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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步九重全文阅读

作者:尹文勋     天步九重txt下载     天步九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五十八、似曾相识

    他闻达再蠢也知道这个道理,他这明明是临阵退缩,逃跑主义,作为副使,陈鲁当然明白他的用意,说话还能客气嘛!何况还在气头上。

    闻达说完后,陈鲁没理他,他早已经给闻达定性了,竖子不足与谋。

    纳兰看僵住了,说:“闻将军,陈大人言之有理,肃州离这几千里,日夜不停地走也得一月时间,两位大人能挺得住吗?”

    哈三接过来说:“是啊,闻将军,何况我们肩负的使命很重,十月初一到不了哈烈,后果不堪设想。”

    闻达看他们三人都反对自己,而且很明显陈鲁对自己非常不满,于是口气也软了下来:“陈大人,我们都出于公心,并不是要把哪个怎么样。你是副使,现在你回来了,我们都听你安排。”

    陈鲁已经冷静下来了,心里冷笑,哼,出于公心,糊弄鬼呢?你明明是想把我老人家扔在这里,逃回肃州,你特么的还有脸说出于公心,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闻达这么无耻的。

    但是这些事是不能拿到桌面上说,只好虚与委蛇:“是啊,闻将军,我说的话有些重,别往心里去啊。我们必须得团结一致,渡过难关。”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问道:“闻将军,困住的将士们怎么样了?”

    闻达虽然现在不是带兵主帅,但是留守的主帅,回答道:“还那样,一点办法也没有,陈大人赶快想办法吧。”

    这句话更让陈鲁反感,你一点办法也没有,我老人家就有办法啦?办法是想出来的,你特么的红口白牙的就推个干干净净?就是这样,当你看一个人不顺眼时怎么看、说什么话都别扭。

    陈鲁现在理清了思路,说:“我是这样想的,在这里再驻扎几天,看一下两位大人怎么样。趁这个机会,我再去一趟土土国,再不放这些官兵,我老人家就要大开杀戒了。”

    说的杀气腾腾,别人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知道冒险,怎么办,干等死吗?只好同意了。

    陈鲁派鲁哈图去侦查一下,附近有没有村庄。自己带人去看了一下被困住的将士们,大家都在忙着准备午饭。

    午饭后,鲁哈图回来了,还带着两个人,一个老者和一个村姑,自称是父女二人。

    老者说蒙古话,自称能治病,陈鲁打量一下二人,都是蒙古人打扮,老者穿得比较邋遢,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村姑看上去二十多岁,长相平平,陈鲁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两人,怎么看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个老者有点疯疯癫癫的,陈鲁说:“请先生快一点给两位大人请脉吧。”

    老者只是说肚子饿,受不了了,先吃饭,要不然没力气请脉,也不知道请脉需要多大力气,这位老者说话有几分喑哑。

    陈鲁虽然着急,也不敢太强他们,让他们先吃饭,命令人上饭。

    老者好饭量,似乎是哪个庙里放出来的一个饿鬼,霎时间吃掉了满满一盆饭,令这些官兵们目瞪口呆,有的在窃窃私语,说他们也许几天没吃饭了。

    老者吃完饭又要好茶,鲁哈图把自己的茶砖给他们用了,老者还说茶不好,勉强喝了半碗,到大帐来请脉。

    纳兰全神戒备,示意哈三,发现不对,立刻念动咒语,用马头拐杖干掉他们。其实陈鲁和闻达也不放心,毕竟这对父女来得蹊跷。

    老人指了一下李先,示意村姑给他看脉,自己给李达看脉。村姑托起李先右手,嘴里“咦”了一声,把李先手掌摊开,高喊一声:“我儿子。”

    闻达大怒,喝道:“哪里来的野村姑,信口雌黄,乱占人家便宜,赶出去。”

    老者站起来,嘻嘻地笑着,说:“你怎么知道不是?还有你。”

    指了一下陈鲁,陈鲁怔了一下,老者接着说:“不是吗?未知的东西太多了,我看你和我姑娘就合适,招你做上门女婿吧。”

    不但是闻达,就连哈三和纳兰也气不过了,就要赶走他们。但是这两句话陈鲁听来似乎大脑灵光一现,这两人不是普通人。

    老者看出陈鲁表情的变化,接着说:“你倒想得美,我女儿有主了。她刚刚说,她出来时把儿子忘了,才想起来,脱口而出,丝毫没有轻薄之意,官爷们不要误会。”

    这话说的又非常得体,这让大家摸不着头脑,陈鲁已经明白了一些。

    老人说完又坐下去看脉,看了一会儿,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走过去和村姑嘀咕几句,谁也没听清他们说什么。

    他走过来,在他那脏兮兮的皮袍袖子里摸出来几粒东西递给哈三,哈三一看,是几粒平常的草籽,他疑惑地看着陈鲁,陈鲁这时也开始疑惑起来。

    但是陈鲁和哈三不一样,他发现这两人虽然不一般,但绝没有恶意,于是对哈三点点头。哈三说:“老丈,这药怎么用?”

    老人说:“用水煮了,给去过不干净地方的人喝一些,好不好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陈鲁心中一动,自己所猜不错,让军医赶快去煮,不一会儿就端了上来。

    陈鲁说:“我老人家也去过不干净的地方,先喝一碗吧。”说完看着村姑,这时他才发现,这位村姑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这时陈鲁注意到,这位村姑有一双明亮的眸子,里面充满了柔情,几乎融化了陈鲁,他产生一种极度的信赖感,把一碗药一气干掉。

    过了一会儿,他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妥,给两位天使各服下一碗,陈鲁让哈三和纳兰也都喝了一碗。

    过了一刻钟,两位天使的肚子雷鸣般的响了起来,响了一阵,口中吐出一些黑中泛紫的东西,散发着阵阵恶臭。

    闻达大惊失色,下令士兵围住大帐,一旦两位大人有不测,立刻绑了这二人。

    陈鲁没理他,他明白,这药对症了,已经奏效,两位大人得救了。

    陈鲁走过去唱了一喏,说:“我们营里还有几十位将士被困在此处以北五里之处,下官一筹莫展,还请二人施以援手。”

五十七、杀人还是救人

    他提着已经不成样子的虾篓子,走进去查看长老,外面的侏儒们已经把大帐团团围住,一旦证实长老死了,陈鲁就是插翅难逃。

    陈鲁试了一下长老鼻息,还活着。蟾兄忽然又叫了一声,伸出舌信,吐出一些绿色黏糊糊的液体喷向长老的脸上,然后朝陈鲁叫了两声。

    陈鲁明白了它的意思,略微发一下力,液体流向长老的鼻孔,过了一会儿长老苏醒过来,他看到“正常人”的惨像,怔怔地看着大家。

    侏儒们一阵欢呼声,长老似乎在回忆着什么,陈鲁也不打扰他,一刻钟以后,长老突然发问:“地仙去哪了?”

    陈鲁哈哈大笑:“什么狗屁地仙,他一直在跟着我,我都不知道他是妖界还是鬼界,就知道他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要了我老人家的这条小命;另一个就是利用各种能利用的资源阻止使团西进。你们这些蠢东西,让人家给卖了还在帮人家数票子,可悲,可叹,更加可恨。”

    长老似乎不完全相信,说:“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与我们土土国又有何干?用你的话说,我们各行其道吧。”说完把手一摆,又一次出现了上次的样子。

    一切都消失了,只有他陈鲁一个人提着一个破虾篓子站在这灰蒙蒙的天空下。他茫然四顾,有点不知所措。

    这时蟾兄又叫了一声,这提醒了陈鲁,他和气地问道:“蟾兄,路在哪里?”

    蟾兄两只眼睛又放出绿光来,直接射向陈鲁。陈鲁身上有蓝腰带,自然会作出反应,一道蓝光阻住绿光。

    陈鲁想,这蟾兄并无恶意,蓝腰带拦截他做什么,他的意念一动,蓝光迅速退回。陈鲁感觉到这两道绿光缠住自己的腰,把自己拉进了虾篓子,这时他才发现,这是一个完整的虾篓子。

    蟾兄连叫了三声,虾篓子离地而起,向空中飘去,开始缓慢地飘着,越飘越快,陈鲁只觉得两耳边呼呼生风。

    陈鲁不敢睁眼,飞了一会儿,慢慢地停了下来。蟾兄叫了一声,陈鲁睁开眼睛,不由自主地大叫一声。

    原来他发现虾篓子停在空中,四周被一团团黑气笼罩着,什么都看不清,天地间一片混沌。黑气中传来阵阵腥臭气,隐隐有哭声和打斗声。

    没等陈鲁反应过来,蟾兄的两道绿光直射出去,围着黑气转了几圈,黑气在逐渐缩小,但腥臭味却越来越浓。

    两道绿光围了一会儿忽然退了出来,化成两道笔直的绿线向黑气刺去,一阵血雨洒在空中,黑气散去。

    陈鲁看时,是一些腐烂的尸体在空中降落,发出一阵阵熏人欲呕的臭气,陈鲁只觉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样难受。

    这时蟾兄收回绿光,又连叫了三声,虾篓向空中慢慢飘去,陈鲁不敢睁眼,感觉到沙尘漫漫,黄土蔽天,不时传来几声狮子的闷吼声。

    蟾兄又放出绿光,光亮处,陈鲁看到有两个大大的十字,虾篓向十字飘去,疾如闪电,吓得陈鲁立刻闭上了眼睛。

    只听惊天动地的一声响,陈鲁晕了过去。醒来后,看见是几个亲兵在自己的身边。

    他四下看看,艳阳高照,千里砂砾,是曾经到过的地方,正是十一十一路口。他出来了,但是不见了蟾兄和虾篓,也看不见了那几头狮子。

    这几个亲兵告诉他,是天使大人命令他们在这等陈鲁,说:“使团还没有出发,只是向南移了五里地扎营,都在等着陈大人。”

    陈鲁感觉像做了一场噩梦,也无暇细问,打马奔向驻地。

    驻地移到了一处山脚下。陈鲁到时,哈三正在巡营,看到陈鲁,又惊又喜,赶紧过来行了一个军礼,眼睛里竟然溢出几点泪花。

    陈鲁看这位铁打一般的汉子能这样,心里着实感动,心里感觉暖暖的,问道:“那些困着的将士怎么样了,为什么不赶快启程?”

    哈三说:“陈大人,一言难尽啊,到了中军帐再说吧。”

    二人联袂来到中军帐,听见里面有争吵声:“我坚决支持哈三将军的建议,等陈大人回来再拔营。”是纳兰的声音。

    “哈三糊涂,你也糊涂啊?你看看,现在两位大人这样,再不想办法还有命吗?陈鲁还能回来吗?你就听本将安排,赶快说服哈三,回肃州,救两位大人要紧。”这是闻达的声音。

    陈鲁吃了一惊,看了哈三一眼,哈三只作了一个请进的手势。二人急忙走进大帐,闻达、纳兰又惊又喜,刚要说话,陈鲁又是摆摆手。他已经看见了两位天使,他们都躺在行军床上,军医坐在旁边写着什么。

    陈鲁急忙跑过去,看二人面如金纸,牙关紧咬。他赶快把了一下脉,只有一点微弱的脉息,试一下鼻孔,气若游丝。陈鲁站起来看着哈三。

    哈三说:“我们昨天上午回来的,回到大营,中使大人只说了一句向南移营五里地,就晕了过去,紧接着副使大人也这样了。军医想尽了办法,丝毫不见效果。”

    陈鲁咬牙切齿,双眼圆睁:“特么的这些侏儒,真正的小人。可恨我老人家对他们还存有善念,看这样把他们全部杀光也难解我心头之恨。”没有人接话。

    陈鲁又问了军医几句,走过去坐在椅子上生气。

    哈三说:“陈大人,闻将军的意思,现在回肃州,赶紧为两位天使治病。卑将不敢作主,请大人定夺。”

    陈鲁正在气头上,一听这个馊主意,不觉火往上撞,也顾不上谁是上司,谁是下级了,没好气地说:“这样能到肃州吗?不如现在就把两位大人杀了算了,大家都省心。”

    名义上朝哈三吼叫,实际是向闻达发火,闻达心里清楚,他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也动了真气,说:“陈子诚,我们在商量事,不是哪个在下命令,不同意就说出来,也没必要说这些不在行的吧?”

    其实闻达不知道吗?回肃州治病,是救命吗?那不明明是要命吗。

五十九、我只要人

    几人没看见陈大人这么郑重地说过话,不开玩笑不说话是他的特点。

    这时哈三也有几分明白,这两个乡下人,到了大营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这本身就不正常,这两人一定有些缘故。只有这闻达还全神戒备,如临大敌。

    老人说:“好的,我试试,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我治病救人可是有报酬的。”

    哈三赶忙说:“那是,老丈放心,果然奏效,定当重谢。”

    老人说:“那得先说好了,拿什么谢我?”

    哈三说:“本将愿出十倍的诊费。”

    老人摇摇头。哈三感觉这位老人说话行事有些像陈鲁,正要说话,两位天使说话了。几位官员急忙跑过去,收拾卫生的士兵赶忙闪过一边。

    李达说:“子诚大人回来了?移营了没有?”陈鲁应着。

    李先也要说话,看见一个陌生的村姑攥着自己的手,眼睛盯着自己看,他吃了一惊。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儒学大师,非礼勿动,非礼勿视,男女授受不亲。

    众人也都非常疑惑,一个年轻的女子攥着一个男子的手久久不放,这本身就是奇葩。

    闻达也放下心来,让士兵们都退下,纳兰已经让人拿来了金银交给老人。

    老人说:“人我给你们治好了,刚刚这位大人说还有病人,我好人做到底,一并治好了,也好给你们要个大大的酬谢。”陈鲁爽快地答应了。

    村姑走过来,指了一下陈鲁的青龙剑,陈鲁拔出来交给她。

    陈鲁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他已经真正明白,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到这时候来拿青龙剑,不用说了,绝不是凡夫俗子,现在的陈鲁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文弱书生了。

    大家对陈鲁的举止也非常纳罕,看他今天全不设防,对这两人非常信任,感觉一定有些缘故。

    村姑从皮袍里摸出一个粗劣的小茶盅,在青龙剑上滑了一下,嘴里念叨着什么,然后把宝剑还给陈鲁。

    老人说:“你们用它就能治好那些病人,你们这里谁说的算?”

    李达正在吃稀饭,说:“本使说得算,有要求你老尽管提就是。”

    老者说:“我不要金银,我要人。”

    李达吃了一惊,说:“要谁?”

    老人指了指陈鲁。闻达刷地一下子抽出绣春刀,大喝道:“我早就看出来你们不是什么好人,果然不怀好意,中使大人,杀掉他们。”

    李达没回话,看了陈鲁一眼,陈鲁说:“老丈,不知道你要我老人家做什么?”

    老人正色地说:“你们真好记性,我刚刚说过的,把你对我的称呼再加上一个字。”说的铿将有力,掷地有声。

    “老丈人!”不知道谁说出来的,大家愣了一下,随即都笑了,以为刚刚只是说笑话,看他认真的表情,不像玩笑。

    这个村姑刚刚二十出头,陈鲁都已经年近半百。

    陈鲁是有根基的人,知道这二位是谁了,郑重其事、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说:“学生多谢老丈垂青,有缘自会再见。”

    说的极其含糊,大家又是一愣,这不像陈鲁的行事风格。

    老者说:“这话我爱听,我们走了,你们快去救人吧。告辞。”也没拿金银,拉着村姑向外面走去。

    李达赶忙下令把金银送去,一个士兵拿起来就追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这个士兵捧着金银回来了,说:“大人,他们走在前面,看他们走得不紧不慢,我在后面追赶,就差几步的距离,不论我怎么拼命地追,就是没追上。到了大营门的外面,两人不见了,想必是走远了。”

    李达问:“我们大营贴着符道吗?”

    哈三点点头,李达说:“这是哪路神仙来救我们了?”

    陈鲁心里明白,也不说破,只说了一句:“大人,我们去救那些将士们吧。”

    陈鲁带着哈三、纳兰和一些士兵,赶着马车,来到原来的营地。那些官兵还在原地围着。

    陈鲁拔出青龙剑,抚弄几下,突然放出一道蓝光,蓝光向空中飞去,逐渐扩大,像一个巨大的蓝网罩住了困住的将士们。哈三失声喊道:“照世玉杯,他们是……”

    陈鲁摆摆手,打断了哈三,他早都知道了,这位村姑就是经常解救自己,称自己为夫君的那位修仙者。

    这时蓝光不断地变化着,逐渐变慢,突然像大海的波涛一样,整齐地向两边分开,陈鲁的青龙剑没等他念动咒语,自己就发了出去。

    一声长啸,飞向空中,俯冲而下,在蓝光的空隙中猛劈下去。惊天动地的一声响,蓝光一下子消失了。

    哈三听到了士兵们的说话声。

    这时青龙剑又回到空中,停在那里,似乎在观察着什么。哈三赶紧跑过去,下令将士们走出来。大家排着队走过来,来到陈鲁身边,韩六儿命令列队,大家敬了一个军礼。

    就在这时,青龙剑又发出一声长啸,俯冲下来,眼看就要扎在将士们的头上停了下来,陈鲁看见一股黑气冲天而起,向西北方向飞去。

    陈鲁仔细观察,这次和以往的黑气不一样,他可以断定,不是那个老对手。

    陈鲁看这些士兵,脸上都呈现出海蓝色,眉宇发青,嘴唇发乌。让随行士兵拿出菜籽汤,每人喝了一碗,坐着车回到大营。

    李达、李先已经痊愈,他下令明天五更拔营,在这里已经耽搁了几天,在新营地就已经住了两晚了。

    次日五更,按地图向北疾行。一路走来,全是丘陵,山路崎岖。李达心急,催促赶路,走了一百多里,不见水草,人马实在是太疲劳了,在一处山谷中扎营,没有水草,也没有树木,只好简单地休息一下。

    休息了两个时辰,继续向北,走出了山地,天亮时到达一处平原。这么久,大家才看到这一马平川的大平原。

    树已经有了绿意,河里的冰面也已经开始融化,田野里有村民在耕作,村庄相连,炊烟袅袅。使团的官兵们心情大好。

    陈鲁告诉大家,这里属于哈密卫辖区,这条大河就是畏兀儿河,这里离哈密卫司不到三百里。李先拿出地图,看了一下,说:“离卫司不到一百里了。”大家一阵欢呼。

六十、日后自会灵验

    李达下令,渡过畏兀儿河,在河边扎营,修整一天一夜,明天直奔哈密卫。于是扎下大营,埋锅做饭,饮驼放马,然后饱餐一顿。

    李达命令闻达约束部队,自己带着李先、陈鲁、哈三和纳兰,换成本地服饰,让鲁哈图带着,去了这里一处有名的古刹。

    这里人大多数是西域人,这样的佛教古刹确实少见。

    几个人一路赏玩风景,奔波的疲劳、两位天使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

    他们走到一个大的集镇,真是人烟稠密,摩肩接踵。肤色相杂,人们操着各种语言,讨价还价,比马城热闹何止百倍。

    鲁哈图边走边打听,几个人很快来到了古寺。原来是一个喇嘛庙,藏传佛教。

    这个大庙占地足有二十多亩,一个高大的牌坊立在大门三十步以外,上面有一个大大的匾额写着:“敕造报国寺”,落款时间:魏太和十四年。

    陈鲁告诉大家,这是北魏太和年间,献文帝拓跋弘在位时所建。那时是柔然国伊吾城辖区,城主商羔子投降朝廷,这里设置伊吾郡,建寺纪念。

    这个护国寺到了前朝变成了藏传佛教,前汗国东西分裂,这里遭受战火,一些东西都毁掉了。

    这个报国寺不同于其他的喇嘛庙,这里也有中原的僧人在修行。几个人早都领教了陈鲁的学识,称得上是学贯古今。

    几人走了进去,到各处拜了一下,布施了一些钱物。

    早有小沙弥报告了住持。住持带着一个中原僧人出来迎接,把他们让到僧寮,陈鲁用蒙古话和他们交谈一会儿。李达对陈鲁说,他想抽一个卦签。

    住持拿出签筒,李达净手焚香,接过签筒,跪下去虔诚地颠着。大家都屏住呼吸,他颠了足有一刻钟,也不见有签跳出来。

    正在焦躁时,大家见到室内光线忽然暗了一下,大家一愣神,这时候一个卦签已经跳出了签筒,在室内飞了起来,接连翻了几次,似乎又要落到签筒里,磕到了筒檐上,又飞了出去,滴溜溜乱转。

    大家的眼睛也随着它乱转,它似乎在和几位逗着玩耍,一副没玩够的样子,重重地砸向地面。

    李达刚要去捡,它又像刚才一样,飞了起来,住持和那个中原僧人赶紧跪下。陈鲁他们也不好再站着,也跪了下去。

    这时卦签却稳稳地落在了陈鲁的手上。大家都吃了一惊。

    陈鲁站起来双手递给住持,住持看了一眼,又递给陈鲁。陈鲁仔细地看了一下,上面是蒙汉两种文字。

    陈鲁读了出来:“父子不相认,夫妻难相逢。阖家团圆日,众生羽化时。”

    陈鲁读完,递给李达,李达问道:“住持大师可否给解一下?”说完给哈三递了一个眼色,哈三拿出一块银饼子递给住持。

    陈鲁刚要替他翻译,住持摆摆手,用汉话说:“几位虽然是白龙鱼服,老衲也知道是官府中人。天道茫昧,我们凡夫俗子不敢预泄天机。但请大人们记住签词,日后自会应验。”

    陈鲁看了李达一眼,刚要说话,韩六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在李达耳边嘀咕了几句。

    李达说:“今天就到这吧,我们还有些俗务。告辞了,有时间再来请教,有劳两位大师了。”

    几人走到广场,李达说:“韩六儿刚才说,卫司派人来迎接了,马上回去。”

    几个人回到中军大帐,闻达正陪着客人喝茶。是两个高大的蒙古人:一个是面白无须的年轻人,一个是满面虬髯的中年人。这个中年人身穿六品武官服饰。

    李达说了一句“少陪,”几个人去换过衣服,回到大帐,两位客人问了圣安,行过军礼,站着等待问话。

    李达问:“忠义王爷可好?”

    虬髯回道:“托圣上的福,很好。”

    陈鲁翻译,又问了一句:“周安长史和马大帅安否?”

    “虬髯”说:“周长史安好,只是现在不是马大帅了,是哈剌章大帅,他也很好。王爷和大帅知道了天使在这里扎营,心里不安,特意派卑将前来迎接天使。”

    李达示意陈鲁接着问话,这两人不通汉话。陈鲁问:“离卫司还有多远?”

    “虬髯”说:“还有五十五里,现在刚到未时,疾走两个时辰也就到了。这时候天长了,太阳在酉初时分才落下去。”

    哈三有几分不放心,闻达看出来几位大人似乎不太信任两人,说:“大人,两位的牌票已经验过了,没问题。韩六儿还和他们有过交集。”

    陈鲁没明白,韩六儿怎么和他们有交集?转过脸来看着韩六儿。韩六儿赶紧说:“在马城起赃时,他们正好在那里公干,帮了我们大忙。”

    陈鲁肃然起敬,说:“两位将军,大恩不言谢,到了卫司我老人家一定带话给哈大帅,为你请功。我现在和中使大人商量一下。”把这两人的话都翻译给了李达。

    李达沉思一下,李先忙说:“王爷和卫帅都来邀请,却之不恭,这次我们仰仗他们的地方太多了,要在那里大量的补给。”

    不用再说了,李达几人都明白他背后的意思,李达说:“既然这样,事不宜迟,下令开拔。”

    陈鲁心里隐隐有几分不安,回想一下全过程,没有什么不妥,释然了。自己这一段时间神经有些过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看主官已经定下来了,自己回去收拾了。

    天气晴好,太阳已经偏西,使团启程,因为韩六儿和他们相熟,就由韩六儿全程陪着他们。走了大约四十多里,已经离开了人烟辐辏的平原,到了丘陵地带,逐渐人烟稀少。

    鲁哈图过来找陈鲁,说:“陈大人,我感觉在走回头路。”

    陈鲁去过卫司,只是走的是另一条道,感觉这地形不对,听他一说,吃了一惊,问道:“你能肯定吗?既然是我们曾经走过的路,那应该有印象,也应该有痕迹吧?”

    鲁哈图说:“不是同一个方向,更偏东一些。但愿是我错了吧。”

    陈鲁不敢怠慢,赶快报告给李达。李达说:“天马上就要黑了,算着路程也该有五十里了,按理说到了大市镇,不应该这么荒凉。”

    陈鲁大喊:“快去把韩六儿找来。”

六十一、吃里扒外

    这时哈三也赶来了,说:“中使大人,这地形不对,我们现在进了一个山谷。四下都没有人烟,倘若有埋伏,我们根本就冲不出去。”

    李达下车看了看,已经是夜色朦胧了,转过脸来看着陈鲁。

    陈鲁说:“哈将军,你先把队伍约束住,就地进入临战状态。把韩六儿找来,就算是绑也要绑来。”

    哈三下令,停止前进,做好战斗准备。说完,他向前队跑去,只看见“虬髯”,那个年轻军官和韩六儿都不见了。

    一个百户告诉哈三,韩六儿说他们三个到前面去看一下地形。

    哈三拔出手铳,压上铅弹,对“虬髯”大喝一声:“你是什么人?”

    “虬髯”哈哈大笑,拔出佩刀,哈三的手铳响了,佩刀应声落下。这清脆的手铳声音在这山谷里分外震耳,传出去很远,回声接连不断。

    闻达大喊:“呈战斗序列,准备开战。”

    哈三让士兵把“虬髯”绑了,押到李达这里,告诉中使,韩六儿不见了。

    李达心里一惊,完了,果然中计了,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设计赚我们?”

    因为这人不懂汉话,陈鲁翻译一遍。这时陈鲁的心情更加沉重,生出几分悲凉,是因为韩六儿。

    他自认为韩六儿这么多年一直跟着自己,情同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自己离心的,真不知道这个家伙为什么要帮助外人?

    “虬髯”听完翻译,轻蔑地一笑,一言不发。哈三大怒,一脚把“虬髯”踹到,拔出佩刀,在他的伤口上狠命地捅了一刀,他惨叫一声,还是一声不吭。

    陈鲁说:“哈将军,不用问他了,敌人到了。”

    大家看时,两边山上,都燃起了火把,来的路口也已经堵死了。李达十分懊悔,说:“这么蹩脚的把戏,我愣是没看出来,天意啊!”

    闻达趁机说:“这事怪不得中使大人,还不是这个韩六儿,这个吃里扒外的杂碎,别让我再遇见他。否则,哼!”

    陈鲁只觉得脸烧得慌,如芒刺背的感觉。这闻达似乎在骂韩六儿,但谁都听得明白,这不就是在骂陈鲁嘛。

    纳兰提议打出火把,陈鲁否了,说:“我们的目标够大了,打出火把,那不真成了靶子了,静观其变吧。”

    大家严阵以待,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已经起更了,还不见对方有动静。李达耐不住性子了,说:“子诚大人,敌人按兵不动,是想困死我们。我们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冲他一阵如何?”

    陈鲁不同意,赶忙说:“大人不可,敌人情况不明,他们又占据着有利地形。我们一进攻,兵力部署全部暴露给敌人了,目前之计,以静制动。”

    闻达说:“陈大人,还用我们暴露给敌人吗?韩六儿能给我们省着吗?”

    陈鲁说:“闻将军,我老人家驭下不严,回到京师自然会上折子自劾,但是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

    陈鲁感觉到敌人也不敢贸然进攻,可能也不知道自己的虚实。这样看来,韩六儿未必全部都交代了。

    他反而担心起韩六儿的安危了。他明白,一定是在马城起赃时发生了什么。但是陈鲁没有说出来,他不傻,不能说,也说不出口。

    这时李先说话了:“闻将军,韩六儿不知去向是真的。但是没弄清楚真相前,不宜早下结论,还是听子诚大人安排拒敌吧。”

    陈鲁赶忙说,还是交给哈三将军吧,我对军事一无所知。

    哈三当仁不让,下令:“把车和带着的木头在周边结下一个简易大寨,贴上符道。将士们,箭上弓,弹上膛,纳兰和喜子带领一队人死死护着两位天使。闻将军守护马驼,我跟着陈大人,随时准备出击。”

    大家分头准备。

    不到半个时辰,草就了一个寨栅,也不敢打火把,好在有月光。完事了,月亮也已经落下去了,敌人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哈三怕将士们懈怠,下令四下巡视,检查好弓箭,装好连环弩的羽箭和火铳的铅弹,严令敌人不到百步不准使用火铳,以免成了敌人的靶子。

    又过了半个时辰,差不多到了二更天了,左边山上忽然想起呐喊声和火铳声,一排排火蛇喷向使团,但是射程太远,没有一个能达到的。

    不一会儿停止了,又恢复了宁静,接着右边山上又同样地闹腾一阵,然后又轮番闹腾了几次。

    大家全神戒备,闹了半个时辰,将士们真的懈怠了,两边火把灭了。正在大家想放松一下时,一阵箭雨射向阵地,将士们传来几声惨叫声。

    敌兵没用火铳,也没举火把,已经下山了,到了一箭之地。边走边射,攻击前进。

    哈三下令,先不要还击,听他命令。这时四周都有箭雨射来,大家用盾牌护着。

    哈三算计着距离,突然大喝一声:“放箭!”连环弩一阵点射,周围传来敌人一阵阵惨嚎。哈三看见奏效了,信心大增,下令火铳手负责装箭。

    这时山上的火把亮了,哈三知道这是想鱼目混珠,造成都已经撤回山上的假象。

    他们哪里知道哈三练就一双夜眼,他看见四周的贼兵并没有撤到山上,只是退到一箭地以外,等候命令。

    双方都沉寂了片刻,左边山上有人高喊:“天使大人,我们是朝廷军队,有人举报你们想谋反,我们奉大帅将令,前来消灭你们。但是,我们体上天好生之德,不想大开杀戒,只拿三位使节回话。其他人放下武器,既往不咎。

    “如果有人拿下三位使节,我会向大帅替他请功,要官要财随你。但是不识时务,负隅顽抗,就地歼灭。”说着流利的中原官话,字正腔圆,几个使节吃了一惊。

    哈三大声喊道:“你们是哪个卫司的?我们奉旨西进,牌票和滚单早都发了下去,怎么就成了谋反?我要和你们官长说话。”

    那边迟疑了一会儿,这人又说:“我是千户所理问,你是哈三吧?我们长官说了,限时一刻钟,再有不投降的,我们可就放炮了。”

    哈三跑过来和李达说:“各位大人,不用说,韩六儿这杂碎在敌营,我们这里的情况他们门儿清。而他们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下一步怎么办?请大人示下。”

    李达说:“打仗的事,我们都听你安排,我们都不懂军事。”

六十二、鬼打墙

    陈鲁明白,哈三怕敌人真的有大炮,更怕他们有回回炮,也叫抛石机。现在已经改良了,能发射炸药包,落地就炸,杀伤力极大。

    哈三也有点半信半疑,猜测他们刚才目标不明确,没开炮,试探着进攻一次,知道了大致位置。他担心几位天使的安全,他倒不担心陈鲁,这回回炮还奈何不了他。

    闻达听说要开炮,也着急了,这几百人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土崩瓦解了。他说:“哈将军,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一哨为单位回撤,冲出去就是胜利。”

    乍一听,这分散突围是一个好办法,但闻达不是有意还是无意,忽视了一个大问题,三位使节都是文官,他们怎么突围?即使这些将士们也不一定能逃出几人。

    陈鲁认为这就是变相逃命,把使节丢给敌人或者自销自灭。

    陈鲁果断拒绝:“不行,那样更容易被各个击破,听我子诚的,收缩到一起。”

    不但是闻达,就连两位天使都目瞪口呆,这算什么计策?地球人都知道,躲避炮击最好的办法是分散开来,他却建议集中。

    如果不是长时间相处,人们会以为他陈鲁弱智百分百,或者是智商全部下线,也可能是敌人请来砸场子的。

    但是哈三和纳兰明白了,集中起来用符道护住空中。两人心里喊道,妙计,完全赞同。李先通过土土国这件事更加佩服陈鲁,自然没话说。

    李达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总之不能听闻达的。分散突围,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两军对垒,谁能顾上自己,这一百多斤就算交代这里了。也只好同意陈鲁的意见,下令收缩。

    哈三催的很急,只片刻功夫,把人马、辎重都集中在中使的车子附近。

    陈鲁说:“哈将军,这也是无奈之举,但凡还有一分之路,我老兄也不会出此下策。我先来,用你们时再说。”

    哈三知道,两军对垒,都是凡夫俗子,用这些仙道法器,必遭天谴。陈鲁先不让他们使用,是在保护他们。

    哈三心里非常感动,说:“卑将听大人号令。”

    这时对方喊道:“时间到,不见你们回音。怎么,以为我们在吓唬你们吗?我们马上就话付前言。”话音刚落,山下面亮起火把。

    陈鲁不敢耽搁,右手向空中一拍,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一道橙色光芒飞向空中,疾如闪电,循环游走,只一眨眼功夫,形成一个巨大的符道,就像悬在空中的蜘蛛网,闪动着橙色的光。

    敌人显然是看到了,开始是一片惊呼声,紧接着一片欢呼声,这样有了明确的靶子。他们以为使团里有他们的卧底,就像韩六儿一样。

    刚才他们只能从牲口的眼睛里判断方位,现在不用了。

    他们抓住时机,果断开炮,一阵阵惊天动地的炮响,伴随着一阵呼啸的声音,使团官兵们的心都收紧了。这真的是回回炮,在西域是最先进的炮。

    当然,天朝已经不屑用了。

    这个蜘蛛网看上去不错,溢彩流光的,不知道中不中用。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他们听到了上空一阵阵炸响,震耳欲聋。两个胆小的士兵哇的一声向外跑去。

    哈三大喊一声“回来!”可还是晚了,先跑出去的一下子被炸个粉碎,第二个士兵也就要出去了。

    间不容发之际,哈三果断地向他的腿上开了一铳,他一下子跪在那里,幸好没跑出去,捡了一条命,不知道是痛的,还是吓的,一下子晕了过去。

    哈三下令赶快取出铅珠。

    大约轰了两刻钟,停了下来,整个山谷都弥漫着火药、硫磺的味道,有的地方已经着火了。

    哈三喊道:“对方听着,韩六儿这杂碎在你们那里,想必你们也了解我们了。你们的回回炮奈何不了我们,我们杀你可是易如反掌,不信你再问一下韩六儿。”又用蒙古话喊了一遍。

    对方安静了一会儿,又喊道:“是又怎么样?我们是凡夫俗子,你们之中的修仙者敢大开杀戒吗?哈哈,投降吧,这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陈鲁说:“哈将军,不让他们见识一下,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真神。你和纳兰走出去,干掉他们一门炮,伤着人也没办法了。”

    哈三大喜,就等着这个命令呢。喊着纳兰,向外走出几步,念动咒语,只见一匹枣红马冲天而起,嘶鸣着冲向敌阵,俯冲下去,变成一个马头拐杖,向其中一个大炮凌空劈下,砸得粉碎,没伤着一人,又飞了回去。

    两方将士们都看得清清楚楚,目瞪口呆。敌方将士们吓得魂飞魄散。

    哈三哈哈大笑,喊道:“别说你们特么的理问,你们的领兵千户,还有什么狗屁卫帅,他们的脑袋有这个大炮硬吗?要不要试试。我请下你的项上人头易如反掌。现在,我给你们指一条光明大道,把韩六儿放回来,你们撤军,我们也不为难你们,把你们的人也放回去。”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估算是没了脾气,后面的火把向西面走去,渐渐地火把不见了,山谷又恢复了宁静。

    李达下令:“不忙,再观察两刻钟,没有敌情再打起火把,原路返回。”

    哈三给了“虬髯”一个火把,又派出一些士兵去侦查,哈三在整队,准备撤退。这时哨兵回报道,来时的路口没有敌人,安全了。

    李达把“虬髯”放了,一声令下,大家点起火把,大家后队变为前队,原路返回。这时已经过了四更天了,大约走了一个更次,感觉走了二十多里。

    看看天已经放亮了,李达下令休息两刻钟,大家熄了火把,只听见大家连声的惊叫。陈鲁这才注意,使团还在原地没动。

    哈三跑过来告诉李达:“大人,我们这一个多时辰在原地打转,卑将派人看了,敌人的碎炮还在。”

    两位使节吃了一惊,走下车来观察,这时已经天光大亮,还真是夜来的山谷。

    陈鲁心里明白,使团又着了道了,自己的老对手看到这里如此热闹,岂能不来凑个热闹?就是他鼓动的也未可知。

    陈鲁说:“各位大人,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我子诚向来犟,就犟到底了。我们还就不走了,就地埋锅做饭,过了卯时再走。”

六十三、现身吧!老贼

    李达点点头,下令安营。陈鲁交代哈三,拿出所有的鬼符,给每个人、每匹马驼、每辆车都佩戴上,不要在外面取水,用带的冰化成水做饭、饮牲口,哈三领命而去。

    陈鲁本想派人去侦查一下,想一想打消了念头,他真怕两面山上有妖仙怪谲之类的东西。

    其实他还在记挂着韩六儿,敌兵退去,很有可能把他留了下来。他一定不敢回营,有可能就在附近,算了,让他自消自灭吧。

    暖融融的太阳升起来了,靛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衬托着天空更加清澈,官兵们心情好了不少。都饿得前心贴后心了,一顿狼吞虎咽后,李达下令,启程。

    陈鲁一直在观察天空,晴朗的天空又变得灰暗起来,他建议让将士们再休息半个时辰。

    李达看将士们一晚上没睡了,又吃了东西,困意正浓,有的已经熬不住了,他下令休息半个时辰,大家就地打个盹儿。

    陈鲁看见灰暗的天空不但不见好转,反而变得越加阴沉,他心里没底。李达哪里知道这些!时辰一到,又下达了出发的命令。天空越来越暗,云彩就像飞一样地流动着。

    使团走到谷口,一阵阵狂风卷着黄尘和砂砾扑打着官兵们的脸。

    哈三请示,他亲自到前边带路,陈鲁答应,哈三和鲁哈图向前队跑去,陈鲁放心了不少,他和闻达骑着马护在车子右边,纳兰和喜子在左边护侍。

    风沙越来越大,十步以外看不清人脸。天上已经不见了太阳,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大约走了四十多里,估算着路程,快到了畏兀儿河了,天放晴了,日头已经偏西。

    陈鲁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们又回到了原地,将士们一阵惊呼、喧哗。

    哈三跑了过来,气急败坏地说:“真特么的见鬼了,又回来了。”

    陈鲁淡定地说:“你说对了,我们真见鬼了。”

    说完向空中看了一下,又是晴朗的天空,他突然说:“大人不要停,下令赶快往外走,走出谷口,他们就奈何不了我们了。”

    李达下令,哈三骑马疾驰而去,可没等到谷口,又是飞沙走石,日色无光,和刚刚一样,又回到了原点。

    再看天空又是日朗风清,阳光普照,已经过了未时。

    这次陈鲁也不淡定了,向空中大喊:“无耻小人,有本事和我老人家真刀真枪打一架,玩这个三岁孩子的把戏,有能耐你整四岁的。真给你们修仙界丢脸,你现在敢和我老人家单挑吗?”

    连喊了几遍,只听见空谷回音。他这是壮胆子喊话,他和对手真刀真枪地何止一次了,他老人家何曾胜过?如果不是那位女子,他有一百个脑袋也砍完了。

    他不是没有自知之明,而是心里门儿清,一直躲着根本不是办法。

    他这一顿喊,官兵们都焦躁、恐惧起来,包括闻达,他的风凉话又来了,又和两位天使唠叨了一回。

    李达想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商议一下,又不放心外面。如果今晚再住一晚,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陈鲁清楚,老钢丝不动声色,就是想把他们困在山谷,以便晚上行事。大伙儿都清楚,这绝对不是昨晚上的敌人。

    陈鲁这一喊大家都明白了。

    李达看见喜子有好几次都欲言又止,忍不住问道:“喜子,你是不是有话说?”

    喜子嗫嚅道:“是,小的只是猜测,韩六儿可能就在附近。”

    李达哂笑道:“他在又能怎么样?他能把我们困住吗?”问完这话,觉得喜子说的没有这么简单,狐疑地看着喜子。

    喜子感觉到了主子的表情,说:“我早就感觉韩六儿有点不对劲,只是没有证据,不敢告诉大人。”

    李达马上恢复了平静,说:“这事以后再说,暂时不要和别人讲,先去告诉子诚大人。”

    喜子赶忙去找陈鲁,把刚才的话又讲了一遍,陈鲁把他打发回去,想了想,感觉韩六儿就在附近。

    于是独自一人走出营地,向两边山上喊道:“六子,你不要在装神弄鬼了。你现在回到使团,我老人家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你还做我的贴身侍卫。”

    只有山谷中幽幽的回音,这回音循环往复,山中越发显得宁静,静的可怕,几乎每一次轻轻拂过的微风都饱含着恐惧。

    陈鲁知道对手就在身边,他韩六儿没有这个本事。他心里恐惧是真的,虽然寿数不长,怕死两个字好生了得。可是没人回答。

    陈鲁不敢叫其他人跟着,都是肉体凡身,怎么抵得过仙家法门?他自己豁出去了,就这堆这块,一百多斤,你能奈我何?

    于是又喊道:“六子,你知道我老人家的本事,就凭你能藏得住吗?我和哈三将军都随时随地取你人头。你就是一个凡夫俗子,你能有这法门,把我们困住?”

    这时哈三跑过来,满脸是汗。他发现陈鲁自己一人出营,吓得魂飞魄散,赶快带着亲兵前来保护,陈鲁也没说什么。

    这时左面山上传来了韩六儿的声音:“陈大人,你待我不薄,按理说我不应该背叛你,可是你寿命还不到十个月了,闻达又不待见我。我常听你说,良禽择木而栖,我不连累你,就在西域供职了。”

    陈鲁和哈三对看一眼,互相点点头。

    陈鲁说:“六子,你是一个诚实的孩子,就别撒谎,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既没有围住我们的本事,也不可能知道我的寿数,你就是阿沙黑或者叫金元。特么的,我老人家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了,还是亲切地称呼一声老贼吧。现身吧,老贼。”

    韩六儿哈哈大笑:“我就是韩六儿,大人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告诉你,我知道的多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不用废话,你能走出去,那是本事,不行就趁早投降。”

    陈鲁和哈三又对看一眼,点点头,投石问路成功,的确是老对手、老钢丝。老钢丝既然说了,那就不用废话了,成全他,不废话。

    陈鲁念动咒语,宝剑飞出去,化作一条青龙飞向空中,一个俯冲,向左边的山上刺去,只听一声惨叫,一道血光冲天而起,直奔营地而来。

    陈鲁大喊:“不好,赶快护住两位大人。”说完赶快往回跑,陈鲁边跑边收回青龙剑,看到上面根本没有血迹。

    两人跑回大帐,看见喜子和侍卫昏倒在地,大帐里空无一人,两人跌足叹息。

六十四、活吞了坐骑

    亲兵们正在给昏倒的士兵们施救,李达、纳兰带着几个侍卫走了进来,吃惊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看李达在,放心了不少。

    这时喜子已经醒了,说:当时中使大人要登东(去厕所),纳兰姑娘带着侍卫保护着去了。喜子和几位侍卫守护着李先,李先要吃醋,喜子正在给大人倒醋时,韩六儿回来了。

    说也奇怪,韩六儿好像不认识中使大人,问李先:“你是不是李达?”

    李先迟疑一下,随后答道:“是,你想干什么?”

    韩六儿也不废话,一掌打昏了李先,喜子和侍卫们抢上前来,韩六儿又出手把他们都打晕了。

    李达捶胸顿足,说:“韩六儿把思颜大人当成本使了,他韩六儿哪有这个本事啊!一定又是妖人所做,都怪我,都怪我。”

    李达经过一次次事,也明白了许多。陈鲁安慰她几句:“中使大人不必自责,贼人的目标还是我陈子诚。趁着天还没黑下来,使团应当赶快启程。我子诚留下,他们一定有人来联系我,就不会再玩邪术困着使团了。”

    哈三不同意,他现在进退两难,留下和陈鲁共进退,不放心使团;随使团去,又不放心陈大人。

    陈鲁看出来他的无助,对闻达不免又生出几分嫌弃,关键时候,一点点忙也帮不上,只会捣乱,关键时候掉链子。

    陈鲁说:“哈将军,这个贼人只不过想阻滞行期,不会对思颜大人怎么样的。你还是随使团走,和纳兰在一起,能使出手段。这样我老人家可以放心去救思颜大人。你留下陪我,反而让我更牵挂中使大人。再说,一些魑魅魍魉想打我老人家的主意,那他们是想多了,你放心吧。”

    闻达看他们磨磨唧唧的,着急了,说:“中使大人,此地不可久留。”

    李达点点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说:“子诚大人,你办差老道,这方面本使放心。只是切记一点,千万不要恋战,救不回来思颜大人,再把你搭进去,岂不鸡飞蛋打!听我的,能救则救,救不下来,也没办法。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动身了。”

    这话讲得非常诚恳,在他李达的眼里,这位副使要比李先重要得多,言语中也毫不掩饰。

    救回来李先,赔进去陈鲁,他认为是得不偿失的事。陈鲁很受感动,也催促启程。

    天已经黑下来了,使团打出火把,伴着月光走了。只剩下陈鲁一个人,他牵着大青马,趁着月色,找一个避风处坐下来。

    他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老钢丝的监视之下,他现在反而不害怕了。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就是难耐的寂寞,孤独一人,在这深山幽谷,年近不惑,感触当然不一样。

    他刚要闭目养神,只听一声吼叫,震耳欲聋,山谷回音,嗡嗡作响,陈鲁的大青马一下子瘫在那里。

    陈鲁看见一个怪物站在自己面前,通体放光,亮亮的身体上看不出毛色,只是感觉金灿灿的,有一丈多长,摇着大扫帚一样的粗尾巴,瞪着两只凸出的红眼睛,凶光毕露。

    陈鲁这时候的感觉,只有一个成语来形容,魂飞魄散。不怕死的人也禁不住这一吓,陈鲁几乎昏厥。

    让他不解的是,这样的庞然大物竟然无声无息,陈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边的,不是它的一声大吼,陈鲁根本都没有发现它。

    怪物看了陈鲁几眼,撇下他,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直奔大青马而去。没等陈鲁反应过来,整个一匹马已经被它生吞了,战马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陈鲁镇静下来,灵魂归窍了,第一反应就是自救。他想念动咒语,祭出青龙剑,可这畜生根本不给他机会,扑过来就咬。

    只听到咔嚓一声,怪物的獠牙似乎受伤了,他痛苦的吼叫一声,惊愕地看着陈鲁。

    陈鲁放心了,自己有蓝腰带,一些邪祟怪谲奈何不了自己。

    他刚想出掌,使出“寰宇十方天步”五重,这个怪物凌空一跃,用粗重的尾巴扫到了陈鲁,他不省人事了。

    等陈鲁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处荒山上,李先在身边呼唤他。

    令陈鲁惊讶的是,韩六儿也在,他也在焦急地喊着陈大人。陈鲁下意识地打量一下天空,已经看不见空中的日月星辰,整个宇宙都灰蒙蒙的。

    四周的景色根本看不见,也不知道两个山谷有多远。他发现自己的青龙剑已经没有了。

    陈鲁回忆了一下,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看见这里只有李先他们三人,也不见了那只怪物,几个人也都没绑着。

    他看见韩六儿,无名火起,不问青红皂白,伸出右掌,“寰宇十方天步”三重,他想对韩六儿痛下杀手。

    李先发现了,说:“子诚大人,慢着,我有话说。”

    陈鲁手掌停下来,说:“思颜大人,我们有话一会儿再说,我老人家先杀了韩六儿这畜生,我们就去追赶使团。”

    李先说:“子诚大人息怒,让韩六儿把他的遭遇讲一下。”

    陈鲁怒气不消,多一片刻都不想见。李先是他的上司,不好回驳,气咻咻地看着韩六儿。

    韩六儿双膝跪地,把他的遭遇讲了一遍。

    那天他带人到了骟马城,很幸运找到了宝马。阿默还和他们一起吃了饭,准备第二天返回,去追赶使团。

    就在当天晚上,韩六儿感觉腹痛难忍。四个士兵把他抬到阿默那里,早都有人在那里等着。

    阿默告诉韩六儿,他中了西域最霸道的毒——金山奎母汁,没有解药,他还只能活三天。

    阿默说,从那时起,从外表到内脏,一点点溃烂,直到心脏烂掉,才会咽气,生不如死。

    韩六儿又怕又气,拔出佩剑想和阿默拼命。这时站在旁边的那个人说话了。

    韩六儿补充道,这个人就是昨天到大营的那个没胡子的年轻人,他是哈烈人。叫呼延童,是汉人,是阿沙黑的纪善。

    陈鲁摆摆手,示意他停下来。他在沉思,这样看来,这阿沙黑是一个凡夫俗子,怎么能空中来、空中去的,而且从不露出真容,但是从各方面综合来看,还真就是他。

六十五、乌木禅师

    陈鲁说:“不用说了,又是我老人家的老钢丝。还是老套路,他用剧毒控制了你,为他做事,是这样吧?这都不用讲了。先告诉我是哪路怪谲附在你身上劫持李大人?”

    韩六儿哭着说:“大人明鉴。卑弁会什么仙术?是那些贼兵…..”

    李先打断他,问道:“那些贼兵到底是哪个卫司的?”

    韩六儿说:“据他们说,是可敦千户所的。呼延童持有上峰的手令,至于是哪个上峰,卑弁不知道。手令是让千户所消灭使团。

    “这个千户看陈大人手下留情,就不再听呼延童命令,撤军了,把卑弁丢在山上,让卑弁自销自灭。他们好久没给我解药了,卑弁求呼延童,他也没给我解药,我活不过三天了。我太惜命,对不起朝廷,对不起大人。”

    陈鲁怒气消了不少,生出几分嫌弃,贪生怕死的东西,说:“既然这样,你还是去千户所吧,找不找得到那个什么狗屁呼延童,就看你的造化了。我老人家没有时间和你纠缠这些破事,思颜大人,我们马上走。”

    没等李先说话,拉起李先就跑,可是一下子撞上了什么,就像是一堵墙,把陈鲁撞得眼冒金星。

    陈鲁大怒:“你这个无耻小人,我老人家想放你一马,你却不思悔改,滥施妖术,这次我要是再饶了你,我自己都不活。”

    说着就要出手。

    李先赶忙拦住,说:“陈大人,这和他无关,我们两个也尝试着跑了几次,也一样都失败了。”

    陈鲁镇定下来,不甘心,又试了几次,都失败了。这时他听到一阵瘆人的狂笑声,声如鬼魅。

    接下来就是不间断的狂笑声,接着声音变了,虎啸狮吼,鬼哭神嚎,此起彼伏,尾音悠长,回音不绝。

    三个人捂住耳朵,还是觉得身心颤抖,肝胆俱裂。叫声持续了有两刻钟,停下来。看李先和韩六儿已经晕了过去。

    陈鲁的“寰宇十方天步”到了五重,定力也到了一定程度,才坚持了下来。

    他静下来听听,确实没有了动静,拍出右掌,“寰宇十方天步”五重,四周叮当乱响,不见一点效果。

    他绝望了,大声喊道:“喂,何方朋友,想必是我老人家的粉丝吧?把我请到这里来,是签名还是拍照留念,尽管说,干嘛把我们困在这里?一点都不好玩。”

    传过来的只是自己的回声,而且一遍遍回响。陈鲁判断,这是在深山老林,不是普通的山谷,也不是普通的孤山,比赤斤山还要凶险。

    他又喊道:“你要是想要那个青龙剑,尽管说话,我老人家向来喜新厌旧,早都玩够了,你就拿去将就着玩吧,剑诀我告诉你就是。不是我老人家夸口,我命系天下安危,我们使团误了西行日期,一定会天下大乱。我知道你在听。”

    任他陈鲁千呼万唤,就是没人理睬。陈鲁又渴又饿,推一下两人,还在昏迷,试一下气息,知道没事,也明白这里的怪谲不一定想要他们的命。

    陈鲁刚想坐下闭目养神,看见那个庞大的怪物走了过来。

    陈鲁有了防备,正想出掌,这怪物却口吐人言,用蒙古话说:“禅师让我来接你,跟我走吧。”

    陈鲁将信将疑,看了二人一眼,还在昏睡,顾不上他们,回头再说吧。他听说是什么禅师,这应该是修仙者,多数还是一个好人。

    他有蓝腰带护身,有恃无恐,跟着怪物就走,觉得轻飘飘地,来到一所牌楼前,牌楼上又块匾额,上写着四个金色汉字“月白风清”。

    他们走进一座大殿,两边站着一些奇形怪状的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手里拿着一个长着绿叶的木板,类似大臣上朝时的笏板,可这笏板上怎么会有绿叶?

    陈鲁无暇细想,怪物已经用尾巴扫了他一下。陈鲁来到宝座下面。

    这宝座比京师的和行在的御座都高,上面斜坐着一个枯瘦的老者,披着一袭黑色披风,上面缀着一些发乌的树叶,没有一片树叶是相同的,满披风上重重叠叠,奇形怪状。

    他头戴一顶王冠,上面有六个金树枝,垂着九旒,上面缀着树叶挡住了脸。

    陈鲁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也不想知道了,他已经镇定下来,问道:“你就是那位什么禅师,也是我老人家的粉丝了?说吧,让我老人家做什么?”

    话一出口,下面已经炸了锅,一阵乱嚷,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一些树枝抽打着陈鲁,确切地说在轻拂,伴随着一阵阵松涛声。

    禅师张口了:“本驾是乌木禅师,你看清了,不许再胡说了。”

    陈鲁大脑极力搜索,并没有记载这个东西,这是个什么东西?一定又是怪鬼妖谲之类的。

    于是说:“我老人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我各行其道,你却无端惹我们。我老人家不和你计较,现在只想带着李大人回使团。至于青龙剑,刚刚我说过了,你喜欢就拿去玩吧。”

    禅师大笑道:“你这人有趣,合本驾的胃口,你以为我们是妖谲一类的吧?”

    陈鲁讥讽道:“不是妖谲,为什么进不了我的大营?为什么用韩六儿的血进大营?别说三岁孩子的话,整点四岁的。不会真是我老人家说的,为了见面签名吧?你就明说吧,你要什么?”

    “好。你说我们是什么我们就是什么,无关紧要。总之你在本驾这里,逃不掉是真的。把你的‘寰宇十方天步’功法传给我们,我们两不相扰,各行其道。”

    陈鲁听出来了,禅师背后又是那双推手,问道:“这个功法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禅师说:“你问反了,这个功法在你的身上一点用也没有,传给我们,用来修仙。有人告诉本驾,‘寰宇十方天步’最适合修仙,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陈鲁也哈哈大笑:“露馅了吧!不打自招,还特么的仙人!你们就是怪谲。这‘寰宇十方天步’在我老人家身上,有没有用关你们什么事?告诉你们,想修仙成功,最重要的不是得到什么功法,最要紧的是一个‘修’字,就是修己、修身、修德。否则有任何功法也会无缘,甚至是擦肩而过。

    “像你们这样还自称什么狗屁禅师,僭越服饰,欺负凡夫俗子,不作渐鬼就算你们造化了,还说什么修仙。我告诉你们,你想多了,哈哈。”

六十六、傻瓜禅师

    这一顿教训,夹杂着冷嘲热讽,两边的人生气了。站在宝座下面的一个干瘦老头大吼一声:“我要杀了你!”说着手里托着一个柳枝,向陈鲁砸过来。

    陈鲁暗暗冷笑,这算特么的哪门子兵器,他冷静地看着,只见这个柳枝瞬间就到了陈鲁眼前,变成了一棵棵大树,排山倒海地向陈鲁压来。陈鲁大惊失色,赶紧拍出右掌,“寰宇十方天步”三重。

    大家看到一股黄色光芒抵住几棵柳树。柳树摇晃着枝叶,一点点变小,变成了一个绿光,和黄光搅在一起,时而传出打斗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陈鲁看见黄光一点点委顿下来。

    陈鲁只是试探一下,看对方功力不凡,暗中用力,一股橙色光芒飞了出去,听见一片声的大树倒下声音,那个干瘦老头惨叫一声,喷出一口绿色的液体,倒在地上,不一会儿变成了一棵干枯的柳树。

    原来是死了?陈鲁嬉笑着打量一下,说:“丧命只为多开口,成鬼皆因强出头。你好好地待着吧,和他们一样,不就没事了!你逞什么英雄?哎,我老人家不忍啊。”

    乌木禅师不怒反笑,说:“果然没有骗我,好功法。”

    陈鲁说:“好东西多了,那都是别人的。夺人所爱,尤其是强夺,那是个什么东西?不是东西,尤其是你,还叫个什么禅师,真为你臊得慌,以后出去不要说认识我老人家。”

    禅师说:“不必逞这些口舌之利。不是惦记着你的功法和剑诀,早都弄死你了。来啊,带上来。”

    话音未落,那个怪物衔着李先跑了进来,它的獠牙已经咬进了李先的后背,隔着厚厚的棉衣,已经渗出血来。

    陈鲁着急了,说:“哎,不带这么玩的,你要怎么样?”

    乌木禅师说:“你答应我的两个条件,我让护林犬送你们回去。否则你的伙计先喂我的护林犬吧。”

    他么的,感情这只是一只狗啊,谁见过一丈多长的狗?这是一只妖犬,干掉他。陈鲁暗暗用气。

    “你不用打歪主意,你已经领教护林犬了,它的动作之快远出你的预料。不行你就试试,我敢保证,在你打到它之前,它一定先干掉你的老板,也就是你的中使大人。”

    陈鲁真的领教过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时他还没反应过来,这只妖犬就把他的马吞下去了。但是通过这个禅师的话,他明白了,这些人并不知道这不是李达。

    他笑了,说:“告诉你们实话吧,我们中使大人早都带着使团西进了,我们回不回去已经无关紧要了。我老人家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有奉送你一个新称呼,别叫禅师了,就叫傻瓜。奥,这样不礼貌,就叫傻瓜禅师吧”

    “你这才是小儿科,本驾不上你的当。你不知道吧?我们早都打听好了,李达就是正使。谁是傻瓜?这名字不错,自己留着吧。”

    两边人都捧场似的笑了几声。

    陈鲁笑着说:“你说对了,李达是正使。可是我老人家告诉你,这个人却不是李达。”

    “嘿嘿,你就编吧。这是本驾亲自出马拿来的正使。”说话的口气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自信。

    陈鲁说:“那好吧,就让韩六儿来说吧。”

    禅师一摆手,护林犬又把韩六儿衔了进来。禅师问道:“这个人是谁?”

    韩六儿哭丧着脸说:“是副使李先大人。”

    大殿里的所有人都面露惊讶。陈鲁说:“我老人家没骗你吧?怎么样?所以说你杀了我们也没用,白白损耗了你们的阴骘。”

    禅师说:“不管是什么李达还是李先,你不答应就都喂我们的护林犬吧。”

    陈鲁一本正经的说:“随你便,人肉最好是蒸熟了吃。”

    “什么,你吃过人肉?”

    陈鲁还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老人家负责任地告诉你,什么肉我都吃过,还就是你们这些妖鬼怪谲的我还没兴趣,要不然早都尝尝了。喂,傻瓜禅师,我老人家和你商量一下,这么大一个人就喂狗了,怪可惜的,把他们的心留给我吧。我拿去孝敬师父,和着醋一起吃,倍儿香。”

    这一顿调侃,彻底激怒了乌木禅师,他勃然大怒,说:“我忍你好久了,先蒸这个李先,再吃这个什么狗屁平章。”

    可以了,就等着你这句话呢,陈鲁说:“等等,停,怎么样?露出你的破腚(破绽)了吧?傻瓜禅师,你真的是受了别人的蛊惑。我老人家不逗你玩了,告诉你实话吧,我‘寰宇十方天步’到了第五重,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达到的,根本教不了你。有人想要我的命,你被人家当枪使了。”

    “你怎么知道的?”

    “没有我老人家不知道的,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三坟五典,八索九丘……”

    “停,停,正面回答。”

    “好吧,你这人没劲,让我老人家显摆一下。开始我就怀疑是这么回事,不敢确定,你说的平章二字就坐实了。现在天朝已经没有这个官称了,只有那个妖贼还那样称呼我,你见到这个妖贼了是吗?”

    “实话告诉你,本驾没见到这个人,是他传话给我,但是他没告诉我是谁的主意。”

    真是阴魂不散,变着花样消遣我,陈鲁想到这,大声说:“你也不动脑子想一想,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的。你一旦杀了我们,铸成大错,还修什么仙,太元圣母一定让你粉身碎骨,压到北海下面作渐鬼。我老人家劝你,现在悬崖勒马,放了我们,我不和你一般见识,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没等禅师说话,两边一片声讨伐陈鲁的声音。他们都在等这个“寰宇十方天步”。禅师摆摆手让大家肃静,说:“你看见了,这是大家的意见。我这人很民主的,何去何从,你速做决定,本驾数十个数。”

    “都会玩这个,有没有点新鲜的?”

    “十,九,八,七……”

    “让我想想。”陈鲁看见护林犬已经急不可耐了,李先和韩六儿早已经吓得晕了过去,这两个家伙,没事就晕一下玩玩,真是为晕一下而生的。就在这关键时刻,一只绿莹莹的竹棒打在妖犬的头上,妖犬一声惨叫倒在地上。

    空中那个熟悉的声音传到了陈鲁的耳朵里:“夫君,救他,他是我们的儿子观音奴。你们再坚持一会儿,天就亮了。你只要念动收剑的咒语,青龙剑就会回到你的腰上,对这些怪谲不必手下留情,看他们的表现吧。”然后又无声无息了。

    陈鲁念动咒语,只见大殿上飞来一只青龙,回到了陈鲁的腰上,连剑鞘都挂在了腰间。他看见这些人惊讶的表情,知道他们并没有发现有外部力量,也一定没有听见这位女子的声音。

    陈鲁得意地说:“怎么样,还想吃我老人家的肉吗?”

六十七、狗儿兄弟

    这时乌木禅师发现,陈鲁站在那里不动就能打晕了护林犬,又把他自己的青龙剑取回去,才真的慌了。知道不是凡人,很可能是一个很高法门的修仙者。

    他刚要逃走,陈鲁说:“别忙,青龙剑在我手上,杀你们易如反掌,你跑也没用。天亮以后,我祭出宝剑,杀尽你的子孙后代。”

    乌木禅师看他说得杀气腾腾,不敢纠缠,说:“本驾放掉你们,我们各行其道便是。”

    说完,把身子一耸,大殿不见了,陈鲁仍旧坐在原处。

    天已经亮了,他发现自己在林子里,密密麻麻的树木围着三人。他走过去,看了一眼李先,他叫观音奴,怎么会是自己的儿子?

    他知道这不会是空穴来风,他已经对这位女子深信不疑。他相信,谜团会慢慢解开。

    时间不等人,他不敢再胡思乱想,赶紧把二人喊醒,向周围指了指,在他们两个观察周围时,他站起来,四下走动,寻找路口。

    这时他发现地上躺着一棵细长的柳树干,他拔出匕首砍了一下,还有绿汁流出来。

    陈鲁愣了一下,回想一下晚上的情形和他们的装束,不禁哑然失笑,这才是真特么的山精树怪。如果在以前,他不知道这是梦还是真,现在他明白了。

    各界生灵,各行其道,为了融合在一起,只有梦境。

    他有了主意,不相信自己的马真被吃了,必须找到自己的大青马,否则他们三人根本走不出去这密林。

    他抽出韩六儿的佩剑,见树就砍,这些树都流出树脂,似乎在呜呜咽咽地哭泣。

    李先看他在砍树,砍得毫无章法,不像是开道,知道他必然有他的道理,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陈鲁已经砍了一片,说:“思颜大人,你找一下,有没有一棵高大的乌木树。”

    他现在和李先说话又感觉仗势了许多,这很有可能与自己有些渊源。他现在不愿意搭理韩六儿,也没下定决心怎么处置他。

    他知道,没有解药,把他带回去他也是死路一条,放回西域还有活的希望。

    他看李先又向密林走去,不放心,把他喊回来,自己后退几步,向山顶望去,只见树木参差,根本分不出高低。

    陈鲁变得焦躁起来,念动咒语,祭出青龙剑,这条青龙向空中飞去,在密林上空盘旋。

    正在这时,跑出来一只大狗,向青龙剑吠了两声,然后看着陈鲁,眼神里充满了乞求。

    陈鲁明白,心软了,收回青龙剑。

    这只大狗前腿着地,向陈鲁吠了两声,站起来朝密林跑去。陈鲁没反应过来,狗已经不见了踪影。他这时才明白,还是不能出密林。

    陈鲁正在生自己的气时,又跑出来一个畜生,是那个高大威猛的怪物。李先和韩六儿吓得筋酥骨软,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陈鲁大喜,他知道,这就是刚走的那只狗,就是把他驮到这里、吃掉他坐骑的怪物。

    看它去而复返,知道有救了。

    怪犬向陈鲁吠了两声,又是前腿跪下,陈鲁明白,坐了上去。怪犬走向李先,用粗重的尾巴轻轻一扫,李先也上去了。

    这时李先也明白了,恐惧之心也在一点点退去。

    到了韩六儿身边,怪犬回过头来看着陈鲁。

    陈鲁也很为难,这韩六儿肉眼凡胎,留在这深山密林中只有死路一条,虽然他死有余辜,可这毕竟是多年的仆从。

    人都是有感情的,知道他回到使团也没有活路,还是于心不忍,回头看了李先一眼。

    李先也正在注视着陈鲁,朝陈鲁点点头。陈鲁明白,朝怪犬点点头,怪犬用尾巴轻轻一扫,韩六儿坐到了它的后背上。

    陈鲁高声喊道:“乌木禅师,我老人家在这谢过了,也饶了你们阖族性命。从今以后要改过,否则,我认识你,青龙剑不认识你,告辞。”

    “多谢不杀之恩,以后有用得着地方,尽管吩咐。”乌木禅师的声音传过来,在空谷中久久回荡。

    陈鲁拍一下怪犬,这怪犬宽大的身躯在浓密的树林中穿行,似乎根本没有什么遮挡。它越跑越快,只听见两边呼呼风声,三人都不敢睁眼。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停了下来。

    三人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到了曾经被困的山谷。

    三人长舒了一口气,但是再看坐骑时,哪有什么怪犬,骑着的分明是陈鲁的大青马。

    三人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把李先和韩六儿都惊得掉下马来,倒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陈鲁。

    陈鲁心里明白,这就是那个怪犬,以后他有了这个坐骑,何惧之有?

    他下了马,淡定地扶正马鞍子,说:“这有什么?怪物根本没吃我的大青马,还给我就是了。”

    话音刚落,大青马愉悦地打了一个响鼻,陈鲁更加认定了,说:“为了纪念怪犬,我以后就叫你狗儿吧。”

    坐骑点点头。三人牵着马向山谷外面走去。

    哈三留下一哨兵丁在这里等他们,陈鲁心里赞叹,士兵牵过马来,带着众人回到了畏兀儿河大营。

    李达等人又惊又喜。他们已经定好,到了午正再不回来,使团启程,留下哨兵等候。李先把过程简单地说了一遍,大家又是一阵唏嘘。

    李达下令带韩六儿,亲兵们五花大绑把他押进来,众人对他怒目而视。纳兰不等将令,抽出佩刀就要动手。

    李达摆摆手,问道:“韩六儿,本使不懂了,你是汉人,又是陈大人的亲兵侍卫。陈大人对你一向很好,你为什么能做出这么下作的事呢?”

    韩六儿自知难逃一死,把经过又大致说了一遍。李达不再废话,向外面一摆手,亲兵们过来拉起韩六儿就向外走。

    李先站起来喊道:“慢着。”

    转过身来对这李达深施一礼,说:“中使大人,韩六儿所做的事,怎么处罚他都不为过.看看他的遭遇,出这样的事也情有可原。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我们人?请大人责罚过他,留他一条性命吧。毕竟我们已经走出来差不多万里之遥,也不容易。”

    陈鲁心里高兴,这是自己的一记神助攻。他也有心救韩六儿,但是他还是自己的亲兵,难免有护短的嫌疑。

    这些人最有发言权的当然是李先。如果他没有杀韩六儿的心,别人也就不好说什么,毕竟被掳走的是他李先。

    李达也猜出来,他们三人一起归队,肯定也是陈鲁的意思。

    杀不杀他韩六儿无关大局,于是问李先:“思颜大人,掳走你的是这个畜生。你受了这么多苦,他不该杀吗?”

六十八、寄下这颗人头

    李先说:“他的罪状在开始时,把使团引进山谷。至于后来掳走下官,已经变了性质,他受妖人控制,身不由己,已经不是他的本意了。”

    李达说:“那好吧,问一下大家吧。”

    另外的三个武将一片声地要杀掉他。

    闻达说:“国有国法,军有军规,这么大的罪过,不杀怎么带兵?不但要杀,还要在军中大张旗鼓地杀,以肃军纪,以儆效尤。”

    李先说:“闻将军言之有理,自古慈不掌兵,义不行贾。但是万事都有权变,在这去国万里的地方没有必要大肃军威,大家本来就上下一心,这样杀了他恐怕寒了将士之心。另外,留下他也多一份力量。”

    这话讲得一点力度都没有,似乎牵强附会,强词夺理。

    李达说:“这样吧,这是子诚大人的亲兵。你说吧,怎么处置?”

    这是给陈鲁的面子,陈鲁早有准备,说:“各位大人,我心里惭愧,没意见,听大家的意思。”

    李达知道他为难,不好再问,说了一句:“大家的意见不一致啊。”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对陈鲁说。

    陈鲁不得不答:“我子诚听中使大人吩咐。”把球又踢给了李达。

    李达只好说:“打二十军棍,到马夫队喂马。”

    大家满心不高兴,也没再争执。

    只有陈鲁又说话了:“中使大人,既然饶他不死,我现在还没有亲兵,用他已经习惯了,还让他跟我吧。”

    这大出人们意料,李达也吃了一惊,这事非同儿戏。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叛徒,为了自己活命,不惜葬送整个使团。

    陈鲁这不叫仁慈了,这纯粹是不讲原则的忠奸不分。

    李达说:“这断断不可以,这样反复无常的小人留在身边,你放心我们还不放心呢。”李先也说这没必要,陈鲁仍然坚持。

    哈三知道,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害得了陈鲁,何况他的寿数有限,陈鲁想用自己有限的寿数挽救一个人,于是他提议:“中使大人,既然陈大人坚持,就应了吧,就看他韩六儿有没有良心了。”

    李达说:“还不快谢过陈大人。”

    韩六儿膝行几步,跪过来,刚要拜谢,陈鲁说:“不识好歹的东西,谢我干什么?还不快谢过中使大人和各位大人。”

    韩六儿跪拜几次,跪在那里哭。

    闻达说:“行刑吧。”

    一直没说话的纳兰开口了:“各位大人,既然让他做陈大人的侍卫,这二十军棍暂时给他记住了,总不会让陈大人再伺候他吧?”一句话把大家都说笑了。

    李达说:“韩六儿,你记住,不是赦免了你,而是把你这颗人头先寄放在你的肩膀上。再有三心二意,不但杀你,本使奏明圣上,夷你三族。”

    陈鲁知道,这话是最管用的,看韩六儿的心吧。

    使团也不等到午时了,李达下令,立即开拔。李先坐车,没问题,陈鲁坚持说自己没问题。

    走了七十多里,都是人烟稠密的好去处,到了一个叫瑞夫的地方,下令扎营。找人问了一下,哈密卫离这里还有两百多里。

    几人听了,不觉哑然失笑,都是地图惹的祸,如果标识得明白,也不至于让贼人骗去。在瑞夫的西面扎下大营。

    田野里已经见到了绿草,柳枝也吐出了新芽,天高地阔,一望无垠。

    鲁哈图带人买回来一些草料、青菜等,人马都饱餐一顿,早早睡下了。

    韩六儿对陈大人感恩不尽,尽心尽力服侍。看大人睡下,把那两坛醋找出来,检查一下,没事了,已经不冻了,放心地放在床边。自己抱着佩剑,坐在椅子上守护。

    陈鲁又困又乏,合衣躺在床上。不知怎么回事,他发现自己已经在蛤蟆的屋里了。一切都没变,蛤蟆还在编着虾篓子。

    陈鲁不敢迟慢,抢上前去施礼,知道师父古怪,施完礼后自己站了起来,双手托着醋坛子,准备奉给师父。

    蛤蟆阴沉的脸放晴了,向地上指了指。陈鲁明白,老一套,抓蛤蟆。

    他和这位蟾兄有了感情,嘴里叨咕着:“蟾兄,师父要吃你,你为什么不跑啊?你没学过孙子兵法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就是让你开溜。这事不怪你,是师父先不仁的,我们没人怪你不义。”

    边说边抓过来,没直接递过去,他知道师父装作听不见,索性明说:“师父,蟾兄已经修炼的通了灵性,请师父大发慈悲,免了它这一刀之苦吧。”

    一脸晴天样的蛤蟆突然一声断喝:“滚蛋!”

    陈鲁转身就走,说:“告辞。”

    蛤蟆说:“把东西放下滚蛋。”

    陈鲁只好把蟾兄放在石桌上,说:“师父,你说我选了这么多年师父,怎么就选了你呢?你的缺点太多了,第一,不知道保养,饮食不均衡,只吃肉不吃菜;第二,不知道环保,蛙类是益虫,对人类贡献极大;第三,就是你这人太善变,翻脸比翻书都快。”

    蛤蟆看了他一眼,指一指自己的嘴,示意他不要说话,和原来一样,吃饱喝足,心满意足的样子。

    剩下的工作当然是扔掉这只蛤蟆腿了。

    陈鲁不敢贸然扔,他知道搞不好又得扣除几个月的寿数,干脆不说话,眼睛看着师父。

    蛤蟆明白他的意思,说:“不要以为拿了一坛子宁化府,就能让我放水。我蛤蟆从来不受贿赂,一向秉公办案,还是老规矩吧。”

    陈鲁大喜,自然晋级还是免费,跑偏到第七重扣掉十二天寿数,太划算了,干。拿起蛤蟆腿走了过去。

    看一下九个篓子,前五个已经没有了亮光,其他四个篓子都在急促地闪着光。

    在他刚要扔的一瞬间,蛤蟆冷冷地说:“看好了,投错了你可就没命了。”

    “什么意思?不是说老规矩吗?”

    “没错,老规矩,自然晋级免费,寿数不变。投错了,到了第七重,十个月寿数。”

    “啊?师父,这么没人性的规矩。投错了,我立马就死了,连回到大营告别都不可能了。他们都不知道我去哪了,怎么招魂啊?我老人家岂不成了异乡的孤魂野鬼。俩字,不干!”

    “说了半天,就后面这两个字有用,不干就快滚蛋,我这也不想留下一堆臭肉。”

六十九、红粉朱颜

    “师父,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你一向都温柔体贴,是不是我把宁化府送给你,你翻脸无情了,以后可不敢送给你了。再说了,我一旦投到第七重,大营里还有好几坛子宁化府,我老人家怎么送给师父啊。师父,还是照上次的例子吧?”

    “我告诉你,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我不是担心你的寿数,就怕你回不了大营,死在我这里,让我吃官司。”

    陈鲁明白这是师父的激将法,但是他偏不信邪,寿数都没了又能怎么样?何况还不一定就投错呢。

    他看了一眼师父,说:“师父你学坏了,没人性,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

    蛤蟆就像入定了一样,毫无表情。陈鲁豪气大发,朝着六重虾篓子投了过去,这只蛤蟆腿凌空飞起。

    几个篓子迅速地放出光来,急速闪耀着。蛤蟆腿缓缓地向第七重飞去,眼看到了,突然改变了方向,径直飞入第六重,发出柠檬绿和粉色交织在一起的光芒。

    陈鲁一阵惊喜,几乎晕眩,他极力镇定,可还是一阵阵迷糊。

    他感觉似乎被什么东西拉了一下,他仔细看了一下,已经出了屋子,不见了师父。

    他来到了一座大花园,花园里还有一个湖泊,波光粼粼。

    陈鲁生长于江南富贵之家,又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在一个宅子里有这么大的湖泊还真是第一次见过。

    湖泊上有假山,亭台轩榭,应有尽有,向远处看去,一排排建筑,不知道有几进几重,屋脊相连,重重叠叠,红墙绿瓦,飞檐斗拱,雕梁画栋。

    看一下四处景致,似乎是烟花三月,桃李芬芳,杨柳垂丝,杂花生树,美不胜收。陈鲁看到了人影,他也无暇他顾,只顾贪看景致。

    这时有人走过来,是两个妙龄少女,一样的服饰,一样的打扮。都穿着葱心绿的拖地长裙,佩环叮当,美而不妖。

    两个女子来到陈鲁近前,施了一礼,说:“公主等候多时了,请。”

    陈鲁心里疑惑,这次可能真是做梦。我记得明明在师父的茅草屋,没事给师父扔蛤蟆腿、打嘴皮官司玩呢,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还是什么公主。

    管他呢!既然是公主,那一定是美轮美奂的绝色女子。

    作为一个六品的芝麻绿豆前程,有心看看我们天朝的公主,你想多了,连他的三等丫鬟也见不着啊。在这里能见到公主,岂不是有些造化!

    陈鲁随着两个少女分花拂柳向前走去,只觉得飘飘悠悠,似乎在脚底下踩着什么。

    转眼间来到一座大殿前,在外面看,气势恢宏,一派富贵气象。

    走到里面,感觉分外精致,淡雅中带着几分迷离,一阵阵如醉如痴的香味,直往陈鲁的鼻孔里钻。

    陈鲁四下打量了一下,大殿里两边站着无数个绿裙少女,和那两个侍女同样的装束,而且手里都拿着一个精致的绿圭,绿圭的形状像一只细长的虫子。

    陈鲁还是疑惑,是不是来到了勾栏瓦舍、秦楼楚馆。这不好,让都察院的御史们或锦衣卫知道,上折子参了一本,自己这一生的清名就毁了。

    这时有人说话了:“不要胡思乱想,既来之则安之。”

    陈鲁这才发现,大殿深处有一个高大的御座,在几束柔和灯光的照耀下,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女端坐在上面,这一声犹如莺啼燕语,摄人心魄。

    陈鲁看他的装束,也是葱心绿的长裙,一件粉色的褊衫,高耸云鬓,双眉修长,鹅蛋形脸,面白如雪,微翘的鼻子,尤其是那一对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眼睛,能把人的魂魄勾走。

    陈鲁看呆了,他在想,我老人家可以对皇上发誓,这是五十年来见过最美的女子,没有之一。

    孔老夫子,学生对不住你了,我现在把你非礼勿视的教诲忘了。

    这时有人介绍说:“老爷,这是绿玉公主。久仰老爷的才学,今天不揣冒昧,邀老爷到此,有事请教。”

    陈鲁一下子醒过神来,这是真公主,对我这六品的老年人感兴趣,这怎么可能?

    别弄出绯闻来可麻烦了,于是高声说:“我老人家真是明星级别,你们公主也是我的粉丝吗?太好了,只是今天我不得空,还有些公务需要处理。改天来找公主玩耍,可不要说没工夫啊!我有事,我先走了。告辞,不用送。”

    公主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几乎融化了陈鲁。

    公主说:“果然传言不虚。”又是这句话,难道全天下的人都通过气了,对我老人家都是一个评价。

    公主接着说:“你有多少公务不能在白天处理啊?我们这里也有你们的人走动,不信你看。”

    陈鲁不大相信,随意看了一眼,那边似乎有人走动,只是灯影朦胧,看不清楚,只看见一个背影,非常熟悉,他揉一下眼睛,仔细看时,这个女子竟然是纳兰。

    她向里面走去,出来一个人接进去,这人竟然是闻达。

    闻达搂住纳兰的肩膀向里面走去,这一惊非同小可,想不到纳兰竟然是这样的人。

    他大喊一声纳兰,没人回答,已经不见了踪影。

    公主说:“大人,人生在世,何其短也。尤其是大人,更不能辜负这红粉朱楼,良辰美景,我要和大人痛饮一醉。”

    陈鲁吃了一惊,听她的话里话外似乎知道自己寿数不长。这个人是什么来路,一个良家女子怎么能和陌生男人饮酒。这不是特么的勾栏院是什么?

    这时不见了两边的绿裙女子,他和公主两个人坐在湖中心的亭子里,只见月色皎皎,碧空如洗,微风拂面,带来阵阵幽香。亭子上摆着几样精致菜肴。

    和这位公主面对面坐着,陈鲁细看了一下,有几分来到大营治病那个村姑的模样,又有几分纳兰的眉眼,说话的声音特别像空中的那位女子。

    陈鲁不忍心告辞,看一下她到底是何用意。

    有侍女上前斟酒,陈鲁推辞不会喝酒,不论怎么劝,他就是不动。他现在不比从前,见多了奇情怪事,自然处处加着小心。

七十、莲花国主

    公主说:“大人是把本公主当作风尘女子了吧?我们的国度和天朝不同,我们讲究男女平等。大人既然没有兴致吃酒,就让我为大人弹上一曲吧。”

    说话间手上多了一把琵琶,绿玉公主轻轻一弹,似乎有空灵之声。

    陈鲁听着,感觉不太熟悉的曲子,似乎是《春江花月夜》,又像是《空山鸟语》,只是伴随着隐隐的蛙鸣声。陈鲁听得如醉如痴。

    只听长弦一响,戛然而止。这是仙乐,人间哪得几回闻。

    公主说:“既然陈大人不饮酒,把这坛美酒送与将军和兰姑娘吧。”侍女领命而去。

    这时来了一个女官模样的人,走到台阶下,高声说:“公主,大王有旨。”

    公主也没跪下,站起来躬身而立。

    女官宣读:“兼爱吾女,你既然选中意中人,本王自然欢喜。趁此良宵,吾儿可以和意中人结成秦晋之好。婚后把莲花国都赐给你们,派两万精兵护送你们,封新人为驸马都尉、莲花国国主。”

    公主谢恩。

    陈鲁这才发现,这是真正的帝王之家,反正这事和自己也没关系,坐着把玩手里的绿玉盖碗。

    女官大喝一声:“驸马为什么不谢恩?”

    陈鲁说:“你说谁啊?是我吗?圣旨不是说兼爱和新人吗?和我老人家有什么相干?”

    女官说:“新人就是老爷你,我们公主的乳名叫兼爱,一会儿有花轿过来,请新人早做准备。”

    这事闹的,人家是正八经的金枝玉叶,天潢贵胄,陈鲁还以为是勾栏院的头牌一类。怪不得人家抛头露面,感情是和他陈鲁早已经定下婚约。

    陈鲁想,这莲花国在哪里,光护送就有两万精兵。他一想到自己苦熬到今天,才是一个从六品的前程,但是很快就革命到头了。

    现在一下子是驸马都尉,坐镇一方的诸侯,哇,一品大员,可以了,真是世事难料啊。

    这时又过来一些带刀护卫,抬过来十几个沉重的大箱子。那个女官也跟来了,说:“这是大王陪嫁公主的妆奁,请新人老爷过目。”

    女官命令侍卫打开箱子,是几个大箱子,光芒四射,流光溢彩,亮瞎了陈鲁的眼睛。

    金银自然不在话下,各种珍珠玉器,古玩字画,不可胜数。

    陈鲁虽然出身大家,也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一万人十八辈子也吃用不完啊。还去什么哈烈啊!

    女官命人上了封条,自己躬身告退。

    刹那间,锣鼓响了起来,兼爱已经妆扮起来,侍女拿过吉服,给陈鲁换上。

    陈鲁心中欢喜,自己解开官衣,发现蓝腰带放出光来,似乎有铮鸣声。

    陈鲁心头一震,醒过神来,抢过官服就跑,嘴里喊道:“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新人,我也不稀罕什么驸马都尉。”

    亭子上下瞬间乱了。绿玉公主大喊一声:“夫君,你这是在羞辱我,你现在从这里走出去,我就死给你看。”

    陈鲁看时,她手里果真拿着一把宝剑横在脖子上。

    他心想:这么美丽的公主也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啊,由他去吧。转念又一想,万一真的自杀了,岂不是我老人家的罪过!于是使出“寰宇十方天步”三重,一道黄色光芒击向宝剑,“仓啷”一声宝剑落地。

    再看公主,身子连晃都没晃一下。

    陈鲁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寰宇十方天步”三重,一些修仙者也难挡,这样一个弱女子却这样,果然不是凡夫俗子。

    他慌不择路,也不辩路径,到处乱窜。侍女们围追堵截。

    这时陈鲁看见一个朱红大门,他似乎看到了大门外的月色,他拼命跑过去,到了门口,一个高大肥胖的人拦住去路。

    这人身穿的似乎是龙袍,又不太像,因为颜色是绿的,头顶上带着绿色的王冠,垂着九旒。

    陈鲁差一点笑出声来,不是说世上没有人戴绿帽子吗?这不就有了吗?说没有的是你没见识,问我老人家好了。

    王爷狠狠地说:“我女儿兼爱选中你作驸马,你却不知好歹。蠢东西,来人,杀了他。现在给你一次机会,你回心转意了,寡人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陈鲁说:“既然你对我都这么了解了,你说我还在乎多活那么几个月吗?动手吧,给我老人家来个痛快的。”

    国王半闭着的眼睛全部睁开了,两道发贼的绿光像箭一样直射过来,陈鲁大叫一声,醒了。

    四周看了一下,还在蛤蟆的茅草屋里。第六重绿色光篓子里,蟾兄瞪着两只绿眼睛看着陈鲁。

    蛤蟆说:“你逃过一劫,可喜可贺。”

    陈鲁内心已经非常清明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相由心生,魔由心起,走过去拜谢师父。

    蛤蟆说:“不要忙着乱拜,好像我很快就死了似的,去和蟾兄说说话吧。”

    陈鲁不再犹豫,迅速向虾篓子走去,说:“蟾兄,我要回去了,你有什么话嘱咐我吗?”

    这时他看见蟾兄的嘴巴似乎在一张一翕的,一段梦中公主弹的曲子传了过来,似隐似现。

    陈鲁抬头四下张望了一下,没有,他又凑近虾篓,又听到了那仙乐。

    陈鲁回到师父前,跪在那里,一声不吭,此时无声更胜有声。

    师父也没说话,用手凌空抓了一下,一个符道抓在手里,向陈鲁的右手轻轻一推,符道在陈鲁的右手上不见了,片刻功夫,右手放出粉色和绿色光芒,像一条细线,连绵不断,仙乐声悠然而止。

    蛤蟆说:“记住,这一重是用来对付男性的,用错了会伤着自己。回去吧。”

    “我不回去,一些事我还没弄明白呢。”

    这时听外面一阵乱嚷,有人在叫他,是韩六儿。陈鲁静静地躺在床上,回想一下,醋坛子还剩下一个了。

    他懒洋洋地问:“什么事,这还不到四更天呢?”

    “快到了,刚才闻将军亲兵来报,他外出了,整晚上都没回来。”

    陈鲁脱口问道:“纳兰姑娘呢?”

    这一问,把韩六儿问得晕头转向,这和人家纳兰姑娘有什么关系。

    陈鲁意识到自己说话太莽撞了,也不解释,吩咐道:“把营门口执勤的哨长叫来。”

七十一、亦幻亦真

    哨长过来,刚要行礼,陈鲁摆摆手,示意他说话。

    哨长说:“那时候都已经入更了,纳兰姑娘到营门口喊,找闻将军有事。闻将军出来,两人就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卑将怕出事,告诉了韩侍卫。”

    韩六儿吃了一惊,那时候哨长没提到纳兰姑娘,而陈大人第一句话就问到了,他似乎知道了,这真是咄咄怪事。

    陈鲁问哨长:“为什么不告诉哈将军?”

    哨长嗫嚅了一会儿,没说话。

    陈鲁明白,哈三和纳兰的关系特殊,这事哨长不好对他讲,于是问道:“纳兰姑娘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不知道,晚饭后一直是我当值,没看见她出去。”

    韩六儿说:“又胡说,吃晚饭时我还见到过纳兰姑娘。”

    哨长说:“那卑弁就不清楚了。”

    陈鲁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听见起床的梆子已经响过一会儿了,示意韩六儿,韩六儿会意,把哨长打发回去,自己出去了。

    陈鲁开始准备行装,韩六儿回来了,说:“大人,你真神了,纳兰姑娘在中军大帐门口警戒呢。”

    陈鲁说:“知道了,我们去吃饭吧。”他走进中军大帐,纳兰和喜子正在忙活给大人们上饭。两位李大人已经入座,正等着陈鲁呢。

    陈鲁告罪,陪着两位使节吃完饭,洗手漱口。陈鲁才说:“闻达将军一夜未归,我们是否等他,请中使大人示下。”说得十分郑重。

    李达二人吃了一惊,纳兰也一脸惊讶。李达问道:“怎么回事?”

    陈鲁让韩六儿把经过讲了一遍。

    李达看到纳兰的脸涨得通红,想要说话的样子,摆摆手制止了,他大发脾气,说:“荒唐,你问一下喜子和这些侍卫,纳兰离开过中军帐吗?”

    喜子赶忙说:“纳兰姑娘一直带着两个侍卫在大帐内外巡视,连觉都没敢睡,还能出去?再说出去也不会和闻将军去啊,他算个什么东……”

    李达断喝一声,拦住话头。

    纳兰反而镇定下来了,笑着说:“哨兵见鬼了吧?”

    陈鲁点点头,不知道哪个是梦,哪个是真,亦幻亦真。他自言自语地说:“是见鬼了,我老人家也见鬼了。”

    李先听他这么说,以为他在怀疑纳兰撒谎,解释道:“纳兰真的没离开过,我们都可以作证。”

    陈鲁一怔,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说:“两码事,我说的是另一件事。”

    这时哈三跑进大帐,见过礼,红着脸说:“这是特么的谁在胡说八道?大营里都传遍了,中使大人,我们都整装待发了,只等一声令下了。”

    李达下令:“不用去找了,告诉将士们,再等一个时辰出发。”

    哈三不同意:“中使大人,卑将以为这里有名堂,应当及早启程,恐怕迟则生变。”

    李达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也不好扔下闻达就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如何向朝廷交代啊?”

    这就是使团一把手应该考虑的。

    陈鲁也这样想,如果没有问题还好,留下他的亲兵侍卫等着,回来后一起追赶使团。

    可是如果出了意外,丢下不管,闻达可是朝廷五品官员,圣上追究下来,李达吃罪不起。

    陈鲁回想一下梦中情景,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可能被哈三言中了,这很可能又是一个阴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没发表意见。李先同意推迟一个时辰。

    暖洋洋的太阳升起来了,哈三已经下令,拆掉寨栅,士兵们都在装车。

    这时候在使团前面来了一群人堵住门口。官兵们都记得马城的事,心有余悸,慌了手脚,尤其是大寨已经拆掉,无依无靠,拿什么保护使团?

    哈三赶紧下令,按战斗序列保护好大人们。

    陈鲁暗自叹息一声,该来的迟早会来的。于是向李达请示,走到前面来。人群已经走近了,两位官员模样的人走上来和陈鲁见礼。

    按礼制说,这两位也算是朝廷命官,早就应该来拜访使团,只是官微职小,一个小亭长而已,还上不了台面,不敢贸然拜见,这是没办法。

    亭长说:“大人,闻达是不是朝廷官员?”上来就质问,说着带有蒙古话腔调的西域话。

    陈鲁正想镇唬他一下,看他不会官方语言,有了借口,厉声说道:“你在和谁说话,知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朝廷副使?我老人家自从记事以来,没见识过你这样的官员。我给你点青盐,回去把牙刷干净再和我老人家说话。”

    韩六儿刷地一下抽出佩剑,大喝道:“跪下!”

    亭长吓得一哆嗦,腿一软跪了下去。

    陈鲁缓了一下口气,说:“有事说事,有问题大家商量着解决。我老人家从来不怕问题,你站起来说话。”

    亭长站起来,脸上竟然有汗,他擦了一下,说:“夜来闻达到我们文书家里奸宿他的妻子,还把文书打伤了。现在群情汹汹,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发落,请大人发落了。卑职刚刚无礼了,还请大人见谅。”

    说完话,把手一挥,人群就像一个大雪球一样滚了过来。

    哈三全神戒备,向空中仔细地看了一遍,白日青天,艳阳高照,没有什么异常。他放下心来,下令两哨士兵张弓搭箭,以备不测,其他人后退五十步。

    陈鲁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还是出现了:闻达只穿了一件长内裤,赤着上身,反剪着双手押了上来。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也许是羞愧,浑身在颤抖。

    使团发出一阵惊呼,几个百户总旗拔出佩刀,气愤地挥舞着,请示哈三,救下闻达。

    哈三断喝一声,几位将官退了回去,但是声音没办法压下去。

    陈鲁看见闻达旁边还绑着一个女的,固定在能推走的行刑车上,她薄薄的衣服上血迹斑斑。

    不知道使团里谁喊了一声,“纳兰姑娘”,官兵们又是一阵惊呼。

    陈鲁早都看出来了,非常像纳兰。对一个人的判断,不好把握,看的角度不同,描述的也就不一样,有人看着像某人,有的看着就不像,而且怎么看也不像。大家都在惊呼,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他向韩六儿耳语几句,韩六儿跑着进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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