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二百七十三、面对面
地仙说:“这么说这件事是秘密的?”
“你知我知,当然,你的四将、二侠也瞒不住。你处理吧,我老人家只要结果。”
陈鲁本来想睡一觉,但心里有事,得去一趟总督府见一下山夫,把边境一行做一个通报,也商量一下最近的差事。在这闲暇时间,还得想办法把青龙剑弄回来。
陈鲁请示了两位天使。他明白,李达应该拜访一次总督,但是欢哥的所作所为,令使团损失惨重,李达的天朝大国心态受到了损伤。
李达早已决定,在沙哈鲁回师之前,不会特意去拜访总督,李先也同意这种观点。不过二人都以为陈鲁去还是应该的。
陈鲁心里有些不爽,但是,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
陈鲁从总督府回来,拿出镇海珠,念动咒语,十一郎的声音传了过来:“见过制爷。”
“你让哈曼赶紧来见我老人家,有急事。”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说:“就是为这件事找我,我以为制爷是有……”
陈鲁一下子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地位变了,不知不觉中有了高高在上的语气,打断他的话说:“兄弟,你特么的再叫我制爷,当心和你断交。我老人家今天没时间和你说话,改天我们兄弟二人痛饮一醉。”
十一郎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一刻钟以后到,你们在车扯秃城吧。”这是一个聪明人,看似一个孩子,其实是修为了近千年,寰宇十方这一点勾当比陈鲁要明白的多。
世易时移,一切都在变,想当初那个凡夫俗子的子诚兄已经走远了,只有一个寰宇十方的首辅在给自己下达命令。
太阳落下去了,陈鲁刚刚回到大营,门口有人在远远地向他招手,是哈曼。陈鲁让韩六儿等侍卫进大营。
两人寒暄几句,陈鲁把青龙剑的事讲了一遍。哈曼比较客气,说:“制爷现在还需要这把剑吗?属下以为凭……如果不需要了,就不要耗费制爷的精力去寻了。制爷日理万机,何苦为了一把破剑……”
陈鲁懂他的意思,摆摆手,说:“非也,哈曼,告诉你实话,我老人家和这把剑有了感情。还有,即使我不用了,也要把它完璧归赵。你作法吧。”
哈曼示意陈鲁,两人离开大营的视线,升入空中,天空还是阴沉着,但是一天也没下雪,似乎在和人们开着玩笑,玩猫戏老鼠的游戏。
哈曼在云海里,双目微闭,念动咒语,侧耳倾听一下,反复几次,摇摇头说:“只能听见在西北方向,好像被镇物镇着,发出一丝细微的龙吟。”
陈鲁点点头,靠谱,这就说明还在相国府,阿沙黑一直在觊觎这把青龙剑,他得手了,和大青马一起弄走了。
陈鲁示意随他走,两人片刻时间就到了哈烈城。来到相国府上空,二人坐在云海里,已经入更了,这里是晴天。云淡风轻,月亮已经高高的悬在空中。
哈曼如法炮制,坚定地点点头:“制爷,就在这个院里。”说着在相国府的房顶上降落下来。
“既然来了,就下来喝一杯茶吧。”院子里想起陈鲁似乎熟悉而似乎有陌生的声音。这是阿沙黑吗?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人界。哈曼为难,这里他不能去,只能隐身起来。
陈鲁试着降下去,但是失败了,只好又在二门外的马厩落下来。一个人站在那里,明亮的灯光照耀下,一个身材修长,碧眼虬髯的中年人站在那里。没错,陈鲁见过此人几次,黑沙,沙赫。
他微笑着看着陈鲁,说:“夤夜造访,有何见教?”
陈鲁笑了,指着他说:“说不了几句汉语,别瞎嘚瑟,糟蹋了我们老祖宗的好东西,这才什么时辰你就夤夜了,你意淫吧?我老人家应该怎么称呼你,黑沙?沙赫?”
“在下阿沙黑,有一点不明白,请指教,我们以前见过吗?”说汉话很流利,说的文质彬彬。陈鲁看了一下他的眼睛,似乎是真诚的。
亦真亦幻,假即真、真即假。自己在寰宇十方晃悠了几个月,这点道理应该明白了,何必较真。如果不较真也不至于被那些大神玩得团团转。
陈鲁看他装糊涂都装得如此完美,心里冷笑,说:“阿沙黑,我老人家来取回我自己的东西。”
“你的本事我们都知道,寰宇十方任意游,拿走一个东西还不容易吗?没问我不也拿走了吗?”
说的当然是大青马。“你应该了解我了,我老人家很忙,把东西拿给我,我不难为你。”
陈鲁不想废话,他心里门儿清,这样的人和自己永远做不了朋友。在人界,他是彻头彻尾的、死硬的反华分子。陈鲁这次见到了哈剌章,那是一个老官僚,涵养极好,和陈鲁打过几次照面,气定神闲,看不出一点什么异样之处。
看起来他的儿子也学会了。三十多岁竟然能有如此的气度,前途不可限量。
在寰宇十方,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宿敌阿沙黑,至于是怎么回事,陈鲁目前还理不清。
出乎陈鲁意料的,阿沙黑并没有难为陈鲁,说:“请到寒舍奉茶。”
陈鲁怔了一下,这意思是有商量。“怎么,陈大人不敢吗?”
陈鲁醒过神来,特么的,虎穴龙潭我老人家也没少闯过,你这里还比得上他们吗?他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陈鲁随着他走进一个宽敞的大厅,这里面的摆设令他大吃一惊,屋里的陈设让他倍感亲切,不但是汉人的摆设,而且就是陈鲁江右省府第主客厅的摆设,几乎一模一样。
尤其是墙上的字画,高克恭的竹子,张旭的狂草,竟然还有松雪道人赵孟頫的真迹,这都是自己喜欢的字画,挂在自己的客厅里,有的是世间孤品,怎么他家的也有。
陈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忘记了这是自己的敌手,站起来走到字画那里看一下,都是真迹。他一下子懵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难道这都是幻像吗?那自己家的字画是赝品吗?
“陈大人请吃茶。”一句话把陈鲁喊回现实,他疑惑地看着阿沙黑,似乎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这个家伙除了一个西域的名字和长相,从哪看都是天朝人。可是他为什么对天朝那么敌对呢?
一千二百七十四、倾盖如故
陈鲁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一个成语,莫名其妙。阿沙黑显然是被陈鲁惊着了,一直也没出声,默默地观察着陈鲁,看时间过去很长了,才提示一句。陈鲁判断,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惊奇。
陈鲁恢复了平静,坐下来把玩着手里的汝窑瓷器,就连用的杯子都和自己府第的一样。陈鲁说:“我老人家见到令尊了。”
阿沙黑也像汉人一样,赶紧站起来躬身听着。陈鲁又吃了一惊,西域人根本没有这个礼节。陈鲁说完,阿沙黑又坐了下去,面色平静得就像是眼前的茶水,见不到一点点波澜。
陈鲁又环视一下房间,说:“想不到,哈烈国反华第一人的府上全是天朝货。”
阿沙黑哦了一声,似乎并不感兴趣,也没说话,看着陈鲁。但是陈鲁看出了他的满脸疑问,只好说:“不满你说,你这个客厅像极了我府第的客厅。”
阿沙黑似乎吃了一惊,站起来打量着陈鲁,问道:“你喜欢高房山?”
陈鲁也吃了一惊,看起来他也才知道和我陈子诚撞衫了,撞得杠杠响。陈鲁点点头,说:“这幅《竹石情》可谓孤品,可是我老人家的府上明明也有一幅,真是不可思议。”
阿沙黑脸露惊讶之色,站起来走到画轴前又看了几眼,笑着说:“那对不起了,阁下的一定是赝品。说实话,我不大喜欢竹子,世人都说它沉静、淡雅,但我以为,它空有一副外表而无其实也。”
真是知音,两个人对抗了万里之遥,竟然还是一个知音,这是陈鲁的想法。陈鲁试探着问:“那为什么还要挂这幅画?”
“这是因为喜欢这幅画的笔锋,陈大人喜欢管道升吗?”
陈鲁点点头,说:“非常喜欢,她的画差点让我老人家喜欢上竹子,她所画梅、兰、竹极为生动,行笔以中锋为主,用墨上不求变化,一笔而成,令我老人家倾倒。”
一句话暴露出了自己的爱好,阿沙黑显然又吃了一惊,频频点头,指着张旭的草书说:“陈大人以为如何?”
陈鲁已经站了起来,激动地说:“我年轻时,自以为草圣徒有虚名,没少诽谤他。随着我的老师一次次教诲,我老人家发现张旭的草书里蕴含着的人生,也明白了他狂傲不羁的性格。”
阿沙黑已经坐下了,这时又站了起来,有些手舞足蹈,笑着说:“不是性情中人,断难有这样的惊世之作传于后世。”
两人越说越近,把外面隐藏的哈曼说迷糊了,感情这两个人是几世几劫的老友,他准备给陈鲁使一个动静,撤退了。
千古知音难觅啊!阿沙黑抚胸一礼:“陈大人,府上真的也是这样吗?”
陈鲁看出了他的真诚,也站起来躬身一揖,说:“阁下高来高去,随时可到府上。”
阿沙黑笑了,说:“陈大人是故意的吧。我虽然有几分功法,但是要想去中土,还得用量天尺,就像阁下到我们国家一样,不到国界线,你纵然能高来高去,也到不了弊国。”
陈鲁不知道,也没注意,他回想了一下,似乎是这么个道理,说:“我老人家郑重其事邀请大人到天朝走一趟。”
称谓也一点点在变化,由直呼其名,到阁下,又到大人。阿沙黑显然注意到了,都说这个陈子诚是一个性情中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虽然年龄上有差距,但是感觉就是自己一样年龄段的人。
陈鲁也有同样的感觉,人说华盖如新,倾盖如故,今天果然有道理。我老人家纵横寰宇,竟然没有几个知音,今天有幸遇见,不管是敌是友,都要结识一番。
想到这里,陈鲁端起杯子品了一口,喝彩道:“好茶,这是我们家乡的云雾茶。大人果然不是俗人。”说着,把一盖碗茶一饮而尽。
阿沙黑大喜,又站起来行了一个汉人礼节,躬身一揖,说:“陈大人果然是我辈中人,如果不嫌弃,请在此便饭,小弟一直在恭候大人,不曾用饭。”
陈鲁也站起来还了一礼,说:“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叨扰老弟了。”
“多谢子诚兄。”摆了一下手,家人赶紧去安排。
这可苦了哈曼,人家这都称兄道弟了,自己还在这里干什么?这时听阿沙黑说:“子诚兄,小弟已经知道了你的来意,来人,把宝剑拿过来。”
早有人捧了过来,阿沙黑双手奉给陈鲁说:“无他,子诚兄,只是久闻大名,有心结识,上次还马,看子诚兄来去匆匆,不便强留。镇符已经拿掉,子诚兄可以试一下。”
陈鲁大喜过望,频频点头,试了一下咒语,青龙剑一声长啸,飞出去,陈鲁又念动咒语,宝剑入鞘。陈鲁放在手边,拱一下手。
哈曼松了一口气,不等陈鲁吩咐,回到大漫地去了。
很快有人来问,在哪里吃饭。阿沙黑决定就在客厅吃,于是两人坐在小几前,下人们上来几道菜,也拿来了筷子。揭下盖子,竟然有鸭子和羊腿。
陈鲁吃惊大过欣喜,他怀疑这位阿沙黑一直在算计自己,这里面的一切都是刻意为之。他不由自主地把眼光瞄向了阿沙黑的案几,和他的菜肴一样。
阿沙黑没注意到他的变化,说:“子诚兄,小弟平时有个爱好,就是这两道菜,炖的两个时辰的羊腿和煨得稀烂的鸭子,有两天不吃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子诚兄如果不喜欢,小弟让他们换菜,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陈鲁满腹狐疑,自己才到不到半个时辰,他不可能未卜先知,这世界上竟然有相同爱好的两个人,真是匪夷所思。陈鲁怕引起他的怀疑,赶紧说:“喜欢。”说完赶紧尝一下,都是稀烂的,没有两个时辰想都甭想,
陈鲁旧病复发,说:“老弟慢用,我老人家已经忍受不了了。”说着拿起筷子和叉子,风卷残云,只在一刻钟把两盘肉吃的只剩下骨头,而且骨头干干净净,扔给狗都不会吃的。
陈鲁擦着嘴,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阿沙黑,有几分赧然,虽然他够豪放,但这毕竟是陌生人家,还是敌人,一旦下毒,死无葬身之地。
陈鲁指着阿沙黑的桌上说:“趁热吃,过了一刻钟就变味了,肉就有些柴,吃下去感受不到爽滑可口。说句话不管你信不信,我老人家也非常喜欢这一口,也得是这个做法。”
一千二百七十五、对人品的信任
阿沙黑的眼睛有些湿润,这不但是知音,这也是一种信任,他本来平时有细嚼慢咽的习惯,今天也学着陈子诚风卷残云,也在不到半刻钟解决战斗,骨头也是光秃秃的。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眼前的案几,哈哈大笑,这还不算,站起来又是一阵抚掌大笑。
接下来两人又吃了酒,天朝酒,天朝西域的葡萄酒,贝扎国黑麦酒,撒尔国原浆酒,哈烈国的大麦烧酒。二人吃得烂醉如泥。
一缕阳光照进来,刺激了陈鲁的眼睛,声声鸟鸣传进来,陈鲁定了一下神,自己就睡在这个客厅里,身上披着一件哈烈国羊绒毯子,文袋和青龙剑就在手边。看阿沙黑在长椅上睡得正酣。他心里涌起莫名的感动,这才是信任,是对敌人的信任,对敌人人品的信任。
陈鲁知道,一定是阿沙黑有话,没人敢进来打扰,他走过去,把自己的毛毯盖在他身上,拿起物品走出来,告诉门口侍立的下人,走出了大院。
来到三道牌楼这里,他感觉有些头晕,但是浑身舒畅,天辽地阔,青天白日,暖融融的阳光很温柔地在身上抚弄着,像是一只婴儿的小手在抓痒,有一种滑丝丝、欲说还休的感觉。
陈鲁心情大好,回头看了一下相国府,心里也有一种满足感,明天即使是一剑封喉的仇敌也不枉此生了。
“大堂山上,寰宇十方……”他突然想起来这个寰宇正气歌,哼唱着纵身跃起,回到车扯秃。
他在没人处降落下来,这里在下雪。他感到好笑,夜来还感叹,阴了一天不下雪,晚上还真就来了。不是飘落的雪花,好像是冻雨一样直接砸到脸上,带来一阵阵凉意,这凉意直透心脾。他走到大门口,看见箭楼上挂起来白幡,大营门口的四对红灯笼也糊上了白纸。
这是经常的,只要是使团死了人都用这种方式表示哀悼。老七,这是李达想安抚人心的手段,这个阉竖老官僚,最懂人心。
多剌在门口值哨,赶紧过来见礼,声音有几分悲凉和沮丧:“大人,纳兰姑娘没了。”
陈鲁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多剌,多剌又说了一遍,陈鲁点头叹息,微笑着说:“好好办差吧。”
大家都看在眼里,面面相觑,这是不信啊,还是痰火攻心,迷了本性?多剌追上去,喊道:“陈大人,你没事吧?”
陈鲁看了他一眼,疑惑地问道:“你看我有事吗?”
看着笑眯眯的陈鲁,多剌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拿出常用的官面话:“陈大人,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陈鲁还是笑眯眯地说:“你是不是有问题,我节什么哀?顺什么变?莫名其妙!”说着向里面走去。
喜子、虎子在大帐门口烧纸,哈三里里外外地跑着,看到陈鲁,跑过来跪在地上哇哇大哭,一句话也不说。陈鲁走进议事大厅,两位天使也一脸的颓唐。
虽然纳兰做了令人不齿的事,但是她对使团忠心耿耿,一路经过多少惊涛骇浪,经过多少次生生死死,经过多少次感情纠葛,人性的折磨,才到达这里,却天不假年。
陈鲁很奇怪,看他们当时说的,杀了吧,就像是杀鸡屠狗一样,这表情是哪里来的呢?这不省事了?有什么可悲伤的?朵兰在小帐走出来,眼睛红红的。这是人家的亲表妹,难过是一定的,尽管纳兰一直在算计她。
朵兰低声说:“陈大人,去看一眼吧。”
这是一种提醒,是发自内心的一句话,也是为了自己的夫君,挡活人眼睛,怕被人家骂成忘恩负义之徒。
陈鲁摆摆手,直接向两位天使走去,大家互相见礼。陈鲁说:“大人,咱们的两件镇团之宝都回来了。”不用说,是大青马和青龙剑。
陈鲁不是那种浅薄的人,他一夜未归,得向两位大人有个交代。他说,在总督府回来的路上,得到了青龙剑的下落,来不及亲自告诉两位天使,让韩六儿代转,自己去追踪,找到帮手,追了回来,两个人还吃了酒。
吃酒这事不能隐瞒,他应该是满身酒气,说着把青龙剑递给朵兰。
李达看了一眼正是使团的这把青龙剑,大喜过望,说:“子诚大人,辛苦你了,又是一夜没睡吧?纳兰的事,惭愧。”
说着看了李先一眼,李先明白,说:“昨天晚饭纳兰还吃的不错,吃完饭又绑上了,放在了她的小帐,由两名亲兵把守,朵兰休息时,他们再到外面站岗。纳兰说尿急,朵兰要过来伺候她,没等到跟前,听她大声叱骂,也不明白她骂什么,骂了大约有三分刻,没了动静,郎中过来看了一下脉息,已经没有了。”
陈鲁知道他们都在向他解释,他摆摆手:“死生有命,这也许是她的寿数,如果寿数不够,阎王爷不敢收。放心吧,朵兰,我老人家去看一眼。”
李达说:“看一眼吧,参军已经看好了时辰,最好的时辰是未正时分。到时候火化,带回郡王营子,就算是为国捐躯的。”
这算是对陈子诚的一个交代。陈鲁谢过,随着朵兰走进小帐。朵兰说:“看一眼吧。”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陈鲁摇摇头,朵兰一下子明白了,说:“哦,原来是老黑干的。陈大人,你够狠。”
陈鲁一下子就把脸撂了下来,低声吼了起来:“我老人家倒是想不狠,善良,谦卑,可是眼下怎么办?李思颜用了各种办法,她一个字不松口,我们怎么办,你说吧,怎么办?”
朵兰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她当然明白,陈鲁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使团,为了她朵兰。看他发了脾气,知道他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寰宇十方、使团各种事,大大小小的、不论轻重缓急的都压在他的肩上。他没有帮手,也没有真正的朋友,人们都把功利放在第一位,有事没人商量。
朵兰赶紧说一句:“对不住,夫君。”
陈鲁摆摆手,说:“说正事,你看一下,你的功力能不能用这把剑。”
一千二百七十六、马将军
朵兰念动咒语,试了一下,没问题,陈鲁放下心来。寰宇十方还有差事等着他,有了这把青龙剑,他就放心不少,一些宵小还是很惧怕这把剑的。
那天,纳兰吃过饭,在迷迷糊糊地假寐,有一个人走过来,冷着脸,说:“某奉命押解你去渐鬼国。”
纳兰吃了一惊,这都是自己玩过的东西。她见到过陈鲁,一言不合就把人堵了北海眼,也确实起到了震慑作用,这次有人拿它拉吓唬自己。
她可不吃那一套,冷笑道:“能不能把正脸对着我,我倒要看一下你是哪路神仙,竟敢在这里胡说八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个人缓缓地把头转过来,真的是地府的,原来是熟人,是地仙的跟班马将军。纳兰的功法基本都被褫夺了,但是寰宇十方的一些人还有些印象,只不是是自己做的一些事逐渐在忘掉。
她脱口而出:“不用介绍了,想必你也知道我是谁了?是地仙让你来的?”
马将军面无表情:“本将不认识你,只知道奉命办差。走吧,不要误了时辰,办砸了差事,我们老爷会把我留在渐鬼国的。”
说着挥了一下手,两个鬼族锁上了纳兰。纳兰十分生气,只是自己的功法尽失,动不得手,喝道:“既然这样,我不为难你,带我去见地仙老爷。”
这……马将军迟疑了一下。纳兰看到了希望,说:“马将军,我知道你们老爷和我夫君的关系,到了地仙衙门,有事我自然会为你解脱。”
两个鬼族似乎也认识纳兰,对马将军连连点头。马将军无奈地说:“既然如此,我们就破例一次。”
纳兰以前没到地府办过差,今天才见识了在世间令人闻风丧胆的地府。不知道这位马将军是有意还是无心,令人押着纳兰从第一大殿开始,一直到第十大殿。虽然是匆匆掠过,但是纳兰已经见识了地府的阴森恐怖,也见识了各种各样的酷刑,不免心惊肉跳。
很快,他们那就到了地仙的佥押房。地仙已经迎了出来,很客气地躬身一揖:“见过陈夫人。”果然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纳兰瞪了马将军一眼。
马将军刚要说什么,郑希仁挥挥手,他带人退了下去。
纳兰大剌剌地坐在凳子上,一句话也不说,眼睛不满地瞪着地仙,地仙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地仙是一个老官僚,在寰宇十方任总督察,又是地府界的主官,玩气度那是一流的。
寰宇十方没有几个能比得过,那几位尊长也自愧不如。
还有一点,作为总督察,他打交道的大多数是不法之徒,对于他们的伎俩了如指掌。纳兰这点小把戏只能是小儿科,不值得一玩。
佥押房里只有他们两个和两个记录的书吏,死一般的寂静,纳兰也不知道是黑天还是黑夜,室内高大的风烛在摇曳着。
大约过了三分刻,纳兰沉不住气,说话了:“为什么把我拘来不说话啊?没事我可就回去了。”
地仙的脸拉了下来,说“陈夫人,是你要见我的,我可没让你到这里来。你的目的地不是这里,而是卓南的地宫。”
纳兰心里害怕,但是面上还在强装镇定,说:“地仙大人,我们都是熟人,你是我夫君最好的哥们儿。我就奇怪了,我犯了哪一条,竟然要去北海地宫,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嘛。”说着干笑了几声。
郑希仁把仅有的那一点微笑也丢开了,露出了职业性的黑脸,说:“难得你还明白这其中的厉害。你说对了,不是十恶不赦之徒,人界的都是由秦王殿的人押解到各大殿受苦,最后再去重生,至于生成什么,那就看你在世间的罪孽,而你却连这个权利都被剥夺了,你还有何话说?还好意思提我们制爷!还好意思说认识我老黑!还好意思在这里作威作福!”
纳兰毕竟是一员武将,最近一年,杀人如麻,又见识了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事,自然不同于其他人。她已经镇定下来了,冷笑一声:“这么说,我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请问我的罪状在哪里?还有,是我纳兰在这里高攀你们了。那我可以说,从现在起,我不认识你们。你就说吧,我到底犯了什么事?”
这是一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家伙,但是老黑自有对付的办法,冷冷地说:“对不住了陈夫人,这个差事不归我管,也不用我们告诉你犯了什么罪过,其实你自己都心知肚明,我们也没有必要问这些。不是你要见我,你现在已经到了渐鬼国。不过你放心,卓南是制爷的好朋友,你不会太吃亏的。这就去吧,踏踏实实地在那生活,总算是留下了魂魄。来人。”
马将军飘了进来,郑希仁突然变了脸色:“你这个不知道轻重的奴才,你是怎么办差的?谁让你把鬼犯押解到这里的?从今天起,你降三级,罚俸半年。”
马将军赶紧跪下,说:“老爷,这都是末将的错,可是这还不是看大人的面子吗?罚俸半年,末将认了,能不能别降级啊,这么多年,小的立下了赫赫战功才有几天,老爷开恩啊。”
地仙黑着脸,说:“你在这里再跪一会儿,本仙保证,你还得降一级。办差吧。”
纳兰服了,果然是地府,阎王让你三更死,何人敢留到五更?这里是无理可讲的地方。
她站起来,说:“地仙老爷,你不要责罚他,是我要求他带我来见你。我刚才说话有些重了。你也许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到现在我还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就是想私下里找仙爷了解一下。不看僧面看佛面。”
地仙在心里骂了一百个特么的,装糊涂还这么振振有辞!但是,这时候火候已经到了,不能太过火,那就烧焦了,问题就变得复杂化了。地仙还是冷若冰霜,朝马将军喝道:“你先起来,在门口候着,不成器的东西!”
马将军走了出去,地仙叹了一口气,说:“陈夫人,我也不愿意面对这件事,你们使团有人在地府把你告了,而且把你所有事都倒腾出来了。这个人你应该知道吧。”
纳兰点点头,说:“老七。”
一千二百七十七、比表姐还亲
地仙说:“我也不是不想开脱你,只是你的罪过太大了,我们要是开脱了你,太阳屿岂能饶过我?再说,你们也可能早就听说过我的名字,在本仙这里,没有开脱二字。”
纳兰听着,有些不耐烦了,说:“我和老七顶多属于斗杀,其实明明是误杀,怎么就有那么大的罪过,就连十大殿都不过了,直接去北海地宫。我认为这是有人在借机闹事。用你们汉人的话说,什么舞剑,意在什么。”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地仙提示道。心里吃了一惊,纳兰果然聪明绝顶,她按这个说下去,还真有些道理。
“对,就是这句话,这是最明显的,对我夫君打击报复,仙爷可要明察,帮帮我们啊。”她把陈鲁绑在了战车上。
地仙哼了一声,说:“陈夫人,你不要王顾左右而言他,你这里有案底。乌云,你的侍女,她告过你一状,罗河山紫文国的同知也留下了你的案底,还有老七交代,你还害你姐姐。”
纳兰的心里防线已经一点点被击溃。这是地府,眼前是寰宇十方闻风丧胆的铁面老黑。自己做的事早已经留下了案底。
纳兰喃喃地说:“我没有姐姐,不要拿我姐姐说事。地仙老爷,看在我夫君的面上,说吧。我还能不能将功补过。”
老黑心里暗喜,特么的,你开始的嚣张气焰呢?本仙什么样的人、仙、鬼没见过?谁在这里蒙混过关?他假装沉思一会儿,说:“倒是有一件事,你能做,也只有你能做。怎么样,试试吗?”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这样一个年华正好的美女。这就是救命的稻草,纳兰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连连点头。
“你姐姐的解药。”地仙单刀直入。
套路,满满的都是套路,这是陈子诚干的也未可知。纳兰是一个聪明人,一开始她就在琢磨这件事。李先找她谈过解药,然后就没下文了,而且陈子诚一直也没露面,他在憋坏,使出这个损招。
她由开始的惶恐转为愤怒。她宁折不弯的个性暴露出来,大喝一声:“郑老黑,我说过,我没有姐姐,你们少折腾我。马将军,送我去北海。”
漏包了,地仙心里佩服,这纳兰果然不同凡响。但是他见多识广,丝毫不为所动,说:“来人,送陈夫人去渐鬼国。”说完,对纳兰拱手一揖,转身就走了出去。这时马将军也进来了。
纳兰一下子糊涂了,难道是自己弄错了,她一时失去了判断能力。鬼卒过来又把她锁上,纳兰迷迷糊糊地就要走。
马将军说:“陈夫人,你这么聪明,也上来糊涂了,在地府,你们人界的事没有秘密,好坏这里都给你们记着呢。有些事明记,有些事暗暗地做了。你这事都不是秘密,你告诉过老哨长,老哨长告诉了他的外甥。这点事都掰扯不明白,还想修仙?陈夫人,你还是省省吧。走吧。”
纳兰听着不对口味,赶紧说:“别忙,我要见仙爷。”
马将军翻了脸:“为你这点破事,我被降了三级,罚俸半年,这你都听着了。不是看陈总制的面,我才不帮你呢。现在,你还想干什么?我不上你的当,走人。”
纳兰自己大声喊了起来,一个书吏走过来,对马将军悄悄地熟了几句。马将军不情愿地说:“你们去请老爷,就说陈夫人有要事汇报。”一个鬼卒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地仙走了进来,一声不吭地升了座。纳兰收敛了以往的霸气,道了一个万福,低眉顺首地说:“还望仙爷看在我夫君的面子上开解一下这件事。小女子不胜感激。但是,我还得说一句话,朵兰真的不是我姐姐。那是我……”
没等她说完,地仙摆摆手,示意她停下,说:“本仙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朵兰就是你的姐姐,亲表姐,比表姐还要亲。”看着纳兰有几分狐疑的表情,似乎很无奈地说:“走,跟我走。”
摆一下手,过来鬼卒解下锁子,马将军在前面带路,地仙和纳兰随后飘向了那座高台。
“他乡即故乡,故乡即他乡。”纳兰看到这几个字,心有所感,好像触动了她内心的什么东西,怔在那里。马将军刚要喊她,地仙摆摆手。
纳兰看了一会儿,发现大家都在看着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随着大家来到一个水幕前。
地仙挥了一下手,纳兰看见一个残酷的战争画面展现在眼前。她看到了一个女子,带着几个女孩子自缢身亡。她咦了一声,地仙赶紧挥一下手,画面定格了,这个女子正面对着纳兰,纳兰吃惊地喊了起来,这个人就是她自己。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下地仙,地仙毫无表情地挥手,画面继续。他看到一个长得和自己很像的中年女子,和一个将军跪在地上给这些自缢的人跪拜。
紧接着是两个人一起赴死的画面。然后定格了,这是一家人,这个家主就是朵兰,自己是这位将军的妾。那为什么自己和这个夫人长得这么像?难道真是姐妹吗?
老黑似乎明白了她的想法,挥挥手,画面在急速倒退。
纳兰看见一场冲天大火,一个汉人男子,举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拼力一丢,小女孩儿飞了出来。大火又烧了一会儿,渐渐熄了下来,一些污眉皂眼的人围在一起,中间就是那个女孩儿,她侥幸逃脱。
纳兰看明白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女孩儿的父亲冒死救出了女儿,家人都已经丧身火海。
纳兰看见了那些救火的人,他们都在看着这个女孩儿,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心疼,有可怜,有无奈。许多种表情汇集在一起,汇成了一个答案,束手无策。
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了过来,纳兰看着有些面熟,好像是阿德,又好像是在朵兰家见过的老头儿。这个人走过来,这是一个蒙古人。
他抱起这个女孩儿,放到马背上,从褡裢里取出一些银两,递给其中的一个人,说:“麻烦你把他们都葬了吧。”说着,对着这些救火的人躬身一揖,然后跪下磕头,说:“感谢各位救了我的外甥女,我妹妹家的事就拜托各位了。”说的是汉话。
一千二百七十八、婢子错了
这个蒙古人站起来,已经是泪流满面了。他抱拳一揖,带着女孩儿消失在画面上。
紧接着,这个女孩出现在一个府第里,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儿带着她,有时拉着她,有时抱着她,不时地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女孩叫她姐姐。看得出来,姐姐爱她,爱在骨子里。
渐渐地,两人都长大成人,这时纳兰发现,姐姐就是朵兰。不用说,这个女孩儿就是纳兰。纳兰眼泪已经糊住了眼睛,一片模糊。
她已经理出头绪了,自己家里惨遭大难,舅舅把她接回府里,做自己的女儿养大,表姐就是亲姐。她喃喃地喊出两个字:“姐姐。”也没人打扰她。
她掉了一会儿眼泪,似乎有无限的悔恨,画面已经切换了,女孩儿在迅速长大,姐姐已经嫁人了,接下来她明白了。自己和姐姐嫁了同一个人,就是这个蒙古将军。
纳兰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看她悬梁自尽,心里也很难过,接下来的画面是她“自己”。她在地府被人接引,喝了孟神酒,直接去重生。
画面很快出现了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儿,和大火逃生的那个女孩儿很像,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最后喊着姐姐,一缕幽魂到了地府。
很快,那个女孩儿,也就是“纳兰”,又一次重生,一瞬间就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嫁给了一个阔公子。谁知道这个阔公子喜欢男风“兔子”,“纳兰”守了几年活寡,又一次自缢身亡了。
接下来的画面她认出来了,是郡王营子。纳兰摆摆手,画面停止了。不必看了,一切都明白了。这是一个有根基的人。她和姐姐一同惨死,满门忠烈。又是连着三世女儿身,可以修仙。
鬼使神差,家人又聚在一起。
陈子诚就是那位将军,自己是他的小妾,寰宇十方都知道,因此人人都称她为陈夫人。她跪在高台上大喊:“姐姐,老爷,我错了。”声音似乎传到了寰宇十方,又像是在深山幽谷,回响不绝。
成功了,地仙的黑脸上出现了一道红晕,这红晕被惨白的光线映衬着,看上去很嫩,象极了小孩子的屁股。
纳兰说:“不用说了,我纳兰心里有数了。地仙老爷,我明白你都是为了我们家,受小女子一拜。”
地仙的脸不是小孩儿的屁股了,而是和稀的大酱,红中犯紫。他听出来不一样的东西,原来这位陈夫人什么都明白。地仙不好再说什么,看着她一声不吭。
纳兰说:“我这就回去,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了,你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得先救我的姐姐。”
地仙点点头,说:“我们信你,希望你们不要让我们失望。”不知道他说的我们是谁。你随便可以判断。
已经打过四更梆子了,陈鲁一点点的睡意也没有,他倚在床上,把这些日子的事情穿一下线,还都比较顺利,只是桂臣这里有问题。当时在东方天眼,陈鲁安排好神女,想去增援,不一会儿传来蛤蟆的声音,他们已经结束了战斗,不用增援。
陈鲁正左右为难,神女伤得很重,听到师父这句话,简直是天籁之音,说:“师父,我老人家就说嘛,还有我师父搞不定的敌人吗?打过就打,打不过拿牙咬他,这不是我老人家交给你的绝招吗?没事你就用用,也算是……”
那边却没有了动静。他又喊了几声,也没回音。但是神女紧急,也没顾上多想。
后来,陈鲁感觉这里有故事,蛤蟆是一个细心人,不可能没说完话就开溜的。陈鲁到了车扯秃,试着用各种功法和师父联系,都没回音,他还问了蟾兄,蟾兄说去了太阳屿。
陈鲁放下心来。他就联系桂臣,也同样没有消息。
可是过了几天,他又联系师父,如石沉大海。陈鲁感觉这里有情况,不再声张了。
陈鲁后来又和桂臣联系,还是联系不上,和杨丰紫、戒修大师都联系不上。他感觉那里出了问题。
他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纳兰的事。他心里有数,在老黑那里,任你铜墙铁壁,最后也得土崩瓦解,纳兰彻底交代是迟早的事。可是怎么安排呢。按律当斩,可是他陈鲁下得去这个手吗?抛开私谊不说,单说她为使团立的汗马功劳,谁又忍心也要她的命?
单说陈鲁不在的那段时间,寰宇十方都知道她陈鲁叛国投敌,正是发难使团的好机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使团一直处于极度危险之中。不是纳兰,使团早已经烟消云散了。
可是王法如炉,不处理她怎么办?难道我老人家真就放她一马吗?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踩在雪地上唰唰的响声。陈鲁明白,有结果了,很快,一个亲兵走了进来,低声说:“喜子来了,很着急,看样子有大事,老爷快去吧。小的这就收拾东西。”
说完,回头看了一下,陈鲁已经不见了人影。他赶紧喊着几个亲兵追了过去。
陈鲁来到中军大帐,王大举向小帐指了一下。陈鲁赶紧跑进去,两位天使都在里面。纳兰已经坐了起来,谁也没看,眼睛呆呆地看着一处。
其实她什么都没看,心里翻江倒海地翻腾着。两位天使进来,她也没见礼,直到陈鲁进来,她才把眼睛转过来,呆呆地看了陈鲁一会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语无伦次地说:“老爷,婢子错了,老爷不要生气。”
连着说了几遍,大家目瞪口呆。这不是夫人了,这是妾。夫人自称为贱妾、妾身,而小妾才称婢子。陈鲁心里有数,朝大家尴尬地笑了一下,很无奈地摊了一下手。
李达看明白了,摆摆手,众人都退了出去。
朵兰过去,刚要扶纳兰,纳兰转过身给朵兰磕头,说:“姐姐,亲姐姐,我都知道了,我错了,认打认罚。”
陈鲁已经坐在朵兰的床上了,沉着脸说:“纳兰,先不要说别的,解药。”
纳兰又磕了几个头,说:“在姐姐的药箱里,装老山参的地方。”朵兰吃了一惊,看着陈鲁,陈鲁点点头。
她走过去,拿出,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个带着金链子的扇坠,晃了一下,说:“是这个吗?”
一千二百七十九、充满了仇恨
纳兰点点头。陈鲁和朵兰对视一眼,真是灯下黑,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越容易找的地方越想不到。这也只有纳兰能想得到,陈鲁也不会想到这里的。
纳兰等着陈鲁的雷霆之怒,谁知道他却哈哈笑了起来:“纳兰,你不俗,就凭这个,你也算是个人物。起来,给你姐姐解毒吧。我们都相信你。我老人家这就出去。”
纳兰已经站了起来,说:“老爷不用出去,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特么的,不是我老人家轻薄你的那时候了?陈鲁在心里骂了一句,示意朵兰不要把扇坠给她,喊道:“虎子,拿水来。”
朵兰没理陈鲁,拿着扇坠和纳兰嘀咕了一会儿,说:“你们都出去吧。”
陈鲁有几分犹豫,转念一想,虽然朵兰功法已经失去得差不多了,但纳兰也好不到哪去,朵兰手里有青龙剑,量纳兰也奈何不得她姐姐。示意一下喜子和虎子,两人走了出去。
两位天使等得心焦,他们都在为朵兰担心。但是他们心里也明白一些,感觉是陈鲁做了手段。陈鲁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表示见礼了。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出一阵哭声,开始是嘤嘤的哭声,接着就是一阵嚎啕大哭,开始时一个人的,接下来是两个人。大家都看着陈鲁,陈鲁摇摇头。大家都在默默地听着。
大约有两刻钟,五更的云板声传进了议事大厅,里面喊陈大人。陈鲁赶紧走进去,姐妹二人双双跪在地上。纳兰一声不吭,泪流满面。
朵兰已经擦开了泪水,说:“老爷,纳兰已经知道了前世今生,老爷是不是也已经知道了?我们是苦命的一家人,还有观音奴。老爷,看在我们为国尽忠,为夫保洁的份上饶过我妹妹吧。”
纳兰没听明白什么观音奴,看陈鲁这样似乎也明白。纳兰泪眼婆娑地看着陈鲁。
陈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纳兰,你幡然悔悟这是好事,想一下你对使团,对中使大人忠心耿耿,谁也不忍心对你下死手。可是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样吧,我老人家改天见一下显婆婆,看她是什么意思吧。”
说完把眼睛转向朵兰,眼睛里含着泪水。其实前世的事他早都弄明白了。他这时最关心的是朵兰是不是已经恢复了功法。
朵兰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说:“老爷,我已经痊愈了,功法恢复如初。心里感激妹妹。”
陈鲁听着心里有气,有什么感谢的?还不是拜她所赐?哼了一声,说:“记住,不管谁问,都说被纳兰下了毒,还没恢复功法。纳兰,你也要记住,你要是还有良心,还认我们是一家人,不论怎么威逼利诱,你也不要说。”
言外之意她纳兰还死不了,纳兰当然听明白了老大的意思,赶紧点头说:“老爷尽管放心,婢子不会再错了。”
“那就先把老哨长的事说明白吧。免得罪孽深重。”说完,谁也不看,径直走了出去。
陈鲁走出来,示意韩六儿给里面送去洗脸水,大家在议事大厅等着,蜡烛已经熄灭了,天光大亮。
姐妹们走了出来,纳兰跪在几位天使前面,把诬陷老哨长的事从前到后讲了一遍。说的老哨长老泪纵横,对着纳兰怒目相视,说什么也不能抹去他对纳兰在心中的仇恨。
老哨长松绑后,活动一下身子,说:“三位大人,杀人凶手如何处置?”这句话令几个人吃了一惊。
老哨长一贯低调,怎么会问这样的话?
大家看到,老哨长充满仇恨的脸上表情是复杂的,有悲痛,有愤怒,有失望,有恼怒,也有几分不屑。他似乎对这些人失去了希望,失去了原有的敬重,当然也包括他一直奉若天神的陈子诚。
他脸上标志性的表情,谄媚,巴结带着一份猥琐、他欠了全世界的表情已经荡然无存。
李达喝道:“老哨长,本使一向秉持公道,断不会让人白白死亡。你不要以为你就没事了,为什么早不汇报,酿成大祸?本使念你有功,这次就不追究了。来人,把纳兰捆上,关押在小帐里,等候发落。”
陈鲁过来拉着老哨长,说:“使团对你们照顾不周,多多担待。走,我老人家送你回伙食哨。”
老哨长把陈鲁的手一推,没有了平时的客气,说:“不用,我自己能走。”说完,对着两位天使看了一眼,那眼神完全变了,李达感到这是一个陌生人,他的眼里充满了仇恨,还有几分杀气。
陈鲁都看在眼里,心里叹息,老哨长的死期也快到了。他不知道是陈鲁在顶着李达。陈鲁说:“朵兰已经恢复了功法。我老人家去北道接应一下六子他们。”
陈鲁直接到了太阳屿,和人界的时辰撞上了,差不多也是卯时。他回到自己的佥押房,处理一些政务,和军情处的几个官员议事,看了一些各处的战报,还有一些授奖人员和部队。
乐天把需要签字处理的东西都拿过来,陈鲁处理了一个时辰,把庆功大会的细节又议了一下,然后来到百花司。
官员迎接出来,他说:“让最新来的几个过来见我。”
说着飘到了桂臣的佥押房。自从成立百花司,桂臣还没在这里办过差,佥押房也徒有其名。里面的书吏看制爷进来,赶紧见礼,陈鲁让她们先退下。
很快官员带着三个仙子飘了进来,说:“制爷,东西已经备齐,一会儿属下带您过去。”
官员早都听说了陈鲁的一些传言,以为陈鲁是为这些美女而来。开始还不敢确定,当陈鲁吩咐把新来的喊过来,她们才完全明白了。以为这事不能说破,彼此心照不宣就是了。
可是他们的老大陈总制没听明白她们在讲什么,疑惑地看了她们一眼。她们还以为老大在装傻,似乎会心地一笑,说:“你们谈,谈完了告诉属下,属下来处理。”
陈鲁听得莫名其妙,也不愿意理她们,看到这几个仙子的装束,知道是莲花仙子、芙蓉仙子和紫薇仙子,他问三个仙子:“你们谁是最后到的太阳屿?”
其中一个人出列,是紫薇仙子,她福了一下。她们都感觉到陈鲁是为美色而来,见到陈鲁人正年轻,器宇轩昂,相貌堂堂,心里欢喜。
这个人发现陈鲁在打量她,赶紧抬起头来,有几分羞怯地看着陈鲁。
一千二百八十、去做大茶壶吧
陈鲁说:“你最后见到你们老大是哪一天?在什么地方?”
紫薇仙子听到这些,脸上似乎露出失望的神色,说:“禀制爷,属下五天前到的,就在那天见到百花君,是属下被发配的地方,加斯岛,在人界。”
陈鲁放下心来,说:“那里有什么情况吗?她为什么巡视到那里?是专门为了寻你吗?”
紫薇仙子笑了,说:“制爷说笑了,我们老大找我们,是次要差事,主要是办差,办太阳屿交待的差事。至于是什么差事,她没讲,我们也不好多问。”
讲到这里,看陈鲁听得很仔细,意识到自己还有没回答的,赶紧说:“当时有一点小状况,说一个人联系不上了。当然,还说了制爷,说制爷也联系不上。”
陈鲁点点头,把头转向芙蓉仙子,她赶紧福了一下,说:“在我们那里的时候,没出现什么情况,一切都很正常。我们那里的几处官员被关押,还是我们君长给救了出来。”
这是桂臣的主要差事,平明狱讼。陈鲁听她说得糊涂,问道:“你们那些官员是哪一界的?”
“回制爷,属下不知道,我们那里原来是寰宇新世界,现在已经改了回来,叫寰宇十方,那几个官员原来在寰宇新世界做官。”
说得糊涂,但是陈鲁听得明白。点点头,莲花仙子说:“制爷,我们君长有什么事吗?”
陈鲁摇摇头,说:“没什么事,时间这么久了,想联系一下,功法却失灵了。就想起了你们,白问问罢了。”
三位仙子互相看了一眼,脸色都红了一下。莲花仙子说:“到了我们那里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有一个情况,算是一个小插曲,有一个女子去找我们君长。和君长说了一会儿,好像不太和谐,那个人红着脸走了。”
陈鲁赶紧问:“你来这里多久了?”
“比紫薇早到三天,比芙蓉晚到十天左右。”
陈鲁感觉莲花说的这个女子有故事,追问道:“你能不能回忆一下这个红脸走的女子相貌。”
莲花仙子一边回忆着一边讲着。那是一个美女。莲花仙子无疑也是一个绝色美女,见面当然要好好地打量一下,这是每一个美女必会、也必有的课程,几乎比见到帅哥还上心。她说得很仔细,陈鲁听完,心头一震,这个人明明是红云。
红云为什么在那里出现?她要干什么?她的胆子这么大,几乎是有恃无恐。那就是说,她的敌人只有陈鲁,陈鲁去了修罗界,她红云是安全的。陈鲁的心里不免有了一丝丝不安。
陈鲁赶紧向几个人告辞,飘了出来,几位官员赶紧迎了出来,疑惑地看着陈鲁,其中一位说:“制爷这是要走吗?”
陈鲁又好气又好笑:“当然要走,难不成一辈子都待在你们这里吗?”
“制爷要是不满意,还有别的仙子,属下这就去找。”
陈鲁总算明白了,特么的,她们把这当成了销金轩了,这几个官员成了销金轩的大茶壶。此风不可长,陈鲁说:“你们叫什么名字。”几个人一一报上名来。
陈鲁告诉跟在身边的小厮:“这几个人名你都记住了?你去告诉乐天,让她们去销金轩当大茶壶吧,那个差事适合他们。这里的官员我老人家安排。”
这几个官员魂飞魄散,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跪下求饶,陈鲁也不理他们。看见刚才呆过的佥押房里伸出三张美丽的脸,笑靥如花。陈鲁自己也觉得好笑。他好笑的是自己忙得不可开交,有心情管这破事。
陈鲁来到太阳宫,圣母还是老规矩,不露面。陈鲁刚一落座,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摆在小几上。阿德说过,太阳屿的官员当中,只有陈鲁有这个待遇。
陈鲁当时一点也没客气,一句话把老师怼了回去:“太阳屿只有我老人家是总制。”
“圣母,元元,元元圣母,再不露面就不合适了吧?别人来,你不露面,我老人家来了,我也知道你就是我的元元了,还有什么……哦,又错了,这是轻薄,纳兰已经下了定义。”
“大叔,说话要注意了,这是太阳宫。”圣母的声音传过来。一声大叔,意思是她已经肯定了两人的友谊。
“元元,以后我来的时候,你让他们都退下,包括我的老师阿德。我告诉你,元元,我早就发现我老师对我不好了。你对我老人家说句实话,是不是你和他说过我的什么坏话?要不然,你说一个授业恩师,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的弟子呢?我想不通。”陈鲁做哭状。
“子诚不要无中生有,咱们见面少,见了面又匆匆忙忙的,哪有时间说话!你是总制,属下是秘书监,地位差得悬殊,当然要避嫌了。”这是阿德,陈鲁看不见他在哪里。
“陈总制,说正事,你们的事过后再去掰扯。首先,本座代表……咳咳……”
圣母拿出了公事公办的派头,陈鲁赶紧正襟危坐,聆听训示的样子。
“本座代表寰宇十方的生灵们,感谢你陈总制,是你让我们躲过一劫……”
“停,停,元元,话可不能这样说啊。上次我老人家讲过,是圣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将士们用命,后勤保障有力,饷道不绝。又有老圣母和亚元圣母的配合,各界齐心努力,合力对敌,才取得了空前大捷。”陈鲁赶紧洗白。
咯咯……
里面传来笑声:“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陈总制。好了,你们递上来的折子本座看过了,已经批示,一会儿就让阿德秘书监送过去,所请照允。但是有一项被大家给否了。”
说的很策略,也很委婉,是被大家否了,陈鲁屏住呼吸听着。他怕老圣母和亚元的事被否,那就被动了。他们一旦举起大旗,寰宇十方无宁日矣。
阿德说:“陈总制,大家觉得你们上报的修罗界格朗市长的事还还欠考虑。他们已经进了修罗界。不宜再回到人界。说实话,不要说是人界,咱们寰宇十方不知道修罗界的也在一多半。他们回到人界会是什么样的后果,陈总制想过没有?”
一千二百八十一、夫复何求
陈鲁没了脾气,这件事无伤大雅,只是他作为十方总制,不能这样出尔反尔,但是他没有反驳的理由。
阿德在里面看得清清楚楚,看他已经默许了,接着说:“子诚,圣母大人的寰宇一统万劫索在哪里?”
怕鬼来鬼,陈鲁就怕圣母问这件事。不能撒谎,他的表情圣母看得一清二楚。就在他犹豫的片刻,圣母已经全部看在眼里。但是陈子诚就是陈子诚,他嘻嘻地笑着,说:“老师,这明明是圣母要问的话,没事你说你抢着问干啥玩意?弄得我老人家不好回答。元元,你这个问题,我挺难回答,不说实话,欺君之罪。说实话,我老人家怕你受不了。哎呀,这可怎么办?”
“子诚,你尽管说。”太元圣母的声音非常温柔,看起来有七八个加号了,还特意喊了一声子诚。
陈鲁心里一凛,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的预兆,他说:“我是这样想的。老圣母毕竟是代表我们寰宇十方管理修罗界,总不能让她带着枷锁去上任,打的是谁的脸?是我们寰宇十方全体生灵的。当然,最主要是元元的,我就私自做主,找了支疯子这个樱桃王八犊子解锁。
这个家伙,索子是解开了,但是人也不见影了。圣母,我老人家这件事做得有几分唐突,甘愿接受惩处。”说着站起来躬身一揖。
“子诚,你没劲了,咱们两个的关系,还比不过一个破索子吗?我就是感到挺好奇,支秋枫竟然能听你的话!你们很熟吗?”圣母的声音更加温柔,差不多十个加号了。
但是,陈鲁分明感到了一种危机。太元圣母已经不信任自己了,这是陈鲁的第一判断。这种判断不是每次那样的无来由的判断,而是他分明感到了来自圣母的压力和危机。
还有就是师父,他是寰宇十方顶尖的高手,是塔尖上的人物,没人敢对他起歹心,包括支秋枫。对他有威胁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太元圣母。
刚才莲花仙子的话,让他想起了有人告诉过他的话,红云没死,在太阳屿。
陈鲁敷衍着,圣母让他退下,他告辞出来,分析最近发生的事情。寰宇以外的修罗界已经搞定,寰宇新世界土崩瓦解,元元已经没有了任何敌人。现在只要收回权利,太元圣母无疑是寰宇十方的真正老大。
太元圣母很可能已经动手了。陈鲁想着。
他想找一下一灭大师,拿起镇海珠,想一下,又放回了文袋里。
他自己常说的一句话:“不是是非事,而是是非人。”他陈鲁成了真正的是非人。这次对老圣母和亚元的一系列做派已经彻底激怒了圣母。他陈鲁目前和谁走得近,谁就开始倒霉了。
陈鲁明白,自己的时日不多了,师父他们都没有事,他陈子诚烟消云散那天,他们仍然是原来的官职,甚至可能还要加官进爵。
但是有些人就要倒霉了,乐天,地仙等人。壮士断腕,是时候切割了,不过要做的不显山不露水才好。今天和阿德的互动就非常好,阿德那几句话配合得恰到好处,既说明了问题,也不会引起太元圣母的怀疑。
老蛤蟆没事,那不代表桂臣没事。桂臣他们很有可能还在敌方的手里,是谁呢?有一点是肯定的,有红云。
陈鲁飘出太阳屿很远,他的目标是神女峰,他挂念着神女,可是飘了一会儿,他停下了,自己是是非人,不能忘了这个身份。他得先把神女保护起来。
他拿出镇海珠念动咒语,神女的声音传了过来:“见过制爷,事情都处理好了?”
“长话短说,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你怎么这么着急?出了什么事?”
“你不要问,先不要去逍遥紫薇池,圣母问起来就说是我老人家把你免职了,你要恨我,恨得牙根都痒才行。哦?你身边有人?”陈鲁听见有人在倒水的声音。
神女笑了,说:“是桃子。陈总制,你怎么了?怎么像是被追赶的小兔子?”
陈鲁赶紧放下了镇海珠。他在云海中四下里看了一下,茫茫云海,四顾茫然。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是那么孤独,那么无助。寰宇十方不是自己的,这一点已经得到了证实,难道自己真的如望乡台上那句话说的那样,把他乡做故乡?
陈鲁镇定一下,摄定心神,有什么啊?自己是一个将死之人,在寰宇十方划过了一条痕迹,可以了,毕竟做了一件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在人界看来,哪有不死的人?神龟虽寿,犹有竟时,在短短的几十年,自己值了。如果是在朝廷里做一个稳稳当当的小官未尝不可,可是怎么能见到这么多的世面?寰宇十方的美、丑、真、假、善、恶,他陈鲁都看了一个遍。寰宇十方的酸甜苦辣咸,他一样不落地尝了一遍。
不到五十年的岁月里,被赞过,被谤过,被毁过,被誉过。被骂得下地狱都不解世人之气,被赞的捧上天去都觉得表达不够。这就是我陈子诚,活得痛快,活得精彩。人生若此,夫复何求?
现在他必须去救桂臣,他念动咒语向加斯岛冲去。上次桂臣在百达岛和人家打了一架。现在来看,这绝不是孤立的。陈鲁想不通,桂臣怎么得罪了圣母?按理说,这个时候,圣母最在意的就是桂臣办的这个差事。这个差事实实在在是圣母的,她为什么要朝自己人下手,只是因为是我陈子诚派出的吗?
陈鲁到了加斯岛,悬在空中,这是人界,他念动咒语,来到另一界,看得出这是山川界。在岛上,有一片片的庄园,有的是贫民窟一样的建筑。
陈鲁已经不是原来了,他知道,不管是寰宇十方还是修罗界,都分三六九等。他看了一下自己的服饰,还好。
他在一家大宅院门前降落下来,门口也没有把门的。他走进去也没人问。走到院子里面的影壁墙前停住了,里面太大了,根本找不到路径。他喊了几声。传来几声吼叫,十几个牛犊子大小的怪物围了过来。这是看家护院的畜生,就像是人界的看家狗。
一千二百八十二、长长记性
陈鲁明白,自己不乱动,他们也不会乱动。作为看家的畜生,他们都最通人气,知道怎样才能取悦主人。就拿人界的狗来说,闹不好就被主人痛打一顿。
家里来了客人,主人远接近送,看家狗就不会认真就咬,有的连吠几声都懒得吠。客人走了,看家狗就遭殃了,主人一顿皮鞭子蘸凉水,大骂不止:“瞎眼的畜生,来人了你都不知道叫一声,养你还有什么用!今天先打你一顿,长长记性,改天把你做成佛跳墙。”一直打累了才肯罢手。
看家狗长了见识,有了记性,也有了主意:管他什么人呢,只要是来人就来一个狂吠。那离皮鞭子又不远了。不等客人离开,就招呼上了:“瞎眼的畜生,看不出来是我的七大姑、八大姨、九大舅舅、十五叔叔吗?该叫时候你不叫,今天先打你一顿,改天把你做成佛跳墙。”
做人难,做狗更难,做一个忠诚的够难上加难。不知道为什么,陈鲁把自己和那些畜生联系在一起了,总感觉自己就是那些看家狗。
陈鲁看到这些畜生,玩心大起,一屁股坐在地上,把这些畜生吓了一跳。陈鲁心里门儿清,一定有人在看着。这些畜生就是那些看家护院的侍卫一样。
这些畜生看陈鲁没有下一步动作,又后腿着地坐了下来,监视着陈鲁。陈鲁突然忽地一下站起来,这些畜生一下子紧张起来,也都忽地一下站起来,嘴里在护着白气,把长在嘴边尝长长的胡须吹得乱动,它们的眼睛渐渐地瞪得血红。有进攻的迹象。
陈鲁却一屁股又坐在了地上,这些畜生不坐了,它们互相看了一眼,好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陈鲁。陈鲁双目微闭,似乎睡着的样子,突然陈鲁一个打挺站了起来。
呜的一声,这十几个怪兽一起发出同样的声音,四蹄腾空向陈鲁泰山压顶似的冲过来。陈鲁一下子坐在那里,这些畜生已经没有了耐心,他们冲过来对着陈鲁就是一口。
啊……啊……
一阵阵惨叫,一些畜生倒地打滚,其他的畜生惊愕地看着这些打滚的同类。看见这些同类的牙齿已经全部掉在地上,嘴里在往外冒血。回过头来看着陈鲁,陈鲁笑嘻嘻地说:“看什么看,快去通报主人,别再藏着了,一会儿该吃佛跳墙了。”
不管是受伤的还是没受伤的,所有的怪物都跳了起来,转眼间不见了踪影,只见地上有一滩滩血迹。空气中弥漫着腥臭气,熏人欲呕。
陈鲁用手扇着风,向里面飘去,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带着几个人在就近的滴水檐下站着,向陈鲁躬身一揖,说:“先生好手段。”说的是汉话。
陈鲁指着他说:“你们这里人真没劲,明明看着这样的大怪兽攻击客人,就是不管,任凭他攻击我老人家。我的肉又硬又少,这些畜生根本咬不动,要不然,你摊事了,摊上大事了,人死在你家里,官府还不得来找你算账啊。”
这几个人面面相觑,都吃惊地看着陈鲁,看他的服饰和说话,明明是人界的,可是人界的哪有这个手段,见到这样的怪物吓都被吓死了。
“在下余生,是这里的主人,请大人进客厅奉茶。”
陈鲁也不客气,甩了一下袍袖,似乎甩掉这些畜生的气味,随着主人走进了客厅。
客厅不算大,也很普通,陈鲁没时间打量,他心里明白,这里的人已经被他征服了,于是单刀直入:“余生先生,我老人家有一个故人,不知道是不是来过这里。”
余生听见他直呼其名,心里有几分不乐,尤其是这个老人家称呼,让他听着很不爽,说:“不知道大人的故人是谁,我们这里也没有客人来。请你老人家到别处寻吧。”
陈鲁当然明白他的啥意思,也不辩解,说:“桂臣和她的团队。”
余生手里刚刚端起茶,一下子洒了,烫的他手一哆嗦,仓啷一声,盖碗调到了地上,他吃惊地看着陈鲁,说:“你是桂大人的什么人?”
陈鲁的判断是正确的,他斩钉截铁地说:“没关系,桂大人失踪了。”
余生呆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说:“怕什么来什么,我们也劝桂大人,不要惹那些人,可是她就是不听。”说到这里,看着陈鲁。
陈鲁听着话里有话,他又突然停了下来,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陈鲁不悦:“有话就说吧,干什么这么盯着我老人家?”
这个人突然站起来,拍打着衣服的下摆,跪下去拜了起来。漏了,陈鲁心里明白,也没制止他。
余生边拜边说:“草民余生见过制爷。”其他人也都吓了一跳,都赶紧跪下,胡乱磕头,参差不齐地喊了起来。
“起来吧,怎么让你看出来的?一定是气度,没办法,多少次想藏起来这个气度,就是藏不住。”
跪在地上的余生又吃了一惊,和大家互看一眼,很惊异地看着陈鲁。
陈鲁笑着说:“啥奇葩人都有,今天我老人家又见识一个,不说话,拿着大眼睛随便看人。我老人家有那么好看吗?我老师经常嘱咐我要低调。你起来回话,说一下情况。”
陈鲁看出来了,他们怀疑这是不是十方总制,索性拿出腔调。余生站起来,不敢在坐了,说:“草民是这里的守备,哦,寰宇新世界的守备。后来太阳屿下令,重新设置官府,草民成了府里的同知……”
“既然这样,你怎么一口一个草民?”陈鲁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打断了他。
“草民已经被革职了,还被罚没了家产,是桂大人来巡视,找到了孙才,哦,是这里的卫指挥使,把草民的家产要回来一些。让自己官复原职,但是孙将军不干,两人起了争执。”
说到这里,陈鲁明白了。家产回来了一半,其他的就不要奢望了。桂臣是一个不苟之人,也知道自己身上的使命,就是来巡查这个的,肯定是这里出了问题。
“这个孙才是什么来头?”陈鲁问道。
余生看不用细讲了,陈总制都明白,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说:“是孙雅大帅的胞兄。”
一千二百八十三、浮云岭都指挥
陈鲁的脑袋大了,他已经知道,孙雅是太元圣母最得用的人,嫡系的嫡系,心腹中的心腹。看起来桂臣这次是捅了天了。
陈鲁已经站了起来,说:“孙才的衙门在哪?”
“在东面天眼处。”
轰隆隆……
陈鲁的大脑一阵雷声响过,他懊悔不已。大意了,那时候自己应该去那里和蛤蟆师父联手,一切都不会有问题了,大不了和圣母面对面。
陈鲁的聪明出于天生,他知道,这不单单是巡视的事了,这样的事不会惊动圣母。别人抓不走老蛤蟆,只有他束手就擒。陈鲁早已经做出了判断,就是圣母请走了老蛤蟆,桂臣也遭受了池鱼之殃。
这些事都是在她的眼皮底下做的,她是第一现场的见证人,当然得控制起来。
陈鲁向外面飘去,余生送了出来,陈鲁说:“告诉你两件事,你的官职不是某个人给的,而是寰宇十方下的牌票,你准备上任。第二点,我老人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如果你贪赃枉法,照样处理你。为什么这么讲呢,就是你的这些怪兽,从这方面看,你不像是什么好人。”
没等余生反应过来,陈鲁已经跃上云海,念动咒语,一条青云路通向东方。
开天眼遥遥无期,这就是圣母控制老蛤蟆的原因。他们不教他天步九重就是不让他开天眼,这当然也是圣母的法旨。但是,老蛤蟆和阿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弄了一百零八个虾篓子,太元圣母已经完全掌握了,就是这次和修罗界的战争。
老蛤蟆暴露了自己,朵兰也算是暴露了。
陈鲁来到天眼处,向下面望去,一大片建筑在云海中时隐时现,他判断就应该是这里了。赶紧降落下去,一个大牌子矗立在那里:“浮云岭都指挥使司”。
大牌子旁边有两处大门,大门上方也写着同样的字。是都指挥使司。刚才听到余生说的,以为是卫指挥使。这是二品官员,虽然是武官,也是坐镇一方的大员。在人界天朝,这是各省的最高武官,开府建牙,威震八方。
陈鲁直接就朝大门走去。这些人看他穿的是一个五品官服,服饰怪怪的,喝道:“这是军事重地,靠边。”
陈鲁没理他们,直接往里面闯。这些人吃了一惊,赶紧示警,一个团练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打量着陈鲁,问道:“你有事?哪个衙门的?”
“我老人家找孙才,没你们事,好好站岗,把你们闲的!”陈鲁一边说一边走,一点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
团练毕竟见过世面,说:“这位大人,有事见我们大帅,没问题,你先稍候,我们这就去通报。”
“我说过了,你们就好好地在这里站岗吧,没你们什么事。你们大帅应该是看见我了。”陈鲁已经飘进了院里,但是被一些人截住了去路。
陈鲁冷笑着说:“孙才,我老人家来了。”
惊天动地的几声号炮,,一个身穿二品武官服饰的将军在这一大堆随员飘了出来,远远跪在地上,口称:“浮云岭都指挥使孙才拜见制爷。”
站岗的这些将士们吓了一跳,也赶紧跪下,胡乱磕头。陈鲁说:“没你们事,好好站岗,特么的,一件事我老人家说了三遍。”
孙才赶紧站起来,躬身侍立,旗牌官在前面导引,陈鲁随着众人飘向佥押房。
孙才又重新见礼,陈鲁摆摆手,孙才让众将士都出去了。陈鲁说:“你应该知道我老人家来的目的吧?”
“属下不敢妄猜,请制爷赐教。”
“桂臣。”言简意赅,多一个字陈鲁都不想再说。他心里明白,虽然孙雅手握大权,但是这终究不是自己的人,撕破脸皮是迟早的事。自己黄泉路近,没有什么顾虑。
“属下前段时间和她打过交道,后来就不知道了。”
“为什么事打交道?”陈鲁紧追不舍。
“属下办差过了头,她代表太阳屿来巡视,由于她是白龙鱼服,属下不知道,闹了一点误会和龃龉。”这个人倒是一条好汉,敢作敢当。但是还有一点,他的胞妹是太阳屿统兵的人,眼界高于一切,能怕你陈总制吗?
“告诉你,孙才,你们在这里厮杀时,我老人家在百达岛,莫合尊者也在这里,我说的没错吧?”陈鲁试探着问道
“制爷说得是,但是属下没敢和尊师动手,也知道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至于后来的事情,制爷应该知道了。”孙才说得不卑不亢。
“这么说,当时太阳屿的兵在这里,帮助你打莫合尊者,可以这样理解吗?”陈鲁强压怒火,他也不是棒槌,能息事宁人的尽量不惊动起来,毕竟孙雅还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
“属下不敢。”这已经是承认了,果然是孙雅带兵来攻打自己人。这特么的叫什么事啊?陈鲁在心里骂了一百个樱桃小王八犊子。拿起镇海珠,念动咒语。对方传来声音:“见过制爷。”是孙雅。
“看一下我的位置,速来。”说完立即掐断联系,一点不拖泥带水。这令孙才大吃一惊,看了陈鲁一眼,嗫嚅了几下,没说话。
很快孙雅到了,见礼毕,陈鲁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孙雅红着脸说:“制爷,属下明白制爷的意思,还请制爷见谅,属下不能向你老人家汇报。”
说完似乎很难为情,低下了头。陈鲁很诧异,她可是圣母最亲近的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态度。陈鲁心里不免一沉,以为师父出事了,厉声问道:“这么说,你们弄去的人出了问题?”
孙雅知道误会了,赶紧说:‘制爷误会了,是属下心里难过。’
这确实太令人意外了。陈鲁站了起来,说:“孙将军,我老人家今天不说别的,你哥哥的事以后再解决,我就是想知道,你们想怎么样处理抓去的人。”
孙雅昂起头来,说:“制爷尽管放心,他们要是有一点点问题,我孙雅偿命。”
陈鲁冷笑道:“孙雅,你是一个正人君子,不善于搞这些歪门邪道、阴谋诡计。你对身边的人了解吗?”
一千二百八十四、交心
这一声冷笑就说明了问题,孙雅当然听出来了,也明白他说的身边人,说的当然是圣母。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对于圣母她很了解,比其他人都了解。孙雅也是活了一小劫的人,什么事不明白?圣母对生她养她的老妈都能下得了毒手,别人又算得了什么!她看了陈鲁一眼,赶紧移开。
陈鲁早都发现,以前在谈论差事的时候,孙雅从来没有回避过陈鲁的目光,可是今天,她一直尽量躲避陈鲁的目光。陈鲁判断,这是一个良心未泯的人,她还是有着明确的是非观念的人。他对孙才说:“孙才,你先回避一下,我老人家和孙大帅有些事要商量一下。”
孙才看了妹妹一眼,孙雅点点头。孙才摆摆手,佥押房的人都回避了。
陈鲁说:“孙雅,你也看出来了,我老人家不论从人品还是能力对你都非常欣赏,也在极力地往你的身上压担子。”
说到这里停顿一下,看一下孙雅的反应。
孙雅抬起头来,说:“制爷,说句不知轻重的话,你才活了几年,属下差不多一小劫了,一些事情看在眼里,心里也着实感动。自从制爷来到太阳屿,属下感觉寰宇十方大变样,属下办起差事来有使不完的力气,也愿意为制爷效劳。”
“你来到这里,她知道吗?”两个人都极力避免提到圣母。孙雅摇摇头,陈鲁大喜,说:“你知道为什么要把我师父和桂臣他们控制起来吗?”
孙雅爽快地说:“为了保我的哥哥……”
“幼稚,还好意思说活了差不多一小劫!”陈鲁打断了他的话,看孙雅的脸又红了,索性交代到底:“你哥哥有什么事!他那点事根本不算一个事。寰宇新世界刚刚平定,百废待兴,官员们想趁机发一点小财,这没有什么大事,也根本不用惊官动府。”
孙雅糊涂了,疑惑地看着陈鲁。
陈鲁说:“你哥哥这样的官员在寰宇新世界这边太多了,可以说是车载斗量。怎么办?都杀了或都撤了?谁干活?寰宇十方就得散架子了。美女,你想过没有?”
“那为什么要这么做,还亲自来宣谕莫合尊者?”孙雅表示不解,也没隐瞒自己的观点。
“为了我老人家。”陈鲁干脆地回答道,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孙雅。
孙雅显然是被吓着了,几乎惊呆了。陈鲁心里感叹,是军事家而不一定是政治家。孙雅不是一个玩政治的,这样可能是圣母最看重的地方。
孙雅呆了一会儿,说:“你和圣母挺好啊。人们都在传言你们好得已经……已经……离不开了,怎么会……”
陈鲁听出来她在尽量的字斟句酌,哈哈大笑,说:“你的意思我懂,这是有人在故意制造假象,麻痹大家。我这次处理老圣母和亚元彻底得罪了她们。”
他特意说了一个她们,这样使孙雅听上去很受用。这说明在陈鲁的心里没把孙雅划在那一些人里面。
孙雅半天没说话,似乎在消化陈鲁的话,过了片刻,说:“我们都很糊涂。制爷,你为什么要那样安排老圣母和亚元?她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鲁点点头,说:“你这句话说得很到位,她们母女都彼此彼此,我老人家心里有数。”接着把自己当时的想法对孙雅和盘托出。
孙雅连连点头,心里也很感动,这样机密的话陈鲁肯定不会向别人说。孙雅说:“制爷做得很对,这才是作为寰宇十方首辅应该想到的。但是制爷,你想过没有,这样你就很危险了。”
“想过,你可能也知道,我的寿数不多了,还有一个多月,我老人家就得在寰宇十方谢幕了。”陈鲁面带微笑地说,似乎在谈论着别人的生死,和他自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孙雅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急切地说:“这是真的?怎么会这样?”
陈鲁吃了一惊,看了孙雅一眼,看样子不像是装的。难道这件事她孙雅不知道:“孙将军,我看你很惊讶,难道你不知道?”
孙雅摇摇头,眼睛泛着泪光,说:“制爷,你不是修仙者吗?怎么会谢幕?”
陈鲁叹了一口气,说:“看起来他们什么事也不告诉你啊。我老人家是修仙者,其实已经修成真仙。但是我的寿数还在地府,掌握在他们手里,我这么做他们能饶了我嘛!这你应该知道为什么要把我师父控制起来了吧?”
孙雅点点头,说:“制爷,你是地尊,把你的寿数搞定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
陈鲁也点点头,把上次地仙和乐天要拿掉的事讲了一遍。
孙雅深受感动,说:“制爷,你就说,需要我做什么,只要不让我违背太阳屿的法旨,做什么都成。”
陈鲁不假思索地说:“我老人家只有一个要求,我在寰宇十方谢幕以后,你们这些正派人要团结起来,把改革的成果巩固好,现在的政策一百劫不动摇。”
这是在托付后事了,孙雅的眼泪下来了,还要说话,陈鲁摆摆手,说:“你不能再待了,时间长了,有人会起疑心的。有你们这样的人在太阳屿,我老人家还有什么事啊?还有,你要敲打着你的哥哥,把搜刮的钱财都退回去,找乐天负荆请罪。”
孙雅答应着,飘到门口,回过头来说:“制爷,最好的帮手是神君和金夫人。”
陈鲁摇摇头,说:“我知道,只是我谁也不想连累,包括你。过几天我可能要拿你的哥哥开刀,还有你,会在大会上骂你一顿。你要心里有数。”
孙雅听清楚了,再也把持不住了,哭出声来。
陈鲁看在眼里,心里想,既然如此,也没有必要再问什么了,向孙才告辞。走到大门口,回看一下这里,人间仙境,美不胜收。如此美景很快就要离自己而去,不禁悲从心来。他清楚,她没有自己说的那么洒脱。
最后的日子就要到了,他不免留恋这个让他又喜欢又憎恶的寰宇十方,还有自己的人界。
原来的猜测都成了事实,太元圣母早就在谋划,真的像一些人透露的那样,一开始布局的时候就已经料好了这一天。
他想起了孙雅的这句话,神女和支玛丽在寰宇十方并没有什么人脉,无权无兵。现在的神女,在家里好好养病,一切都太平无事,如果再回到逍遥紫薇池,那她也就和自己差不多了。
一千二百八十五、密谋
开完庆功大会,陈鲁回车扯秃,他最重要的差事就是把使团送到哈烈城。他刚要念动咒语,镇海珠响了,是神女。“怎么陈总制?过家门而不入?和我要撇清关系吧?晚了,赶紧过来。”
这是一个聪明的女子,一定猜到了,不,也许是已经知道了陈鲁目前的状况。但是一些话不好明说,陈鲁只好说:“阿瑶,你想哪去了!那是我老人家吗?差事太紧了,我得赶紧回太阳屿开庆功大会。”
咯咯……
神女笑了起来,笑得很有内容,笑得陈鲁心里发虚。神女笑着说:“陈总制,这个时间离开庆功大会还有两个时辰,我们又不是蜗牛,先到这里来一趟,我有话说。”
这样再推辞就不好了,陈鲁爽快地答应着,纵身跃起,来到神女峰。桃子欢快地迎出来,拉着自己家的“姑爷”走了进去,端茶倒水忙忙碌碌地进进出出。
神女行动不便,只是简单地问候一声:“陈总制,你不会想断道吧?这么一个洒脱的人怎么像一个小脚女人?”
神女微笑着,丝毫没有调侃的意思。陈鲁心里一热,感觉鼻子酸酸的,眼窝也觉得一股热气蒸腾着。
寰宇十方真的没有自己可以依赖的朋友,为难的时候神女总会出现在身边,而且总会想出办法。陈鲁突然意识到,在神女面前自己还不够坚强,心里足够脆弱。
这一个个细微的动作没逃过神女的眼睛,神女的眼泪在眼眶打转,说:“陈总制,见到了谁?你都听到了什么?”
“孙雅,她几乎就挑明了,她……”说到这里,看桃子还在倒水,把话停住了。
神女正在听着,看他一下子停住了,心里明白,说:“桃子,你去忙吧,这里没你事了。”桃子点点头,看了陈鲁一眼,走了。
神女说:“陈总制,你也太过于小心了,这是你的陪房丫头,还不够实靠吗?”这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陈鲁没接他的话音,把孙雅的话说了一遍,也把自己心里的疑虑讲了出来。
神女半天没出声,两个人沉默着,只有偶尔一声吃茶的吸溜声。神女终于开口了:“看起来孙雅还没有完全以我们为敌。我有些明白孙雅的意思,她想让我继续坚守着逍遥紫薇池。圣母知道咱们两个的关系,一定会投鼠忌器。”
话说的有几分暧昧,什么关系能让老大这么忌讳。到这时候了,两人根本也不顾及这些了。
神女接着说:“还有一点,让我们牢牢拉住金夫人,一个是有金朗,再就是金夫人后面的人。”
陈鲁的大脑一下子开窍了,支秋枫。这个疯子不止一次说他们会有一战,还有阿沙黑,有可能还有显婆婆。听神女的意思不能束手就擒,难道是让我老人家造反吗?
神女看到了陈鲁那疑惑的眼神,果断地说:“制爷,杀鸡的时候,鸡也要挣扎的,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陈鲁摇摇头说:“阿瑶,我自幼受圣人训,君叫臣死,臣不敢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天地君亲师,我可不能做那大逆不道之事。”
神女也不生气,说:“制爷,有时候愚忠也是一种犯罪。圣母倒行逆施,我们难道就睁着眼睛看着吗?”
听神女说得言之凿凿,陈鲁暗自感叹,可见历史上的乱臣贼子都有自己的道理,都把自己的行为说得高大上、伟光正,把对方要说成是倒行逆施。
但有一点他明白,真正的史书是由胜利者撰写的。
现在人界的老大,天朝的皇上,打起了靖难的大旗,把侄子推下宝座,自己坐在上面。现在看来,还真是百姓之福。老大也在书写历史,写得也是冠冕堂皇,是高祖有意把宝座传给他,被宵小之辈做了手脚,而且把这个还堂而皇之地写在了史书上。
陈鲁饱读史书,深知一个道理,史笔如铁,不是某个人想洗白就能洗白的,涓涓不断的历史长河中总会留下痕迹。
神女看他不出声,接着说:“我的意思你也不要误会,可不是说让你把圣母干掉,你去当老大。还是这样,维持现状就好。”
这话说的一点力度也没有,陈鲁摇摇头,说:“阿瑶,我不想挣扎了,我的阳寿已到,圣母断不会给我老人家活下去的机会。那时候把你们都拖了进来,那是罪过。阿瑶,这一生遇见你,真是我几世几劫修来的,我子诚生生世世不忘阿瑶大恩。”说着深深鞠了一躬。
帘子动了一下,桃子倚着门泪眼婆娑,已经成了一个泪人。再看神女也已经把持不住,喝道:“桃子,你干什么?快去练功法。”看着桃子走了出去,她擦了一下眼睛,说:“制爷,不要那么悲观,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出办法救你。莫合尊者被扣了,其他人不会都被扣吧?”
陈鲁连连摆手,说:“阿瑶,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就得被连锅端。我一会儿去开庆功大会,先去朝圣母要人。”
神女吃了一惊,想了一下,也好,一个是敲山震虎,还有一点,也可以向圣母表示自己心无杂念。
神女说:“子诚,一定不要处理我,你放心,圣母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她知道我从来不参与政治。我和金朗各有一处武装,这是最好的自保。当然……”
陈鲁苦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阿瑶,现在各界自己能调动的并不多了,是我作茧自缚。”
神女也笑了,说:“这个词汇用的恰当,作茧自缚,咯咯。放心吧子诚,那时候你连尊长还不是呢,各处的大王也都听你调遣,愿意为你出死力。”
陈鲁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说:“我老人家把这些老兄弟都得罪光了。圣母的手段,我这次表示佩服。”
就刚才陈鲁的这个表情,神女就已经捕捉到了,陈子诚根本就不想束手就擒,只是不想让她神女参与进来。神女的心里一热,一句话脱口而出:“放心吧子诚,我阿瑶和你共进退、同生死,敢把你打入轮回,我就把寰宇十方搅动得天翻地覆。”
一千二百八十六、暗中布局
到了这时候,没有什么可忌讳的,陈鲁深受鼓舞,抱一下拳,说:“我这就回太阳屿了,你这伤不能动,好好静养吧,我的寿数还有一个多月呢,不着急。”
陈鲁深情地看了神女一眼,和桃子打了一声招呼,直接飘到圣母的太阳宫。
“元元,你在吗?”里面答应着,陈鲁说:“我做了半天无用功,元元,被你玩死了。”
大家都吃了一惊,阿德吓了一跳,在里面提醒道:“陈总制,请注意人臣之礼。”
“阿德老师,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作你试试,两三个时辰,我从人界跑到东方天眼,又到了浮云岭,结果人让元元拘来了。”陈鲁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
“陈总制,你不要抱怨,本座让他们来,是有差事,秘密差事,也不知道你要去找他们啊。说事吧。”太元圣母莺声燕语,很温柔地解释道。
“有三件事。”陈鲁看一下茶几,上面没有茶,喊道:“圣母,我老人家来了,一杯茶都不给吃吗?”其实他心里有了戒备,有茶也不敢吃了。
这是反其道而行之。
很快一杯冒着丝丝白气的茶水摆在几上。陈鲁说:“第一件事,我老人家得知道圣母是不是参会,我们也好接待。”
阿德说:“已经行文军情处,圣母这里你们不用管,去是肯定去,以什么方式去还定不下来。”
“哦,那就好办了,第二件事,就是奖惩的,涉及到几个大员,我老人家不便写在折子上,到时候元元心里要有个数。第三就是我刚才说的。开庆功大会了,老蛤蟆、桂臣和杨丰紫是不是都得去参加。”
“这个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他们参加不了,他们的差事很特别,暂时不能露面。”是圣母的声音。
“那什么时候才能露面?总不会是我在寰宇十方谢幕的时候吧?元元,你帮我算一下,我还能蹦跶几天?”
这真是豁出去了,他的本意是要韬光养晦的,可是那不是陈子诚,几句话他就原形毕露了。但这可不是菜鸟,这才是政治智慧,投石问路,又有几分敲打的意思。
咯咯……
圣母竟然笑了,说:“陈总制,你可别闹了,你已经修成真仙了,还谢幕什么啊?好好办差,自然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陈鲁夸张地长嘘了一口气,说:“这样就好,元元你知道,寰宇十方到处都是陷阱,在他们的眼里我就是一个无齿的贝贝。我老人家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你不拉我一把谁拉我?告辞了。”
站起身来在往外面飘的一瞬间,他突然停住了:“元元,咱们两个的关系和别人不同,我们见面你可不要再这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心里没底。元元,你这是缺乏安全感,其实你不用怕,你尽管大大方方地行事,谁敢动你,有我老人家。山姆那个樱桃小王八犊子不也被我送到北海地宫了?”
没等里面反应过来,人已经飘走了。他分明在敲打圣母,不要忘了我们的友谊,不要忘了是谁救的你。
庆功大会准时举行,陈鲁看到了久违的沈梦,他还是主持人。陈鲁坐到前面,百感交集,这威仪赫赫、万人罗拜的景象使人迷醉。
乐天宣读了奖惩,最后陈鲁总结,他站起来,没有稿,大声说:“这次我们大获全胜,我们……”
“制爷威武……制爷千古……”一阵喊声打断了陈鲁的话。会场上,云端上,到处都是飘动的彩旗。
陈鲁喊道:“别忙着赞我,我要是说出来你们就得骂娘了。”
大家一阵笑声。陈鲁说:“好话、过年话都让他们军情处的讲了,我说的是这次暴露的问题,比比皆是,不胜枚举。”
这是煮沸的汤锅浇下了半锅冷水,热潮一下子消失了,整个会场死一般的寂静。大家都懵了,这不是庆功会吗?按照惯例,庆功会都是唱喜歌,说过年话,在高层的总结大会上再把不足找出来。这个不着调的寰宇菜鸟要干什么?
哈哈……
陈鲁大笑起来,说:“怎样?人们只喜欢好话,而不愿意正视问题。这次出现的问题,我老人家负主要责任,第一,指挥上有些不协调,甚至混乱;第二,督战出现了问题,有的战场玩起了大溃退;第三,西部天眼准备不充分,敌人到了,措手不及。”
大家默然,说得恰如其分。陈鲁看大家都蔫儿了,心里得意,接着说:“但是,我们打了大胜仗,结果好一切都好,我们的官兵照赏不误,升职的、加薪的不会改变,我老人家已经在上面签了字,朝令夕改是我老人家的性体吗?”
大家又是一阵欢呼,制爷千古的喊声又在太阳屿响了起来。陈鲁看看差不多了,说:“虽然我们的将士们没问题,但是高层必须得处理。水仙王乐天作为总指挥,负主要责任,降两级,在原任上戴罪立功,罚俸一年。”
大家一下子沉默了,陈鲁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地仙郑希仁降两级,罚俸半年。孙雅降一级,罚俸半年。一灭住持降一级,罚俸半年。这几位都在原任不动,自己的差事不变。即使降级后被下属超过级别,也以他们的令旨为准。”
说完,不等大家反应过来,扬长而去。
陈鲁不放心使团,他倒不是怕寰宇十方去糟蹋,而是怕阿沙黑之流的去闹腾。
陈鲁走到大营门口,姚宝正在值哨,陈鲁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已经过了未时。令陈鲁奇怪的是,姚宝一反常态,看到陈鲁,转身离开了。
陈鲁一时没明白,没道理啊,每次都是高兴地过来见礼,有时候也找人去议事大厅送信,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拒马处的几个哨兵行了一个军礼,陈鲁径直向里面走去,看到几个军官,他们都不像每次那样,自动跑过来见礼,而是能躲就躲,不能躲了也十分勉强地行一个军礼。
陈鲁满腹狐疑,来到议事大厅,大家都在,连也速、胡春都在,大家似乎在议论着什么,看到陈鲁进来,都闭了嘴巴。
大家互相见礼,陈鲁说:“中使大人,我老人家怎么发现有些不对劲啊?出了什么事?姚宝这几个兔崽子见我就躲。”
一千二百八十七、嫁祸
李达示意他坐下,说:“我们正在议事,六子他们回来了。沙哈鲁靠西边的边境又出了状况,他带着部队过去了,就从那边直接班师回到哈烈城,我们这里赈灾也接近了尾声,正在商量启程。”
陈鲁吃了一惊,疑惑地说:“六子他们够快了,今天十几了?”
大家都笑了,朵兰赶紧说:“今天九月十七了,陈大人,你真是过糊涂了。”其实她明白,这一定是又上天了,一不小心三天就过去了。
陈鲁摇摇头,苦笑一声,说:“中使大人,你们继续,我子诚旁听就行。喜子,你不要看人下菜碟儿,给我老人家上一杯茶呗。”他自以为很幽默,但是没有一个人笑。
喜子倒茶过来,单手拿着茶杯,在陈鲁的桌前重重地一放。陈鲁吃了一惊,这是对一个人最大的蔑视。陈鲁是一个不饶人的人,得理不饶人,没理也要辩三分。
他嗖地一下子站起来,喝道:“喜子,怎么回事?老大把你惯的吧?中使大人,我请求治他亵渎长官之罪。”
啪啪……
扑通……
喜子挨了几个嘴巴,跪在地上,大家都惊呆了,以为是陈鲁出手教训他。这也太不应该了。大家看时,是哈三在拍着手掌,说:“喜子,我想替大人们教训你一顿。”
“就是,哈将军不出手,我也会出手的,不会做人大家教教你。中使大人,打他军棍。”是朵兰,她还是不依不饶的样子。
李达很为难,看了一眼李先。李先是一个老学究,有时候不会变通,站起来说:“你们不要冲动。陈大人,你想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这样对你吗?”
陈鲁听着话味道不对,说:“正要请教。”
“纳兰跑了。”李先平静地说。
在陈鲁的耳朵里,这无疑是一声惊雷,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说:“没绑着吗?她已经没有了功法,怎么会逃脱?”
“确切地说是被人救走了?”李先手里拿着水杯,平静地说着,两眼直视着陈鲁。
“什么时间的事?谁干的?有……”陈鲁没等问完,一瞬间明白了,所有的疑问都有解了。特么的,谁干的,我陈子诚干的。还问什么有没有线索。
他突然嘻嘻笑了,说:“明知故问嘛,当然是我老人家干的。这是一出蹩脚的捉放曹啊。那我还是想知道是哪天的事。”
听上去前后矛盾,这才是话术的高手。大家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喜子,大概是两个嘴巴的缘故吧,听见陈鲁已经承认,心里有了底气,气哼哼地说:“多新鲜啊!自己干的事还问别人时间。”李达一声断喝,他闭上了嘴巴。
李达可是一个见多识广的老官僚,他不像李先那么简单,他早已发现这里面有故事。
陈鲁走过去,说:“喜子,你说对了,你们都了解我,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就你了。告诉我,哪天出的事。”
喜子看了一下几位大人,李达在点头。喜子说:“就是昨天夜里出的事,刚刚起更,我们在吃饭,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溜进来的,我们家老爷还问过大营门哨,他们根本没发现有人出入。”
陈鲁不耐烦了,喝道:“太啰唆了,拣要紧的说。”
哈三接过来,说:“还是我讲吧。来的这个人走到空中大声喊着,是陈总制让他来救人的。听声音是一个女子。”
陈鲁点点头,说:“明白了,喜子,你够聪明。”转身对朵兰说:“你有线索吗?”
朵兰点点头,说:“声音感觉有点熟悉,不知道是织锦还是红云。我没敢出手,怕伤着纳兰。”
陈鲁竖起了大拇指说:“你做得没错。你好好守大营,把狗儿给我留下,大队开拔。”
“你去救人吗?我和你一起去吧。”朵兰明白他的意思。
陈鲁说:“纳兰没事,就是有人想给使团,不,确切地说是给我老人家添堵,我要去讨个说法,他们不想放人就由他们去吧。”
虽然李先对陈鲁这件事很不爽,但是这句话还是说到了心坎里。在使团里,纳兰就是一个热粥盆,端着手疼,扔了心疼。
陈鲁刚要走,李达摆摆手,说:“子诚大人,随她去吧。”朵兰也附和着,她看见陈鲁的脸色不善,明白了幕后的人。
陈鲁也逐渐冷静下来,点点头,说:“你们接着议事,我和朵兰说点事。喜子,把茶给我端到里面来。把使团交给你,不出一百里就得把这点家底抖搂光了。”
没等喜子说话,李达怒喝一声:“还不快去,再人云亦云跟风,趁早给我滚蛋,敢对陈大人不敬,说不定哪天就不敬到我头上。”大家都笑了。
哈三赶紧说:“中使大人,这也不是喜子一个人,刚刚我们都听见了,连姚宝这样的,算得上是陈大人的粉丝,也是这副嘴脸。别说谁信谁不信,反正我有点信了。”
这是在向人们表示,他希望纳兰被救走,省得在这里大家都难受。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经过了大是大非,他比原来成熟了很多。
喜子端进茶来给二人斟上,退了出去,陈鲁把这次的情况通报了一下,说出了最的担心:“纳兰要是说出去你已经解毒了,那你可就危险了。我想把你送出去,送到亚元那里,等我去了黄泉路那时候你再回来。”
朵兰听到这句黄泉路,真是心如刀绞,摄定心神说:“老爷,现在已经无所谓了,我们两个大不了在地府再大闹一番。我们再也不分开了,我哪也不去了,观音奴也在这里,我知足了。”
陈鲁摇摇头,说:“朵兰,你想过没有,我们得留下种子,就像是我们在这一生一样,你还在这寰宇十方,总会知道我的下落,在尘世间过几十年,我们在团圆。短短几十年在寰宇十方弹指一挥间。”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朵兰当然也想过,只要他还在太阳屿,还在寰宇十方,她和神女、师父等人一定会把陈鲁重新列入仙班。但是他有顾虑,她的顾虑是魂魄都会被打散。
她同意神女的说法,毅然决地说:“圣母为什么会忌惮我,就是因为这个照世玉杯,她用不了,有了这个照世玉杯和天步九重,那就是寰宇十方的老大,任何功法也奈何不了你。我们决不能束手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