后大师兄才告诉你们谁有道理。”
二师兄和四师兄彼此瞪了一眼,各自去了,苏珏这才对傅小官说道:“小师弟以后自然会习惯。”
傅小官心想我其实很担心跟不上他们的节奏。
于是众人的话题又落在了鄢晗煜的身上,傅小官笑道:“人的贪欲是无限的,这种贪欲藏在每一个人的心里,比如我很喜欢银子,比如那鄢晗煜渴望权利。”
“他明白自己没有机会去争夺帝位,他只有借助于外部的力量,比如我。所以我说将他那三个哥哥杀了,这看似完全没可能,可若是我请道院还有宁思颜去夷国行那刺杀之事,夷国可没有圣阶强者,这件事是可能成功的,因为鄢晗煜一定会配合。”
“我不过给了他一丝希望,却点燃了他心中藏着的贪欲之火,以至于他宁可舍弃一条手臂,为的是博一个缥缈的可能。”
“所以佛说:众生诸根钝,着乐痴所盲,那鄢晗煜大致如此。”
枯蝉一怔,眼里忽然散发着一抹光彩,而苏苏等人却是一愣,心想你就快成道院的小师弟了,为何会说出这样的禅语,那是什么意思呢?
傅小官想了想,说道:“芸芸众生活在红尘,令慧根沾染了污垢,于是有了各种欲望,这些欲望便会蒙蔽我们的眼睛,导致我们失去辨别真伪的能力,也导致我们选择了错误的方向,还自以为是的愈行愈远。”
苏苏等人恍然,枯蝉却忽然说道:“那么如何才能令慧根不染那污垢?”
傅小官尚未回答,却见宁思颜领着一个老人走了进来。
他同样依在那门口,对着里面吼了一嗓子:“文行舟文老来访,傅小官接客!”
他就是文行舟?!
傅小官看着那面容矍铄的老人站了起来,连忙迎了过去,躬身行礼:“在下傅小官,不知道文老来访,有失远迎,请文老见谅。”
“傅小弟可别多礼,老夫冒昧前来,多有打扰,还望傅小弟莫要怪老夫唐突。”
“岂敢岂敢,在上京时候就听秦老数次说起文老之大名,本应该在下登门拜访,哪里有让文老劳顿的道理。”
一边说着傅小官一边将文行舟引入了上座,文行舟看了看桌前的这些人,笑道:“老夫知道你忙,但迫切的想要见你,这不,我就来了,秦老可好?”
“尚可,最近他在为圣学作纾著,颇为伤神,我劝不了他。”
文行舟沉默片刻,一声叹息:“一晃差不多八年没有看见秦兄和上官兄还有李春风李兄他们了,甚是想念啊!犹记得那时我们也和你们这般年纪,也曾在金陵坐而论道……你们刚才是在论什么?老夫就是来看看你,莫要耽误了你们论道。”
枯蝉有点讨厌这老头儿,自己的那个问题傅小官还没回答呢,就被他这一来给打断了,所以他说道:“佛宗弟子枯蝉,正在向傅公子讨教禅学。”
文行舟一听,顿时一惊,这傅小官诗词文章已经冠绝天下,难不成他因为高处不胜寒而转攻佛学了?
“你们继续,老夫最近对那佛学也感兴趣,说来听听。”
枯蝉没有客气,又问了一句:“傅公子,如何才能令慧根不然那污垢呢?”
傅小官沉吟片刻,问道:“你可听过《菩提偈》?”
枯蝉想了想,摇了摇头,傅小官就觉得有些奇怪了,这么出名的偈语难不成这个世界也没有?
“我且诵来你听听。”
枯蝉顿时坐直了身子,而苏珏等人也屏息住了呼吸,心想小师弟难不成还真懂得禅意?
文行舟眼光灼热的看着傅小官,想的是自己果然来对了,正好听听这少年对禅意的理解。
傅小官徐徐开口,诵道: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佛性常清静,何处惹尘埃。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明镜本清净,何处惹尘埃。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枯蝉在这一瞬间陷入顿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第三百三十章 三月蝉鸣
在那菩提偈刚刚吟诵完毕,便见枯蝉背上的那根般若禅杖顶端的珠子忽然散发出了圣洁白光。
枯蝉席地而坐,双手合十,身上居然有隐约金纹流转,宝相庄、严,仿佛得道高僧。
傅小官这就很是惊讶了,他茫然的看着枯蝉,然后又看向了大师兄。
苏珏此刻面容严肃,他正了正冠帽,嘴里冒出了四个字:“坐地成佛!”
“什么意思?”
“枯蝉在这之前,并未入禅,也就是说,他没有修成佛功,就是个普通人。可他在听了你刚才的那首《菩提偈》之后,顿悟了……”苏珏看向了樊天宁,问了一句:“这位枯蝉小师弟是不是读过许多的佛经?”
樊天宁点了点头,“烂陀寺藏经阁里的经书,据说枯蝉都已经背下。”
苏珏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何佛宗宗主大人会将佛宗至宝般若禅杖交给枯蝉——他未曾入佛道,仅仅是因为他缺少了某个契机。
作为佛宗的执杖者,和道院的历世者是一个性质,都是要行走天下的卓越弟子。
枯蝉虽然未曾入佛,但他的佛性却已经深刻于心。
苏珏微微颔首,“这便是佛性根植而厚积薄发,宗主大人实在厉害!”
文行舟震撼于那首偈语之中,再又见到一小和尚听闻了那偈语居然坐地成佛!
这简直了!
文行舟此刻心潮澎湃难以平复,他看向了傅小官,站了起来,后退三步,双手抱拳,躬身深深的一辑,吓得傅小官慌忙一跳……
这一跳,他跳到了天上!
文行舟愕然张嘴,抬头望向了天空——不是,傅小官什么时候还会飞了?
他顿时觉得这个世界有些荒唐!
一个和尚坐地成佛,一个文人忽然飞到了天上,难不成傅小官还会武功?
他已经达到了文之巅峰,出口一首佛家偈语令那小和尚顿时开悟,他还会轻功——这特么的傅小官究竟是何方妖孽啊!
不要说文行舟,就算对傅小官最为了解的董书兰和虞问筠,此刻也极为惊诧,倒不是惊诧于傅小官的轻功,而是……他什么时候学佛了?
她们发誓,无论是上京傅府还是临江西山,傅小官绝对没有看过一本佛经,而且至少那两处地方连一本经书也是没有的。
那么问题来了,他从哪里知晓的佛经?
而且看起来还很厉害的样子!
他可别去当了和尚!
二女心里惴惴不安,心想幸亏有婚书在身,待得回了金陵,这亲事可得早些办妥了,万一佛宗那劳什子宗主将他一家伙撸去樊国当了和尚……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傅小官从天上飘了下来,这让他很是欣喜,恐高的毛病好像治好了。
文行舟看着傅小官的视线很是狂热,这份狂热甚至比他撰写成了《理学法典》一书时候更甚!
在此刻的文行舟想来,自己的那部引以为豪的《理学法典》在傅小官面前简直不值一提——为什么?因为自己研究圣学思索理学用了足足四十年!而这仅限于学术这一领域,但傅小官却不一样。
他才十七岁,在文学领域已经登峰造极,却又跳到了与文学八竿子打不着的佛学领域,而且那首《菩提偈》显然不是凡品,这位可是出口成圣的人物,自己当然应该会对傅小官行此大礼才能表明自己内心的那份尊重。
傅小官哪敢受文行舟这一礼,他连忙扶住文行舟双臂,说道:“文老,您这可是要折煞了我啊!”
“不,天下仅仅只有你一人,才能当得起老夫此礼!”
“我们坐下来说说话……”他将文行舟带去了桌子旁,按在了凳子上,才对春秀说道:“快去准备一壶好茶。”
春秀眼里是毫无掩饰的对少爷的崇拜,听到吩咐,欢喜的提着裙摆跑了。
“是这样,文老,听闻你著写了《理学法典》一书,我甚是仰慕,可否……借给我看看?”
文行舟心里一喜,心想若是这法典能够入了傅小官的眼,得他几句点评,若是再有他作序,可就算是完美了。
“这当然没有问题,老夫还担心莫要污了傅公子的眼睛。只是那法典并未曾带在身上……你啥时候有空?老夫带你去我府上,你帮我把把关。不瞒傅公子,这法典在朝堂上还未曾通过,陛下是有意推行的,可偏偏南宫一羽那老匹夫作出了强烈抵抗,言说我那法典若是推行天下,只怕天下各县郡都得建了大狱。”
文行舟脸上露出了怒容,又道:“那老匹夫居然还在大朝会上说老夫沽名钓誉,为的是留下身前身后民——天地良心,傅公子曾经说过,读书人当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句话老夫可是写于牌匾之上,悬挂在书房墙上,为的就是这番理想。”
他顿了顿,眼里忽然闪烁着一抹奇异的光芒:“要不现在我们就去?”
傅小官一愕,要不要这么急的?
“这眼见着到了午时,不若您老……”
“走走走,去我府上用饭,我那孙女……对了,我那孙女文希若虽然喜欢打打杀杀,可她做得一手好菜。”
“小官啊,我那孙女眼界甚高,而今年芳二十……可不是嫁不出去,而是她看不上眼。不是老夫自夸,我那孙女就算是和太平公主站在一块,姿色也是丝毫不差。你而今十七,女大三抱金砖,莫如……”
傅小官倒吸了一口凉气,董书兰和虞问筠看向文行舟的眼神可就没那么友善了。
“您老可千万别乱想,这两位,她们都是我的未婚妻,金陵城里还有一个没来,她们仨可都是陛下亲手写的婚书……”
“老夫去求文帝一张婚书也是可以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咱们俩聊聊《理学法典》可以,可千万别牵扯到别的事,令孙女自然有她的姻缘,这种事情你无需去操心。”
文行舟很是遗憾,这个主意并不是他平日所想,而是此刻见过了傅小官之后才起的意。
若是文希若能够嫁给傅小官,那才是完美!
“行,我们就探讨一下那法典,走!”
文行舟拉着傅小官刚刚起身,忽然有一声清脆的蝉鸣响于林间。
这才三月,何来蝉鸣?
苏珏看向了枯蝉,“他快要醒来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文希若
太阳悬于正空,天穹依然是那通透的碧蓝。
阳光暖洋洋洒落在了镜湖山庄,似乎将那沉睡的春意给唤醒,四下里忽然再起了数声清脆蝉鸣。
枯蝉宝相庄、严,他背上的那根菩提禅杖顶上的光球在阳光下散发着七彩光芒,那些光芒仿佛将枯蝉笼罩其中。
他分明就坐在这院子里,可在傅小官看来,那身影却变得有些模糊。
这真是亮瞎了他的氪金狗眼!
那颗珠子只怕是了不得的宝物。
随着数声蝉鸣响起,枯蝉身上忽然绽放出一圈淡金色的佛光,它如涟漪一般激荡开来,却又很快收了回去。
于是,他一身宝光尽褪,于是,那根般若禅杖上的七彩光芒也尽褪。
他变得无比清晰,就像春雨洗涤之后的一尊汉白玉佛像。
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眼里有一线光芒闪过,瞬间收敛,他又成了那个俊俏的小和尚。
枯蝉站了起来,面向傅小官,双手合十,躬身一礼:“贫僧枯蝉,谢施主点化之恩德。”
……
……
五辆马车离开了镜湖山庄。
其中两辆跟着文行舟的马车向文府而去,其中一辆是樊天宁和枯蝉二人,他们要回樊国使馆,而另一辆是虞问筠董书兰和苏苏,她们要去侯府拜见二殿下虞渔,下午她们要去这观云城四处看看,落实那铺子的问题。
在樊天宁的那辆马车上,两人有这样一番对话:
“你真入了佛道?”
“嗯,听闻了那首菩提偈,心有所感,便顿悟得道。”
“说给我听听,当时你感到了什么?又得了什么样的道?”
枯蝉张了张嘴,眼里有些茫然……我感到了什么呢?我又得了什么样的道呢?
他不知道呀,就那样迷迷糊糊地,反正现在他确确实实是有了内力,至于过程,过程是懵逼的。
所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回殿下,在那一刻,仿佛有醍醐灌顶,仿佛有万丈佛光从天而降,仿佛有八面梵音在我耳畔响起,似乎见到了金色佛国,似乎在那颗菩提树下,听了三生三世的禅!”
樊天宁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来——这么玄妙?就因为那首菩提偈?
傅小官这是以诗载禅,以禅传法?
“真有菩提树?”
枯蝉哪里知道,但他却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真有!”
“那菩提树下讲禅的何人?”
“……应该是佛祖,可瞧着却像傅小官……这可能是相由心生的道理。”
“……”樊天宁瞪了枯蝉一眼,心想你这言语若是被宗主听见,可是会打你屁股的!
“那,你呢?你难不成是那菩提树下的个童子?”
“不,我是那菩提树上的一只蝉!”
樊天宁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枯蝉咧嘴一笑,心想屁的个蝉,我特么真什么都不知道就变成这样子了。
可这一笑落在樊天宁的眼里,却很是高深,便觉得得了佛性的枯蝉就连这笑也带着万般禅意——
要不,我也去当和尚?
看看菩提树下那个像傅小官的佛祖,看看菩提树上歇着的那只蝉!
……
作为武朝大儒,文行舟的府邸比起秦秉中那地方不但大了许多,就连里面的人也多了很多。
“我长子文沧海在翰林院,二子文秀中在政事堂,三子文星照在司礼监,他们没分出去,所以这院子里的下人就请得多一些。我不喜欢呆在前院,太吵,我带你去后院我那书房,那里清静。”
树大分桠儿大分家,难不成武朝没有这样的规矩?
傅小官当然没有问,文行舟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又说了一句:“京都居,大不易,房价贵啊,他们也就拿点薪俸,没可能买得起院子,就干脆断了那心思,这地方还算宽敞,现在倒不是很拥挤。”
哎,古今多少事,都在银子中。
傅小官很是理解,他带着苏珏跟随者文行舟去了后院,进了书房。
书房中有一个靓丽的女子,此刻她正坐在书案前撰写着什么,听见有脚步声响起,她未曾回头,而是说道:“爷爷,这理学法典我又整理了一下,呆会您再看看。”
“希若你先放下,我给你介绍一个人,呆会你亲自去弄几个精致小菜。”
那女子微蹙着眉头转过身来,便看见了傅小官,心里顿时恼怒,嘴角儿轻轻一扯,“爷爷,我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您就别操这份心了可好?”
她以为又像以往,爷爷总是会领回来几个他所认为很有才学的少年,目的当然是希望她能看看。
这个少年和那些少年并没有什么两样,模样儿不碍眼,穿着也得体,举止也斯文,可是——这些不是本姑娘的菜!
“和那无关,他就是虞朝来的傅小官。”
傅小官?
文希若吃了一惊,再次仔细的看了看傅小官,心想这个被爷爷夸成了文圣人的少年也没有奇异之处嘛。
作为对这个名字的尊敬,她起身对傅小官道了个万福,心想这个人倒是值得我去为他做一顿饭。
是做一顿饭,而不是做一辈子的饭!
因为傅小官同样不是她文希若的菜!
“那我就去厨房了……傅公子,还请你多陪爷爷聊聊,聊聊文事,切勿聊我的事。”
傅小官笑了起来,摸了摸鼻子:“这个请姑娘放心。”
“那就好。”
文希若走了出去,文行舟邀请傅小官入座,一边煮茶一边叹息:“我也不知道她想要找个什么样的,她是沧海的大女儿,当年她出生之后,沧海那妻子迟迟未曾再怀上,所以就把她当成了儿子一样来养,自幼就养成了男孩子的那些习惯,后来沧海有了儿子,给希若换上了女装,却换不回她那性子,实在是伤透了脑筋!”
“既然这样,估计她喜欢的是武人。”
“哎……也找过啊,就连历年的武状元也让她看过了。”文行舟摇了摇头,“看不上眼,罢了罢了,不谈她的事了,我这就取了那理学法典请你掌掌眼。”
傅小官忽然升起了一个念头——在凤临山里乱窜的白玉莲而今老大不小的了,这文希若长得很是漂亮,若是能够将她拐走嫁给白玉莲……两个人的容貌可有得一拼,若是生出儿女,岂不是若莲花般的漂亮!
该从何处下手呢?
第三百三十二章 理学法典
傅小官原本以为这法典定然是厚厚的一本,没料到文行舟递给他的不过是一小册子。
他接了过来,翻开了扉页,便看见这样几个字:
理一分殊!
以法治典!
他微微一怔,理一分殊是前世宋明理学里的一个重要命题,居然被这老头给参悟了出来,着实不简单。
然后他翻到了第一页,这一页的命题为:理,乃万物本源。
“理为天地,人物存之本!所谓理,便是人性。性只是理,以其在人所禀,故谓之性。”
“古之圣王,设为学校,以教化天下之人……必皆有以去其气质之偏,物欲之蔽,以复其性,以尽其伦而后已焉。”
“故,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此人之大伦也……”
傅小官逐字逐句的看了下去,脸上的神色颇为凝重,而文行舟此刻也极为紧张的看着傅小官,浑然不知道那倒好的两杯茶水已凉。
一个时辰悄然而逝,文希若领着几个婢女端着饭菜走入了书房。
她知道爷爷既然请了傅小官前来,这二人定然会聊着许多事,尤其是诗词文章,恐怕是没那心思去前院饭堂吃饭的。
随她而来的还有她的父亲文沧海。
文沧海在知道自己的女儿亲自下了厨,便猜到了父亲恐怕请了某位名人,在听到文希若说是傅小官之后,他顿时按捺不住那激动心情,所以他也决定到父亲的书房里来蹭一顿饭。
当他们进来的时候,便看见傅小官正在垂头仔细的看着那书,而文行舟的脸上居然不是曾经的骄傲,而是写着忐忑。
文希若觉得有些奇怪,心想难不成这年纪轻轻的少年郎比我这大儒爷爷还要厉害?
文沧海放轻了脚步,来到了茶台一侧,悄悄的坐了下来,迎来的是文行舟两眼对他一瞪,他咧嘴一笑,摸向茶壶,才发现就连茶壶里的水也是冷的。
傅小官这是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点时间里,第一次如此认真的读一本书。
在这本书里,他读到了古人的智慧,也读出了文行舟的伟大思想。
这个思想和前世的朱熹有异曲同工之处,但文行舟却又结合了法治,将理与法融合在了一起,虽然这理尚不完善,虽然这法也颇为粗糙,但这条路却是对的!
哪怕这所谓的法典里面依然残留着圣学的思想,依然强调了三纲五常,但在傅小官看来,这仅仅是因为圣学根植于人心实在太久,它难以磨灭,甚至千年以降那么多的文人都无法跳出它的禁锢。
文行舟至少跳出来了一步,他已经看见了理学的门槛,甚至摸到了那扇门。
如果再推一把,那门可就开了。
他看完了最后一行字,抬起头来,起身恭敬的对文行舟行了一礼。
“文公才是真正的大儒!”
文行舟连忙虚抬双手,却依然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以为然否?”
傅小官坐了下来,决定帮文行舟一把。
“小子粗鄙之见,望文公仔细一听!”
这句话有点矛盾,所以文希若皱了皱那双眉儿,心想既然是粗鄙之见,爷爷为何要仔细一听?再说……这理学我可是看了数次,堪称举世之经典,难不成你还能挑出毛病?
可文行舟却期待的说道:“愿请公子解惑!”
傅小官没有客气,他侃侃而谈:
“我以为人存于世,就是这世间万物的一份子。文公认为理便是人性,我却认为‘心即理’!万事万物由心而发,四方上下为宇,古往今来为宙,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
傅小官这句话顿时令文行舟一呆,这个观点和他的观点截然不同。
在他的观点中,理既然是万物本源,自然是先于宇宙而存在。
可傅小官的观点却是理由心生,是因为有了人,有了想法,才有了理。
“理存于心,天理、人理、物理只在吾心中,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天地虽大,但有一念向善,心存良知,虽凡夫俗子,皆可为圣贤!皆可成尧舜!”
此话一出,书房里文行舟文沧海以及文希若尽皆目瞪口呆!
这个观点可就有些逆天了,凡夫俗子皆可为圣贤,皆可成尧舜,岂不是人人都可以当皇帝?岂不是天下再无三六九等之分?
这不是乱了套吗?
傅小官不以为意,淡然一笑,“我且问问文公,人都是父母所生,每一个人都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存在。那么人为什么会被分成了三六九等?”
他没有等文沧海回答,又道:“如果时光可以追溯,让我们回到人类刚刚诞生的时候,那时候的人,可会有三六九等?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在人类文明诞生的过程中,人类需要有卓越智慧的人来领导他们,去抵抗野兽的攻击,去组织食物的采集等等,于是出现了分工。”
“这种分工在最初是平等的,并不会因为你在家里织布就比我在山上采摘果子更高贵。”
“文明继续前行,被推举出来的领导者需要维持他们的领导地位,于是,他们将这原本平等的分工变成了高低贵贱之分。随后便诞生了圣学,以三纲五常定下了人伦与命运。”
“大致是这样一个过程,但是我认为这并不公正,因为每一个人的心中所思都有他的道理。无善无恶是心之体,有善有恶是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人心本无善恶,却因为有了想法,才会有了善恶观念。”
傅小官口若悬河,将王明阳的心学观点给抬了出来,一席话说的文行舟三人脑子里乱成了一团糟。
这番论调太过超前,尤其是傅小官讲到了众生本平等,君权非神授之后,两种思想在他们的脑海里激烈的碰撞,似乎觉得傅小官所言有理,却又觉得难以接受。
“在虞朝时候,我听到了一个词,它叫做樊笼。”
“我曾经说这天地是樊笼,这国家是樊笼,这家园也是樊笼。如果心不自由,那么万物皆为樊笼。”
“现在我觉得还需要补充一句:其实人之思想,才是最大的樊笼!”
第三百三十三章 宴
一桌子的菜已经冷了。
然而傅小官等人似乎并没有感觉到饥饿。
或许是因为傅小官对樊笼的那番说法惊醒了文行舟,他开始和傅小官讨论了起来,从理开始,至法而终。
于是便见天色渐暗,文行舟却极为兴奋,又让文希若去重做一桌子的菜,四人坐在了桌前,一边喝酒,一边依然在探讨着其中的问题。
对于心学这个概念文行舟渐渐接受,但是对于法的推行,他依然有诸多疑惑,但法这个东西条条款款实在太多,傅小官可没有背下前世的那些各种律法,便只有提纲挈领的说了一些点子。
这便让文行舟愈发佩服,也愈发的想要将这孙女嫁给傅小官。
“这菜的味道你觉得如何?”
说实话,这时候的傅小官真的是饿慌了,他正在大口吃着,点了点头,“太美味了!”
“那……我将希若嫁给你,可好?”
傅小官一口没咽下去,差点被这一句话给呛死。
“咳咳咳咳……”他转过头去猛的咳了一阵子,这才缓过气来。
“这事儿您老……”
他的话还未说完,文希若便打断了,这很不礼貌,可文希若却顾不了那么多——万一这厮答应了怎么办?
听他说了一下午,确实很厉害,放眼天下,像他这般博学之少年确实闻所未闻,可他不是我文希若的菜!
“这事儿我得给你解释一下。”文希若看向了傅小官,“我自幼作为男儿养,所以我自幼便立下了大志愿,这辈子我不爱红妆爱武装。我是要去从军的。正如你所说,人生而平等,那么男人能够上战场杀敌立功,女子为何不行?”
“至于结婚,这婚我也肯定是要结的,但是我要嫁的人必须是军人!而且还是那种非常厉害的军人。”
“我佩服你的才华,但你并非我心中所想之人。心即理……”她转头看向了文行舟,“爷爷,既然心即理,我之所想便是我之所愿,你虽然是我爷爷,但是按照心学的观点,你无权干涉我自己选择的自由。”
文行舟一怔,现学现用?
这算不算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傅小官却是一笑,说道:“令孙女此言有理,当支持。”
他又看向了文希若,笑道:“我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兄弟,他就是军人。这么给你说吧,他是你难以想象的那种军人,他此刻正在训练一支这个世界都未曾有过的军队,当这支军队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时候,我敢向你保证,全世界的军队都会因此而改变!”
文希若瞪大了眼睛,“当真?你莫非想要骗我?”
“我如果说他训练的这支军队可以以两千人战胜任何一个国家两万人正规部队,哪怕是重骑兵也是一样,你信不信?”
文希若瘪了瘪嘴,“你的酒量不行。”
傅小官摸了摸鼻子,“要不这样,这支军队名叫神剑,这支军队的统领就是我向你介绍的这个人,他叫白玉莲。你等最多一年,这一年里,如果没有这支军队的辉煌战绩传到你耳朵里,这事儿当我没说,可若是真如我所讲的那样……”
“若是他真有那么厉害,我定嫁给他为妻!”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你就不怕他生得丑陋?”
“只要他不是残疾,哪怕六十岁,我也答应!”
傅小官顿时呆住,这女子居然不挑口味?
文沧海却瞪了他一眼,胡闹!
……
……
这一夜在武朝后宫的正阳宫里也有一场寻常的家宴。
自然是武朝萧皇后请了文帝,还有她那儿子,当今太子武乾,以及她的女儿武照。
这是文帝的安排,他需要向武灵儿讲明其中缘由。
这一桌子菜是萧皇后亲自下厨去做的,极为精美讲究,比之御厨的手艺不遑多让。
武灵儿却食不甘味,心想自从去岁看过了红楼一梦那书,心里就惦记着那个人儿,然后甚至还给流云台的柳烟儿赎了身,让她去了虞朝金陵,为的就是多知道一些他的消息。
他好不容易来了观云城,本想着请那两位姐姐喝喝茶,向她们说出自己的这番念想,想来她们是会同意的,那么自己与他之间的事差不多也就成了。
至于文会,自从在繁宁城的闲情居见了他信手所创的那词牌之后,她相信天下少年都没可能是他的对手,所以,原本还担忧着父皇那道旨意,反而变成了一道保险护符,可没料到父皇却忽然收回了那道旨意,还不允许自己再去见他。
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武灵儿绞尽脑汁的去想也想不明白,偏偏母妃却说你以后就会知道——以后?难不成到了八十岁我才会知道?
面对这一桌子曾经极其喜欢的吃食,武灵儿毫无胃口,她看向了父皇。
文帝心里一声叹息,开口说道:“为父曾经在金陵呆过一段时间,这你知道。你不知道的是为父在那时候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她……就是傅小官的母亲,徐云清!”
萧皇后愕然的看了看文帝,倒不是惊讶于这件事,而是惊讶于文帝为何会将这件事说给武灵儿听。
武灵儿一怔,父皇年少风流之事极多,这事儿她却还真第一次听说,还是父皇亲口说的!
可这关她和傅小官什么事?
“那时年少,为父与徐云清情到深处,而后徐云清诞下一子……”
萧皇后豁然震惊,武灵儿却楞了神,只有太子武乾,依然在津津有味的吃着,嘴里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萧皇后大怒,一巴掌扇在了武乾的脑袋上,打得武乾一脸懵逼。
“就知道吃吃吃!”
武乾无辜的瞪大了眼睛,这是家宴,而且最近都被父皇关在了东宫未曾出去,我多吃了两口怎么了?父皇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文帝仅仅看了一眼,浑然没有在意,这神情落在了萧皇后的眼里,她心里一沉,知道了文帝对这太子的态度。
“你现在明白父皇的意思了吗?”文帝看着武灵儿问了一句。
武灵儿一脸茫然的张大了嘴,“他……是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