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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步九重全文阅读

作者:尹文勋     天步九重txt下载     天步九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八十七、不是泥捏的

    陈鲁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韩六儿也是烂泥扶不上墙。其实陈鲁心里很清楚,这是阴谋。

    哪怕能阻止使团一天也好,无非就是想延缓行程,延缓不了也给你添堵。

    难道是王府和卫司,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想到这里,陈鲁说:“走,去会会这个佥事。”

    陈鲁的亲兵不同意,就是不让他去,派人悄悄地通知哈三。哈三匆匆赶过来,也劝他不要去,他知道陈大人今非昔比了。

    但是他也知道一些法门在这些凡夫俗子面前无法施展,换句话说,他的脑袋也随时被蒙古弯刀砍掉,不是刀枪不入的罗汉金身。

    当然他的“寰宇十方天步”在关键时刻能发挥作用。

    陈鲁知道他们不放心,说:“哈三兄弟,尽管放心。你就在这好好守卫大营,告诉将士们打起精神来,你们越精神,我就越安全。何况我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

    哈三看苦劝无效,只好作罢,到议事厅报告给另外两位使节。

    陈鲁带着几人到了卫司军队那里,佥事大喊一声“绑了。”

    伯格吃了一惊,说:“佥帅,这是朝廷副使,绑不得。”

    佥事轻蔑地一笑,说:“什么特么的狗屁副使,杀人放火,强盗都不如。先把他绑了,再把那个阉人使节也抓了,杀掉,祭奠死难的兄弟。”

    伯格急了,说:“佥帅,你这样做形同谋逆,会牵动大局。”

    佥事说:“说的不错,别看你只是一个百户,很有见地。但你看现在我们的将士们,群情汹汹,不给一个说法能压服众怒吗?不用怕,天朝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强大。”

    他们两个讲的是西域话,他们知道陈鲁会说蒙古话,殊不知,他们的话被陈鲁听得一清二楚。

    陈鲁对这位亲兵百户刮目相看。他们在这里住了三四天,早已经熟了。平时看他沉默寡言,不承想说起话来非常有见解。

    陈鲁也用西域话说:“只怕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强大。”

    话一出口,佥事和众将士互相看了一眼,佥事恼羞成怒,又喊道:“绑了!”有人过来把陈鲁绑了。

    营门口的使团官兵叫骂起来,张弓搭箭,陈鲁朝他们摇摇头,那边才静了下来。

    陈鲁说:“听你这话,不是想解决问题,而是要杀人。不杀掉我们几个使节,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老人家糊涂了,为什么?”

    “我征伐二十余年,杀人何止成百上千。杀你一个汉人,如同屠一只猪狗。”

    陈鲁想,原来就是这个家伙,这么仇视汉人?怎么,汉人把你们家的孩子扔进井里了,还是占了你的老婆?

    特么的,你骂我老人家行,骂汉人不行。老虎不发威,你以为是死耗子呢?他真的怒了。

    陈鲁意念一动“寰宇十方天步”三重,绑在身上碗口粗细的绳子一段段裂开。他左手一扬,一道若隐若现的黄光托着断了的绳子,在佥事的脸上左右开弓打了十下,脸登时肿了起来。

    使团的官兵们欢呼起来。

    佥事是一员虎将,不知不觉地,让五花大绑的人连打了十个嘴巴,打得啪啪响。看陈鲁又能挣断绳索,半天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捂着肿起来的脸,怔怔地看着陈鲁。他们的将士们也是一声惊呼,都噤若寒蝉。

    陈鲁余怒未消,大喝一声:“跪下!”

    佥事本来心里一片茫然,这一声断喝,身子一哆嗦,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旁边的亲兵拉他一下,他醒过神来,说:“你们天朝就是这样恃强凌弱的?没理了就想杀人吗?”

    陈鲁怒道:“我再说一遍,跪下。”就要动手。

    佥事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陈鲁说:“你打听一下,谁不知道我老人家最是好脾气。你口无遮拦,藐视天朝。告诉你,天朝不是泥捏的,这地球上有多少人因为藐视我天朝,付出惨痛代价。

    “我们与邻为伴,与邻为善,但是有宵小打天朝主意,虽远必诛之。今天就是对你的出言无状做一下小小的惩戒。你要是嫌你的脑袋长得结实了,你就再试试。”

    佥事彻底怂了,不敢再出声,陈鲁没让他起来,他也没敢动。

    伯格听出来这位天使在敲打他们,走过来,抚胸说:“陈老爷,按说我们也是老相识了。佥帅说话鲁莽了,卑将给你道歉。我们都是朝廷命官,都互相谅解一下。我们都这样,只能是逞口舌之利,解决不了问题。陈老爷说吧,这事怎么解决,卑将听令就是。”

    陈鲁说:“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但是我把话说回来,是你们来兴师问罪的,你们划出道来,我老人家听一下。”

    伯格说:“谢陈老爷,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朝的人做了错事,也得受到惩罚。我们大帅的意思,把这几个犯人交给使团,请使团在哈密城公开处决。这样,一是对官兵们有个交代,另外也显得天朝气量恢宏,令西域人信服。”

    陈鲁对佥事说:“你听听人家说的,你还是长官呢?我看你就是猴哥请来砸场子的。”

    转过头来对大家说:“刚刚我老人家说过,天朝治军极严,违反军纪绝不姑息,何况杀人放火这大事。刚才我已经问过韩六儿,他们根本就没干这事,是有人栽赃陷害。”

    “陈老爷说的是,我们大帅开始也理解不了,后来审了这三人,他们说的漏洞百出。比如说,韩六儿说,有人给他送了一张纸条,让他去大帅府门前见面,为什么韩六儿要私下见面,大帅很不理解;

    “第二,大帅要那张纸条,韩六儿说给我了。这就很奇怪了,卑将一晚上都没离开帅府中军帐,什时候见过韩六儿。他说那人自称叫伯格,难道这月光下还看不清吗?韩六儿又不是不认识我,大帅听后非常生气。”

    伯格是个聪明人,他边说边看陈鲁的脸色,看他听得很认真,接着说:“第三,韩六儿杀死了哨长,被抓了现行,鲁哈图举火也被抓了现行。陈老爷,难道这些证据还不够吗?”

八十八、连环计

    陈鲁听完,不由自主地为这件事赞叹。干得漂亮,这明明是一个阴谋,偏偏又做的天衣无缝,让你百口莫辩。

    伯格的第一个问题就没办法回答。是啊,为什么要私下见面?

    陈鲁清楚的很,他们的目的当然不是杀人,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要胡搅蛮缠,把水搅浑,激起哈密卫将士们的愤慨之心,达到阻拦使团西行的目的。

    陈鲁笑了,说:“伯格将军,刚刚你还说我们徒逞口舌之利,你这不也是如此吗?”

    伯格也笑了,说:“卑将请陈老爷示下,也好回复大帅。”

    “那好吧,这样,我们再停留一天,人就先在你们那里押着,只是把韩六儿借给我们用一下,我老人家也好好调查一下。不管怎样,明天辰初时分答复你们。”

    佥事嗖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喊道:“你们这是缓兵之计,想趁机逃脱。”

    陈鲁断喝一声:“跪下,谁让你站起来的?”

    看他又老老实实地跪下了,轻蔑地说:“我老人家看着你就不爽,不想和你废话。你走吧,哪凉快就去哪呆着去,没事就去挠墙根去。伯格将军,就是这位佥事,我怀疑可能是这个事件的始作俑者,劳驾你把我的话转达给大帅。至于你们的兵,先不用撤,就这么围着吧,正好使团还不用布防了。”

    说完径自走了,佥事和伯格押着鲁哈图和喜子回到了卫司。

    陈鲁押着韩六儿回到了议事厅,把谈判情况向两位大人汇报一下。把李达气得火冒三丈,把这三个人又骂了一顿。

    这时韩六儿正在外面待命,看这架势,如果现在进大厅,李达很有可能杀了他。

    陈鲁说:“大人不必着急生气。我们先看一下,他们围大营的情况。”

    哈三听懂了陈鲁的意思,说:“几位大人,我这就去办。”

    过了一会儿,哈三回报:“他们虽然围着我们,但是出入大营他们并不管,也不盘查。”

    “这就好办了,”陈鲁对纳兰说:“一会儿你出去,还是男装,带着几个人,作出去置办东西的样子。出去后,到东门外候着,看见韩六儿出去,你们远远跟着。记住,到了那里要换上当地人的服装。”

    纳兰领命而去。

    陈鲁向外喊道:“让韩六儿进来。”

    韩六儿进来磕头行礼,不敢仰视,陈鲁说:“解铃还须系铃人。韩六儿,你装作慌慌张张的样子,他们当中一定有你要见的人。有人问你,你就说去卫司。没人问你,你就自管走,从城门进去。一定有人跟着你,下一步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了。我派人跟着你,找到贼窝,你就是大功一件。”

    韩六儿大喜,连连磕头,说:“谢大人。”不假修饰地跑了出去,千户所的人根本没人注意他,他慌慌张张向东门跑去。

    这时纳兰他们已经换好了服装,看见真的有两个人跟在韩六儿的身后。暗自喝彩,佩服陈大人。

    韩六儿刚刚进城,那两个人追了上来,其中一人喊道:“韩六儿,你想逃跑吗?”说的是汉话。

    韩六儿站下来,说:“废话,不逃等着杀头吗?你们是卫司的?”

    这人说:“问那么多干什么?活得不耐烦了?”

    韩六儿听见这是话里有话,说:“告诉你吧,兄弟,我倒了大霉了,喝水都塞牙。我正在无计可施呢,既然遇见了你们两个,兄弟有个不情之请。”

    这个人说:“什么事?你说吧?”

    “把军营的干粮拿几块给我,我想去把里城,手里分文没有。这么远的路,还不得饿死在路上啊!”

    “你倒挺诚实,你不怕我们把你抓回去交给大帅吗?”

    “不会,你以为我韩六儿傻吗?你们一跟上来喊我的名字,我就知道是自己人。”

    “够聪明,那你不怕这里的人杀了你吗?”

    韩六呸了一口,说:“狗屁,我本来就是把里宣慰司的人,为他们做了不少事。倒霉的是昨天奉命来办差,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被这里的卫司冤枉了。”

    “是这样啊,那好吧,随我们走。”韩六儿跟着这两个人走了。

    韩六走了以后,陈鲁请求李先派人去找周安。这人带着一封信送给了周安。一切安排已定,大家在焦虑中等待。

    已经到了未时,纳兰一个人回来了,她说,韩六儿已经和他们接上头了,在城北的马家客栈。她已经留下人在那监视,自己回来报告。

    陈鲁让她去王府正门外,找纪善孙良臣。

    纳兰匆匆而去,见到孙良臣时,他已经在那等候多时了,是长史周安布置好的,他接到了李先的信,知道这事非同小可,于公于私都不能坐视不理。

    孙良臣带着三哨人马,随纳兰来到马家客栈,不动一刀一剑,这些人束手就擒。

    除了韩六儿以外,还有四个人,其中一个人,大伙都叫他经历,几种话都会说。

    孙良臣下令带回使团大营。

    卫司的将士们看他们来到,没敢阻拦,派人飞报大帅。这时天已经快黑了。使团官兵们都在吃饭,千户所的将士们在埋锅做饭。

    这营房本来是人家的,这是地地道道的鸠占鹊巢。

    孙良臣进来时,李达早都已经准备好了,高规格接待,迎到里面内室。对于这个八品的纪善,他们可以说是降下身段。

    不全因为他是汉人,而是他是周安的心腹,这两个人才是真正朝廷的官员。

    陈鲁和纳兰在审这几个人,把他们拘押在另一个屋里,一个一个过堂。陈鲁把闻达找来一起审讯。

    闻达这几天相当难过,灰溜溜地,活得都不如一条狗。

    尽管他对陈鲁不爽,官阶也高过陈鲁,但是时过境迁,山高皇帝远,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李达不仅能罢他的官,杀了他也是分分秒秒的事,就看李达的心情了。现在有了差事给他,他必须抓住机会。他明白陈鲁的意思,把这几个贼人各个击破。

    他们审问了几个,根本不知道底细。陈鲁他们明白,只有这个经历了。

    陈鲁让人把他带过来,这人给陈鲁等人见礼,说:“不知道各位老爷为什么把草民绑进大营?”

    说的是汉话,虽然有几分蹩脚,但是还能表达明白。

八十九、双簧

    陈鲁说:“谁是草民,你是说自己?还是说我们?”这人一怔,这是什么官员,怎么这么说话?

    陈鲁接着问,“哪里人?”

    “草民是把里城的,到这里做生意,小本生意。”

    陈鲁说:“奥,不好意思,抓错人了。来人,把办差的打二十军棍,把这人放了。”

    闻达站起来说:“大人,抓错了人在当地影响非常不好。既然是老百姓,又是外地人,杀了他也没人知道,省得他出去乱讲。”

    陈鲁大怒:“胡说,我们是天朝使团,不是土匪强盗,怎么能这么草菅人命。退下吧,来人,放人。”

    纳兰说:“慢着,陈大人,我认为闻将军说的有道理。本来西域人对我们就有成见,一旦传出去,他们会说我们乱抓人,那西去路上麻烦就更多了。”

    陈鲁脸色缓和了好多,沉吟一下,刚要说话,亲兵走了过来,说:“陈大人,中使大人让你到里边陪几杯酒。”

    陈鲁站起来说:“那好吧,我去中使大人那里,你们看着处理吧,我老人家什么也不知道。”说着起身向里面走去。

    经历慌了,喊着陈老爷做主,陈鲁装作听不见,走了进去。

    闻达对进来的几个亲兵说:“还愣在那里干什么,把他拖到避角处杀了,找鲁哈图的徒弟,把他大卸八块,藏起来,出了哈密,把他扔到大河里,一了百了。切记,你们胆敢走漏风声,就去和他作伴吧。”

    几个亲兵轰雷似地答应着,如狼似虎地扑过来,摁倒在地,踢了几脚,就向外面拖,一个亲兵要堵上他的嘴。

    好汉不吃眼前亏,经历大喊:“老爷饶命,卑职是把里宣慰司经历。”

    闻达怒喝道:“又胡说,刚刚还说是生意人,看要杀你了,又成了经历了,谁信啊?再说了,即使是官员,我们大人口含天宪,杀一个八品的芝麻绿豆官,还不像捻死一只臭虫?别啰嗦了,行刑吧。”

    经历喊道:“杀朝廷命官,那是要请旨的,你们无权杀我。”

    闻达恼了:“他娘的,你算什么朝廷命官。就算是,我们有天子剑,有先斩后奏的权利。一看你也不是官员,看不到我的官服啊?我们锦衣卫杀人还用请旨吗?拖出去。”

    经历早都看出来了,这是一个五品锦衣卫,锦衣卫臭名昭著,杀人如麻,因此那个文官才借故走开了。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眼看着亲兵已经来拖他了。

    “慢着”,就在这时,纳兰阻止了,说:“闻将军,再问一下。”

    她转过脸来和颜悦色地问道:“你真是宣慰司的,你怎么能证明?”

    经历看天朝官员缓和下来,赶紧说:“本来我们都有火牌,你们来抓我们时,让我们把火牌都藏起来了,但是韩六儿能证明,他已经验看过了。”

    闻达犹如火上浇油,骂道:“韩六儿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还没和他算账呢。来人,把韩六儿和他一起的那几个人都带过来。”

    几个人带过来,韩六儿扑通一声跪下,说:“闻将军饶命,我只是去见他们,什么也没做。”

    纳兰说:“你闭嘴,没问你的时候不准说话。问一句答一句,有半句假话,立马砍掉一只手。”韩六儿赶忙答应。

    闻达问:“这个家伙是谁?”

    “把里宣慰司经历。”

    “你确定?”

    “确定,卑弁看过他的火牌。”

    “好吧,你还算老实,先下去吧,过一会儿再问你。”亲兵把他押到门口候着。

    闻达问那几个人:“他确实是你们的官长吗?”纳兰翻译,两人点点头。

    闻达问道:“你们到哈密,为什么不住进卫司,却住进客栈?你们来干什么?如实回答。答错了,别说老爷我没给你们机会。”

    几个人都低下头,不说话。闻达性起,站起来拔出佩剑,朝其中的一人劈了一剑,把左臂齐肩砍下。这人杀猪似地嚎叫,血流如注,一下子昏了过去。

    闻达说:“赶快拖下去,开拔时带着喂狗,别忘了把他的嘴堵上。”

    然后回过身来问另一个,“你说吧,别再惹老爷我生气了。”

    这个家伙已经魂飞魄散了,说:“老爷饶命,我们随经历大人到这里,不知道什么差事,这几天在客栈待着,没人给我们派差。经历大人每天昼伏夜出,也不告诉他的去向。”

    “你说的都是真的?”

    “有一个字是假的,老爷也剁掉我一只手。”

    “好吧,权且信你。经历大人,本将只好问你了。说吧,你们来了几天了,和谁一起来的?具体什么差事?”

    经历一脸无辜,连说几个不清楚。闻达拿出还滴血的佩剑,就要向他的左臂砍去,经历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说:“回大人,我们来了六天了。”

    闻达点点头,说:“不错,这样多好,接着说。”

    “就这些,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闻达不说话,站起来走过去,一剑刺在他的腿肚子上,剑刺穿过去,在硬地板上崩的火花四溅。

    经历闷哼了一声,说:“我真的就知道这些。”

    闻达把佩剑刺到他的伤口上,又用力地转了几下。经历不充好汉了,惨嚎一声,晕了过去。

    闻达轻蔑地说:“我还以为你铜头铁臂呢,原来也是一个银枪洋腊头。弄醒他。”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经历醒了过来,说:“我们都是佥事大人带过来的,具体差事不知道,他不告诉我们。”

    “权当是真话,这几天你在这里都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就在客栈待着。”

    闻达不说话,对着经历的伤口又是一剑,又转动几下,经历又晕了过去。闻达说:“把那两个家伙带进来。”

    这两个人进来看见经历昏死过去,他身下一滩子血,以为已经死了,进门就瘫在那里。闻达看在眼里,又好气又好笑,下令把他们拖过来,给纳兰递了一个眼色。

    纳兰温言款语地说:“你们不用怕,有什么就说什么。”

    这就像大人对小孩说:“乖,实话实说啊,不打你。”

    这个人又看了一眼闻达,手里的佩剑还在滴血,正在凶神恶煞一般看着自己,早已丢了魂魄,不敢看闻达,对纳兰说:“老爷请问吧。”

九十、真相大白

    纳兰和气地说:“昨天夜里你在哪里,都做了什么?”

    “回老爷话,昨天晚上我去卫司的马厩放火,没等回客栈,经历大人就让我们两个随你们到这里来了。”

    “你们经历晚上都做了什么?”

    “不知道,他也没说,可能是去了辎重营放火。”

    闻达示意亲兵们,又是兜头一盆冷水,经历醒了。纳兰对那个人说:“把你说过的再说一遍。”

    这人不敢违抗,又说了一遍。

    闻达说:“你这位经历不知好歹,我们给过你机会。否则问你们一起的,没有问不出来的,别再受皮肉之苦了,说吧。”

    经历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我说,我知道说不说都没有活路。”

    闻达给亲兵使了一个眼色,亲兵匆匆走了进去,不一会儿,陈鲁和孙良臣走了出来,李先手里拿着一个文房四宝随后也进来了,都静静地坐在一边。

    经历说:“我受佥事指挥,他吩咐我给韩六儿写信,然后让我冒充伯格,四处放火、杀人,嫁祸韩六儿。”

    孙良臣听到这里,非常生气,站起来刚要说话,陈鲁制止了他,说:“我老人家弄不明白,韩六儿不是为你们做事吗?你们应该是蛇鼠一窝啊?”

    经历说:“我们佥事大人认为他已经变心了,本来想让他接着为我们做事,后来看到没有可能了。因为到哈密这几天,我们长官已经观察好了。”

    陈鲁问:“你们宣慰司知道你们这样做吗?”

    经历说:“不清楚,应该不知道。”

    “那你们怎么到这里来的,怎么得有由头吧?”

    “正常的使节往来。”

    这边说完了,那边已经用三种语言记录下来,让他签字画押,把这个经历押了下去,下令军医好好为他治伤。

    进来几个兵丁打扫房间。陈鲁、李先和孙良臣拿着供状走了进去。

    几人商量,最后定下来,由孙良臣和陈鲁立刻回到王府汇报。两人走出大营,千户所的兵丁们看陈鲁要走,过来阻拦,孙良臣一顿马鞭,没人再敢阻拦。

    他们到了王府,把供词交给周安,周安让他们稍等,去请示王爷。

    已经入更了,正是十五,望月,天已经晴了,金黄的月亮挂在一碧如洗的蓝天上,那水银一样的月光向大地倾泻着,显得那么轻柔、静谧。

    陈鲁心情大好,但是也有沮丧之处。在这静谧的背后,却是暗流涌动,刀光剑影,甚至是血雨腥风。

    周安出来了,和二人一起,带着人马向城西卫司奔去。到了卫司,指挥使木火者接到通报,三声号炮,中门大开,他率人迎了出来,分宾主落座,把供词递给大帅。

    真是耸人听闻,大帅拍案而起,喊伯格,伯格匆匆进来,大帅下令抓人。

    伯格带兵直扑佥事的下处。周安和陈鲁在帅府候着。不一会儿有人来报,人早都跑了,连同他带的那些人,都不见了踪影。

    陈鲁有几分疑惑,没表现出来,当然他倒不是怀疑伯格,而是怀疑有人事先通风报信了。

    王爷余怒未消,把伯格骂了一顿,一直在给陈鲁道歉。

    周安说:“大帅,为今之计,你我二人应当不辞劳苦,去大营向中使大人赔罪,也好为使团解围。”

    几人达成一致,骑马向果园千户所大营奔去。告诉千户所长官,集合队伍,等待命令,下令把鲁哈图和喜子礼送回营。

    周安让孙良臣去通报,不一会儿来人请进,两位天使一个也没出迎。

    大帅和周安互相看了一眼,在陈鲁的一片声“请”字中进了议事厅。两位天使看他们过来行礼,也只是象征性的动了一下。

    尤其李先,喜怒形于色,阴沉着脸说:“两位大人是来抓李思颜的吗?那好吧,绑上。”

    周安和木火者尴尬地笑了一下,大帅说:“大人说笑了。误会,全是误会。”

    李先说:“木火者大帅,今天要不是我们陈大人破解疑案,我和中使大人的脑袋都得给大帅府号令三军吧?”

    木火者一下子僵住了,这个台阶不好下。

    周安说:“思颜大人,这事也不能全怪卫司吧,使团的那几个兵没有问题吗?依我说,这一页就算翻篇了,不要再纠缠了。”

    他和李先是同窗,这次又多亏他出手相助,既然他说过了,当然就不能再追究了。

    李达说:“看在长史大人的面子上,本使不再追究了。但是本使还有一个请求,一是发海捕文书,画影画形,捉拿贼人,再一个,移文把里宣慰司,把情况说明。”

    木火者一一答应,让伯格把韩六儿、鲁哈图和喜子都叫进来,每人赏十两金子压惊。这里子、面子都有了,李达的气彻底消了。

    陈鲁提议,连夜开拔,免得夜长梦多。李达也在这么想,官兵们都休整的差不多了。

    现在使团的辎重也多了,各种物资配备的很整齐,卫司还配备了二十个夫役,可谓兵强马壮。

    现在天气已经暖和了,又是皓月当空,适合行军。于是李达下令启程,几位哈密官员告辞,绕过哈密城,向西北挺进。

    到了三更天,月亮已经到了中天,亮如白昼,已经走出三十多里了,走出了平原,到了丘陵地带。月光下,看得出,到处都是树林,已经长出树叶。

    大家边走边欣赏风景,忽然陈鲁的大青马一阵嘶鸣,前蹄跃起,差一点把陈鲁掀下马背。

    韩六儿紧随其后,大吃一惊,拍马向前,正在这时,一阵箭雨向陈鲁射来,韩六儿用剑拨打。

    将士们已经反应过来了,按事先预演,把陈鲁和两个马车团团围住,哈三一边指挥,一边向两边看去,有人用蒙古话喊道:“再放。”

    哈三听出来了,这是那个佥事。

    哈三果断下令:“向左边密林处放箭。”一阵箭雨过去,传来几声惨叫声。

    哈三说:“左卫队,追。”率领队伍追了过去。他练就了一双夜眼,清楚地看到了曾经交过手的白发老者。但是他们的马快,一溜烟地跑了。

    陈鲁大喊,“不要追,不要中计。”

    哈三醒悟过来,退回来,下令按战斗序列继续前进。他自己赶忙到陈鲁这里来看,韩六儿身中三箭,军医正在给他敷药,好在没有射中要害部位。

    韩六儿坐骑已经被射死。令人奇怪的是,陈鲁和他的大青马毫发无损。

    哈三知道,是韩六儿救了陈鲁。当然,陈鲁和他的坐骑都不是凡品。

九十一、鲁陈城

    哈三说:“韩六儿,我还想在下一个宿营地打你军棍呢。你这立了大功,救了陈大人,军棍就免了,我还要给你记功。”

    有人过来把死马扔到车上,李达下令,全速前进。只在清晨时休息了两刻钟,人畜饮水,又继续前进。

    到了下午,下起雨来,开始小雨不大,这里正是春好处,杏花、李花开得遍地都是。

    尤其是杏花、桃花,一片片地连在一起,像是在喷火,又加上下了一点小雨,真有杏花微雨、如履江东的感觉。

    大家并不觉得累,反而贪看景致,心情还有个小愉悦。可是好景不长,也就是过了半个时辰,雨越下越大,而且到处在发河,一片泥泞。

    行军开始变得困难起来。

    这时前哨来报,前面有一个大镇,叫鲁陈城。陈鲁在想,这么大的雨,已经没有可以扎营的地方了,只有进城号房子。

    圣上下令,不准扰民。

    大家都能领会皇上的意思,本来是为了宣传天朝,如果闹的鸡飞狗跳的,那不就适得其反了吗?一路走来,不论天气怎么恶劣,就是天上下刀子,也没号过老百姓的房子。

    于是陈鲁向李达建议,去找官方。这么大的市镇,应该有里长或理问所,让他们想办法,大家宿营。

    李达征求李先的意见,李先倒也没说什么,正想派人去联络,李先突然变卦,坚持穿城而过,找地方宿营。

    这时陈鲁看到将士们都淋成了落汤鸡,他们只有一个斗笠,没有蓑衣,早都湿透了,辎重倒是都用油布盖好了。

    但是如果宿营,大帐上也没有足够的油布了,这样大的雨,帐篷布还是抵不住的。

    李先也不解释,就是坚持去城外。李达知道他的性格,比较执拗,只好同意,使团穿城而过。在城外十里处,零星有几户人家,扎下大营。

    李达下令,辎重队的去租借民房,把怕雨淋的物资都放在民人家里。

    工兵们砍了树,立上大寨,打了两眼井,饮马做饭。奇怪的是,这一切都是李先在监督,这些琐事他是从来都不过问的。大家草草吃晚饭,早早休息。

    李先把哈三找去,把布防情况细细地问了一遍。哈三觉得怪怪的,不敢大意,带着巡逻队亲自冒雨巡视。

    到了快三更了,两个亲兵顶着大雨气喘吁吁地来向哈三报告:“陈大人不见了,中使大人命令速去中军大帐。”

    哈三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镇定下来,在思考这个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派人去找闻达,让他带队巡逻,自己急急忙忙地向大帐跑去。

    两位使节都在,李先面色凝重,李达走来走去,纳兰、喜子的眼珠子随着他的身子转动着。

    哈三顾不上行礼,急切地问道:“怎么回事?”似乎在问纳兰和喜子。

    李先说:“本官一听说鲁陈城就不爽,高低不想在那里宿营。走出来十多里,我还真就上心了,结果还是出事了。”

    这答非所问,但是哈三总算闹明白了,这位老先生为什么坚持不在城里驻扎,而且一些事还要亲力亲为。感情是他忌讳鲁陈(掳陈)这两个字,这一件件诡异的事把这位老先生揉搓的变了性子。

    纳兰告诉哈三,韩六儿受伤,和军医在一起,由哈三安排的几个亲兵护侍陈大人。

    二更天过后,在帐外站岗的亲兵看见红光一闪,二人吓了一跳,以为是闪电,紧接着又闪了一下,是在大帐里面,赶紧跑进去,陈大人已经不见了踪影,鞋子还在地上。

    哈三懊悔不已,一般的凡夫俗子根本掳不走陈大人,他当时想贴上鬼符,陈鲁说有新符了,旧的先停用。在这繁华的大市镇,想也不会出什么事,也就没当一回事,哪想到就出事了。

    大家都急的团团转,就是无计可施。

    不是别人大意了,是陈鲁自己。他觉得这样的大雨天,鬼符也贴不住,加上又乏又冷,就早早睡下了。

    他很奇怪,他一点感觉都没有,醒来以后看见不对了,没在自己的床上,在一座奇特的房子里。

    这房子就像是景教(东正教)的大教堂,向顶上看去高而深邃,各个角落吊着一个昏暗的马灯,地上空空如也,连一张桌椅都没有,也空无一人,静悄悄地,死一般寂静。

    陈鲁没有绑着,手脚都能动,就是站不起来。他感觉脑袋又涨又痛,但是心里清楚,又着了道了,被人下了毒,多数是迷药一类的。否则有人动自己,只要他还有意念,蓝腰带就会做出自然反应。

    陈鲁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蓝腰带,当手沾上蓝腰带的一瞬间,立即放出一道红光,他的手被狠狠地打了一下。

    明白了,蓝腰带被下了镇物,也有可能被贴上了符道。这是自己的随身之物,任何人都不可能从他身上拿走,否则早都不姓陈了。

    他的青龙剑不见了踪影,这他倒不在乎,不会剑诀,谁拿去也没用。

    陈鲁试着“寰宇十方天步”,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似乎感觉像是十一郎那一次的遭遇,他想喊两嗓子,想一想,省省吧,该来的不用喊,他们会露面的。

    他不是原来的陈鲁了,已经见惯了生死,还有不到十个月的寿数,这些都无所谓了。

    他长舒一口气,闭目养神,这里挺好,最起码不会被大雨淋着。特么的,睡,把我老人家的觉补回来,他不知不觉地真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一阵阵腥臭气熏醒了。睡了一大觉,精神了许多,他苦笑一下,世界上没心没肺的人可能就这样炼成的。

    什么东西这么臭?他四处看了看,看不到什么东西,可是熏人欲呕的气味还是一阵阵往鼻孔里钻。

    这时,陈鲁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滴在了脸上,他以为这个房子也漏雨,用手摸了一下脸,原来是黑紫的血,自己的身边都已经流了一滩子。

    他下意识地向头顶看去,一副快要腐烂的棺材悬在上面。棺材上一行行紫黑色的血清晰可见,正一点点往下滴。

九十二、半张脸僵尸

    陈鲁此时的大脑只有两个字,害怕,恐惧,恐惧,害怕,什么特么的见惯了生死!什么特么的寿数不长!都代替不了这两个字。

    男儿恐惧无人知,只是未到害怕时。陈鲁“嗷”的一声,用力猛地站起来,咕咚、咣当,他的脑袋似乎撞到了什么硬东西,撞得他头晕目眩,镇定一下,乖乖地坐了下去。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大笑声。

    这笑声,就像是一个独行人,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独自行走在莽莽苍苍的森林里,突然听到了猫头鹰的叫声,让人毛发倒竖,毛骨悚然。

    这人笑了几声,冷冰冰地说:“都说陈大人临危不乱,生死不惧。看起来这也只是传言,当不得真。”

    声音在这空荡荡的屋里回响,说的是纯正的西域话。

    陈鲁四下里探听,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传出来的,心里暗叫惭愧。自己在敌人面前露怯,也是贪生怕死之徒啊。

    他大声回答:“你也知道我老人家的威名了,想必也是我的粉丝了?但是我老人家得提示你一下,这样待客,尽管我是你的偶像,这也太热情了。我还要告诉你,我老人家也是爹生娘养的,也知道这脑袋掉了就再也长不上了。你也不用装神弄鬼的,说正事吧,你也知道,我老人家忙得很。”

    说完又四下看了一下。

    “你不用找了,我就在你头顶上。”

    什么?头顶上,棺材里?

    这人接着说:“我和你素昧平生,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抓你自然有原因。”

    “说吧,也许我们还可以合作。”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要是对我老人家有好处,我还有点兴趣;没什么好处,知道你的名字有用吗?你的名字很亮吗?哈哈”

    “都说陈大人虽然是文人,却没有文人的酸气。今天一见,果然不假。”

    “你这人变得可够快了,刚刚损了我一把,又夸起来了。你还是给我老人家换个词吧,我习惯的,放荡不羁也许更恰当些。”

    “好吧,是条汉子。那我就告诉你吧,我是剌夷国的木山。”

    陈鲁吃了一惊,这是一百多年被鞑靼国灭掉的国家。他们以刺客闻名于世,也不管对方是谁,拿钱杀人,从不含糊,认钱不认理,可谓臭名昭著。

    他们的城堡都建在高山上,各个国家恨他们恨得牙根都痒,就是拿他们没办法。最后这帮家伙得意忘形,拿钱没看人,杀了不该杀的人,让汉人将领一顿炮轰,炸平了,木山被干掉了,也有的传说下落不明。

    不管当初怎么样,这人当初已经作古,这位木山不是鬼就是怪谲。

    陈鲁想自己的驻地离他们的地盘不少于五千里,怎么把自己弄到这里来了?现在自己应该是在高山上,这就是一百多年前的鹰巢了。

    木山说:“这么长时间没说话,看起来对我们已经有所了解了。”

    陈鲁哂笑道:“我老人家孤陋寡闻,没听说过,不认识。你说吧,这次收了谁的金子?”

    木山哈哈大笑说:“哈哈,我木山还是叫得响的,你这是全知道啊。那我就不废话了,我是拿了别人的金子,但是不要你的命,反而还能续你的命。”

    陈鲁心里一惊,这家伙知道的不少,回答道:“有这好事?傻子才不干呢。你说吧,让我老人家做什么?不会是也去杀人吧?我的要价可高啊,只怕你雇不起。”

    “什么都不用,非常简单,就是把你们的使团拖在路上,十月初一到不了哈烈。从那天开始,你就能延寿一纪。”

    “就这么简单?好办,可是我老人家得先知道,你有什么本事能让我延寿一纪,你这家伙还在棺材里困着呢。”

    木山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出现在陈鲁面前,把陈鲁吓了一跳。

    这木山身高不过五尺,干瘦,只有一面脸,右边的脸几乎看不见,血还在一点点滴着,左边脸留着红胡子。两个大而无神的眼睛鼓凸着,这明明就是一具僵尸。

    木山发现陈鲁一直在看他的右脸,说:“告诉你陈大人,我不是鬼,我被禁锢在这个破棺材里,还要经过三劫磨难,才能修成正果。我的这边脸是你们中原的火铳打的,当时他们押解我回到中原,被我挣脱绳索,只是我的剑再快也快不过火铳,这脸就打成这样了。太元圣母下了法旨,就让我留着这个滴血的右脸,也算有了教训,免得再做坏事。”

    陈鲁嘲讽似地大笑起来:“你这老家伙辜负了圣母对你的一份慈心,不干坏事?你现在在干嘛?木山,我告诉你,我们西行,正是太元圣母的法旨,你不怕她老人家惩罚你吗?”

    “你什么意思?后悔了?”

    “那倒没有,只是感觉理解不了你这家伙。说吧,这么做对你有什好处?显然不是黄白物了,更不是女人,修仙者远离女色。再说,还有哪个美女敢和你亲近啊?活活把人家恶心死。”

    木山也不生气,说:“不后悔就好,那我就实话告诉你,有人出了大价,你完成任务那天,就是我修成正果的日子。”说着半张脸露出得意之色。

    陈鲁心想,你想得美,到了那天也就是你该到北海下面的日子了。不但是人,各界都是特么的一个通病,见利不见害。

    陈鲁已经明白他背后的那个人了,他显出愤愤不平的样子,大喊大叫:“不公平,太特么的不公平。你修成正果了,成仙了,飞升了,凭什么我就增寿一纪啊?谁是干活的?不干了,我老人家反悔了,你们爱找谁就找谁去。”

    木山呆了一下,这哪里像是一个近五十岁的官员说的话,这陈鲁怎么是这么一个东西?这不是一个孩子嘛?又一想,这样人更好办,于是说:“你说的也是,我再帮你说和一下。”

    “再加两纪,否则免谈。”

    “好吧,你稍等。”说完了不见了踪影。

    陈鲁抬头看,棺材已经不滴血了,说明他已经不在里面了。陈鲁索性又闭上眼睛养神。

    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木山回来了,陈鲁一次次睡过去,就是想求救于老师阿德或师父蛤蟆。

    几次睡着了,也不见他们的人影。这个老怪物回来了,还得对付他。

九十三、投名状

    木山说:“陈大人,我请示过了,你本来就是六纪,只是因为你犯过事,拿掉了两纪。我们一定能让你恢复寿数,一共再加两纪,再多了我们也没办法。”

    陈鲁暗自感叹,看起来这是真的了。如果他们一口就答应了,陈鲁反而认为他们在使诈。

    看起来,各界都一样,有钱能使磨推鬼。他故意沉吟一下,说:“好吧,答应你,但是你也得回答我老人家一个问题。”

    “尽管问,知无不言。”

    “据我所知,凭你的本事,舞刀弄剑还行,玩一些花活应该不是你的强项。我老人家呢,和你正好相反。我现在正糊涂着呢,你是怎么把我弄来的。看你这样,应该知道,我老人家不是那么容易就范的。你到底使了什么花活?”

    木山沉默一会儿,说:“告诉你也无妨,我们作为刺客,最不缺的当然是迷药一类的,这也是一些客户找我们的原因,也是我们的优势。作为专职剑客,拿到金子是硬道理,至于其他的,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你的蓝腰带,那确实是人家交代的,特意给了一个符道贴在上面。但是你放心,青龙剑还给你,那个鬼符就失效了。”

    试探成功,陈鲁放心了,下一步就是脱身的问题了,他笑着说:“这是你们剌夷国的做派,不过你也不是好的刺客,泄露客户信息。这是大忌。”

    “那倒不是,这个客户说,你一准儿知道他是谁,没有必要瞒你。他说,他已经不想让你死了,而且让你多活,这才答应了你的条件。”

    “好吧,成交。你替我谢谢他,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现在可以给我松绑了吧?”

    “别忙,我也有一个条件,你万一反悔了,我不是白忙活了。你得先交出一个投名状。”

    “我说嘛,你不会就这么轻易放我走的。说吧,让我干什么?”

    “痛快,杀掉二李中的一位。”

    “什么?你疯了吧?我的寿数虽然不长了,但是我们是一个大家族,你让我们灭门吗?亏你想得出,不干了。”

    “好吧,二李不行,那就杀掉哈三或者纳兰。”

    陈鲁又吃了一惊,问道:“等等,你怎么这么了解使团?”

    木山得意地说:“刺客嘛,这是先决条件,必须会刨根问底,刨到祖坟上。没有这两下子,哪来的客户?”

    “听你的,杀掉哈三和纳兰。”

    “你更狠,我说杀一个,你却要杀两个,为什么?有仇吗?”

    “还说了解我们使团呢,吹牛了吧?我老人家告诉你,这两个人很快就要结成夫妻,杀了一个,另一个一定会找我复仇。如果他们活着,我的活就没办法干,也根本做不到。”

    木山更加得意,什么特么豪杰,哪个人不怕死,增加两纪寿命,看这架势,杀他亲爹都不会皱眉头。

    他对陈鲁说“你比我们狠,我们都讲究冤有头、债有主,从不牵连无辜。这可是你自己要这么干的,不关我的事。”

    陈鲁笑了,说:“你这个杀手,也怕报应吗?你放心,他们变成厉鬼,也只会来找我,走吧。”

    “走吧。”

    “是啊,我怎么走?到了大营就得让哈三把我老人家剁成肉酱。你别忘了,我老人家是一个凡夫俗子,平时全靠这个蓝腰带。”

    “好吧,我们都要讲诚信。”说着话,陈鲁看见一条若隐若现的丝线射过来,带着刺鼻的腥臭味,在他身边转了几圈,熏得陈鲁直想吐。不一会儿丝线消失了。

    陈鲁试着活动一下身子,走了几步,没问题,知道这个怪物把镇符撤了。

    陈鲁说:“喂,杀手,我老人家不能就这样赤手空拳去杀人吧?”

    “你不是有功力吗?”

    “你白活了几百年,奥,我说错了,你是活死人。哈三和纳兰可是有显婆婆的宝贝,我这点东西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就烦你们这些读书人,说话总是绕弯子。不就是要你的青龙剑吗?”

    “我老人家考验你一下是不是真笨,还可以,智商及格。”

    木山把青龙剑扔了过来,陈鲁捡起来挂在腰间,刚刚完事,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陈鲁醒来后,闻道一阵阵幽香。这香气不是花香,也不是食物的香气,更不是女人脂粉的香气,似乎都有,是各种香气夹杂着一起,一直往陈鲁的鼻孔里钻。

    陈鲁看自己没有什么变化,蓝腰带,青龙剑都在,于是四下瞧瞧,自己坐在一张宽大的座椅上。

    这是一个宽敞的大厅,高门大窗,雕镂画描,十分精致。门上垂着珠帘,窗户上也都挂着粉色窗帘,雪白的墙壁上挂着名人字画。陈鲁看时,都是珍品。

    再看室内的摆设,都是红木、紫檀木的家具,立柱上有一个熏笼,没有烟气冒出来,显然这香味不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陈鲁看那些字画:“故鸟有凤而云有鲲…..”这是《宋玉对楚王问》;

    “悲哉,秋之为气也……”这是宋玉《九辩》;

    “楚襄王游于兰台之宫……”这也是宋玉的《风赋》。

    还有两幅画,《鄢城风雨图》和《楚襄王画像》。

    陈鲁看到这些都是宋玉的作品,而且都是宋玉的真迹,这让他大吃一惊,因为有的已经绝世了。

    他看室内空无一人,十分奇怪,试着动了一下,没有什么异样,他放心了,站起来活动一下。

    这时走进来两个少年,陈鲁看时,两人都身穿浅绿色加长拖地的长袍,束着冠带,束发的飘带垂在后面。

    陈鲁奇怪,这应该是汉朝以前贵族人的打扮,这么说这两个人一定是贵族了。刚要说话,其中一个人先开口了:“老爷,你有什么吩咐?”

    原来是仆人,虽然是少年,却吐气如兰,温言款语,另一个端出茶来,躬身道:“请老爷用茶。”

    茶色浅黄,散发着阵阵香气,这是湖广有名的采花毛尖茶,陈鲁家乡也有,这是楚襄王和宋玉的最爱。

    陈鲁问:“两位小哥,这是哪里?这是什么时令了?主人在吗?”

    “现在是盛夏。老爷先吃一杯茶,主人一会儿就到。”其他的一字不讲,慢慢地退了出去。

九十四、不忍心拒绝

    陈鲁又走动几步,感觉口渴。他对这里的环境非常陌生,这里也处处透着诡异。

    但是一想自己的生命还能有几何,不管那些了,谁爱下毒就下好了,端起茶来品尝一口,只觉得一股幽香,沁入心脾,干脆一口气干掉了。

    这时听到有人拍手叫好:“豪杰,果然是豪杰,名不虚传。”一口江南官话,声音和语调都非常优美。

    伴随着说话声,一个青年走了进来。他身穿紫色的宽大长袍,头上束着高高的冠带。身材修长,方脸无须,面如傅粉,唇若涂朱,鼻若悬胆,眉清目朗。

    陈鲁吃了一惊,可以说,这位是他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男子,没有之一。他把大脑中储存的赞美词都用上了,感觉还不能描述他的美。

    这人走过来,向陈鲁唱了一喏,说:“学生宋子渊,见过大人。”

    陈鲁不敢调侃,赶忙回礼:“先生说的话,我有些糊涂。宋子渊已经死了两千多年了,莫非足下是还魂了,还是另有其人。”

    宋子渊哈哈大笑:“都说大人是官场奇葩,老顽童一样的人物。今日一见,世人果不欺我,失敬。”

    陈鲁哭笑不得,这是自己收着,不敢放肆,他还说自己是奇葩,这真是恶名在外了。

    干脆,算了,别装了,于是说:“什么老顽童,我子诚很老吗?先谢过你的茶,再问你几个问题。我老人家怎么在你的府上?莫非我死了?要是这样,也算是不错了。”

    这是对这个大宅子的赞美,宋子渊当然明白,说:“大人说笑了,我们都是活人。只不过是大人被人家劫持,学生偶遇,救下大人而已。”

    说着摇着扇子,坐了下去,真是温文尔雅,仪态风流。

    陈鲁满腹狐疑,这样一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把自己从木山那样的魔头手里救下,这太不可思议了。

    宋子渊看他的表情,懂他的意思,说:“剌国修仙者木山。”

    陈鲁站起来,郑重作了一揖,说:“多谢公子搭救。”

    宋子渊也站起身来,还了一礼,说:“不值一提,还是看一下学生的字画吧。大人饱读史书,自然有非凡的见解。”

    陈鲁走到墙边,全是真迹,说:“这都是先生所做?”

    “没错,献丑了。”

    陈鲁坐了回去,说:“先生大恩不言谢,有用得着我老人家,尽管开口。我不计水火,一定拼死效劳。”

    宋子渊看他一脸庄重,知道他发自内心,说:“举手之劳,何必言谢。话说回来,学生真有一事相求。”

    陈鲁想,还说没事?没有三分利,谁起大五更?于是说:“先生请讲。”

    “贵使团李大人是学生故旧,学生想去大营叙旧,不知方便否?”

    “这没什么不方便的,包在我老人家身上。我们使团有两位李大人,不知道是哪一位。”

    “是中使李达大人。”

    “没问题,你就说什么时候动身吧?你也知道,我老人家很忙。”

    “那也得吃饭啊。大人到了这里,学生也得尽一次地主之谊,也算谢大人成全。”说完拍手,下人们去准备,两人在仆人的引导下,来到一间雅室。

    对面两个小桌,上面摆着几个精致菜肴,桌子旁边各有一个茶炉,上面煨着酒。

    陈鲁平时善饮,酒量也还可以。但是,他不太好这口,尤其是他这半生都在到处行走,江湖险恶,他一清二楚。

    因此,不论走到哪里,酒色二字从不敢上身,于是说:“先生赐酒,本来不敢推辞,只是我平时不大饮酒,见谅了。”

    宋子渊笑了,说:“哈哈,这可和大人的性格不大相配。大人以放浪形骸、嬉戏官场而闻名于世,这大出学生意外,也觉得有谬大人之名。”

    “先生不知道,这名声累人啊。没想到,先生这样大人物也是我老人家的粉丝,但是酒就免了吧。”

    “不强求,大人品尝一下这个不醉人的酒,大人随便吃几爵无妨。这是我们楚国米酒,奥,忘了,大人也是楚国人。”

    仆人放好酒爵,用长勺把热酒斟上。陈鲁觉得醇香扑鼻,不好再推辞,端起来互敬一下,喝了下去,感觉缠绵爽口,四体通泰,回味无穷,大喜,心想,世间竟有如此美酒,可惜自己生于江南,居然不知道。

    其实陈鲁也算是楚国人,楚人善饮。李太白曾经说过:“我本楚狂人。”说的就是那个酒仙,也可以说是那个酒疯子陆通,陆接舆,后来成仙了,人们都叫他陆真人。

    陈鲁想到,历史上的宋子渊也是酒中豪客。

    现在的陈鲁突然上来无所畏惧了,这样的糯米酒,如此醇香甘美,索性放开了量,不知不觉喝得酩酊大醉,还一直喊着“我本楚狂人”。

    醒来后,已经在鲁陈城外的使团大营外面。雨已经停了,到了辰正时分,看样子已经过了一夜。

    陈鲁回忆不起来那个怪物木山的情况,是回到大营,还是没回到?他似乎断片了。

    陈鲁打量一下宋子渊,已经换成当下秀才的服饰,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穿浅蓝色丝绸直裰,手里仍然还拿着一把扇子。

    陈鲁虽然也觉得好笑,但是心里明白,他可不是凡夫俗子,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没什么异常,试着用了一下气,一切正常,放下心来,说:“先生请。”

    再看宋子渊,一向豪爽的他竟然面露难色。陈鲁一下子明白了,既然不是凡夫俗子,这符道层层保护的大营他当然进不去,他说:“先生随我来。”

    这时箭楼上的哨兵已经看见了陈鲁,一边喊人到里面去通报,一边就迎了出来。

    陈鲁要了一个鬼符,贴在自己的手背上,然后揭下来扔掉,拉着宋子渊,两人向里面走去,在走的这一瞬间,陈鲁突然灵光一现,似乎醒悟了一般。

    宋子渊离现在差不多有两千年,他能和李达有什么交情,他后悔带他进大营了。

    他在想,那时自己的脑袋瓜子短路了吗?还是智商已经下线了?都不是,可能是他的温文尔雅,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或者说,根本不忍心拒绝这样一个美男子的请求。

    但是既然进来了,就不能出尔反尔,只好见招拆招了。

    哈三和纳兰迎到大门口,看陈大人带着一个陌生人,很吃了一惊。看一下这个人长得仪态风流,玉树临风,不像是妖魔怪谲,放下心来。

    尤其是纳兰,偷偷地看了好几眼,哇,世上竟然有这样的美男子。

九十五、窥三年未之许也

    两位天使已经迎出大帐,陈鲁紧走几步,给二位见礼。李先赶紧把他扶起来,还礼不迭,竟然流出了眼泪。

    陈鲁把宋子渊引荐给诸位,告诉大家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大家互相一揖。因为是秀才打扮,见到官员可以执平礼。

    几人走进大帐,重新见礼,分宾主落座。

    陈鲁一直在观察,李达似乎并不认识宋子渊,开始警惕起来。

    宋子渊对李达说:“自从那天一别,学生再也没见过故人,故人一向可好。”

    李达一脸懵,说:“托福,恕本使眼拙,怠慢了相公。不是本使忘了故人,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在这里多谢救命之恩。”

    宋子渊哂笑一下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然大人富贵心胸,忘了故人。学生提示一下,曾记苏女家琼和东女华姝否?”

    陈鲁已经观察到他的哂笑,全神戒备。他知道宋子渊说的典故,苏家琼是登徒子的老婆,不知道华姝是何许人也,他说是东女,那就应该是宋玉曾经夸过的邻女了。

    李达摇摇头说:“相公说笑了,本使从未见过此人,望相公海涵。”

    宋子渊还在笑着,说:“故人知道如何成了内相吗?”

    这话已经十分无礼,刚才在一个太监面前大谈两个女人已经无礼。

    哈三勃然大怒,大喝一声:“哪里来的狂徒?如果不是看你救了陈大人,今天一定让你有来无回。陈大人,对不住了,让他滚吧。”

    陈鲁还在笑着,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但是他已经把“寰宇十方天步”直接用到了五重,全神戒备,随时准备发力。

    宋子渊说:“将军稍安勿躁,容学生多说一句。各位都是饱学之士,我是宋玉,这位就是登徒子。他糟蹋了追我三年的东邻女华姝,使她饮恨身亡。学生追踪他多年,总算有了下落。你们知道他为什么是太监吗?”

    没等他说完,哈三的佩刀已经迎面劈了过去。陈鲁马上把两位天使推到一边。这时宋子渊用手一指,似乎只是稍稍一用力,哈三佩刀落地。他迅速站起来,伸手去抓一脸错愕的李达。

    陈鲁早有防备,在他推天使的时候,哈三的这一刀给他赢得了时间。

    宋子渊喊道:“登徒老贼,还华姝的命来。”

    这时陈鲁的左掌已经推出,一道橙色光芒射向宋子渊,他嘴里也不闲着:“你就是宋子渊啊?你长得还真算可以,一表人渣。你朝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下手,丢人吧?谁都知道我老人家最不喜欢寂寞,来吧,咱们两个玩几招。”

    宋子渊看他的“寰宇十方天步”排山倒海而来,不敢怠慢,摄定心神,用扇子死死抵住。

    哈三想上前帮忙,陈鲁大喊:“哈三,纳兰,保护大人们。”

    李达又羞又气又怕,抬脚就跑出了大帐,纳兰跟着跑了出去。

    宋子渊猛挥一下扇子,说:“陈子诚,我不想乱杀无辜,连累好人,你赶快闪开。”

    陈鲁知道他对自己手下留情,说:“哎呀,看你挺明事理的,咋这么糊涂,你是我老人家领进大帐的。中使大人出了问题,朝廷得灭我九族。”

    “这么说,你是不怕了?”

    “哈哈,我有什么可怕的?你既然活了两千岁了,那应该知道我的情况了,你说现在我还怕啥吧?专门拣好玩的差事做,做就完了,比如打架,尤其是和人渣打架。”

    宋子渊大喝一声:“闪开!”扇子一挥,一道白光闪电式的击中橙色光,橙色光急速退回,陈鲁一下子跌倒在地。宋子渊跑出帐外去追李达。

    陈鲁看见吓傻了侍卫,喊道:“去把我的坐骑牵过来。”这时宋子渊已经追上了李达,一挥扇子,一道白光激射而出。

    哈三赶忙念动咒语,纳兰的马头拐杖化作一片红光抵住白光。片刻时间,一声马的嘶鸣,红光后退,这时陈鲁赶到了,祭出青龙剑抵住白光。

    白光冲天而起,青光一声长啸,冲了上去,两道亮光明亮刺眼,搅在一起,上下翻飞,在空中斗了足足有一刻钟,青光渐渐不支。

    其实陈鲁心里非常清楚,他宋子渊修仙近两千年,功力自然不同凡响,于是念动咒语,收回青龙剑。

    白光迅速扑了过来,陈鲁平推左掌,两道光芒交织着从手掌射出,一绿一粉,抵住白光。

    这是陈鲁第一次用“寰宇十方天步”六重,他感觉到它没有什么力道,还不如三重力道。

    正在疑惑时,只见绿光变成无数少女,簇拥着一个美妇向宋子渊走去。这位美妇,世间少有,真像宋子渊所说,“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

    此女只应天上有,子诚何曾见一回?陈鲁看得呆了,这就是宋子渊说的东邻女华姝啊。

    她走过去含笑和宋子渊打招呼,再看宋子渊,整个人都呆了,面色红润,眼直口歪。

    陈鲁醒过神来,暗叫惭愧,以后谁再说我陈子诚不喜欢美女,我老人家一定和他拼命。

    他看到宋子渊的丑态,大喊道:“喂,姓宋的,哈喇子流出来了,还特么的‘窥三年未之许也’,我呸!”

    哈三他们看不见这些人,只看到一绿一粉两道光芒抵住白光,而且逐渐占了上风,宋子渊的狼狈相也看得清清楚楚。

    陈鲁的话他们听得清清楚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陈鲁明白,今天必须做个了断,否则后患无穷。宋子渊一定会来找后账,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宋子渊对陈鲁的话置若罔闻,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看着美妇,似乎要讲什么。这时陈鲁才知道“寰宇十方天步”六重的威力,世人好色是天性。

    于是毫不犹豫地祭出青龙剑,青龙剑在空中长啸一声,俯冲而下,劈向宋子渊。

    宋子渊修仙得道,在这生死攸关时刻,醒过神来,知道自己不是陈鲁的对手,大喊一声:“登徒老贼,我还会再来找你。”一道白光冲天而起。

    陈鲁打了一个呼哨,大青马跑了过来,他跳上马背追了出去。哈三喊道:“陈大人不要追。”

    陈鲁回了一句话:“这个家伙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们先走。”

    大青马跑出了人们的视线之外,陈鲁一拍马头,冲天而起,陈鲁没有收回青龙剑,大青马循着青光追去。

    李达已经瘫坐在泥地里,几个侍卫过来扶他。闻达过来架住他,对李达说:“陈大人这是唱的哪一出?和这人到底是敌还是友?”

九十六、穿越到楚国

    李先看李达的脸阴沉着,知道是犯忌了。看闻达火上浇油,又煽风点火,来了脾气,说:“闻达,少在这说风凉话,打得那么激烈怎么没看见你的影子?”

    纳兰说:“咱们越危险时人家越忙,唯恐天下不乱,哼!”

    一把夺过李达的胳膊,骂那些亲兵:“你们都是死的,把中使大人扶进大帐。”

    陈鲁闭上眼睛,他知道狗儿会跟住的。时间不长,大青马停了下来。

    陈鲁睁开眼,看一下四周,花团锦簇,柳绿桃红,楼阁屋宇,檐瓦相连,行人如织,百姓安堵。这是一个大都城,来往的市民都是汉朝以前的服饰。

    陈鲁找到了自己的青龙剑,在一处大宅子前面插着。他收回宝剑,发现人们都在看着他。他打量了自己一下,还是自己的官服,和这里的服饰格格不入。

    他用江南话问一个路人:“这是哪里?”

    那个人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一下,说:“这是郢都,你连这都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

    “奥,请问宋子渊大人在哪住?”

    那个人没好气地说:“你不认字啊?这个大宅子就是议政大夫宋老爷的府邸。”说着走了,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看了一下,说:“这是哪来的怪物?”

    陈鲁装作听不见,他知道自己追踪宋子渊,追踪到大楚国了,眼前就是他的府邸,可怎么能进去呢?还是等一会儿吧。他是来杀人的,不是来做客的。

    过了一会儿,过来一辆四匹马拉的车,有三十多个随从,两个驾车人,到了门前,一个士兵到前面来,躬身而立,一位峨冠博带的官员踩着他的后背下了车,这位官员五十多岁,五绺长髯,踱着步走了进去。

    这个不是他要找的人,他有些失望,牵着马在这等着。不一会儿,又过来一个同样的马车,同样多的侍卫。

    陈鲁不能再等了,拦住马车,唱名道:“天朝行人司行人,使团副使陈鲁拜见大人。”

    其中一个跟班眨巴几下眼睛,似乎反应一下,原话报给了车里的人。车里的人拉开窗帘看了一下陈鲁,自己走了下来,向陈鲁躬身一揖。

    陈鲁看这人六十多岁,穿着宗室服色,竟然给自己这一位六品官施礼,吃了一惊,就要施礼,这人赶忙阻止,说道:“不才黄歇,见过客人。看客人的服饰,在下眼拙,是哪国的官服?”

    陈鲁又说了一遍,大脑在迅速搜索,这是楚国的春申君。看他这个年龄,这个都城不是郢都,也不是陈,应该是寿春,怎么那个人还说是郢都。

    黄歇说:“到楚国来,有何贵干?”

    “来找宋子渊大人,有些事没处理完,我等了他好久了,也没见他回府。”

    黄歇说:“怎么可能?我俩前后脚,刚刚那个马车就是宋子渊大人,他已经进府了。”

    陈鲁一想,自己是追着一个年轻人过来的,通过春申君来判断,宋子渊应该是五十几岁了。他谢过黄歇,起身告辞。

    黄歇说:“客人如果不嫌弃,到鄙府奉茶。”

    陈鲁沉吟一下,说:“好吧,那就扰大人一次,都说恭敬不如从命。再说,我老人家正口渴呢。”

    他说完这句话后悔了,自己又原形毕露了,这种场合,自己应该装着点。黄歇听他这么说话,愣了一下,脸上迅速显出喜色,作了一揖,说:“陈使君真乃性情中人,一定是高人了,在下怠慢了。”说完又是一揖。

    这回轮着陈鲁愣了,这家伙喜欢这套,特么的,歪打正着,这是我老人家的强项,这才是我的三原色。好吧,就这了:“大人,我老人家是骑马还是坐车?”

    黄歇的腰弯的更低了,说:“怎敢让先生骑马?如果先生不嫌弃,和在下同乘一车。”

    由客人变成使君,又变成了先生,陈鲁迟疑了一下,感觉同坐一车不太好,毕竟人家是王族。黄歇看他迟疑,马上改口:“在下骑马,请先生上车。”

    陈鲁想,这也太好客了吧,太礼贤下士了。这样不好,刚要谢绝,黄歇以为他要推辞,也忘记了自己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索性一下子跳上车,告诉驾车人:“你去,骑马走吧,我来。”然后向陈鲁喊道:“先生请上车。”

    陈鲁这次片刻也没敢迟疑,他真怕这位好客的、礼贤下士的春申君再学周文王,把马卸掉,他自己拉车。陈鲁把头一扬,说:“那我老人家就不客气了。”

    一个士兵躬下腰来,陈鲁慢条斯理地踩在他的后背上,上车了。春申君亲自驾车。陈鲁打着帘子,一路走去,看了一下风土人情,真的完全有别于天朝。

    过了一会儿,来到春申君的府上,一个大门就有十几间房子那么大,两边开着掖门,中间是一个红油大门。从外向里望去,屋脊相连,层层叠叠,看不出有多少间房子。

    黄歇在马车上站了起来,意气洋洋地看着来往行人。这院内的行人都是黄歇的门客。陈鲁发现,有的门客鞋子上真的镶着钻石,看起来所言不虚啊。这些门客都穿着华服长衫,金玉簪子,陈鲁欣羡不已。

    黄歇停下车来,亲自扶陈鲁下车,请进大厅,屏退门客,只留下一个叫朱英的。大家重新见礼。黄歇让陈鲁上座,陈鲁也不客气,大剌剌坐下了。

    朱英很不高兴。黄歇问道:“先生到楚国来找宋大人,在下冒昧问一句,所为何事?”

    陈鲁说:“你的性子好急啊!我老人家水还没喝一口,气还没等喘匀,你就问了这么多问题。”说着品了一口茶,茶不错,和宋子渊家的如出一家,嘴里说着“采花毛尖,好茶”,一饮而尽。

    黄歇更高兴了,亲自过来斟茶,说:“我黄歇活了六十多岁,结交三教九流,可谓阅人无数,光门客就有三千多人。但是先生是在下见过最豪爽的,没有之一。如果方便,不妨告知一二。”

    陈鲁放下杯子,说:“方便,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和宋子渊有饥荒要打,是关于登徒子的事。”

九十七、一个月零三天

    黄歇和朱英互看了一眼,都笑了。黄歇说:“登徒子的事,王上已经处理过了,宫刑。其实这本来不算事,只是这个华姝自杀身亡,事情就闹大了,在下也不得不给世人一个交代。”

    陈鲁点点头,说:“我老人家不那么想,东女华姝追求宋子渊三年,他不答应。登徒子丧妻不久,有权利追求华姝。”

    黄歇和朱英又互看了一眼,面露喜色,朱英说:“先生高见,确实如此,不是他宋子渊闹得满城风雨,华姝能自杀吗?现在他倒成了原告。”

    陈鲁说:“装,明显是在装,想吃葡萄,又怕酸着牙,这宋子渊算特么的哪门子读书人!我呸!”

    黄歇大喜,他和宋子渊一直不和,赶紧离坐,在陈鲁前面跪下来,说:“先生的见识确实不同凡响。现在楚国江河日下,日薄西山,在下作为相国,已经无能为力了,望先生教我。”说完拜了两拜。

    陈鲁涌起一种被重视的自豪感,似乎刘备在三顾茅庐,当然,这是在人家黄歇府上,他真想弄一把扇子摇着,也来一个未出茅庐而三分天下。

    想了半天,明白了一件事,说:“起来,起来,我老人家最烦这个,繁文缛节害死人。我告诉你,你现在在朝中说得算,但还不是当家人,再过一个月零三天,你就是当家人了。”

    大逆不道,当家人是国王,他春申君想造反吗?黄歇刚刚站起来,听他这么一说,大吃一惊,脸都白了,又扑通跪下:“先生大才,在下真的领教了。”

    “又跪,又跪,领教什么了?我老人家说了什么了?你就领教?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我老人家饿着肚子呢,喝下去两盖碗茶,越喝越饿,你们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黄歇两人又对视一眼,朱英想,这话也不像是什么高人啊!但是黄歇的经验,越怪的人越有才,真人不露相,高手在民间,这是他搜罗人才的法宝。

    朱英马上去传饭。不到一刻钟,摆上三个桌几,上面摆着几道精致小菜。陈鲁说:“菜不错,没有肉啊,上肉吧。”

    黄歇脸上又露出喜色,给朱英递了一个眼色,朱英出去了一会儿,每个人前面摆上一只煨得稀烂的肥鸭子。

    陈鲁面露喜色,说:“我老人家和东坡先生的想法正好相反,宁可居无竹,不可食无肉。无竹只俗耳,无肉真难受。”

    把两位雅士说的哈哈大笑。再看陈鲁,也不用刀子,用手撕下一只鸭腿,淋淋漓漓地吃了起来,还不忘了说一句:“吃啊,你们二位怎么这么客气?”看不出谁是主人了。

    不一会儿,两只鸭腿被他干掉了。他看黄歇两人还没动筷,说:“你们两个不吃,这么看着我,我老人家怎么下得了口?你们是不是不想让我吃啊?”

    黄歇赶忙说:“先生你想多了,如果还想吃,多着呢。”

    陈鲁说:“这样啊,弄得我老人家不好意思了,别的不要了,有好酒上来吧。”

    黄歇说:“早都备着呢,不知道先生吃什么酒?”

    陈鲁对酒不怎么在行,既然到了楚国,他又想起在宋子渊家里吃的酒,说:“寿春糯米酒。记住,要煮的滚烫,否则,我老人家是不吃的,你们吃吧。”

    朱英说:“要不要再换几样下酒菜?”

    “不用,我老人家最讨厌的就是下酒菜,酒过三巡菜无味,菜过三道酒不香。我从来不一起吃。”

    真是高人,这一番高论,两人彻底服了。这时下人们端上酒来,在茶炉上煨热。

    在这间歇,黄歇似乎在自言自语:“氓之蚩蚩”,陈鲁在剔着那块鸭肉,随口回一句:“抱布贸丝”。

    黄歇说:“阵风晚秋,”陈鲁:“东门之粉。”

    这几句都是《诗经》里的名句,陈鲁明白,黄歇在考校他,这家伙一定在想,这一路赶车是不是值得。

    黄歇又说:“人心惟危,道心惟危。”陈鲁说:“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安民则惠,黎民怀之。”

    “能哲而惠,何忧乎驩兜?”

    后面这都是《尚书》的精华,陈鲁对答如流,还不忘了来一句:“黄大人,我们怎么对上这个东西了?不吃酒了?要不就是你们这有风俗,先对《四书》、《五经》,对不上不给吃酒。你们闻一下这酒,缠绵醇厚,我老人家等不及了,上酒吧。”

    黄歇和朱英已经鉴定完毕:“此人大才。”

    朱英说:“先生真乃豪杰,换大杯如何?”

    “好啊,我老人家正不耐烦这一爵一爵地吃酒。”

    几人换过来几个大碗,连吃了几碗。虽然米酒度数不高,但是陈鲁打肿脸充胖子,装好汉,早已经有几分酒了。

    这时黄歇放下杯子,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说:“先生请慢用,在下有话请教,请见谅。”

    陈鲁有些醉眼迷离,说:“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的,楚国怎么这么多礼数。还有啊,我们这哪里是坐着,分明都在跪着,跪的我老人家腿都麻了。黄大人,我们都在吃酒呢,不用问了,刚刚讲过,一个月零三天,楚国就是你的了。”

    这次可不是玩笑了,黄歇像被雷电击着一样,呆了片刻,说:“先生这话,在下禁受不起,这可是要灭门的。”

    陈鲁说:“这屋里就我们三人,你不说这位朱大人没问题吗?”

    黄歇答道:“没问题,在下可以保证。”

    “那就没什么喽,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大王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你怕什么?”说完又把一碗酒倒进肚子里。

    黄歇再也坐不住了,“扑通”跪下,说:“先生真乃神仙中人,什么也瞒不了你老人家。我黄歇到这时反而没有了章法,求先生指点。”

    陈鲁这句话把这两人吓坏了,这其中有一个秘密,除了当事人,只有这二人知道。当时楚烈王无子,黄歇很着急,就专门给王上四处搜罗美女,可还是没有只男半女。这时黄歇府上的一个舍人叫李元,向黄歇提议把自己的妹妹李瓶献给大王。李元说:“李瓶有生男相。”

    黄歇说自己先看看,谁知道这一看,出了问题,他被李瓶的美貌所打动,来了一个先人后己,宠幸了李瓶,然后送个了大王,真就生了一个儿子,就是公子悍。

九十八、千年灵芝

    陈鲁无书不读,这段记载在《战国策》里,因此他才对黄歇他们这样讲。而这两人心怀鬼胎,自然信服,他们二人正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既然这位“神仙”什么都知道,干脆实话实说,也好向陈鲁问计。

    陈鲁已经把黄歇扶了起来,说:“这事真的很机密吗?”

    黄歇说:“非常机密,只有朱英我们二人知道。朱英我们二人名为主仆、上下级,其实我们情同手足。”

    陈鲁冷笑道:“未必,这只有你们二人知道吗?”

    “是,不会错的。”

    “真的?”

    “真的。”

    陈鲁有冷笑一声,说:“我老人家真是服了you了,你这是什么?双手掩耳,不闻雷阵。”

    黄歇何等聪明,马上明白陈鲁的意思,惊呼道:“李元,你是说李元吗?”

    陈鲁没有正面回答,说:“一山难容二虎,有他没你,有你没他,有……”说到这里,“咕咚”倒下,鼾声如雷。

    朱英说:“主公,这人真是神仙,他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怎么办?这人不能留了。”

    黄歇说:“再看看,派人监视李元。以你之见,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准备?”

    朱英说:“主公,据我所知,李元府中大量招纳亡命之徒,私蓄死士,不用说也知道是针对主公的。一旦大王归天,他们一定会先杀了主公。我们应该早做打算。”

    黄歇说:“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是也不要太高看他,他们那样几个刺客能奈我何?我们食客就有三千人,还怕他李元不成?”

    陈鲁这时喊了一句:“杀了他,一了百了。”

    黄歇两人吃了一惊,仔细看他一下,还在呼呼大睡,也许在说梦话。黄歇觉得陈鲁说的确实有道理,提醒的也很及时,说:“真如先生所说,想杀他也杀不了。可以这样说,我们根本就没有遭遇的机会。”

    朱英说:“主公,让在下当上中郎将,宿卫宫中。一旦大王山陵崩摧,李元一定会抢先进攻,我把他干掉,江山社稷就是主公的,主公就是新君。主公就是新君的亲爹”。

    黄歇犹豫不决,这时陈鲁在梦中咳嗽了一声,又说了一句,“先发制人,后发人制。”黄歇在看他,似乎又睡过去了。

    两个人已经没有了主意,朱英看黄歇不听劝谏,而且态度坚决,迟疑了一下,告退了。

    陈鲁醒来后,太阳已经落山,黄歇赶紧过来寒暄几句。

    陈鲁打着哈欠,说:“黄大人,时机一失,万巧莫追。你的朱大人呢?”

    “出去了。”

    “哼,你明天看不到他了。”

    黄歇吃了一惊:“何出此言?我们二人一直情同手足。”

    陈鲁说:“情同手足怎么了?李世民和李建成也是亲兄弟,是真手足。”

    “先生说的是哪一个?在下怎么没有印象?”

    陈鲁一愣,哑然失笑,说:“奥,说错了,公子纠和公子小白。”

    “奥,是啊,我怎么感觉不大可能,朱英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鲁叹一口气,说:“不为什么,就是看他的主公当断不断,怕引火烧身,他想避祸而走。不信大人现在就可以问他一下。”

    黄歇喊道:“来人”,进来几个侍卫,黄歇说:“去喊朱舍人。”

    不一会儿侍卫回报:“相国大人,朱老爷不在,问了几位老爷,都说没看见。”

    黄歇吃了一惊,说:“赶快到门房去问一下。”

    过了一刻钟,回报:“朱舍人背着包袱和搭背走了,门房问他,他说替相国大人去办差。”

    黄歇一屁股坐在地上,挥挥手,几个侍卫下去了,陈鲁都看在眼里,装作不知道。黄歇说:“先生,黄歇不才,想留下先生在府上,在下也好随时请教。”

    陈鲁说:“你的意思是我陈子诚还有用?我老人家也想留在这里,这高房大厦,使奴驱仆。美酒珍馐,真是不想走啊。可是我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只怕你这好景不长啊。”

    黄歇已经完全信服了陈鲁,看他说的严重,还想再问。陈鲁摆摆手,岔开话题,说:“最主要的是,我老人家确实有要事在身,只要我晚回去一天,就会是一场腥风血雨,求大人放我回去吧。”

    “我黄歇从不强人所难,来去自由,几十年来从未勉强过任何一个人。先生的话在下已经铭记于心,请先生稍等。”

    说完走了出去,陈鲁有几分着急,看这样,在这里又盘桓了一整天,还不知道在路上耽搁了多久。他知道自己穿越到战国时期了,也就没有必要干掉宋玉了,但是必须把他的扇子搞到手,要不然还得和李达过不去。

    陈鲁打算从这走后,直接去他的府上,宋子渊的那把扇子他记得非常清楚,就要那把,而且也得敲打他一下。

    这时黄歇走了进来,亲自捧着一个木盒,放在陈鲁前面的桌上,他示意陈鲁打开。陈鲁轻轻一按,漆盒弹开,里面是一棵巨大的灵芝。陈鲁盖上盒子,看着黄歇。

    黄歇说:“非常感谢先生对在下的教诲,在下谨记,无以为报。这棵灵芝已经有一千多年了,是先王所赐。先生神仙一样的人物,正可配上先生,这对先生大有益处,请笑纳。”

    哇,千年灵芝,益寿延年,传言吃下一棵就能成仙,这么宝贝的东西,黄歇为什么要给自己呢?

    黄歇发现陈鲁狐疑的眼睛看着自己,微笑着说:“这是雌雄并蒂灵芝,在下留有一棵。”

    陈鲁说:“这礼物太贵重了,我老人家也没做什么,受之有愧。如果大人想要报答我点什么,我倒是真有一个不情之请。归国的宋子渊和我们长官有些过节,宋大人想杀之而后快,我追踪他到这里,原想杀掉他,但是现在已经改主意了,我想让大人做一个鲁仲连,让他放弃这个念头。倘若他还想杀人,请你告诉他,我老人家的青龙剑好久没开张了。”

    黄歇一脸的惊讶,他怎么也想不到一表人渣的宋子渊还有杀人的本事,他说:“先生尽管放心,这事包在我黄歇的身上,他的武器是什么?”

    陈鲁说:“是一个写着《洛神赋》的扇子。”

    “哇,这么厉害,先生再休息一下吧。稍等半个时辰,在下把他的这个扇子给你弄来就是。”

    陈鲁长跪而谢,郑重其事地作了一个揖。黄歇赶忙还礼,说:“一会儿在下召集门客和先生大吃一顿美酒如何?”

    “不行啊,黄大人,我得抓紧时间赶回去,有好酒就给我老人家拿上两坛子。”

九十九、失联了

    黄歇哈哈大笑,说:“先生真吾辈中人也。”于是命令下人准备几坛好酒,自己亲自细心包好灵芝,坐着说了一会话。有人进来奉上扇子。

    陈鲁一看,正是宋玉的兵器,大喜,说:“宋子渊怎么这么乖,能随意地就给了你?”

    “当然不是给的,你懂的。”

    陈鲁一愣,突然,明白了,他也和孟尝君田文一样,也有鸡鸣狗盗之辈,弄一把扇子当然不在话下。两人相视大笑,陈鲁接过扇子,告辞了。

    黄歇亲自监督着把东西都放在马上,陈鲁翻身上马,黄歇亲自牵马,送到大门口,说:“先生办完差事一定要再来盘桓几天。”

    陈鲁支吾着、含混着应答,从大门出来,走出去好远,回头看时,黄歇还站在那里目送。陈鲁有几分感动,这战国四君子,黄歇最悲催了,还不是做了有损阴骘的事,就是这个李瓶。可见因果报应,毫厘不爽。

    陈鲁看他站在那里不舍的样子,陈鲁太感动了,拨转马头,又回到大门口,离黄歇有十步之遥,陈鲁说:“天下归秦,早做打算。”说完头也不回,奔向城外。

    陈鲁对大青马说:“狗儿,我们跑到两千年前的楚国游玩了一把,你怎么把我带来的就怎样把我带回去吧。”大青马点点头,继续向前走。

    大约出城五里左右,看路上没有行人,陈鲁向大青马头上一拍,大青马凌空而起,陈鲁闭上眼睛,只听两耳边呼呼风声,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醒了,似乎是睡了一觉。正是凌晨,大约在卯初二刻。他回到了鲁陈城外的大营,但是使团已经开拔了。只留下了一个小帐篷,一个人站在几匹马旁边大喊大叫:“陈大人回来了。”

    帐篷里又出来几个人,有一个是韩六儿,看样子上已经好了。士兵们过来把马牵过去,给陈鲁见礼。告诉陈鲁,使团已经在四天前就走了。

    陈鲁吃了一惊,他明明在楚国的都城只待了大半天,怎么来去就用了五天的时间?

    几人拿出来干粮和水,又喂了马,启程去追赶使团,这一路都是官道,归哈密卫管辖,也算是鱼米之乡,人烟稠密。

    使团每隔二十里,就留下两人候着,几人一路急追,晚上只睡两个时辰,沿路买饭吃,每天能走两三百里。

    到了第三天,已经走了近百里,也没看见等候的士兵,又走了一段,还是没有。陈鲁知道,走错道了,不是自己错了,而是使团。看起来没有自己这样的向导还是不行的。

    陈鲁问过往的行人,有没有看见过兵,是天朝的军队,大家都摇头。陈鲁怕出问题,只靠哈三和纳兰还是镇不住那些妖仙怪谲的。

    这时陈鲁有十二个兵,他果断下令,回头找。他们又回走五十多里,还是看不到使团的踪影,严格意义上讲,使团已经失联了。陈鲁他们不敢再走了。

    这时的麦田都拔节了,种的甜瓜也已经拉蔓,陈鲁走过这里,这里的甜瓜是世上一绝。他们太疲劳了,只能到村上去号房子。

    这真是一个大村落,房屋还比较整齐。他们找到一家大院子,三进的房子,这在西域这边不多见,因为他们不忌讳女人抛头露面。

    陈鲁亲自去交涉。

    这家门口站着几位小厮,陈鲁用西域话说明情况,一个小厮说稍等,不一会儿回来把他们领进院里。

    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迎了出来,竟然是汉人装束,戴着江山一统瓜皮帽,穿着天蓝色直裰,用汉话说:“原来是天朝老爷,失敬失敬。”边说边要跪下磕头。

    陈鲁一把扶住,不敢调侃,一本正经地说:“有扰,在这里能遇见像员外这样的中原人,还真不容易。”

    说着走进大厅,这里室内的装饰非常像大都。陈鲁打量一下说:“员外,我们是天朝使团,西去哈烈公干,和大队走散了,到贵府讨碗茶吃,顺便打听一下队伍。不知府上高姓大名。”

    “小民孔真,祖上在这做转运使,留下我们这一支。”

    “原来是圣人之后,失敬,这里汉人多吗?”

    “不少,几乎哪个村子都有,最少的也有三分之一。有的是自己过来的,有的是随军,还有的是在这做官,前朝朝廷去了漠北,我们的长辈们都不想去,也在这安家了。”说着安排晚饭。把前一进的厢房腾出来,安排人住下。

    孔真说:“这里有两条官道,一条通往把里城,一条通往火州,没有其他路。”

    陈鲁点点头,问道:“这里太平吗?有没有土匪一类的?”

    孔真笑了,说:“只要有人烟的地方就有拉旗子的,自古如此。从这往东,你们经过的地方,有一个喇嘛山,那里就有一伙儿土匪,但是他们只和官府过不去,很少到村子里来祸害老百姓,可能是嫌我们老百姓没有油水吧。”

    说完笑了,陈鲁也笑了,说:“看贵府也可以了,为什么不来骚扰?”

    “大人明鉴,像小民这样的,虽然谈不上大富,但也还算过得去,那就得和他们处好了,不能和他们翻脸,要什么东西,就快点给送过去。”

    陈鲁吃了一惊,问道:“那当地官府不说你们通匪吗?”

    “说,说也没办法,他们搞不定土匪,也只好装糊涂。彼此都心知肚明,只要不闹出大动静,大家就糊涂庙糊涂神,都能过得去就行了。”

    “这些土匪贪得无厌,一直索要怎么办?”

    “没办法,给呗。”说着叹了一口气。

    陈鲁和这十几个士兵,又困又乏,早早地睡了。陈鲁来到了一片瓜地,这是甜瓜,这里日照充足,瓜又甜又脆,可是这个时候还没有结瓜呢,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大一个瓜园呢。

    陈鲁看见瓜园里有一个老人,看上去像老师阿德,赶紧跑过去行礼,阿德稍微抬了一下头,又低下头在瓜秧上打着丫杈。

    陈鲁说:“老师,这是哪里?你怎么在这?”阿德放下手里活计,站起来笑眯眯地说:“子诚,为师是哪里人?”

    陈鲁一撇嘴:“老师,问点高难度的,我还不知道你是西域把里城的嘛?”

一百、接近谜底

    阿德说:“正经话不过三句你就得原形毕露。你还行,没忘了老师的出处,这里很快就到了把里城。可惜了,你们走不到把里城了。你们得走火州,火焰山。”

    “火焰山?”陈鲁吃了一惊,说:“上次我从这里过的时候,走的是把里城,也听说了火焰山,西天取经时走过。老师,还有铁扇公主吗?我子诚早就想见识一下了,据说非常漂亮。”

    “子诚,你越来越没规矩了,那都是传说,哪里来的牛魔王和铁扇公主?”

    “老师,我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而你老越来脾气越大了。别忘了,气大伤身啊。听你这么说,不能到老师府上去拜访了,太遗憾了。”

    “奥,你想去吗?这里离我家不远,走吧。”

    阿德在前,陈鲁跟着,没觉得怎么走,两人就到了阿德的家里。阿德是医长,陈鲁看老师还很年轻的样子,有人来看病,陈鲁站在那里观察。这时来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是个尼姑,几个人进来后,一句话也不说。

    这个尼姑看上去四十多岁,他看了阿德一眼,眼神里充满着愤怒,朝自己的肚子拍了几下。陈鲁开始不明白,看一下另外几个人的表情,懂了。他凑近阿德的耳边说:“老师,你的?真是啊,老师,你的口味我子诚表示服气。”

    “滚!”阿德怒喝一声。

    陈鲁退回来赶快坐下,那几个人什么也没说就走了。阿德说:“当初给这个尼姑诊脉,诊的是喜脉。一年多过去了,还是那样,他们带着人来砸你老师场子来了。”

    说着阿德一下子倒地身亡。陈鲁大惊失色,试一下鼻息,确认已经死了,陈鲁非常伤心,哭喊着老师。突然他发现老师在人群里,拉了陈鲁一把说:“子诚,这个尼姑生了女娃,这个孩子怀了二十四年。”

    陈鲁似乎在听天书,二十四个月也没听说过,二十四年,他伸手在阿德的前额上假装摸了一下,阿德把他的手打开了。陈鲁接下来看到了教长烧孩子,反而把教长自己烧着的一幕。过了一会儿,这一切都不见了。

    白日青天,他和老师正向尼姑庵走去,到了庵内,阿德不见了。陈鲁一个人走进禅室,一个老尼向陈鲁打了一个问讯,这老尼看上去有八十多岁了,她问陈鲁:“你就是阿德的学生?”

    陈鲁说:“正是陛下。”

    老尼微微一笑,说:“果然名不虚传,你一定有话问贫尼吧?”

    陈鲁说:“实话实说,来之前还没有呢。老师把我老人家丢在这里,他就没影了。我怎么也应该有个理由吧,就是问你问题的理由,什么理由呢?哎,有了,你女儿在哪?”

    老尼笑出声了,说:“你这样说话,怎么在官场上混啊?尤其是天朝的文官们,一个个正襟危坐,说起话来字斟句酌,哪有像你这样的?告诉你吧,好容易找了一个问题,我女儿在外地,跟着太元圣母学习。”

    陈鲁心中一动,说:“哇,神仙啊!她成年了?”

    “都已经二十多岁了。”

    陈鲁急切地问:“她叫什么名字?”

    “朵里兰音。”

    陈鲁在回想这个名字,感觉到听过这个,似乎还很熟悉,问道:“老师傅,我从来没听说过一个人能在娘胎里待上二十四年。”

    “冤孽啊,但是看到我的女儿后,我才知道,值,真值。”

    陈鲁试探着问:“你女儿经常回家吗?”

    “不常回来,她告诉我了,她有一段公案未了。我还笑她,小小的人,又是一个女娃,能有什么公案?她说是一个什么平章的公案,老尼我也听不懂。”

    陈鲁一下子觉得五雷轰顶,僵在那里,明白了。阿德不会无缘无故地把他带到这里,老尼的女儿就是喊他夫君的女子,这就是她的家,她叫朵里兰音。

    陈鲁摄定心神,敛容跪下,恭恭敬敬地向老尼拜了两拜,然后走了出来,阿德在外面等着呢。

    陈鲁正色说道:“老师,谢谢你,我子诚还有多少秘密,求老师都告诉我吧。”

    阿德摇摇头说:“以后自然知道,哪个敢泄露天机?活得不耐烦了?你回去吧,记住,卖瓜人。”

    陈鲁问道:“什么卖瓜人?老师你现在越来越云山雾罩的?”

    阿德不答话,那架势就要离开了。

    陈鲁拉住他:“老师,老师,不问了,就最后一个问题,我被木山抓去了,真的是宋子渊救的我吗?这一节我真的断片了。”

    他又连喊几声老师,被一阵吵闹声惊醒,韩六儿正在摇晃他。

    韩六儿急促地说:“大人,外面有山贼。”

    陈鲁仍然躺在床上不动,说:“有山贼你们就打啊,打不过就挠他,叫我干嘛?”

    韩六儿看陈大人没好气,知道是扰了他的好梦。陈鲁早已今非昔比,几个蟊贼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在回想梦中情景,这个朵里兰音和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李先,卖瓜人,剌夷国的木山。他理不出头绪来,但是有一点他能猜的八九不离十,这个卖瓜人一定和使团有关系。

    这时又有一个士兵进来报告,大门守不住了,孔家死了两个家丁。陈鲁嘟哝着:“看起来只有我老人家出手了,真叫人不省心。”

    穿戴整齐,打着哈欠、拍打着嘴巴走到大门口。士兵们过来把他团团围住,死死地保护起来,他推开他们,说:“你们围错人了,围住我老人家干什么?去,把他们围了。”

    士兵们都习惯他了,但还是想笑又不敢笑。陈鲁看对方把住了大门,他们看长官出来了,都静了下来。

    陈鲁懒洋洋地问:“你们是那个旗子的,老爷我正做好梦呢,让你们给搅了。我老人家不难为你们,把美梦赔给我,你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爱杀谁就杀谁,爱抢什么你们就只管抢,只要你们高兴就好。”

    这些山贼们吃了一惊,不都说是朝廷的官员么,怎么这个德行?看他穿着天朝的官服,没错。山贼们笑了,特么的,什么天朝官员,李鬼,冒充的。

一百零一、不要迷恋哥

    尤其是孔真,和山贼交涉了半天,这些山贼一点面子也不给。他以为有官员在府上,还带着十几个兵丁,连环弩和火铳都有,谅这些山贼也不敢太过分,打死了自己两个家丁,这口气也咽下去了。

    盼星星盼月亮,盼来这么一个废物官员。

    孔真很生气,还不是你们这些官员把山贼招来的?你们反而没事了。他索性不管了,天塌了,有大个子顶着,让他们掐去吧。他就想回屋了。

    但是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在大门各处守着的壮丁们根本退不下来,而且这个山贼看官员这个怂样,又要向前攻,而官军根本没有杀敌的意思。

    孔真上来了脾气,大声喊道:“庄客们,随我杀贼,这些贼人给脸不要脸。”举着长矛就要往上冲。

    陈鲁就在他身边,轻轻一拽,又往后推了一下,孔真只觉得一股力量推着自己,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十几步,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陈鲁哂笑道:“不是都糊涂庙糊涂神嘛,这是怎么说?不给面子了,不靠谱,你信他们,哼!来吧,看哥的。”

    又对庄丁和士兵们喊道:“你们都退下,我老人家会会他们。”

    士兵们都看着韩六儿,韩六儿摇头,陈鲁又大喝一声:“退下!”拿起韩六儿手铳向大门口走去。

    离大门口还有大约十几步,士兵和庄客都退了下来,张弓搭箭对着大门,监视者贼人。

    这些贼人已经在墙上站着了,墙顶上都是铁蒺藜,大门垛两边没有,他们只能在这块站着,韩六儿早都派了几个士兵在四下巡逻。

    陈鲁说:“你们谁是把子(土匪头子)?出来说话,回答我老人家刚才的问题。答错了,可别怪我老人家。我不会用手铳,我的手不听使唤,一直哆嗦,手铳响了,打死人可不关我的事。”

    说的是蒙古话,对面散开,走出一个人,这个人让陈鲁大失所望。这个人高身不过五尺,长得尖嘴猴腮,一脸猥琐的样子。

    陈鲁说:“你们当土匪的也挑一下人,这一个干瘦的小个子,尖嘴猴腮的你们也收啊?看这样还是一个把子,喂,回答老爷我,你是大把子、二把子、三把子,还是小把子?”

    这人说:“停,停,倒是你这官员,我咋看都不像,山寨版的吧?说话也太啰嗦了。我就是把子,错了管换,你问他们,哪个不认识我。我也让你见识一下。”

    一道寒光闪过,大厅门口的一个火把立刻灭了。院内一片惊呼,院外一片喝彩声。

    陈鲁暗暗喝彩,果然人不可貌相,能号令这些亡命之徒,自然有两把神沙了。陈鲁装作没看见,说:“你是不是把子,我老人家不感兴趣,我只是想问问你,来孔府干嘛?”

    山贼们都笑了,把子半天没说话,显然是被这话气着了,没好气地说:“废话!总不会是我们来走亲戚吧?借粮、借钱,见到你们了,再借马,看你们的家伙什不错,也顺带着借点。你们都乖点,就借这些就完事了。如果不听话,那没办法,还得借一样,你们的吃饭家伙。”

    “好玩,太好玩了,我老人家好怕啊。我突然想问一下,你们怎么这么自信,谁给你们的?”

    “我们来了一百多人,敢反抗的,就地拿下。”

    陈鲁心里有数了:“那好吧,刚才你露了一手,来而不往非礼也。不给你们露一手,谅你们也不怕。我老人家开始可说好了,手哆嗦。”

    话音未落,几声枪响,墙头上一人惨叫几声,掉了下去。

    把子刚喊出一个冲字,陈鲁把手铳递给韩六儿,“寰宇十方天步”用到三重,手掌一推,左边的门垛轰然倒塌,上面的几个贼人被甩出去好远,哭爹喊娘。

    山贼们全部惊呆了,院子里的孔家人和士兵们也呆住了,瞪大了眼睛。

    陈鲁看了他们一眼,说:“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一个传说。”

    转过头来对这些土匪说,“这位小个子干瘦把子,服吧,你们的血肉之躯比过这个墙垛吗?”

    把子没有了脾气,打个唿哨,刚要跑,陈鲁说:“你敢跑一步,我老人家就让你血溅当场,不信你试试。”

    把子没敢动,但是土匪有跑得快的,陈鲁伸出一掌,这个贼人应声倒地。

    把子立刻跪下,全体土匪都跪下了,陈鲁哈哈大笑,说:“无知小丑们,没遇到你们陈老爷,你们就闹腾几年。我老人家来了,你们就认栽吧。排好队,把家伙什都放到院子里,在一边排队跪着,孔真派人去报告官府,来人处理。”

    孔真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仰之弥高,连忙答应着,把人派了出去。这个土匪把子带人把武器放下,跪在一边,等候发落。

    陈鲁走过去,在他的脸上拍了两下,说:“让你搅了老爷的好梦,看你下次还敢不!去,派人把那些受伤的都抬过来,我老人家手下留情,不然你们都没命了。”

    把子说:“多谢老爷超生。”

    孔真把他们往屋里请,陈鲁站着不动,问:“这附近有瓜园吗?”

    孔真看他问得蹊跷,不知怎么回答。陈鲁不耐烦了,回道:“我老人家问你话呢,瓜园。”

    “这个时令哪里也没有瓜,都刚刚拉蔓。”

    “这我老人家还不知道吗?我问你,这附近最大的瓜园在哪里?”

    孔真想,问个问题也这么费劲,这样问不就完了嘛,说:“有,在瓜园。”

    韩六儿大怒:“糊涂东西,找打吧?我们大人问你最大的瓜园在哪?”

    “在瓜园,就在瓜园。”

    韩六儿又好气又好笑,又想骂人。陈鲁听出味道来了,问道:“我老人家听出来了,这个地方就叫瓜园。对不对?”

    “就是啊,老爷明鉴,瓜园村就在这北面十里。”

    这时当地理问所的官员带着士兵来了,过来给陈鲁见礼,说了几句客气话,陈鲁寒暄几句,说:“你们忙,我有事我先走了。”说完,让士兵留守,自己就要出去。

    韩六儿不知道陈大人去哪,不放心,非要跟着。陈鲁下令好好留守,这才作罢,他和那十几个士兵各自回屋,又来一个回笼觉。陈鲁艺高人胆大,上马,独自一人向北而去。

    这时已经过了三更天,三星早已经没有了踪影。这已经是下旬,月亮已经升起来了,空气中含有丝丝水汽,也稍稍有几分凉意。

    陈鲁走了大约十里地,看见前面有一个大村庄,灯火通明。他情知有异,这个时间正是人们酣睡的好时候,怎么会有这么亮的万家灯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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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步九重介绍:
前世只因留罪愆,
今生遍历天步艰。
何惧寿损为夭鬼,
封狼居胥震边关。
不羁一生由人谤,
寰宇十方我为先。
修为九重窥大道,
我命由我不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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