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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东风暗刻     大唐马王爷txt下载     大唐马王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71章 再来许愿

    感谢书友罗威那,元月6日加1更。

    雅州。

    李道珏自从高峻去了彻州,他自己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地忙碌过,心情也是十分的紧张、兴奋、惴惴不安。

    高峻在北边还有他手下那支声名在外的护牧队,而自己这边除了刺史府不足百人的护卫,就是一些衙役、捕役、快役,还有雅州驿站的驿卒,连严道县那些壮役、力役都集中起来了。

    唯一让李道珏的心能够放在肚子里的是翟志宁,有他在身边,至少自己不大会有生命的危险。再加上高峻这位天仙似的三夫人也留在了雅州,那么李道珏心里就是再忐忑,堂堂的一位大刺史也不能表现出来。

    他以为,自己后认的这位舅子既然敢单独把他扔在雅州,那么他对这边的形势总比彻州那里放心,不然高峻怎么敢放心把两位夫人留在这里!于是他也强迫自己放下心来,尽量想想雅州城内外还有些什么事情不妥当。

    高峻离开后,李道珏一次酒都不曾喝,半夜时亲自到三座城门上察看防务,一再叮嘱各门不能掉以轻心。而且,自即日起,所有进城、出城的一概禁绝,没有他的命令大门不开。

    接下来,李道珏就把重点放在了东南方向的月心山上。高峻告诉他,月心山那里才是防守的重点。李道珏只带着翟志宁和几名护卫,大略把月心山上上下下摸了个遍,结果看不出什么纰漏。

    月心山千峰叠翠,云雾缭绕,山势内缓而外陡。此山呈个月弯形,恰好将雅州城环抱其中。

    这道大山既然能够做雅州一城的东南屏障,那么在地势上一定是易守难攻的。有几处地方他都加派了人员守卫,那算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李道珏看来看去,也想不明白敌人要从这里摸进来,怎么还能做到出奇不意。

    后来,还是高别驾的三夫人樊莺提到了那座山洞。这个山洞连李道珏都有些记不大清,心中不觉有些惊奇。樊莺说,这是我师兄提到过的,既然刺史大人把别处都查看过也没什么纰漏,不妨把那里看一看。

    李道珏连声同意,说道,“事关机密,不宜太过声张……依本官看就我与高别驾的三夫人去山洞探上一探,人是不宜带太多的。”

    樊莺道,“刺史大人本身就是个招眼的东西,怎么能让刺史大人去呢?”李道珏不介意樊莺把自己叫做东西,总比不是东西强。他问,“不知要派谁去打探?”

    樊莺说,“事不宜迟、又要掩人耳目,当然是面孔陌生些的人去为好了,人不宜太多。”她说,“我和崔嫣姐姐自到了雅州,也没有功夫出去玩一玩,就让我们姐妹两个去一趟吧。”

    李道珏有些不放心,这两位娇贵的女子出去,万一出了什么闪失,自己如何向高别驾——自己这位脾气不大好的舅子交待?他感觉着自己被高峻揍过的右眼窝还有些丝丝的不舒服,连声道,“不可、不可,出了事情我还要不要命了!”

    樊莺笑道,“我和姐姐又不是去冲峰陷阵,只是去山上游玩,能出什么事?顶多再带上个丫环、两名仆人即可。”

    于是,樊莺、崔嫣、高白、雪莲,再加上两名刺史府的护卫,借着天色晴明,骑了马也不须出城,就往东南一走,沿着月心山平缓的山道行来。

    在城中人看来,这一行六人只是哪个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趁着天晴上山游玩,随行的人也不多,除了时令不大对劲之外,其他方面并无什么可疑之处。再说,这些门第不凡的大户女子们要做些什么别出心裁的事情,还轮得到其他人怀疑?

    樊莺和崔嫣一路上山,逐渐登高望远,慢慢的把一座雅州城内的情形尽收眼底。

    崔嫣自到了雅州,就一直没有机会与高峻单独相处,这几日既担心高峻,又觉着是自己给他做了累赘,正在不安时被樊莺拉出来。听说此行也是为着高峻的大事,崔嫣兴致很高。她知道樊莺的手段堪比一位女侠,自己大可放心,因而一路行来心里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于别人看来就更加自然。

    月心山上东数第二峰,原来是整道山脉上最难攀爬的,到后来就需要她们下来牵马而行。山路上的背风处还隐约可见什么人就地燃过柴火的印迹,多半是城中人出来野炊、烧些野味取乐。

    上次高峻在匆忙中让樊莺带了人到这里来找山洞,因为什么事没有成行。想不到这些人终究还是来了。沿着山道往上爬了很久,才远远的在半山腰看到一处隐蔽的山洞,洞口杂树丛生,不像有人出没的样子。

    有个护卫不大确定地说,“好像是叫什么……观音洞,城内有些人都不知道它的名字,高别驾怎么才来这么几天就知道这里有山洞?”

    崔嫣听了也有些奇怪,樊莺对她说,“师兄对这类地形、地势的注意,就如同姐姐对胭脂粉盒那样精通,每到一处都会留意。不然怎么敢带几个人这里、那里的生闯?”崔嫣深以为然。

    在洞口外两箭地远,便有两个官差打扮的人忽然从树丛后闪出来将这些人拦住,“夫人们,不得再往上走了!”护卫眼一瞪就要说话,西州别驾的两位夫人谁敢拦着。

    樊莺马上暗示他不要高声,悄声对崔嫣道,“姐姐,我们去问上一问。”她让余下的人都停在原地不动,自己和崔嫣下了马,再往上走了十几步。拦阻她们的那两个人又道,“二位夫人不能再走,不然小人难做。”

    樊莺冲他们嫣然一笑,行了礼问道,“二位差哥,怎么我和姐姐想爬爬山也不让?”

    樊莺和崔嫣两个女子别看装束各异,但是当她们笑意殷切地上前问话时,不要说雅州城里,就算是整个剑南道,也找不出忍心对她们的问话置若罔闻的男子来。

    其中一个年轻些的回答道,“你们哪家府上的?”

    崔嫣道,“我们姐妹是到严道县来看望大姐的,她嫁到雅州城,我们不许来看看?怎么限制这样多呀?”

    另一个年纪稍长的人听了,与同伙对视一眼,回复道,“哦——原来是来探亲的……你们有所不知,此洞中正在动工,不让你们进去,全是替两位夫人和小姐的安危考虑,万一被土块、塌方砸到就不好了,你们还是快些下去吧!”

    樊莺道,“我们在邓州时,谁敢阻拦我们姐妹去哪里?我们偏不走,一定要去洞中看个究竟!你敢拦我,我就再去找帮手!”

    一人作势拽过腰刀吓道,“我们这可是官差,扰了公事,把你们二位小姐锁到大牢里去就有的苦头吃,还是快快下去为好!”

    崔嫣止住了樊莺,笑着问那人道,“差哥!请恕我妹妹无理。不过,我们不几日便要回邓州了,总要让我妹妹遂了心意才行……不知道你们在这个季节洞中要动什么工呢?”

    二人看这两位如花似玉的小姐,先在心里存了不忍使横的心思,再看也就是两个任性惯了的女子、又是远道而来,便灵机一动对她们道,“这里正在因山就势,准备建一处观音阁,你们不捣乱,估计明年春、夏季就可来游玩许愿了!”

    樊莺高兴道,“姐姐太好了,我们不扰他们,待明年我们一定再到雅州来许个愿!”

    看她们一行几人慢慢下去,年长的对年轻些的说,“做事要稳当些,这样的大户小姐,你来横的,万一她们回去再叫了人来,岂不坏了我们笪将军的大事!”

第572章 一片混乱

    晚上的时候,樊莺换上夜行衣再去山洞一趟。她身形矫捷地接近山洞时,山洞里面那些挖洞的人正用树枝、苇席严严密密地遮挡了洞口,但洞里灯火通明,几个人正在手拿锹、镐刨挖山洞,与山外的密道沟通。

    后半夜的时候,樊莺在洞外听到里面激动地叫道,“通了!通了!快去回禀笪将军!”透过苇席缝隙,樊莺看到,在洞底的石壁上露出一只足够一个人扁着身子钻过来的圆洞。

    这边的人低声道,“再把洞口扩一扩,但不要过大到了不好遮挡!”

    那边先有个人钻出头来,被接应的人一把拽出,也是低声道,“怎么能这样大大方方地点了灯!不怕招人注意?”

    这边人说,“一大白天都没有个人来,别说是晚上了。”

    后进来的人说道,“不可不仔细了,我们且速去,将军说夜长了梦多,就在明天行动。我们要双管齐下、里应外合,进城捉拿坑害雅州百姓的官样大盗。”

    有人问,“要不要留两个人守了洞口?”

    “……不必了吧,一只荒山野洞,有人更招嫌疑!再说半夜这样冷,要留你留下。”

    于是没有人吭声说留下来,他们几个人都从洞中钻进去,最后一个人吹熄了灯火到洞口看了看。夜色漆黑无月少星,一个人也没有。他拉了苇席进去,爬着退入洞底新挖开的圆口中,再将手中的苇席看似无意地丢在洞口挡住。

    贞观十九年正月初六清晨,两百浑身是血的柘林镇唐军“溃兵”,一直从飞仙关退下来,他们在雅州城西门下鼓噪着,说吐蕃军队大举入寇,柘林镇已经失守、飞仙关失守。

    他们领头的要求进城协防雅州。奉命在此把守的严道县尉飞报刺史李道珏。李道珏说,“不给开门、不给吃喝、不予理会!”

    这些溃兵在西门外情绪激动,到后来破口大骂,城上不为所动,他们再转去了北门。荣经县汪县尉在此,同样城门紧闭不闻不问,“溃兵”恼怒起来,冲到城下用刀、剑乱砍城门。后来不知他们由哪里找来的一根铁锯条,伸到城门空隙里来回锯门内横着的木拴。

    汪县尉亲自下去,一锤子砸断了铁锯,门外人大声喝骂,“雅州城里已被奸人控制,我们攻进城去,救刺史大人!”许多人立刻响应,找来粗大的撞木开始撞击城门。

    李道珏适时出现在城门之上,冲着底下高声喊道,“谁这么好心,在这样的时候还想着救我?本刺史好得很,你们速速滚开便是救我了!”

    此时那些人已经顾不得什么刺史了,鼓噪着撞门不断。李道珏大怒,“吐蕃人既然来了,你们不去守柘林镇,却说什么救我!”他命令城上那些衙役、驿卒,“把砖头、开水丢下去招待他们!”

    城头那些衙役们听话,将碎砖头、热汤没头没脑地都招呼下去,撞城的人惨声叫着跑开,对着城上大骂不止。看看城上意志坚定,一点开门的意思也没有,这些人顺着城墙根骂骂咧咧遁去。

    而此时北门外的大道上不知道从哪里汇聚来的足足五六百人,都是普通的羌人打扮,人人手拿着棍棒、刀、叉。中间有人在喊,“李道珏不让我们好好过年,我们就去填他的盐井去!”

    那些人听了,蜂拥转身,在大道上一拐、往卢山县的方向去了。

    李道珏在城上一听大惊失色,雅州仅有的两座大盐井都在卢山县,每井每年出盐两千五六百斛,这要是让他们填死了得有多大的损失!

    他探身往城下看了看,那些溃兵们已经不知所踪。那么,有卢山县新任的县令王问臣带着人相助,李道珏自信刺史府的这些护卫们要对付这些乱民还是有些把握的。

    李道珏当机立断,吩咐汪县尉,“我带着人去护盐井,城上就交给你们,绝不能放一个人进来!”

    汪县尉不敢怠慢,命人吱呀呀把城门打开一道缝。李道珏带着手底下八十名护卫,一马当先冲出城去。

    谁知,他们这些人刚刚离了城池两箭地,先前那些“溃兵”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们直冲城门,人群里有人呐喊着,“冲进去!救李刺史!!”

    汪县尉的任务是保证城门不失,此时,他也顾不得李道珏,慌忙吩咐手底下人关闭城门。谁知雅州的这道城门华而不实,红漆镏金,却不禁冲撞,在先前的撞击中已有一扇大门底下的门轴断裂了,匆忙间再被人一开一关,门轴掉了。

    只听“咣当”一声,这扇大门从框里脱出来,把关门的几名衙役拍到底下。那些浑身是鸡血的“溃兵”踏着大门冲进去了!而李道珏的身后,五六百人呼叫着返身朝雅州城北门冲了过来。

    李道珏叫苦不迭,知道与自己两位夫人、还有高大人两位夫人的安危比起来,雅州的两口盐井就算不得什么了。他硬着头皮,一挥手中的九环大刀,带着手底下八十人、被五六百羌人撵着、随后也冲进了城门。

    那些刺史府的护卫平时还行,一到了真刀真枪时战力弱得可以,那些沿着大街往刺史府狂奔的人,只分出来三成对着他们一顿乱砍,刺史大人的队伍就乱了。

    李道珏被人护着狼狈跑开,气极败坏地叫道,“光护着我有什么用,快去刺史府保护夫人们!”

    樊莺和翟志宁早上只带了从严道县拉过来的二十几名捕快去了月心山山洞。李道珏让多带些人,樊莺说,“带人有什么用,多带些绳子捆人就可以了。”

    北城大门轰然一倒,樊莺就对翟志宁说,“这里就是一只狗洞,两个人一起爬都爬不进来。你带人守在这里,只要谁一冒头,你先一棒子打闷,让人拖过来捆上也就成了。”说罢樊莺扔下这些人,骑了马下山来支援。

    樊莺是担心着崔嫣,生怕她万一有些什么事,那么自己就无法向师兄和西州家里人交待了。她这样想也可以理解,毕竟月心山上还没有动静,而底下已经乱了。

    沿街不少的城中居民纷纷逃避乱兵、乱民,街边的众多店铺慌忙关门,路边剃头、蒸面、卖菜的摊子被撞得七倒八歪。

    樊莺担心崔姐姐,拼命往雅州驿馆跑。她从腰间一把拉出缠莺剑,驱马躲着乱奔的居民、乱民,迎面正碰上蜂拥而来的“溃兵”。他们唐军打扮,却一点也不怜惜路边的人、物,一边跑着、叫骂着,一边乱砍一气。

    樊莺拿不准要如何对待他们,只是挥手两剑砍倒了胆敢冲着自己冲过来的人,很快到了驿馆,却发现驿馆中人去堂空,除了有些羌人在砸抢之外,驿馆中一个自己人也没有,更不要说崔嫣那些人了。

第573章 不曾沦陷

    她提着剑,站在驿馆的大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此时,樊莺听到李道珏的喊叫声往街头看过去,发现李道珏在几名刺史府护卫的簇拥下、倒拖了九环刀往刺史府跑,半路上又被一大群人截住了一番乱战、十分的狼狈。她催马冲上去,挥剑替李道珏解围,问他,“我崔姐姐呢?”

    李道珏说,“先到府上再找!”

    有樊莺加入,李道珏这几十人像换了筋骨,闯开一条路渐渐靠近了刺史府。

    北城门上一有动静,崔嫣就把驿馆中自己这些人叫到一起。高白、雪莲、李承乾夫人、黑衣人鲁小余、铜山镇孙伙长,也没有别人了。这些人汇到一处到了刺史府。

    刺史府只有汪、李两位夫人在,除了只留了一个护卫,刺史府所有的护卫都被李道珏拉走了,汪衡在东门上也顾不了她们。崔嫣以为,他们有个伤号鲁小余,樊莺此时又不在,两处人合到一起总会有些照应。

    街上一乱,孙伙长便和刺史府留下来的那名护卫关拢了府门,从里面上了门栓。刚把这一切做好,大门上就吵嚷着有人砸门。

    听到街上人喊马叫的,府中就这些人,男少女多,连高白、鲁小余也拿了条木棒站在大门内,要是有人冲进来,两个人也只能上手帮忙了。

    汪夫人、李夫人此时也到了一块,汪夫人惊疑地问,“刺史大人呢?怎么不来救我们!”李珏铃道,“姐姐莫急,我们还有些人,总能抵挡一阵子。”

    有乱羌搭了人梯,从刺史府高大的围墙上冒出头来,孙伙长举着木棒子在里面威胁道,“谁敢跳下来冲撞刺史府,就乱棍打死!!”说话间已有五、六人“咚咚”地跳了下来。

    那名护卫、孙伙长、高白、鲁小余一齐上前抵挡。雪莲和几名仆妇护着汪、李两位夫人、崔嫣往后院跑。李夫人道,“大屋是不能去的,我们先到酒窖中躲一躲!”

    在李夫人后宅,酒窖的入口是一侧厢房里,屋中存放了不少的杂物,酒窖小小的入口不很显眼,她们掀开木板,顺着梯子下去。

    刺史府大门外,樊莺、李道珏率着手下不多的人,与乱兵打到了一处。樊莺看到有人上了墙,她心中一急,策马沿着墙根猛跑一段,随后双脚脱了镫,翻身在马鞍上一跃,借着惯性飞到刺史府高大的围墙上,然后身形一闪跳下去了。

    李道珏见了暗暗叫好,心说西州高别驾这位三夫人的功夫竟然与她的人一般俊美。但他来不及多想,已经陷入了被围的境地。李道珏拼命挥了九环刀左抵右挡,怎奈力不从心,热汗早就淌下来了。

    正在危急关头,翟志宁单人匹马、一柄朴刀舞得风车一般冲到,与李道珏会合一处,李道珏见了放心不少,大声问他道,“山上的事情办妥当了?”

    翟志宁道,“那里有人守着,已经捆了四十几个。我看城里这样乱,担心夫人和刺史大人的安危,这才赶过来相助。”

    他所说的夫人是指的李承乾的夫人,但是李道珏不知道。他听了十分高兴,“我们卖卖力气,杀进府去,与夫人们见面。”

    翟志宁果然勇猛,在前边冲开一条路,引着刺史大人及剩下未打散的三十几名护卫,一鼓作气到了大门前,在门外高声叫门。

    里面正在苦斗时,樊莺先跳进来相助,接着李刺史等人也到了,高白打开大门放这些人进来,李道珏连忙让再关了大门,喘着气道,“舅子让我守雅州城……我守到了雅州刺史府,还好……没有完全沦陷!”

    话刚说完,从月心山方向传来一片呐喊之声,“安国镇唐军到了!所有乱民缴械,笪将军饶你们性命!”随着喊声,一阵兵器撞击之声、人员中刀的惨叫之声传来。

    李道珏惊问翟志宁道,“不是捆了四十几个么?怎么这样大声势?”

    翟志宁哪里知道,他离开月心山的山洞之后,严道县那二十位捕快失了主心骨。他们被山下的喊杀声扰得心惊肉跳,再看看地下捆着的四十多个,已经比自己人还多了,就更加六神无主,有一半的人跑到洞口遥望山下城中的乱象,山洞中只留了几个人把守着。

    洞内人看着许久不曾再有人冒头,便一时的大意,不时扭着头问山洞口张望的同伴,“城中情形如何?”

    而此时,笪副将护了头强行钻过来。守洞的捕快先是胡乱挥了棍子、在笪副将的肩头、后背上打了几下,最后抵挡不住,一哄而散。

    先前捆了的四十几人也被人解救了,后来又从小洞中源源不断地再爬过二百多人,在笪副将的率领下一齐往城内冲下来。

    这是些衣甲鲜明的安国镇唐军,与先前满身鸡血的柘林镇“溃兵”又是不同,在气势上就高人一等,那些起事的羌民见状,一头扎到雅州各坊间胡同、小巷里逃命。刺史府大门外鼎沸一时的乱象竟然很快平静下来。

    飞仙关外进来的柘林镇“溃兵”与安国镇汇在一处,声势大壮。笪副将也不追赶乱民,带人到了刺史府大门外,高声冲里面喊道,“刺史大人,安国镇率人解难,请打开大门罢!”

    李道珏在大门里回道,“哪个安国镇?皇帝下诏,严命剑南道各军镇不得妄动,你可有军令?没有请回吧,别把事情搞到不可收拾!”

    西门、东门守门的那些衙役、驿卒们在严道县县尉、雅州司马汪衡率领下,分别从两个方向前往刺史府支援。不过这些人本来就没有多少,战斗力也可以想像,在狼奔豕突的乱民丛中能够自保就不错了!

    这些衙役、力役们刚刚在两边街尾露头,笪副将大棍一挥,喝道,“两边均有乱民出现,通通都给我格杀!!”

    笪副将的话音刚落,从雅州城北门方向一阵急雨般的马蹄声传过来,前头是一杆大旗上头写着“大唐天山牧”几个大字。为首的是一位黑大个,骑在马上挥舞着一棍浑铁大棍没人能抵挡。

    在他后头是上百名手持连发快弩、长柄砍刀的护牧队员,再后边是北门上守卫的那些人,在汪县尉的带领下紧紧跟随。

    汪县尉把倒下来的城门抬开,将压到底下的几个人拉出来,正想着是先安上城门、还是不管大门、先赶去城中支援时,护牧队就赶来了。

    黑达冲着汪衡及两位守门县尉道,“钦差高大人命你们守好三门,捉拿起事乱民,安国镇的事情交与护牧队!”

    这些衙役们汇合在一处力量大增,在汪司马及两位县尉率领下往城中各处去了。

    笪副将手下有安国、柘林两镇近四百来人,他看看黑达的护牧队,有些轻蔑地哼道,“你们不在西州放马,却跑到雅州来搞乱,见了唐军还不下马就缚!!”

    李道珏在里面听了,把大门敞开,带着手下那些人、翟志宁,一股脑冲出来。李道珏冲着笪副将喝道,“姓笪的,你无令动用镇兵,我看该是你束手就擒才是!!”

    哪知笪副将在护牧队面前还是心虚,他正愁没有去路,恰见李道珏开门出来,便挥舞着铁棍高呼道,“李刺史开门让我们进去,我们进去再与刺史大人共抗放牧的乱民!”

    李道珏脚还没站稳,便被两镇唐军裹挟着,脚不沾地地再被拥进刺史府来。

第574章 三嫂莫恼

    那些手下比他还心急,一听主将下令,争先恐后往大门里挤去,竟然把笪副将堵在大门外。这时,黑达已纵马追到了,他有高大人的话:笪副将如果出现在雅州城中,那么击杀勿论。

    笪副将匆忙间回身抵挡,但黑达的浑铁大棍抡起来,力量大到他不能想像,笪副将手中的长棍和黑达的铁棍只碰了一下,便虎口发麻,铁棍险些脱手。

    笪副将知道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刺史府一时又进不去,他只好硬着头皮把坐骑圈到了开阔处,叫道,“都说天山牧多厉害,今天就让本将军领教领教!”

    天山牧护牧队在漠北、辽东、西域名声在外、战绩不俗。笪副将嘴上强硬,但心里却不停地打鼓。他见到天山牧的人已经把两边的退路全部都封死,往外跑是跑不出去了。

    李道珏几乎是被蜂拥的人群半空里架着,退回到大门里连来,身边左右全是那些唐军。李道珏看看自己的那些护卫们都在远处,身边一个自己人也没有。

    他连声道,“弟兄们!不必如此客气,本刺史知道你们都是听话的好兵,绝没有追究你们的意思!我只要捉姓笪的,与你们无关。”

    黑达适时在大门外高声叫道,“钦差大人有令,放下兵者器既往不咎,只追究领头者罪过!”话音未落,李道珏身边一片叮叮当当扔掉兵器的声音。

    这些当兵的已经看出笪将军有些手怯,他们也想过了,既然是抓贼,为什么自己这些正规唐军倒钻了狗洞,像做贼似的。在北门外叫城也不好好给开门。现在天山牧也到了,雅州刺史也不站在笪将军一边,那么谁是谁非没必要用自己的性命去试。

    刺史府的大门也没有人关闭,里里外外多数的唐军都拄在那里,成了黑达与笪副将的看客。黑达、笪副将这两人的个子都不矮,又都使一条大铁棍,他们的对决就有得看了。

    笪副将本想和李道珏掺杂一处,一可避免腹背受敌,二来以府中人要挟,不怕李道珏不给自己一个名正言顺的交待。

    但是此时再看看刺史府内外的形势,恐怕钻进刺史府去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了。远处街坊里,汪衡所率的那些衙役们满大街追剿乱民的动静更是让他心焦,他抖擞精神,在马上大喝一声,“弟兄们,一齐动手!”催动坐骑向着黑达冲去。

    大门外立刻有小部人响应,立刻被连发的快弩一眨眼射倒了十几个,余下的纷纷扔了兵器。

    而笪副将在黑达的面前没走上三个回合就失去了斗志,黑达一棍泰山压顶地砸下来,笪副将抱头伏身堪堪躲过去,但是坐骑的后胯被大棍一下子砸上,那匹马当时瘫在地下,把笪副将从后边丢出去了。

    他待要翻身爬起,但身边早围上来五名天山牧护牧队,人人手持一张快弩对准了他。

    李道珏这下子放了心,哈哈笑着大摇大摆踱出来,“刺史府是这样好进的?吓不死你们!”他吩咐手下道,“都给本刺史关到牢里去!”

    黑达看着这位右眼窝发青的刺史大人说道,“刺史大人,高别驾有话:只诛将,不问小兵……”

    李道珏转口道,“是了,本刺史猛的一下子又想起来,我舅子临走时是这样对我说的,再说我的大牢哪里关得下这么多!”

    他对那些人说,“带头的自动站出来省得我费事!其余人不问、不录,马上整队各归本部,只当没发生过这……”他感觉有一把冷嗖嗖的快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是一名旅帅。那人嘿嘿笑着说,“刺史大人,我也是领头的,你说该怎么处置我!”

    李道珏有些结巴,“你、你大胆,这么做让我怎么宽大你……”

    那人道,“容易得很,你让护牧队闪开一条道儿,刺史大人再亲自送我们出城就行了。”李道珏有心改口,但是当着这么多的人,也太显得堂堂的刺史说话不算话了。有心坚持着不改口,那么这人的手只要一抹,自己就交待了。

    他冲黑达道,“我舅子是怎么说的来着?是不是说只捉姓笪的,别人不论?”

    哪知黑达是个死心眼,有什么说什么,“钦差大人说了,队正、旅帅往上断不会饶!”翟志宁听了,手握着朴刀上前要解救李道珏,那名旅帅的刀再狠命地在李道珏的脖子上压了压,李道珏一连声地对翟志宁说,“你给我站下!我让你动了吗!”翟志宁便不敢妄动。

    李道珏对黑达道,“我舅子挺活泛的一个人,怎么有你这样犯轴的手下!”他话音才落,只觉得身后香风一动,随后“嚓”的一声轻响,李道珏感觉脖子上的刀刃顺着肩头跌下去了,听脚底下“当啷”一声。

    那名挟持李刺史的旅帅手中拿着一只刀把儿愣住了,眼前雪亮的剑光一闪,他闭眼、再无知觉。

    汪、李两位夫人、崔嫣、李承乾夫人不知何时已经从后院出来,正赶上李道珏遇险,樊莺想都没想,飞身跃过去替他解了围。

    此时,缠莺剑上的血污汇聚于剑尖,倏然滑落,剑上再无一点血迹。樊莺满意地看看宝剑,确认剑上干干净净,才低头、仔细地将剑插入腰带中。

    李道珏大难不死,就有些得意忘形,他看到樊莺与自己近在咫尺,她的额头正中溅有一小点血迹,便歪头凑过去,鼻子里一边不停地嗅着她身上的奇特香味,一边伸出一根手指去樊莺额头上抹,“多谢多谢。”樊莺一抬头,李道珏的手指头尖已经离着她几寸远。

    樊莺大怒,此时手中剑已插好,一拳捣到李道珏的左眼上。汪李二位夫人眼看着刺史大人捂着眼睛弯下腰去,樊莺怒气冲冲,对崔嫣道,“姐姐,我们回驿馆!”说罢上前,气呼呼地拉了崔嫣的手就走。

    李道珏知道自己唐突,连忙在后边追着说道,“三嫂,你莫要恼,我没有别的、别的意思……”但樊莺、崔嫣、高白、雪莲和李承乾的夫人已经都出大门去了。众人看到李大刺史的左、右眼窝都是一片乌青。

    但是他的心大的可以,转眼便把挨揍的事情忘了,他问黑达,“我舅子呢……就是高别驾,他怎么还不露头?”

    “刺史大人,彻州有悍匪出没,在下与他苦斗难以取胜,是高大人亲手将他击杀,原来是威远府折冲都尉纥干承干违旨动兵。眼下高大人又只身去了飞仙关,是他让我们到雅州城协助李大人的。”

    李道珏知道,笪副将向来是目中无人的,手中的一根大铁棍十分了得,在雅州军界也能数上一号。但是刚才在黑达面前连五个回合都过不了,那么天山牧领队的这位黑大个子的手段就不能估量了。

    那么,自己这位舅子的手段到底有多厉害呢?这么长时间也没看出来啊!想起刚才对樊莺的举动确实有些不敬了,李道珏这才有些害怕,感觉两只眼睛都疼了起来。

第575章 刺史威武

    天黑时,西州别驾才赶回来。此时雅州城内大局已定,除了城北一扇大门门轴毁损、主街上一些店铺、雅州驿馆物什有部分损坏、月心山上观音洞被打通之外,一切正常。

    高别驾回来后一头扎进了雅州驿馆就不出来了,李道珏在府中大排宴席庆祝胜利。所有人都到了,只有别驾和他的夫人们不到。李道珏派人来请,别驾对来人说,“不去,就说我在这里哄夫人呢!”

    李道珏一听就傻了眼。汪、李两位夫人道,“是你大庭广众下对三嫂不恭敬,看来要亲自去陪个礼才是。”李道珏两只眼睛乌青地抬头想了想,挨了女人打还要陪不是!他自认倒霉,起身往驿馆来。

    钦差大人也觉着谱儿摆得差不多了,听说李刺史亲自前来,崔嫣说,“让他站门外说话!”樊莺也是这个意思。

    李道珏果真站在客房门外说道,“舅子,按着你的意思,安国镇笪副将被生擒,安国、柘林两镇参与起事的旅帅共四人、队正六人,除击杀旅帅一人外,其余九人都被收监。而那些唐军……按着舅子的意思不一一追究了,放他们出城回安国镇和柘林镇的驻地去了。”

    屋里不回声,李道珏又道,“经过严细盘查,虏获的六百乱羌之中有不足一百人,是与五县裁撤下来的人员有牵连的,这些人均被押去卢山县服苦役,无偿打盐井两年。其余人罚粮两斛开释回家。”

    客房的门“咣”地一下子被高别驾打开,樊莺和崔嫣两人站在别驾的身后。李道珏说,“舅子……杀人不过头点地……再说你看我这双眼睛……我干什么了……两回都是一片好心啊!”

    高峻说,“事情还没完呢!刺史大人的庆功宴喝得有些早了,东女国的女国王在沫河上游集了五、六千人马,猪皮筏子都准备好了,只等一声令下渡河。这些人只要过了卢山县西北的灵关,你那两口盐井就不姓唐了!”

    李道珏大惊,连忙问计策,别驾说,“有了功劳都是你李大刺史的,问我做什么呢?你不是胆子大吗?大胆到想对我三夫人动手动脚……那你就也学学关云长,来个单刀赴会,顶多我给你再加个人陪着,但是这事我就不管了,我得哄夫人。”

    李道珏无心说笑,连声问,“让谁陪我去啊?!行是不行?”

    高峻道,“翟志宁是你的人,去不去随你指派。我再让黑达陪你去,对你已经够意思了。不过为了体现你的魄力,建议少带一个是一个。”李道珏青着两只眼窝,不住地在高别驾脸上打量。发现他一本正经的,不是开玩笑。

    他心说,你让我去自是没什么大风险,真有风险你还能只让我去?万一我挂在那边,你如何向我皇兄交待?八成你回来这样晚,把什么都安顿好了故意吓我。我是越低声下气你们越上赛!!再说有翟志宁、黑达两个天神相护,我怕者何来!

    他当即眉头不皱地说道,“太妙了,我可不像舅子那样惧内,三嫂哼哼两句,你就不认得朋友了……一听东女国有个女字,哪里还敢上前!只有本刺史敢去会会她们了!”

    高峻道,“事急万分,你得连夜起身,不然就晚了!”李道珏立刻从驿馆中出来,回到府上并不入席,带了九环大砍刀、翟志宁、黑达两人风风火火走了。

    高峻听着街上三匹马的蹄声远去,拉了樊莺和崔嫣道,“我们去刺史府喝酒。”崔嫣道,“峻,这位愣头青的刺史会不会把事情办砸了哇?”

    “城门都砸了,眼窝也砸了,还有什么可砸的!我们放心去饮酒便是。”樊莺和崔嫣两人知道高峻必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才敢把李道珏放出去。她们略作打扮,便光彩四射,随着别驾往刺史府来。

    再说李道珏,在翟志宁和黑达的陪同下,三人快马加鞭,天快蒙蒙亮时出了灵关。关令见刺史大人轻车简从、仆仆风尘,一看就是连夜赶过来的。他问,“大人,要不要下官在关里抽些人手随着?”

    李道珏说,“不必!沫河那边有什么动静?可有五、六千敌军?”

    “回大人,有五、六个东女国的人……一个时辰之前出现在那里。他们点了两堆篝火、备着三只大号的猪皮筏子,像是在恭候什么人过河。”

    李道珏一听,冲着黑达、翟志宁大手一挥,“你们即刻随着本刺史冲杀过去,一举踏平了小小的东女国!!”

    东女国东南与雅州接界,境内东西行九日路程、南北二十日路程,国内有大小八十余城。东女国的女王号为“宾就”,有女官称“高霸”,外官以男子充任。

    在沫河西岸点了火的五、六人里便有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官,有两位男官,职位略低,余下三人是随从。他们见对岸来人,慌忙撑了猪皮筏子过来相迎。

    女官自称是东女国的高霸,相当于丞相,对李道珏十分的恭敬,她似乎对李道珏乌青着的两只眼窝十分的忌惮。

    此时李道珏的心大概放到肚子里一多半。待三人的马匹也渡过来,这些人引着三人向西、策马行了半日光景,天色已然大亮。

    李道珏便看到顺着起伏的山势,构建了不少的木屋,一般两至三层,偶尔能见到五、六层的。高霸指着那些木屋对李刺史道,贵族至高可筑屋六层,只有宾就能建九层。

    说话间果然见到在中央位置有一幢九层建筑,前边的空场上列开了侍女数百人,众星捧月地簇拥着一位二十四、五岁的女子。

    她穿着青毛绫裙、下领衫,披着青袍,袖子一直垂到了地上。外边是一副短小的羔裘,饰着纹锦。头上梳着小鬟髻,戴了金饰。高霸对李道珏说,“这便是我们的宾就。”

    在她的身边,还陪立着一位年纪略小的女子,有二十二、三岁的样子。女官又引见说,她是东女国的小王。

    在翟志宁和黑达的面前,李道珏忘不了摆一摆刺史的威风,挺着肚子,几句话后便问道,“本刺史听说……东女国与吐蕃好像前些天要有什么军事行动。”

    宾就道,“刺史大人不要听信谣传,我们东女国东有大唐,西有吐蕃,因而才有个‘双面羌’的别号。”

    李道珏问,“什么意思?”

    高霸代为答道,“就是谁都惹不起的意思,两面不能惹。”

    李道珏乌着两只眼窝,立刻左右找着喝道,“吐蕃人在哪里,还不速速出来与本刺史相见!!”

    宾就道,“刺史大人,你不必再找了,吐蕃在我们南面的部落首领——纥干承基昨天才陪着大唐一位别驾来过。别驾手中的一柄乌刀似乎让吐蕃人十分忌惮,纥干承基首领已允诺,今后不再找我们东女国的麻烦。”

    高霸说,“我们昨日就想与高别驾商量一件事情,但他说做不得主,要请个大官来,让我们时刻在沫河边迎着,想不到今天刺史大人就亲自到了。”

    李道珏撇了嘴道,“小小一个别驾,只配给我倒酒!说说吧……你们东女国有些什么大事要本刺史定夺?”

    李道珏发现,无论是那个宾就、还是她身边的小王,脸上就现出了不大好意思的神色来。高霸笑着说道,“我们东女国宾就与小王都到了待嫁年龄,有意与雅州结亲……如若亲事能成的话……那么,我们愿意举国并入雅州,归到刺史大人的麾下。”

    李道珏偷偷观察大小两王,发现她们正当妙龄,虽然在样子上离着高别驾的三夫人、五夫人还有段距离,但是也不赖了。

第576章 归心似箭

    八十多座城……两位妙龄女子……又得地盘又得女色,这真是……不要太美好。传到长安去,估计着连皇兄也要对自己刮目相看了!李道珏变得有些矜持起来,就是不知家里面汪、李两位夫人有没有意见。

    又听东女国高霸和大小两位女王耳语了一阵,返身对李道珏道,“刺史大人,你带来的两位人选,我们的宾就和小王都是十分满意的。”又指着宾就对黑达问道,“不知你这位将军对我们女王可还中意?”

    又问翟志宁,“你看我们的小王如何?”

    两个人恍然大悟,也不敢看李道珏的脸色,连声笑着说,“承蒙女王看得起,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李道珏悻悻地说,“你们女王的眼色也真差了一些,昨天来的那个小白脸不是更好,本事又大。你们无论谁招了姓高那小子做女婿,想把逻些城并过来也是可能的!”

    小王心无城府,终身大事定下来了,话就多起来。她问李刺史,“是那个给刺史大人倒酒的别驾吗?”李道珏点头道,“不是他还能有谁?”

    宾就和小王两个女子就捂着嘴低声笑起来。高霸笑着解释说,“我们东女国俗以女尊男卑,别驾不在,我就大胆地说一句:像昨天高别驾那样子的,都比不上刺史大人这个样子的。”

    小王说,“不要说在刺史大人那里,就是在我们东女国,高别驾也就是倒酒的差事。哪有刺史大人带来的黑达将军和翟将军高高大大、威威风风的好!”

    李道珏不由的一阵后悔:当有一个又露脸、又能抱得美人归的机会被高别驾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没有珍惜。

    高峻还曾明确提醒自己,“少带一个是一个。”可是自己哪会想那么多,要不是为着面子,他想带上一百个来!但他又怪不到高峻的头上,人家高峻自己没戏,已经把路替李道珏铺好了,是李道珏自个把好事推出去了。

    他暗道,高峻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明说?不论是黑达还是翟志宁,自己少带一个的话,那么以着两只乌青的眼圈儿,自己怎么也归不到小白脸一类。

    大事办妥,李道珏回到雅州的时候,才体会到高别驾其实已经很受伤了。他不再过问雅州和剑南道的军政大事,每天携了两位夫人游山玩水,早早地出去、天色很晚了才回来。

    高别驾甚至连刺史府都很少露面,即便不出去逛,也是和樊莺、崔嫣两位夫人躲到雅州驿馆里。李道珏亲眼见过黑达的本事,只得一个翟志宁他是不满意的,又向高别驾提出来,想把黑达留在雅州。

    高峻也同意了,人家东女国是冲着黑达才并入雅州的,高别驾怎么好阻拦?除此之外,李道珏狮子大开口,又向西州别驾讨要他的护牧队,一百二十名不说都留下来,六十名总该没问题吧?但是高别驾说什么也不答应。

    贞观十九年正月十五,长安的诏书到了,基本同意钦差高峻关于调整剑南道军政的意见。李道珏这才知道,前些日子高峻神龙见首不见尾,原来是在做大文章。

    长安的诏书将剑南道威远、归德、二江、兴化四座折冲府一下子裁撤了两个、合并了两个。归德、二江两府合并为归德折冲府,威远府与兴化府不存在了,从此剑南道只一个军府——归德折冲府。

    金汤、天威两军合并为天威军,金汤军撤销。

    剑南道军镇也不少,有二十七座,分别是:犍为、沐源、寺庄、牛径、铜山、曲滩、陀和、平戎、依名、利云、溶川、罗护、柘林、大池、鸡心、龙溪、赖泥、可阳、婆笼、马鞍、始犁、峨眉、火井、和川、始阳、灵关、安国。

    经高峻建议,这二十七座军镇一下子裁撤掉二十一座。只在与獠、羌、六诏、吐蕃等仍未归化的地方部落交界处保留了六座军镇:犍为镇、曲滩镇、平戎镇、柘林镇、赖泥镇、大池镇。

    而那些原本为着保护内地盐井、铜矿、铁矿、打击走私而设立的军镇全部撤销了。剑南道原有的八座戍城:晏山、边临、统塞、集重、伐谋、制胜、龙游、尼阳城予以保留不动,还加派了力量。

    那些因军镇、军府撤并而裁撤下来的府兵分三部分处置:一部分被择优充入新军镇中;另有一部分撤去军籍、令他们充实到各县中任捕役、快役、弓兵,内地盐井、铜铁矿的保护职责就由各州县承担起来,不再借助军队;最后剩下的一大部分被组织起来开办官井、官屯、铜矿。

    这样一算,剑南道的军事力量至少从人数上切去了一半,机构不重叠了,将领也少了,更主要的是每年军费支出一块就节省了五成,不要说输绢了,那都不是事儿。

    但是军力部置的作用却一点没有削弱。

    高峻在各处保留的军镇、戍城都处于军事要点上,既可四面兼顾、又能相互联络。平时只须派出斥候巡视,一方有事时该处军镇只要抵挡上一到半天,剑南道后边的支援大军也就到了。

    而那些开办官井、官屯的准军事力量,业余时间仍要进行军事训练,不同的是他们自食其力,再也不花军费了,相信在一两年之内,剑南道的盐井会成倍的增加。

    剑南道按察使的职位自刘万年殉职后也不再设了。

    涂州的端源县、彻州的文进县撤掉了,而这两个原本各有两个下县的州也被合并成了一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两个县县衙在筹银一事上没起好作用,被钦差一锅端掉了衙门,从县令到县丞、县尉一干公职都没有了位子,没有人敢说个不字。

    荣经县原金县令撤职、卢山县王县令的任命得到了吏部的确认。

    贞观十九年正月十六日,吐蕃大首领松赞遣使入长安,贺唐军克复辽东。这一道贺比唐军从辽东班师晚了两个月。高峻知道这是他这位义兄接到了桑吉、次旦、次仁兄弟的信后做出的一种表示。

    东女国也遣使入朝,请入其国。皇帝准请、并降玺书抚慰,准许东女国两女王嫁入雅州。她们嫁入雅州后就不再享有女王名号,但是长安授予女王宾就、小王的兄长汤厥为银青光禄大夫,锡以金帛,管理原东女国并入雅州的数城。

    为着体现门当户对,长安又超拔原天山牧护牧队队长黑达任天威军司马,品级由正八品下阶升至正六品上阶。翟志宁提任雅州郡王府卫队长,从六品下阶。

    李道珏因“并东女国”之功,现在已经是雅州郡王了,汪、李两位王妃现在关系好得不得了,天天在一起研究药酒配方。

    又经过一番艰苦的讨价还价,高别驾看在黑达的面子上,才从护牧队员中挑出乐意留下的二十人,到黑达手下各军镇任镇副,人人由从九品下阶提到了从七品上阶。

    本来高峻还想着喝完黑达和翟志宁的喜酒再回西州,但是柳玉如从西州打发人催问高别驾为什么还不回去。来人从鄯州还带来了一个消息——高峻的大姐高畅生了。

    高大人归心似箭,不顾李道珏等人的挽留,立刻收拾着起身。

    他还有个事拿不定主意:李承乾的夫人怎么办?这该怎么办?

第577章 更没意见

    高峻只知道她姓苏,武德二年生人,比柳玉如还小了一岁,除此之外对她的身世一无所知。苏氏以前的身份,在雅州只有高峻、樊莺、崔嫣三个人知道,连新晋封的雅州郡王李道珏都不知道。

    李承乾死后,苏氏和翟志宁就是奔着西州高别驾来的。他们原来的打算是,如果在雅州遇不到高峻,他们就一直找到西州去。

    因为放眼整个大唐,只有西州的高别驾对他们的处境是关心的。可是现在翟志宁已经定下来要娶东女国的小王,又在雅州谋了体面的官差。

    那么,原来名义上只算是主仆关系的翟志宁和苏氏,当然也可以继续在一起,但是从苏氏这里来说,处境就十分的尴尬了——翟志宁的身份漂白了,他已经是雅州的官员,家中自然也很快会有女主人——不能公开身份的苏氏算什么?

    高峻、樊莺和崔嫣身为知情人,他们在收拾着要回西州时,就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个问题。

    他们知道,从情理上说,虽然这不是翟志宁的意思,但是苏氏已经被翟志宁的新处境推开了,事不由人。

    苏氏跟随他们回西州才是唯一可行的法子,任何一个知情人都不能对一个弱女子的处境无动于衷,在这件事情上装糊涂都觉得不仗义。他们也不能问苏氏,怕请求去西州的话由苏氏的嘴里说出来会让她尴尬。

    高峻也觉得带苏氏回西州的话,由他当着樊莺和崔嫣说出来,像是别有所图似的。

    于是他一边想着这事,一边处置了高白的事,李弥在雅州被高峻一脚踏翻之后,高白重回高府已经不算个问题了。

    没等高白开口,高大人便问他道,“我准备向雅州王妃汪夫人要个人,给你带上。”

    高白明知故问,“高大人,你要……给我……带谁?”高峻看着他说,你小子装傻!高白就笑了,他只觉得自作主张带个雪莲回去会对不起菊儿。但是有高大人做主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樊莺和崔嫣一到雅州,就把西州家里的那些事情悄悄告诉了高峻。高审行与丫环菊儿的事情令高峻十分的无奈。

    主夺仆妻之事在大唐是会让人诟病不休的,这件事情发生在一位高官的身上,会让人觉得是一个大人猥亵了一名女童,更会降低了官员的身份。虽然高白不大会闹将起来,但传到了长安去,会连整个高府都抬不起头来。

    这些人谁都不对高白说菊儿在家中的那些事,只是认为这样对高白来说总算是个交待了。与汪夫人一说,汪夫人哪里会不同意?雪莲当然更没意见了。

    汪、李两位王妃还央求高别驾,把李道珏酒窖里的那些酒都带上。今后除了别驾大人给泡的药酒,什么酒都不许他沾了!李道珏对药酒的妙处已经深有体会,哪里会不同意?高峻当然更没意见了。

    孙伙长和鲁小余当初都是属于从剑南军界倒反出来的,虽然他们反的是纥干承干,纥干承干已经被诛,但是他们也不能在雅州呆了。高大人说,“你们跟着我。”他们哪里会不同意?

    所有的事情一件件地都安顿好了,高别驾还像是有什么事情没处理。樊莺和崔嫣就对高别驾说,“把她也带上吧,这是我们姐妹两个的意思!到时候有谁有说辞了,就把我们姐俩顶上去!”

    高峻哪里会不同意?在黔州最后的那个夜里,高峻深夜入户对苏氏所做的那件唐突事情,到现在他还耿耿于怀,觉着不像个男人所为。也许给苏氏一个稳定些的生活归宿,就把这两件事情抹平了。

    万事只图心安。

    樊莺和崔嫣立刻把这件事装作轻描淡写地与苏氏一说,又不能太郑重其事,这是两个善解人意的美妙女子。崔嫣对苏氏说,“姐姐,你看眼下这个情形……雅州乱糟糟的……不如随我们去西州,没事也好与你说说话。”

    苏氏拿出一只布包裹,打开后里面是高峻、柳玉如、樊莺上次在黔州给他们留的金银。料理李承乾的后事花去了一些,还剩下了不少。苏氏说,“那么我就不拿它们了,我们在路上花吧。”

    从樊莺身上记忆犹新的香味,高别驾身边从不离手的、不反一点光的乌刀,以及两个人的身量个头上,苏氏早就知道了那一晚出现在自己和李承乾屋中的人是谁了。

    为了再确认一下,苏氏甚至还假想着这两个人穿了黑衣、蒙了面,一起站在不掌灯的屋子里的样子,映现他们无声地在一起纠缠、推搡的场景。她更确信无疑。

    她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什么原因让高别驾做出那样的事情,但是总出不了恩怨情仇,而且大半是与李承乾有关的、而不是与自己。

    她曾经被这个人像狂风一样吹去了身上所有的遮掩,赤条条地呈现在他面前。但是她仍然不会因这一件事情,便认为高别驾是个不光明的人。事实上通过自己的观察也看不出他是这样的人,再说李承乾已经不在了。

    雅州的事情已了,高别驾无意于再等一等正在筹备中的、日期已经临近的黑达与翟志宁的婚礼,他对这二人说,“有什么事,还可快马到西州相见。”

    于是正月底时,西州别驾高峻、三夫人樊莺、五夫人崔嫣、李道珏所说的“八夫人苏氏”、鲁小余、孙伙长、高白、雪莲、一百名天山牧护牧队、二百匹潘若水都督送的马、三辆满载了各式美酒的大车,在“大唐天山牧”大旗的引领下,浩浩荡荡向着西州进发。

    李道珏与两位王妃、雅州司马汪衡、天威军司马黑达、王府护卫队长翟志宁、二十名留在雅州助力的护牧队,一齐到雅州往北的官道上相送。

    李道珏的两只眼窝还有些发青,左眼窝是樊莺揍的、右眼窝是高别驾揍的,但是眼睛里却有些湿润。离别之时,李道珏拉了高峻的手难舍难分,声言一定会找个时间带两位夫人去一趟西州。

    是西州高别驾的到来,让李道走在了现在这样一条大路上。他能够晋为雅州郡王,那是长安皇兄对他的认可,而家中汪、李两位夫人和和睦睦,也多亏了这位舅子。

    待西州的这些人马渐行渐远,消失在远处大道的尽头,送行的人们不论男女、不论身份高低,才发现彼此都落泪了,尤其是那些跟随高峻转战各地的护牧队们,更是毫不掩饰内心的伤感。

    剑南道自造船诏下达后所出的、所有的乱象,几乎演变到了由陕州与峡内发兵镇压的地步,被西州这位只身而来的年轻别驾近乎完美地平息下去了。

    剑南道的军政更为精干、理顺,州县县民的租、庸压力顿减,民声和顺,南南北北喜迎贞观十九年的到来。

第578章 一只顶针

    在CD府外的官道上,剑南道都督潘若水率领大小官员迎候西州别驾。他们到此时才一睹传说中美如天人的别驾三夫人,果然是见所未见。除此之外,那位怀抱着瑟琶骑在马上的五夫人也令人耳目一新。

    潘若水在这次事件中没有受到牵连,仍然官居原职,他认为这位西州来的钦差一定是说了好话的。他极力请西州别驾到CD府小住几日,好让他尽尽地主之谊,被高峻婉言谢绝了。

    高峻接到了柳玉如催促回家的信后,哪里有闲心在CD府再逗留呢。不过他想,也许剑南道有一位越来越强势的李道珏,潘若水的存在就是最合适的。

    十天后,高峻这些人抵达了鄯州。

    提前就有护牧队快马报信,鄯州果毅都尉郭待封大老远地迎出来。高峻带人去西域的时候,郭待诏和郭待封兄弟两个都去阿拉山口助阵,此时二人再一次相见,距离那时已经过去了五个月了。

    知道大姐高畅生了个男娃,高峻一见面就向郭待封道贺得子之喜。樊莺和崔嫣两人也催着快快进城,好去看一看郭家的小公子。郭待封说,“正为他发愁呢!”

    进了鄯州城、到了府中,郭待封连忙吩咐摆下酒宴款待兄弟,而樊莺、崔嫣、苏氏、雪莲等人一头扎到了郭夫人的内室里去看孩子。

    郭待封与高峻一边喝着从李道珏那里带来的美酒,一边说了雅州的事情。随后郭待封说起了自己新得的这个宝贝儿子,他愁眉不展地说,哪儿都好,就是没有母奶。

    偏偏请了几个奶妈,这小子就是不吃。西州拉来的那头奶牛,一直就像个姑奶奶一样供着,孩子也不吃牛奶。自生下来,每天一直就是打些面糊糊喂着,孩子都瘦得不用说了。

    高峻道,“这小子倒是很有个性……我大姐不会这么不中用吧,能生儿子倒没有奶了,这是怎么说的?”

    郭待封与高峻也不见外,也是让家里这件事逼到了没有法子。他对高峻道,“奶倒有的是,就是吃不上啊。”

    自从发现这件事情之后,郭待封与高畅两人一直愁眉不展。你说这件事情又能和谁说呢?请郎中来,郎中说我可以开副药,不论催奶还是止奶都有法子,但是夫人有奶出不来我就没法子可想了。

    高畅那两只奶包都要胀破了,痛得不能再忍,恨不得用鞋底子去打破才好。但是孩子用嘴去嘬,却什么都嘬不出来。郎中不用看,就说,郭夫人这是没有奶眼,奶出不来,我也无法好想。

    郭待封西州父亲那里也不好说起,母亲早就没有了。郭待封只是写了一封信回去给大哥郭待诏,让大嫂过来看一看,算着日子也快到了。

    不久,樊莺和崔嫣就从内室出来了,这些人流着眼泪说,孩子饿得嘴都起了干皮,与别人家胖胖乎乎的婴儿没法子比,一直在哭,太可怜了!大姐也在哭,更可怜。崔嫣说,孩子只是一个饿,可是大姐却是心疼而且没法子。

    一直到晚上,府外来了车驾,是郭待诏的夫人到了,随着下来的还有一人,高峻、樊莺、崔嫣一看,是家里做饭的婆子。崔嫣一见喜道,“妈妈一来,估计准有法子了!”

    原来是待诏夫人从牧场村路过,先去高峻家里见过了柳玉如。柳玉如一听也很着急,但是家里这些乱事情不能她再走了,而且去了鄯州自己也没法子。谁知婆子一听大概,就说,我有办法。

    于是,柳玉如就让她跟着郭待诏的夫人一起到鄯州来了。

    众人此时也顾不得寒暄,先把人请进去。婆子进去一看,不大一会儿就出来了。她对郭待封等人说道,“法子倒有,不过就是个心狠。”

    郭待待连忙问计,婆子道,“郭夫人这种情形两百个人里总能遇到一个,”她从怀里掏出一只女子们做针线用的顶针,交给郭待封道,“把它套到夫人胸前,你就死命地用嘴去嘬吧,除此别无他法。”

    这只顶针极普通不过,铜制的一环子,五分来宽,外表面上密布着麻坑,用时一般戴在握针的那只手的中指或无名指上,往布料里顶针尾时省力、手不疼,是女工中常用的。

    郭待封拿了顶针进去,屋外的人伸着耳朵等着大功告成,但是郭待封在里面鼓捣了半晌,除了高畅的惨叫之外没有任何的进展,偏偏孩子还声嘶力竭地大哭起来。

    郭待封满头大汗,额头上鼓起一只大包出来——是高畅不堪折磨打的。

    他愁眉不展,看到了高峻,“兄弟,我心不够狠,她一叫就泄劲了。可是这事让别人干我心不甘……孩子的命要紧,你去试试!”高峻不好拒绝,他想了想,对郭待封道,“我去也行,你陪我去,好有个见证。”

    郭待封连忙答应。高峻又道,你把我眼睛蒙上,这样你心里可能舒服一点,再说嘬那东西也不用眼睛。郭待封也答应,当时用布蒙了高峻的眼睛,由郭待封牵进去。众人都在外边等着。

    高峻被郭待封领进去,孩子的哭声就止了。只听高畅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兄弟,你可来了,待封这个死货不中用,姐姐和你侄子的小命就看你了!”

    高峻像个盲人似的,平伸了两手在身前划拉着,“没事没事,这种事我最在行了,不行也得行,保证嘴到病除。”他感觉高畅在床上伸出手来拉他过去,郭待封连忙把那只顶针塞到高峻的手里。

    樊莺、崔嫣、雪莲、苏氏、婆子等人挤到门外帘子后头,只听高峻说,“哇!二哥你真下作,有这样好的东西还管我要什么奶牛。”

    听不到郭待封言语,倒是高畅说,“没心情听你开玩笑,快些。”

    听高峻又说,“要不是为着侄子,我才不干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估计着不要二哥、就是侄子将来也会怪我不知礼让……”

    崔嫣在外头听了一阵,有好一阵子听不到高畅大姐苦不堪言的动静,心说这是在干什么呢?刚想到这里,就听着高畅痛不欲生地一声惨叫,婆子在身后说,“成了!”

    随后听到屋里“啪”地一下有一只碗打碎在地下,“咚”的一声有人跌坐,孩子哭了起来。高峻叫着,“不干了,不干了,狗咬吕洞宾!!”

    门帘一挑,樊莺等人看到高峻已经扯了蒙在眼上的布带子,额头上淌着血就要气呼呼地出来,但是被郭待封一把再拉进去了。听高畅有些歉意地道,“兄弟,姐姐长这么大谁敢给我这样的罪受……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再来这边,这边真是舒服多了!”

    高峻不满地嘀嘀咕咕,“你不找根本,要打也该打郭二哥……”话音未落。随后就听高畅又是痛不欲生的一次喊叫,“你这个混蛋,怎么不像上次似的先给些准备!”

    随即,孩子的嘴里含上了东西,似乎在不住地吞咽也不撒嘴,哭声也听不见了。

    郭待封搀了还蒙着眼睛的高别驾从屋里出来,脸上喜滋滋的,对众人道,“这下子全好了!”高畅在屋里道,“好好给兄弟擦擦血,上些药吧。”声音已经恢复了平常。

    樊莺、崔嫣连忙上去,帮着解了高峻眼上的黑布,发现他的额头上有血,但口子却不大,原来是被高畅随手拿一只碗砸的。总算大事解决了,她们虽然心疼,也不好说什么。

第579章 高峻辨琴

    郭待封心里惦记的事情得到了解决,再与高峻喝酒时就放开了,两个人谈天说地,酒喝得很凶,最后又落到了今天这件事情上来。

    郭待封说,兄弟,不怪你大姐总夸你,为什么我就下不去口呢?高峻道,“不是我的我当然下得去口……不过这就像你帮我助守阿拉山口,明知身后再也没有援兵,还不得把命豁出去!”

    兄弟二人一直喝到了后半夜,高别驾才被人搀扶着回到了客房。樊莺早就睡熟了,崔嫣还没睡,她感觉高峻晃晃悠悠地爬上来往自己身边一倒,然后一只手就摸索到她胸前来,嘴里嘟哝道,“狗咬吕洞宾……”

    崔嫣自从到了雅州,高峻就一直在忙,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都少。

    但是在从雅州返回时,包括被打得两眼乌青的李道珏在内,有那么多的人依依不舍地相送,又让崔嫣体会到,高峻在雅州这段经历一定会让许多人难忘。

    看着这个已经睡熟的男人,崔嫣觉着他干正事的时候心无旁骛,又很有办法。而像今天他处理高畅大姐这件事,给她留下的印象又与以往有些不同。

    第二天众人告辞,只有郭待诏夫人留下。两天后,高别驾一行到了凉州。五个月不见,甜甜的个子又长高了,见了高峻这些人很亲热,高峻问她想不想回西州去,可是她舍不得两只绵羊羔。

    他们只在凉州停留了半天,把从雅州李道珏那里拉来的好酒给李袭誉、孟老汉放下一车,就再起程。

    出玉门关的时候,高峻派出快马先回西州送信。高白思家心切,自告奋勇一同先行,只让雪莲和后边大队人马慢走。

    因为有苏氏和雪莲随行的原因,崔嫣就不必一直骑马,有时骑累了,就坐到苏氏的马车里去与她聊天。崔嫣发现,这位苏姐姐读的书似乎一点不比自己少,崔嫣随口说出来的典故她都知道,答对也很得体。

    崔嫣还知道了苏氏的确切身世。

    苏氏的出身也可算得上显赫,她的曾祖是北周新兴公主的驸马、隋朝尚书右仆射苏威,祖父是大隋朝鸿胪卿苏夔,父亲是台州刺史苏亶,现在还在任。

    崔嫣问,那么李承乾流放后,姐姐的父亲就没去黔州看望过你吗?明面上不方便,但是私下里总该派个人去看看你吧?

    苏氏苦笑了一下,对崔嫣道,“没有旨意,像父亲那样的高官,哪里敢去私自看我,多少人避之唯恐不及呢!”

    她说,“我的叔父苏勖,正是魏王李泰府中的司马……自从承乾出事之后,他们兄弟恐怕早忘记了我是谁了!”

    说着,苏氏竟然一点都不停滞地念出一篇诏文来:秘书丞苏亶长女,门袭轩冕,家传义方,柔顺表质,幽闲成性,可皇太子妃,所司备礼册命……她苦笑着对崔嫣说,“妹妹,谁想的到这样的溢美之辞曾经是说我呢?!”

    苏氏念的是册封皇太子妃的诏书。

    红尘滚滚、名利烟云,兴亡倏忽、福祸无凭。

    崔嫣无语,在雅州的时候,高峻就已经把李承乾和李泰这对亲兄弟的事情讲给她听了。李承乾与李泰是这样一种势同水火的关系,而苏氏和她的叔父却分处两边,想一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苏氏的父辈们为着避嫌,怎么会去看一个随同废太子外徙的罪妇呢?想到此,崔嫣不禁吓了一跳——连她父亲都不敢看一眼的苏氏,如今却被高峻给拉到西州来了!

    崔嫣不知道高峻想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依着她对高峻的了解,他多半是没有想过这么多。在这类事情上他总是人随心走,从来不瞻前顾后。

    想一想当初高峻顶着压力,强行从长安的道观里把自己拉去了西州,一般人谁敢做这种事?再怎么说她与高峻也顶着兄妹之名,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啊!

    她想,高峻接了过去的太子妃去西州这件事,要比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严重得多。她和樊莺都知道他是为着苏氏着想,但是别人会怎么认为?此事万一传出去,会不会给峻带来什么不利的影响呢?

    她为这个一闪而现的念头惊到了,抬眼去看苏氏。

    也许是过去的经历给苏氏带来过意想不到的沉重打击,眼前这个比柳姐姐只小一岁的女子,原本美丽的容颜像是盖上了一层灰尘,眼角已经出现了轻微的细纹,看起来倒像是比柳姐姐还大了十岁。

    崔嫣更不相信高峻把苏氏带过来是出于别的目的了。

    她斟酌着,对苏氏道,“姐姐,到了西州你就得把以前的身份忘掉,对任何人都不能说起啊!你知道这里面的紧要!”

    苏氏何等聪明,当时便明白了。她对崔嫣道,“唉,这世上除了高别驾和你们姐妹,还有谁关心我的身世!不过这件事我自然是知道的,别说是身世了,就是这个‘苏’字,我便弃了也不可惜!”

    崔嫣笑了,说,“那就不必了,姓苏的也不止你一个!”

    高峻和樊莺在车外骑着马,忽听车内有瑟琶声响起来,高峻与樊莺打赌道,“这一定不是崔嫣弹的。”樊莺不信,掀了车帘去看,发现瑟琶正抱在苏氏的怀里。

    高峻道,“这一曲弹得中规中矩,也没什么毛病。但沧桑中满是谨慎,全不似崔嫣弹的,活泼倾情、直贯入心。”

    车内人听不到高别驾对琴声的评价,但是樊莺就十分的钦佩,想不到师兄从来不摸琵琶,却猜得这样准确。

    她有了些醋意,在马上低声问道,“师兄……是不是这些人里面就是我拙手笨脚,不会作诗,琴也不会弹……”

    高峻用只有两人才听得清的话对她道,“你多虑了,我到现在不消说一重天还没走出去,连西州都大远呢!”

    樊莺想起来在黔州时,师兄对自己说过“十重天”的话,那晚她问高峻喜欢她到不到得了天边那样深远,高峻说让她先找到第十重天。

    樊莺彻底放了心,催马追上去,挥手在炭火的身上抽了一鞭子,“叫你不快一点。”炭火和高峻都有些不清不楚,一下子往前边驰去了。

    牧场新村。往雅州的家信送走之后,二十几天过去了,柳玉如一直没等来回音。她不好表现得太焦虑,只是自己胡思乱想,高峻是不是在雅州真的遇上了难事,被缠住了?

第580章 西州大势

    昨天,谢大嫂到妹妹家里来坐了一会儿。眼下桑林中没事,她是来闲聊的。柳玉如只是从她的话里听到一句,说谢广刚刚从西州的牛马肉分号回来。然后又说了一句,西州郭都督正在调派人马。

    柳玉如不知道郭都督又有什么军事行动,她甚至猜测到,是不是高峻在雅州的麻烦惹大了,又要从西州调兵?而谢大嫂语焉不详,让她心心惦惦的。反正也是无事,午饭后,柳玉如便拉了谢金莲和丽容,要到谢广家再打听打听。

    在旧村高白家的大门口,高审行在大门内往外探了一下身子又缩回去了。中午时高审行就没有回新村家里吃饭,想不到是在菊儿这里。她们假装没有看到,一拐就到了谢大哥家。

    谢广如今已经再不是那个为着五个铜钱使浑耍赖的人了,如今兜儿里有了钱,又常期往来于北边大漠与西州各县之间,经历的人与事多了,见识也水涨船高。

    听了柳玉如的话,谢广说,西州正在调动人马不假,但是要说去支援妹夫却不大可能。且不说妹夫绝不会沦落到请求援兵的地步,西州这个地方只能是内地过来支援,怎么能反过来往内地调兵?

    柳玉如等人就放了些心,又问,“那么郭叔叔要在哪个方向用兵呢?”

    这个谢广就说不好了,他安慰了柳玉如、谢金莲、丽容三个,让她们安心在家,“妹夫一定会没有事的,放心好了。”

    西州郭都督确实是在调兵,为的是焉耆以西六百里的龟兹国。郭孝恪认为,龟兹在西州眼皮子底下的所作所为不能再容忍了,这会带来连锁反应。

    随着西、东两突.厥的衰微,来自北方的威胁越来越微不足道。贞观皇帝有意对塔里木盆地的诸绿洲地方政权建立大唐的宗主权。

    这些绿洲对大唐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因为“丝绸之路”就通过这里。葱岭以西的波斯、东罗马帝国的商人通过这条路到达长安。因此,对这条路的控制是大唐帝国政策的一个主要目的。

    头一个归入唐朝的大绿洲,是最靠近玉门关的、温暖而富饶的高昌,就是现在的西州。它受到的中土文化影响比其它绿洲更多。自汉、晋以来,高昌国由其汉人祖先麴氏王朝统治。

    隋代和唐高祖时期,高昌处于西.突.厥的统治下,但贞观四年随着叶护可汗之死,失去倚重的高昌王麴文泰和他的王后一同到唐朝,受到了盛情接待。

    可是麴文泰回国几年后,却开始封闭丝路。

    这是由于塔里木盆地发生了一个深刻的形势变化。

    贞观十年,阿史那社尔决心到长安作唐朝的将军。自贞观十二年以来,阿史那社尔在高昌的统治地位被西.突.厥东部联盟的首领都陆可汗所取代。由于都陆的支持,高昌王麴文泰才敢于藐视大唐。从西方带着货物前往长安的商人不能继续前进,高昌以西各国给大唐的贡礼也被麴文泰截留了。

    由于这些困难,贞观十二年皇帝准许高昌西南的另一个绿洲小国焉耆另开一条横越沙漠的南路。

    麴文泰于是联合西.突.厥攻击焉耆和另一个绿洲小国伊吾。伊吾位于高昌之东,为通往长安的必经之路,受到攻击的理由是伊吾对西.突.厥的态度转冷,而转向于效忠大唐。

    贞观皇帝接到伊吾的求援信,当即命令麴文泰作为一个藩臣亲自来朝,但麴文泰置之不理。贞观十二年阴历十二月,皇帝命侯君集率军远征高昌。

    起初麴文泰认为,唐军跨越这么广大的沙漠地带远征他的王国是件可笑的事情,但他没有料到侯君集的坚毅精神、和彪悍的战力。当他听到唐军已快速逼近时,据说是因为极度的惊恐而死。

    西.突.厥曾答应高昌,如果高昌遭到进攻就给予援助,于是便派出了一支援军。但这支援军在唐军到达时竟转头逃跑。贞观十四年阴历八月,麴文泰的儿子——新高昌王举国向侯君集投降。

    皇帝决心把高昌并为大唐的一部分,而不仅仅把它当作一个蕃属。魏徵和褚遂良二人极力反对直接统治这个绿洲,因为它离长安太远,需要很多军队驻守,在征集戍兵和供应上都有困难。

    魏徵坚决否认这个地方的归并能使大唐得到任何的实利。但皇帝对这个劝告置之不理——因为一条丝路的价值不是谁都能认识到的。于是高昌成了大唐的一个州——西州。

    西州是大唐巩固丝路的一个战略支撑点,因而西州都督绝不仅仅是内地的一个州刺史可比,他要兼管一州文、武两方面的事务,而且掌握着一支常备军队,所辖的区域也极为广袤,从甘、肃以西的沙州,直到西面的焉耆边境。

    焉耆自贞观六年以来就向大唐朝贡,可是它很快因大唐在紧靠它的、相距不到五百里的西州设立都督府、驻军而不安。因此,焉耆和西.突.厥联盟,并停止向大唐朝贡,而且也学着高昌的做法,对南路上经过的客商课以重税、截留贡礼。

    结果,在贞观十八年后期,西州大都督郭孝恪出征焉耆,俘虏了国王。而龟兹的援兵都没敢象模象样的露面,焉耆便纳入了西州。

    焉耆的西面六百里就是龟兹绿洲,龟兹首领苏伐,虽然名义上是大唐的藩臣,却暗地里援助了贞观十八年焉耆的叛乱,停止向大唐纳贡。

    郭孝恪能够在西州大都督的职位上坐到这么久,那是他明白地知道皇帝经营西州的根本目的就在丝绸之路。确保丝路的畅通,并在此基础上争取西州附近区域的繁荣、传播大唐的威名与影响,就是西州存在的价值。

    龟兹影响了丝路的通畅,或者说在丝路上没起好作用,西州都督是不能无动于衷的。眼下大唐刚刚在辽东大胜,帝国的东部稳定。而西州内部,因为有高峻的存在,后方不会牵扯郭孝恪的精力。

    高峻从乙吡咄陆部回来之后,一连四、五个月不在天山牧,但是天山牧日常的运作都在他的遥控之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且高峻还有闲心去管剑南道的事情,这不能不让郭都督也大感惊奇。

    他想,高峻能够在短短的时间里,从一位正七品下阶的下牧副监,成长为一位西州的别驾、天山牧总牧监,甚至担任了大唐唯一的丝路督监之职,绝非浪得虚名。

    他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所做的那些事情,其实都暗合了大唐皇帝经营丝路的方略。

    不论是扩大柳中马场,还是改建荒凉的西部小山村、兴办蚕业、不辞辛苦地跑到远离西州千里之外的白杨河去兴建牧场,甚至带了三百人杀到乙吡咄陆部的地盘上去,件件不用西州出人、出力,却件件成功。

    他做的每一件事都顺应了皇帝的丝路方略,只是高峻不知道罢了。高峻只是在按着自己的脾气和性格行事。

    郭孝恪想,只是这时候高峻不在天山牧,自己在龟兹方向的行动是不是再等上一等,等这位丝路督监回来再说呢?

第581章 不受欢迎

    汉代曾短期地控制过东起高丽北部、西至塔里木盆地西边、南到交趾北部的一大片领土。自此以后继续兴起的每个王朝,都有着恢复这个广阔疆域的大帝国理想。

    隋代时,在几百年的大分裂以后已开始恢复汉帝国的疆域,只是由于内乱才中断了这一尝试。贞观皇帝平定中国后,第二步就想以征服周边的方法,来推行隋代对外进取的未竟之业。与其说是野心,不如说是比较——唐取代隋是正确的。

    郭孝恪认为,如果长安不能按时见到来自西域诸国的商品或是贡礼,那就是他这个西州大都督的失职。从这方面讲,龟兹的不臣之心一刻都不能放纵,不能让他们这样的行为起到任何的示范作用。

    不然,刚刚依附过来、稳定下来的焉耆同样会沉渣泛起。有些人心就像是鸟类身上刚刚脱落下来的羽毛,明知不能上天,一有风便想动一动。到那时他要应对的就不仅仅是一个龟兹了。

    从贞观十八年十二月开始,郭孝恪已经接到了几起龟兹国干扰丝路商道的消息,但是好像都不足以让他下定决心,采取雷霆之势去处理。

    但到了十九年正月末,事情在不知不觉间严重了起来。因为新的一年里,第一支从长安去往西域的、运载了丝绸商队,因为不想缴纳龟兹硬性规定的重税,从龟兹折返了回来。

    郭孝恪开始调动西州的兵力,一面派人到牧场村看一看西州别驾高峻的消息。最好的情况是高峻此时能够回到牧场村、而西州的兵力也恰好准备就绪,他要听一听高峻的意见。

    从牧场村回来的人向郭都督报告了两个消息,一好一坏。

    好消息是别驾高峻拉了护牧队从剑南道返回了。坏消息是——好像高别驾的家里正闹得鸡飞狗跳,看样子别驾大人一时半会儿不大可能脱身出来。

    郭孝恪问他,“你没有打听一下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派去的人说,都督,别驾的家事我怎么好打探?不过看样子事情不小,而且挺复杂的——有高长史的事、有别驾的事、听说还有高府家丁的事……有男人的事、还有女人的事,再详细的我就说不好了。

    只要高峻回来了就行。郭孝恪想知道高峻赴剑南道协理输绢一事的结果,也对他刚刚回到家会发生什么鸡飞狗跳的事情感到奇怪。总之他认为高峻很快就会来见他的,别驾离开四五个月,回来后不正该及早地找都督汇报一下情况?

    他按下心来等了两天,高峻还不过来。于是,郭都督带了卫队,亲自到牧场村来了。

    在西州牧场村,高峻先头派回来报信的护牧队员、以及家丁高白是深夜到达村中的。他们一商量,不好半夜去打扰高大人的家里,反正他们的行程提前着大队好些日子,就不在这一刻,他们商定第二天一早再去高大人家里报信。

    于是,护牧队员回了各自的家,高白也急匆匆地回家去见菊儿。

    问题是,高白在家里见到了老爷——长史高审行,大半夜的。

    高白二话不说,扭头就从家中走出来,直接到了牧场里找了间屋子钻进去,天一亮拿着刚刚写好的休书到高大人家见崔夫人和柳夫人。

    这些人看到高白,先是高兴着高峻很快就要回来了,然后看着那纸休书发愣。这么说高白什么都知道了。

    不过崔、柳两人看高白很冷静,面不改色的样子,态度很坚决,但是又不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崔氏和柳玉如都有些奇怪,不知道高白跟了李弥出去这些日子都练了些什么功夫回来。

    本来崔夫人还想要安慰、劝解几句也就免了,说等高峻回来再商量。直到高别驾带着大队人马到了家,这件事情也再没有机会提起过,因为柳玉如也不干了。

    高岷、高峪兄弟、刘武、王道坤等牧场官员,以及高峻家里的人都到村口迎接,只有高审行没有露面。

    高峻一一与他们见过、寒暄,然后就是家里人。

    柳玉如看到了苏氏——也就是李承乾的夫人从马车里走出来,她当时就变了脸色,本来为着迎接高峻回家、脸上洋溢出来的微笑顿时僵住了。

    柳玉如是见过苏氏的,苏氏又不是个普通女人,她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不知道苏氏是谁。高峻一下马就紧走几步向着柳玉如伸出手去,“夫人!我回来了!”

    谢金莲、思晴、李婉清、丽容等人都在场,她们都等着高峻与柳玉如见过之后、自己也上去问候。但是柳玉如眼睛盯着苏氏,也不瞅高峻,好半天才脸憋得通红地说道:

    “你长出息了!牧场里这几个月都是大哥在照应着,你却不务正业,一出去这样久,一回来又是美酒、又是美人,看来我们姐妹跑出来迎接高大人是自作多情了!”

    说罢不等高峻说话,扭头招呼谢金莲等另几个人道,“我们回去吧,高大人没功夫理我们呢!”

    当着高岷、高峪和刘武等人,高峻伸着手、一下子愣在那里。而谢金莲、思晴等人也看到了从车中走出来的苏氏,她们一个个似乎也恍然大悟,心态各异地起身跟着柳玉如就走,竟然一句话也没机会说。

    高峪打圆场道,“兄弟,你先照看下家里,一会到我酒店聚齐!”说罢冲其他人使使眼色,这些人都躲了。他们把柳玉如变脸前后都看得清清楚楚,都猜测起因就是这位新来的苏夫人。看来,柳玉如是不愿意了。

    樊莺和崔嫣也没想到柳姐姐会这样大的反应,她当着外人与高峻使脾气,在以往是从没有过的事情。以前家里陆陆续续地来了这么多的女人,柳姐姐连一次脸都没红过。

    转眼间迎接他们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一个高白。

    崔夫人走前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什么都没说。樊莺和崔嫣悄悄问高峻,“你怎么搞的……连我们都不受欢迎了……怎么办?”

    高别驾脸上已经恢复了正常,笑呵呵地吩咐护牧队们将剑南道带来的马匹入了马厩、两车好酒拉到家里。然后与这些人一起往家里来。苏氏和雪莲当然跟着,不然到哪里去。

    一进院子,只有个瘸腿老汉迎着,把高大人、樊莺的马牵过去拴了。一进一层楼的门,只有崔氏在那里坐着,别人一个都不在。

    崔嫣和樊莺有机会向崔夫人问安,崔氏看着女儿崔嫣脸上的表情,心说你和樊莺怎么与我一样的没心少肺呢,少不了柳玉如也要埋怨你们,大老远地跑去高峻的身边,怎么两个人连一个人都看不住!

    苏氏和雪莲也过来与崔夫人见礼时,崔氏打量了苏氏,看她举指得体、又不像是山野里来的,仿佛在哪里见过。再看雪莲就更是奇怪,活脱的就是另一个菊儿。

    李袭誉去凉州后,他的屋子一直空着,崔氏吩咐人打扫出来先让苏氏和雪莲住下,打算抽个功夫好好问一下她们。

    高峻已经三步化作两步地上了二楼,谁谁的屋门都关着。看样子谢金莲、思晴、李婉清和丽容都在各自的屋子里,就是没人出来。

    高峻走到柳玉如的大屋门前,说道,“夫人,听我解释。”

    崔氏也走上来,对高峻道,“你不在家这些日子她不在这屋子里住……是我在住。你到别的屋子看看。”

第582章 吃闭门羹

    崔氏只是告诉高峻,柳玉如不在大屋子里住,却没有说她在哪间屋子里。高峻一猜,跑不出樊莺和崔嫣的屋子,因为这段日子里她们俩不在家。

    他没有直接走过去敲门,却先来到了最北边谢金莲的屋门前,各屋里安安静静,他有兴趣一间间屋子敲开来,看这些女子们的表现。

    高峻敲着谢金莲的门,“夫人,在不在里面,先打开门再好说话……”

    谢金莲不好表现得太过着急,那样的话岂不是和柳姐姐的态度相拧?她等高峻敲了两遍,再敲第三遍时才悄悄地打开门缝。高峻看到她脸虽然板着,但是眼角分明有一丝笑意。她努着嘴、蹙着眉示意他右手的屋子。

    高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自己带了苏氏回来这件事情,有柳玉如挑头表示了她们集体的不满,那么此刻单独相对,谢金莲就是在装腔作势,他放心些了。

    甜甜去了凉州之后,谢金莲不必再半夜醒来照顾孩子,睡眠好,人也比他离开时更光润。高峻向谢金莲眨了眨眼,再去敲丽容的门。

    丽容几乎一听到门响,就把门一下子打开了,开得很大,她站在高峻的面前,个头只到高峻的下巴处,也不示意他什么,就仰着脸定定地看着他。

    高峻探头往丽容的身后望了又望,丽容诧异,也回身看了看自己的屋子。高峻对她的视而不见让丽容感到很委屈,她眼眉立时竖起来、伸手“叭”地一声把高峻关在门外,险些撞到高峻的鼻子。

    高峻闹个无趣,再去敲李婉清的门,好半天不开。再敲,李婉清呼地一下开了门,也不吱声,伸手就往高峻的脸上打过来。

    高峻一歪头躲过,顺手抓住她的手腕子,把她拉向自己怀里来,李婉清挣扎着,无济于事,被高峻抱得死死的,握住她腕子的手在那道疤痕处轻轻地抚摸着。李婉清老实了一会儿,再次挣脱出去,不说话,用手快速地指指右边,右边是崔嫣的屋子。

    高峻知道她是在告诉自己,柳玉如就在那里。他先越过去敲思晴的门,门无声地开了,高峻抓住机会,大声对她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总得听我解释。”

    思晴先看高峻自从去辽东之后,这么久有没有什么变化,随后放心了,低声说,“去和柳姐姐解释……”她还想再说些什么,看到了高峻身后的崔氏,樊莺和崔嫣也从底下上来了,便止住话。

    樊莺和崔嫣在楼下一阵子,侧着耳朵听楼上并没有过大的动静,她们这才上来。樊莺先蹑足到了自己的屋门前,先打开个门缝见里面没有人,转身笑着对崔嫣做了个害怕的表情,示意崔嫣去她自己的屋子,然后自己一闪身进屋,把门慢慢地关上。

    这次是崔嫣过去敲自己的房门,门是虚掩着的。她推开门,一只枕头飞了出来,正砸在崔嫣的怀里。崔嫣笑着道,“姐姐莫打,是我!你怎么舍得!”

    柳玉如在屋中道,“打得就是你……你打不能打、跑不能跑,我和母亲派你大老远的到剑南道干什么去了?说什么舍不舍得,你们一个个平时姐姐长、姐姐短,好像多么与我一心,谁知一背了我都跑过去投诚……只剩我一个坏人……”

    崔嫣也不生气,笑着央告道,“还不都是和你学的!若不是你当初脾气好,怎么会有我们进门?如今你一下子坏起来,我现学也来不及,”

    说着,崔嫣把接到手里的枕头转身砸向高峻,笑着说,“反正我就和姐姐一心,姐姐不高兴,就不要想着我再理你!”

    柳玉如道,“反正这个喜新厌旧的人我是不稀罕了,我不和你们争了……甜甜要了多久的羊羔儿,他多久都不能给她带一只过来,最后只好去了凉州……原来拉一位妃子过来比拉羊羔儿容易!”

    “家里没地方了,我腾地方去柴屋!”说罢,柳玉如真的起身出来就要往外走,崔嫣先上来拦住,柳玉如道,“放开我!总之先来的先走,屋子是有数的!”

    崔氏也上来挡住道,“女儿,你闹的对,总之不要像我这样软弱了让人欺负……但你走了,就连我也不如……”

    其他人也都从屋子里出来,谢金莲道,“姐姐,旧村的柴屋哪里还有?”

    高峻头一次见柳玉如生气,她面如秋水,正眼也不瞧他,但说出来的话却表达着她内心里极度的不满。有那么一刻高峻竟然觉着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看到柳玉如的另一面——一个醋意翻涌的美丽女子。

    崔氏的话让柳玉如改变了主意,她在客厅中的骑子上坐下来,气呼呼的,但是觉着这么一来就像是示了弱,也再没什么好说的了。高峻片刻的发愣让她以为自己受到了冷落,柳玉如眼框一热,泪珠子滚了下来。

    樊莺不知何时到了后面,冷不防地在师兄腿弯处一踢,“还不给我姐姐跪下解释清楚,都是你乱做好人!”

    高峻扑通一下跪倒,脸上仍笑嘻嘻的,把柳玉如吓了一跳,她拧了身子不理他,喉咙里也只哽咽了一下。高峻刚要说话,从楼下快步跑上来一位伙计,站在楼梯的半途中,看到了这一幕后,上下两难。

    他一进来时看到一楼有两个人,一位夫人模样的不认识,脸上似有尴尬。另一个酷似菊儿的丫环一直向他努嘴,不出声地示意他直接上楼去。

    伙计跑上来正好赶上这一幕,说道,“高大爷、二爷、刘武大人、王大人都到了酒店,让高大人速去!”

    高峻如蒙大赦,噌地跳起来,对柳玉如道,“夫人,内外有别,家里的事容我喝过了酒与你细说,我先去应酬了!”说罢逃也似地跑出来,骑了炭火往旧村去了。

    崔氏就问,“女儿,刚才你说什么妃子?”丽容、谢金莲等人也七嘴八舌地问这件事。柳玉如说,“哪有什么妃子,我那是气极了随口乱说,只要不是家里的,他看谁都是妃子!”

    樊莺说,“姐姐你做的对,等他回来我们都不给他开门,让他睡院子里。”柳玉如抓了椅子上的座垫朝樊莺扔过去,“你们一文一武,看不住一个人,现在才想起来买好!”樊莺笑嘻嘻的接了垫子,对崔嫣道,“你来说,我们怎么处置他?”

    柳玉如道,“让她去喂马!”

第583章 不良后果

    连崔氏在内的人都愣住了,柳玉如有些气极地对谢金莲道,“你还不去找刘群头来,立刻领她去,”她说的是刘采霞。

    谢金莲不敢怠慢,快步出去。

    时间正是晚上,刘采霞正好在家,不一会儿就随着谢金莲过来。她听了柳玉如的话,再看看屋子里的气氛,虽然奇怪也不能多问,出去后领了苏氏就走。

    雪莲是与苏氏一同来到西州的,如今柳夫人大发脾气,而且是与她们新来的人有关,她就不等人说,也在后边跟着。丽容跑出来相送,刘采霞问她,“是怎么回事?”

    丽容遮掩道,“刘群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规矩……谁不是先喂过马才有资格进门?柳姐姐、樊莺……不都喂过。”

    她这句话半是掩饰、半是说给苏氏和雪莲听,刘采霞听了便说,“还真是这样,高大人果真治家有方,记得上一次就是我领着你去喂马的!”

    眼看着出了院子,走上了去牧场西北大门的土路,丽容还不回去。最后都进了牧场的大门,丽容道,“干脆,我陪你们去吧。”正说着,崔嫣也从后边赶上来,笑嘻嘻地说,“让我也去马棚喂马,柳姐姐是真生气了。”

    丽容道,“樊莺与你是一个罪过,她怎么不来?”

    崔嫣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马她早就喂过了,不新鲜。柳姐姐正在听她招供……看起来比喂马还难受。”

    刘群头领着四位女子,找了一间马匹少、比较干净的马厩,给她们讲了注意的事项就离开了。丽容是喂过马的,做起来一板一眼,让另三个人大为惊奇。

    尤其是苏氏和雪莲,这才更加相信了她所说的话,原来总牧监家里确是有这样奇怪的规矩,那么她们也就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在旁边打起下手。

    有牧场中的牧子们探着头问,“五夫人、七夫人……高大人刚去了旧村,也没听他说你们来喂马啊?要不你们就回去吧,让我们代劳。”

    丽容道,“多谢你了,我们哪敢,真想帮忙的话就在大门口看着些高大人,他要从酒场回来,告诉他我们在这里。”牧子答应一声,走了。

    苏氏学着丽容的样子,端了料盆给马匹们添料,也打了水饮马。丽容连忙抢过来只让她看着。一边干着活儿,丽容又问苏氏,“姐姐,我一看你就不是小户人家出来的,柳姐姐说什么妃子,一定是说你了……”

    马厩里只有一只气死风灯,苏氏借着灯光,看到崔嫣正在以目示意自己,便道,“柳夫人我早见过的,对我很好,怎么会是说我。她那是与高大人的气话。”

    苏氏又问,“那么高大人家的几位夫人们全都是喂过马的?”

    丽容道,“不全是,我知道只有柳姐姐、樊蒙、崔嫣和我喂过,我们是一、三、五、七,而谢姐姐、思晴、婉清没有喂过,她们是二、四、六。”又奇怪地道,“不合理呀,若说你是老八,怎么能来喂马?”

    丽容是个爽快人,有什么说什么,倒把崔嫣急的和什么似的,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惹人误解的话来。她们在马厩里呆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听着高峻由一个人陪着,话音里带着酒气在马厩前停下。

    崔嫣和丽容连忙迎了出去,是高峻和高白两个。崔嫣委屈地道,“峻,你不来,我们就得在马厩里委一宿了!”

    高峻的眼神似乎已经不能很好地聚焦,看了看她们四个,指着苏氏和雪莲对高白道,“你领着她们,去找我二哥,给她们在旧村另开间院子,再找两个仆妇侍候着。”

    又对崔嫣和丽容道,“我们悄悄地回去,千万不要声张!”

    丽容取笑道,“高大人你怕过谁?今天是头一次见到!”高峻不接话,三个人悄悄地进了院子,瘸腿老汉开了门,想和他说话,被他抬手制止。

    看看一楼、二楼都黑了灯。高峻在楼梯下把靴子脱了放在那里,摇摆着走上去几步,返身示意崔嫣和丽容也脱鞋。但是这两个女子不听他的,脱了鞋子要怎么上楼?

    到了楼上,一片静悄悄的,没有光亮。

    高峻自作聪明,直接到了丽容门前,他知道崔嫣的屋子正被柳玉如占据,是不能再进去了。丽容轻轻推门,谁知那道门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晰地“吱扭”一声,高峻酒喝得不少,冲两人重重地“嘘——”了一声,提醒道,“我们轻点,不好大声!!”

    丽容和崔嫣就像是做贼似的,被那声门响惊出一身冷汗,此时恨不得冲上去捂他的嘴。好在二楼上还是静悄悄的,她们这才放下心。

    三人进屋,关严了门,丽容这才打着了火镰把灯点上。

    她和崔嫣发现,柳玉如、谢金莲、樊莺、思晴、李婉清五个人,在床上挤在一起,五双眼睛正盯着她们。

    两个人脸上通红,听柳玉如道,“峻真是细心,喝了这么多酒也不忘脱了靴子上楼。是崔嫣教的……还是丽容教的……还是天生就会?”

    她此时已经不再生气,但是脸上还是一点笑模样没有。其他人看到高峻两只踩在地上的白袜子,都忍住了不笑。柳玉如提议道,“她们两个与峻有事,我们五个不便打扰,都去大屋吧,那里宽敞。”

    五人个起身就走,崔嫣和丽容不分辨,笑嘻嘻地拉着高峻也跟了过来。

    崔夫人昨天就搬到楼下来住了,街上没人的时候高审行才回来,他往妻子崔氏的身边一躺,崔氏也不搭理他,两个人合衣躺了半宿。

    起来后,崔氏发现丫环菊儿再从厨房中出来,这倒让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高白回来后,写休书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没有人刻意提这件事,大家心照不宣。

    婆子不一会儿把早饭端上来,众人围着入座。这时苏氏和雪莲再从旧村中过来见礼。她们站在那里,没有人说让她们坐下,她们也不敢坐。

    崔嫣本来想说句话,但是发现樊莺低着头只顾吃饭,而母亲也在暗示自己不要多嘴,便把话忍住。

    柳玉如就是不说这句话,苏氏和雪莲就站在那里越来越尴尬。高审行看着奇怪,只知道这位苏氏是高峻从雅州带回来的。他自己的事情还在不鲁不齐当中,哪有心思多话。

    柳玉如笑着对苏氏说,“以后苏夫人就不必天天过来了,也省得来回奔走……就在旧村自己做着吃。每月的银子花费不必操心,金莲自会给你们分派。”

    苏氏谢着正好高白进了院子,也听到了柳夫人的话。但他看到菊儿就站在桌边,脸上就有些不大自在。高峻招呼他道,“你去旧村,把苏夫人的柴、粮都备好,雪莲暂也住在那里。”

    柳玉如把筷子一放,一扭头就上楼去了。高峻连忙跟上去,在二楼上对柳玉如道,“夫人,你说的有理,是我想的不大周到,但是我绝无他意。”

    柳玉如叹了口气,无奈地嗔怪道,“你做了好人不打紧,我这个恶人是做实了!晚上不是早定好了,苏夫人的事情不许你插话、不许你管,刚才是怎么回事?”

    高峻有些歉意地道,“全凭夫人做主!”夜里的时候,柳玉如已经把高峻带苏氏到西州后、可能出现的不良后果讲得很明白了,这个后果和原因都很简单:

    苏氏是曾经的太子妃。

第584章 生搬硬套

    柳玉如说,“在黔州那晚的事,樊莺已经一五一十地对我讲过了,你那样恨他们,却又做出这样软心肠的事……真不明白你!但是我又不能扔下她不管……只有我受些委屈了!”她叮嘱道,“今后凡与她有关的事都要我们出面,不许你靠近她一步!”

    高峻唯唯而应,又与她商量道,“高白的事,夫人有什么打算?”

    柳玉如道,“你不是把人都领来了,我一猜就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那就依你这样办吧。菊儿倒好说,按着七出之法,高白出了她也不会有什么说辞。只是这么一来,家里就更乱了!”

    高峻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柳玉如又说,“但是还有个‘三不去’呢,‘所娶无所归,可以不去’。高白真休了她,菊儿便无家可归,岂不是更心安理得地到我们家争地方,恐怕母亲以后会更有得气生。也许休而不出是可行的法子。”

    高峻笑道,“你这就是生搬硬套了,连我都知道女子犯了淫佚之失,是不适用于不出之法的,只好不揭破你。”

    柳玉如道,“只要你不记恨我就行了。”她推着高峻进了自己的大屋,对他道,“几个月没好好在家,昨天又喝多了酒,你就给我躲在里面睡觉。”她说,我去旧村帮苏夫人好好收拾一下新家,让你好人做到底。

    高峻看她说得认真,不由得一阵感激,一伸手拉住她。柳玉如迟疑了一下轻声说道,“五六双眼睛盯着呢,我还是去干些正事的好。”她示意高峻老实呆着、拉严了门、叫着谢金莲提了银子、再叫上其他人一起往旧村苏夫人的新家去了。

    她们到了旧村,检查院子里准备的柴草、缸里的米面,甚至连窗纸都让仆妇们掸过,柳玉如对高白安排过来的两名高府的仆妇说,“要好好地服侍苏夫人,不要什么都指着雪莲,因为雪莲马上要做高管家的新娘子了。”

    两名仆妇知道,这位柳少夫人的话是不能当耳旁风的,连声地答应。雪莲听了,连个谢字也说不出口,她对柳玉如道,“夫人你放心,不管以后怎样,我都会陪着苏夫人的。”

    菊儿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她和高白的婚约就这么解除了,但还算是高白家的人,鬼知道自己眼下是个什么身份。

    她自作主张又在厨房来休息,原本打算着,是让老爷高长史时时看到自己,好不忘给自己安顿一个出路。她甚至想过,或许这就是个转机,也许崔夫人消了气,会允许老爷留下自己。

    但是不论是崔夫人、那帮少夫人、还是做饭的婆子,谁都不给她好脸色。婆子在早饭后,在厨房里把一条空面口袋在菊儿的面前抖得啪啪响,菊儿被呛了出来。

    正好高审行一出来看到,恶狠狠地盯了婆子一眼,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他一抖袍袖,什么话也没说往牧场里去了。菊儿从老爷的这个举动里看到了希望,而婆子却不以为然、我行我素。

    婆子一边在厨房里干着活儿,一边念着山音给菊儿听,“跟着高白管家再卑微也算是个夫人,可有些人放着夫人不做,非要眼皮子往上撩,看上了老爷,搞得现在人不人鬼不鬼,反倒连丫环也不如了。”

    菊儿没处可去,便分辨道,“他算什么管家!”

    婆子道,“怎么,不算么?怎么高大人从雅州一回来就管家长、管家短地叫着,还给领回来一个比你更年轻的……唉!想占别人窝儿没占成,自己的窝儿也没有了,跑到我这里挤我的厨房!”

    一直到中午的时候,婆子一边做着饭,两个人一边还在掐嘴。婆子吩咐道,“喂!我说你,坐着也是坐着,为什么不帮我拣拣菜?一点眉眼高低都看不出来,真当你是夫人呀。”

    菊儿本打算上手的,但是听着婆子这句话很不是滋味,便赌气坐在那里不动。正好柳玉如、谢金莲、樊莺等七个人从旧村里说笑着回来,厨房里的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就暂且停下斗嘴。

    听到谢金莲问,“姐姐,雪莲和高白的婚事打算什么时候操办?”

    柳玉如没有说话,但是李婉清提议道,“谢姐姐,当然这样的事情越快越好,依我看二月打春,就操办起来不是更好……”她们说着上到二楼上去,柳玉如又对崔嫣道,“把母亲请上来,我们再仔细商量一番”。

    听这些人进去,婆子才道,“不知你听了是什么滋味?还是听我老人言,不要在这里候着了——没有结果。你该回去旧村,帮着高白好好操办一下婚事,虽然没有名份,只要你本份下来,总归高管家会给你个吃住的地方,不比厨房好!只要你痛改前非表现好了,以着夫人宽大,也不大会为难你,再给你个差事也是可能的。”

    菊儿顶撞道,“你也不想想,我再回去要怎么往屋里站?本来……本来是我的地方,却成了别人的,本来是我的男人,却成了别人的!我既然错走一步就不再将就,我不像你,随便找个腿瘸的都行!”

    婆子听她沾上了自己的丈夫,当时抬高了语调骂道,“你此时倒有了脸和尊严,早干什么去了!老爷那晚喝了酒,难道你也喝了酒?只怕是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你自己的心里龌龊。老爷居然能爬到你身上,却不如个瘸腿人眼明!”

    两人正在斗着嘴,冷不丁的厨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两人吓得住了嘴,看到高审行血贯瞳仁地站在门口,手指哆嗦着、指着婆子骂道,“三姑六婆实乃乱事之媒,高家给你安身之地,你却这样不知好歹!”

    菊儿道,“老爷,她刚说你内心龌龊,说你腿好心瘸眼瞎,说你为老不尊仗势欺人趁着夫人不在爬到一位丫环身上!”

    高审行“嗷!”地一嗓子冲进来,抓起案板上的菜刀望着婆子的身上就劈下来!婆子手里抓着一把青菜夺路跑了出去,大喊“救命!”

    高审行举着菜刀,随后从厨房里追了出来,追着婆子在院子里跑了两圈儿,一连两下子都劈空了。瘸腿老汉听着动静不对,一瘸一拐地奔上来拦挡,被狂怒的高审行一下子撞跌于地,院子里乱成了一团。

    高峻正光着身子,只着了一条中衣、裹了柳玉如的被子睡觉,听着院子里动静不对时,丽容已经奔进来道,“快去管管,出人命了!”

    高峻顾不得披衣服,蹬上靴子就跑出来,往高审行的前头一卡,挡住他的去路,一伸手夺了刀丢到地上。高审行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道刀是怎么没的,他一转身回屋了。

    而婆子看到高峻赤着上身出来救了自己,她也是一愣,当时跪下来哭着道,“高大人……老婆子知错了!是我对不起你!”

    此时崔氏、柳玉如、谢金莲几个人都出来,高峻示意她们扶起婆子,想说些什么,终于什么都不合适,摇着头回大屋去了。

    婆子还在哽咽,院门外有个人朗声问道,“怎么高贤侄一回来,家中就这样热闹!”

第585章 计定龟兹

    西州郭都督站在院门口处,身后跟着几名护卫。

    他站在那里,看着院子里的这一幕,只有几个女子们陪着做饭的婆子,而气氛却极其不对劲。柳玉如等人一见,忙着安顿着情绪不大稳定的婆子回屋去,然后一起上来与郭都督见礼。

    郭孝恪对崔氏道,“嫂夫人,不知道我来得是不是时候?可有酒饭款待?”

    崔氏笑着道,“大都督到家,怎么会没有酒饭?”但是再看厨房中,因为婆子受了生死的惊吓,还躲在门房中抽抽噎噎,饭是不能再做了。所有的饭菜都做到一半,没有一份能立刻端上桌子的。

    崔氏忙着把郭孝恪往屋中请,柳玉如、谢金莲、丽容三人赶紧钻到厨房里接着做,樊莺、思晴、李婉清和崔嫣就不再进去添乱了。

    高审行一回到屋子里就听到了院门外的动静,他连忙平定了一下情绪,再看自己握刀的那只右手手背,不知在哪里划了一道血口子。他只来得及用手在上边抹了一下,就跑出来迎接郭孝恪。

    高峻也慌忙穿戴整齐了出来相见,郭孝恪仔细打量高峻,“剑南道的事情都料理好了?”高峻道,“刚刚有了些眉目。这不我刚到家,只睡到一半的踏实觉,郭叔叔你就来了。”

    此时柳玉如她们已经陆续把饭菜端上桌,众人入座。郭孝恪有正事,几句话寒暄过后便说,“别人的事总归是别人的,咱西州的事情也不能再拖了!”

    他向高审行、高峻两人交待了一下龟兹方向的情况,对高峻道,“我欲在龟兹方向用兵,只是能撑得起门面的人却不大多。你回来了就不能闲着,因为你可是丝路督监!”

    高峻说,那是自然的,压服龟兹正是我想了许久的事。龟兹不服,焉耆总不稳定,谁让这两个地方占在丝路上了呢,我一定是义不容辞的。

    郭孝恪招手护卫,把西州地图拿出来在席间展开了,问高峻计策。高峻伏身过去看,郭孝恪介绍说,“丝路南、北道两道,现在都不如白杨河方向安定,这个龟兹不收服是不成的。我怕再晚了,长安就不干了!”

    丝绸之路在官方的说法上有南、北两道,即塔里木盆地南、北边缘通过的两条道路。事实上自从高峻在白杨河方向建立了牧场之后,白杨河方向无形中便成了北道,而原来的北道就成了“中道”了。

    在中道上,开始是焉耆、现在是龟兹,都对丝路的畅通产生过、或正在产生着副面作用。南道上的疏勒、于阗两地虽然与大唐保持了良好的关系,但是胡商从葱岭东来,经过那里到达阳关,就不如中道路近,要多绕两千多里路。

    而综合了多方因素来看,白杨河所处的北路就成了最为安全的一条商道。内地客商出玉门关到达西州之后,从西州去往白杨河牧场的沿途,都有西州建立的守捉戍点。

    而岳青鹤坐镇的仑台县和陆尚楼、冯征坐镇的白杨牧场就像一把钳子,保证了商道在进入阿拉山口前最后一段路程的治安。

    高峻说,焉耆先前骚动不安,那是因为在他的后方有龟兹可以联络。我们收复了焉耆,龟兹就直面着大唐,现在轮到它坐卧不安了,因而它要搞些事也在预料之中。

    郭孝恪道,“正是此理,从去年末到现在,它是一直没怎么消停。”

    高峻道,有两个方法,一个东进,就是举大军由东往西正面进攻龟兹,但要师出有名,而且会有大的伤亡,因而这个方法是不可取的。

    郭都督道,“愿闻其详。”

    高峻道,我们要正面进取龟兹,就不得不越过焉耆。而焉耆初定后也出现过反复,万一我方与龟兹的战局不明朗,那么焉耆再度出现反复也是可能的,我们便腹背受敌了。

    他说,另一个是西进,取丝路南道的于阗、疏勒,在龟兹的背后做文章,这个我是赞同的。只要截断了龟兹与葱岭以西众胡国的联系,龟兹一定会老实下来,它一老实则焉耆更加稳固。而且这就随意的多了,随时可以进行,出师也不必讲究什么名不名的,也是我最拿手的。

    郭孝恪刚要问为什么,樊莺和思晴先叫道,“那太好了,我们又可以跟你去西边放马了!!”

    高峻笑道,“丝路牧马,这件事只有我这个天山牧总牧监和丝路督监最适合去干了。我想先在疏勒建一座天山牧的分牧,看看龟兹的反应再说。郭叔叔你也好腾出一段时间做做军事准备,软的不行了再来硬的,总之丝路之上绝不许别人指手划脚!”

    郭孝恪大喜,“我就说一定要等你回来再定……你的护牧队被李道珏揩了不少油出去,那就让待诏随你一同出行,你们兄弟两个也好有个照应。”

    大事已定,郭孝恪道,“现在好了,今天我们可以一醉方休!”

    高峻道,“郭叔叔,我从李道珏那里把他珍藏的所有好酒都搬回来了,今天让你尝尝!”说着,把酒摆出来给郭孝恪满上。郭孝恪举杯饮过,赞不绝口。高峻道,“走时给你拉上一车。”

    郭都督道,“这个雅州郡王我是有所耳闻的,嗜酒如命。皇帝老大他老二啊,整个剑南道都不敢惹的人,怎么会让你们把命都成车地拉到西州来?”

    樊莺在座位上说道,“郭叔叔,我们拉他的酒,问问他敢不敢说个不字。我们回来之前就已经揍过他两回,估计他的眼窝到现在才消肿。”

    郭孝恪来了兴趣,连忙问其中的缘委。樊莺从头说了一遍,郭孝恪哈哈大笑,说道,“这么说,这位新任的雅州郡王却是率直得可以!我倒也想会一会他!”

    高峻说,我这两天准备一下,然后就去疏勒扩建马场。柳玉如道,“正好这两天把高白和雪莲的事情办了,还有上次高岷大哥去乙吡咄陆部带回来的十名女仆。你回来了,一并都分派下去,省得那些牧子们惦记。”

    郭孝恪看到高审行伸出手来夹菜,便问道,“高兄,你的手背是怎么搞的。”高审行遮掩道,“下人不懂事……害我动手,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郭孝恪一听就不再问,但是菊儿却在边上说道,“郭大人,菊儿求你给做主。”

    郭孝恪有些奇怪,因为在正常情况下,桌上都是有身份的主客在说话,一个下人是不该插言的。

    都督并未表示不快,而是回想着对菊儿说道,“我知道你曾是我嫂夫人的贴身侍女,好像……我记得你已经嫁与高白了。高白要是欺负你,就找高大人,如何让我做主?”

    高审行、崔氏、高峻、柳玉如以及所有在座的人都有些吃惊,菊儿把自己的事情向西州都督提起来,大出他们的意料。不知道她那点牵扯到高长史的事情郭都督要怎么处置。

    高审行和崔氏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菊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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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没有不朽,残棺中陈列糟粕般的金丝莽袍、遍洒浮绿的铜钱。虔诚的颂扬难以牢记,而有人执意要抹掉的故事,让人口口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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