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篝火晚会
哈三先带人出去,他必须要确保安全,看到了,领头的就是伯颜。哈三迎上去,客气几句,眼睛就像人群里张望。
伯颜明白他的意思,向纳兰点点头,纳兰说:“官爷放心,蒙古人待人坦诚,直肠子,不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我爹已经做了准备,有人胆敢动歪心思,不用官爷们动手,一定会有人收拾他的。放心吧,万无一失。”
纳兰用汉语很委婉地说了这一通,这很出乎哈三的意料。看他白天的做派,就是一只骄傲的孔雀。
哈三看他忽闪着美丽的大眼睛,耸动着有些浓重的双眉,都写满了真诚。这真是判若两人,哈三顿时心生好感,白天的不快消失了一大半。
纳兰接着用蒙古话说:“我阿达知道不方便进大营,你们前面的草场已经清理好了,把雪清理了,准备好了木头和麻油。一会儿你到那看一下就知道了。”
伯颜接过话来:“官爷放心,我已经明白了官爷们的意思。开始我听见里面三声号炮,这是对尊贵客人的礼节,刚刚已经看见天使了,也看出来了他在犹豫。我告诉大伙儿,把生东西放在门口,我们直接就去前面。纳兰,去点火吧。”
纳兰看了哈三一眼,把头发一甩,跑了。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大营前面燃起了一堆堆篝火。李达已经走出大营。哈三给韩六儿使了一个眼色,韩六儿明白,对陈鲁说:“大人,把衣服系紧,外面太冷。”边说边整理一下服饰。
陈鲁明白,他在检查蓝腰带、青龙剑和鬼符,于是问了一句:“官兵们都戴上符箓了?”
韩六儿说:“都戴上了。”
大家边说着走向篝火,靠近大营门口这里,摆着一张宽大的桌子,一个大火盆放在桌子上。桌子两旁都燃着篝火,桌上摆着干酪、熟肉和几样瓜果。
李达很满意,在这冰天雪地的高原地区丝毫感觉不到寒冷,伯颜安排几位官员落座,然后带着众人行礼。李达站起来虚扶一下,让喜子把伯颜扶起来。
人们行过礼,在篝火旁围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地上铺着羊毛毡或大狼皮褥子,都席地而坐。在这里。没有蒙、汉、回的区别,大家感觉真的就是一家人。
李达和众人坐在桌子旁,他心里有事,吃了一点东西,喝了一碗马奶酒,就提起了正事。
伯颜说:“大人不忙,天师出门了,大约在二更天回来。现在我们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开怀畅饮。”
这时有几个蒙古汉子弹起了勺子胡琴(马头琴)。大家都静了下来,悠扬的琴声伴随着噼啪作响的火声,在这空旷的雪地草原传送到远方。
大家看空中,一尘不染,迷迷茫茫的星星不时地、调皮地眨着眼睛,感觉那星星就在头顶上,触手可及。
使团的官兵们自从肃州启程以来,何曾有过这种享受。这时有人伴随着琴声跳起舞来。
纳兰跑过来拉着哈三的手去跳舞。李达吃了一惊,这蒙古人够大方的,不但抛头露面,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男人拉拉扯扯。在天朝,只有秦楼楚馆的人才这样。
陈鲁看见了闻达,闻达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纳兰,陈鲁心里叹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纳兰虽然算不上绝色女子,但在这些丘八眼里,赛过了貂蝉,赛过了肥环瘦燕。他子诚何尝不是这样,对这位蒙古女子也非常欣赏。
陈鲁摇摇头,笑着说:“两位大人,我们也去跳舞。”
李达一愣,看陈鲁使眼色,赶忙起身。这时伯颜已经站起来躬身邀请。
李达心里清楚,这大冷天出来干嘛?不就是为了怀柔吗?爽快地答应了。人们围了几圈,欢快地跳了起来。蒙古人男男女女和着胡琴引吭高歌。
李先觉得这歌声,这场面似乎熟悉,感觉就像做梦一样。他看李达根本不会迈步,陈鲁似乎能放开一点。
而李先自己,不由自主地就随着歌声跳了起来,中规中矩,而且很放得开。这让几位官员吃了一惊。
伯颜也看在眼里,过来问了一句:“李大人也是蒙古人?”
说的是蒙古话,李先迷茫地摇摇头。伯颜以为他听不懂蒙古话,又用蒙汉话夹杂着问了一句。李先回过神来,微笑着用蒙古话说:“我是汉人。”蒙古话说的非常纯正。
这时有人来告诉伯颜,天师来了。伯颜马上引荐给几位官员。人们以为这天师是一个老者,一见面吃了一惊,这位天师也就是三十岁刚刚出头,矮个子,圆墩墩的,五官还算端正。
陈鲁知道,所谓的天师,就是巫师。这个职业就像天朝的钦天监和太医院官员,都是世袭的。
天师知道是官员,上来见过礼,大家悄悄地回到大营,伯颜和纳兰也一起去了。在营门口哨兵的大帐里,胡春百户早已经安排好,把两个病人放在了这里。
天师只是站在远处看了片刻,从自己的搭背里拿出三炷香点上,走到大帐门口,望空礼拜,嘴里念念有辞,烧化了鬼符,然后又跪了下去,双手和头触在地上。
在火把光影的照耀下,大家看他的头上冒气了白气,额头上大汗淋漓。
过了一刻钟,他直起身子,又朝空中不知道说了两句什么,缓缓地站了起来,说:“各位大人,这两位小哥路过穷鬼村时吃了穷鬼们的食物或水,中了邪气,都积郁在体内,不妨事的。”
众人看他说对了症状,有了希望。李达忙说:“天师说的极是,如果能治好将士们,本使不吝赏赐。”
天师说了一句:“好说。”拿出一个桃木剑,又烧了一个符,拿着桃木剑比划了一阵子,说:“拿酒来!”
有人端来半碗烧酒。他又从靴子里摸出来一个鬼符,用嘴一吹,鬼符着火了,他又吹了一口气,鬼符飘到了酒碗里,“呼”的一声。满屋红光,只一闪就灭了。
天师端起酒碗给病人服下,然后站起来,手持桃木剑,脚踏七星步,剑尖指向北斗,口中念念有辞,只听他大喝一声“去”,一道红光从桃木剑上冲出,箭一般地射向空中。
但是到了空中,这股红光停了下来,来回抖动,不一会儿开始往回退缩。有一个绿色的尾巴时隐时现地跟着它。
二十八,一物降一物
再看天师,拿木剑的手似乎有千钧重,特别吃力的样子。他的头上又冒起了腾腾热气,豆大的汗珠一串串地往下掉。
红光眼看就要回到剑上,大家看见天师咬一下牙关,用力跺了一下脚,喊道“疾”,“叮当”一声,火花四溅,桃木剑发出钢铁一样的声响,紧接着一下子着火了。天师大叫一声,倒在地上。
桃木剑已经烧得乌黑,红光和绿光都不见了踪影。哈三一直在观察空中,看见一道黑气凌空而去。
大家都慌了手脚。还是伯颜能稳住心神,说:“大人们,不要慌,我平时和已故的老天师交好。知道这时候的天师不如对方法力,也曾经听老天师的解禳之法。用草原上梧桐树叶子,煮水服下,把树皮烧着,烟熏一下就没事了。”
说完,让纳兰安排人去取,过了一会儿取来后,依法操作,天师真就醒来了,看着众人说:“惭愧,这不是穷鬼庄普通的穷鬼,他们的后面有高手,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只好请官爷们另请高明了。”
陈鲁说:“不要灰心,我老人家观察了半天,天师虽然败给了对方,但是我们没见到身体有什么异样,足见法力深厚。”
天师苦笑一下,说:“大人过奖了,说出来不怕大人们笑话。我们这一行,都在太元圣母那里有备记,无论何处妖仙怪谲,没有圣母指令,没有人敢伤我们。因而对方不敢下死手。”
陈鲁说:“既然这样,我们也不能勉强,我老人家还想请天师指点指点,自古“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我就不信没有制住他们的人。”
天师说:“大人言之有理,据我所知,这里向西南处有一座赤斤山,都说山上住着一位老妇人。我们世代都住在这里,大家都这么传,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人们都称呼她显婆婆。
“她平时济老怜贫,救灾扶弱。据家父所说,穷鬼庄的鬼仙们经常得到她的救济,对她的话言听计从。只是显婆婆很少下山,也没有人能请得动她。到这个时候了,大人们也只好一试了。在下告辞了。”
李达让喜子拿出一块银子,足有四五两重,递给天师。天师也不看,接过来很随意地向自己的搭背里一扔,飘然而去。
大家开始议论下一个话题——赤斤山。这时候只有请教伯颜了。
伯颜说:“确实有一个赤斤山,离这里也不算远,只有三十里路,就是太过凶险。山上有虫草,每年都有人去采集,很少有人生还,即使能回来的,也是伤痕累累。这些年已经绝了人迹,山上的山精树怪恐怕都已经没有人能制了。”
陈鲁问道:“老先生去过那里吗?”
伯颜点点头,说:“没上过山,只是去过附近一些地方。”
这时哈三走过来说:“中使大人,卑将请命,请显婆婆下山。如果违期,甘当军法。”
陈鲁点点头说:“中使大人,也只有此人了。”
李达摇摇头说:“哈三肩上的担子不轻了,保护陈大人是你专职,你不能离开。病着的二十几个士兵,加起来也没有你一个人重要。本使就是宁愿他们都死了,也不愿意让你去冒险。”
其实这也是大家的想法。这些士兵和哈三比起来能值几何?三军易得,一将难求,这些官员们能不懂这个道理吗?
大家都这么想,但是中使大人的话刺痛了一个人——闻达。
他们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无视这位三军主帅的存在,拿它当空气呢?他感觉到很不爽,走过来说:“中使大人,末将请命去赤斤山。”
李达和陈鲁对看了一眼,知道是几个人说话不注意伤到了这位锦衣卫副千户。
说实话,闻达能做到这个地位,除了自己的显赫家世,还有他自己的功劳也是分不开的。能坐到这个位置,那绝不是泛泛之辈,武艺那是没得说。
李达说:“闻将军,你是使团的主帅,三军不可夺帅,这队伍里怎么能少了你?”
这时陈鲁也说:“是啊,闻将军,队伍里少了我都没什么关系,就是不能少了主帅,你不能离开大营。中使大人,我子诚建议,就是哈三将军了。他还可以趁机打探一下宝马的下落。我们在这里很安全,一切有当地的蒙古乡邻。我们也可以在这休整两天。”
李达点点头,说:“那好吧,就哈三了,你自己点兵。但是这道路不熟,这得伯颜先生帮忙了。”
伯颜赶忙回答:“没问题,我的孩子们也都去过那里,我派一个人带路就是了。”
这时候站在一旁的纳兰说话了:“阿达,大人,不用再找别人了,我熟悉路,我去。”
真是语惊四座,李达赶紧摇头否决:“不行,这不是普通的向导,很有可能要上阵厮杀。你一个女孩子家,一旦伤着你,我们怎么对得起你的阿达。”
陈鲁也要劝阻。这时哈三显出非常高兴样子,说:“纳兰姑娘肯出手,这事就成了一半了。”
几位天使又吃了一惊,都知道哈三虽然年轻,却是一个老成持重的人,这样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一定是哈三见识过她的本事。
大家都不反对了,只有闻达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只一闪而过。
伯颜也没表示反对,只是谦虚两句:“纳兰一个女娃家,没什么见识,恐怕误了官爷们的差事。”这就算是定下来了。
于是哈三挑选了八个士兵,都有武艺在身,兵龄都在三年以上,蒙古话和汉话都会说。陈鲁又特意交代哈三几句,告诉每人都戴上鬼符。
第二天,这几人各选了一匹快马,纳兰路熟,一个多时辰就到了赤斤山下。
大草原上,丘陵相连,太高的山并不多见。这高耸的赤斤山无依无靠地很突兀地立在那里。
几人骑马围着转了一圈,想找出现成的路径。让他们很失望,没有,没有,就是没有。但是发现这山并不是孤立的,它后面的余脉向西南蜿蜒而去,绵亘不绝。
哈三等人走近时,看见的是悬崖峭壁,苍松翠柏,一阵风吹过,真像是虎啸龙吟。大家知道,这里人迹罕至,根本就没有路。
二十九、贼窝
纳兰说:“我阿达说,在山的正北,原来有一条小路,这些年没有人走了,已经被柴草树枝一类的东西盖上了,咱们去找这条小道。”
哈三同意,留下两个士兵看守军马,众人拔出佩刀,找了一会儿,似乎还有一些痕迹,这也就算是最好走的了。
大家边砍树枝一边艰难地向山上进发。这一下群鸟惊飞,禽兽奔逃,整个山上都热闹起来了。
哈三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这位显婆婆是什么人,为什么住在这里?她是修仙者吗?”
纳兰说:“小时候听爷爷说,显婆婆原来是太元圣母的侍女兼修道,因为违反门规,被逐出师门。自那以后,她变得喜怒无常,到处惹是生非。后来不知怎么就收了心性,来到西域的赤斤山。
“大家都这么传,一代传了一代,只说有这么一个人,见过面的倒是没听说。但是我爷爷确实见过她老人家。”
哈三一听,心里凉了半截,这还是人吗?这不是一个神话传说吗?恐怕连修仙者都算不上,看起来这一趟要白跑了。
伯颜交代过,攀上石涯后,有一个大的平台,那里有一些庙宇,显婆婆就住在那里。
几个人已经走了一个时辰,太阳已经偏西,士兵们走不动了。哈三下令休息一下。几个人倚着树干喝水,吃干粮,补充体力。
哈三在默默观察,他注意到,在左手边有些树枝杂草被砍断,被踩踏得乱七八糟,这说明一直有人上下山,他指了指,纳兰点点头,示意早都看到了。
哈三走过去,看有的树枝还很新鲜,不会超过一天,而且上下山的人数也不少,至少有十人。
纳兰说:“如果是正常行人还好,如果是敌人,那山下的弟兄可就危险了。”
哈三说:“我们加快速度,不管是不是敌人,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我们也没办法躲着他们,见招拆招吧。”
哈三摆摆手,几人加快速度,有穿过一片密林,看到了一排石阶。几人拾阶而上,来到一个不大的广场。只见断壁残垣,瓦砾成堆。哪里有人住过的痕迹?
但是,哈三久经战阵,第六感官告诉他,有人在周围窥视。他迅速向士兵们发出准备战斗的手势,几个人站在平台上,全神戒备。
纳兰高声喊道:“赤西副总管多罕带话给显婆婆。”
连喊三遍,只能听见荡悠悠的回声,在这空旷的大山里一波连着一波地传出去很远。
哈三吃了一惊,不知道纳兰说的是什么人,这分明是前朝的四品武官。
哈三看没人回答,向庙里走去,穿过破庙,后面还有一个高大的建筑,虽然有些破败,但是还能遮风挡雨。
哈三想:“难道显婆婆住在那里面?”带人走到门口,纳兰又重复了那一句话,听到的依然是回音。但是他们坚信,现在这里一定有人。
他们小心地推开门,屋里光线很暗,空荡荡地,甚至连一个佛像都没有。但是哈三看见了地上杂乱的脚印,还听见了似乎是人的喘息声,大声喊道:“退出去!”
话音未落,一道道寒光从四处射了过来,几人持刀拨打,但是已经有两个士兵中招倒地,是飞镖。纳兰用手接住一枝,反手射出,一个人从天棚上惨叫着掉了下来。
这时跳出来五六个大汉,手持蒙古弯刀,向几人身上招呼。哈三用汉话喊道:“不要慌,这是蟊贼,杀了他们。”
几人各持刀剑杀了过去,几位士兵落了下风。哈三和纳兰很快打败对手,看部下落败,哈三用手铳,纳兰用飞镖,放倒了几个,其他人向后跑去,几个人紧追不舍,原来是一个后门。
追出后门,是一个通道,哈三感觉进了山洞,越走越黑。哈三喊道:“停下!”
他知道再追下去会吃大亏,想退出去,弄一个火把再进来。
这时有人似乎要配合他一样,传出来一句蒙古话:“点火把!”然后是悉悉索索的声音,火把亮了。
哈三看他们没有趁黑偷袭自己,对他们颇有几分好感。定一下眼神,看他们有近二十人,一色的蒙古人装束,都站在那里,手持弯刀,对着哈三等人怒目而视,好像是有深仇大恨。
哈三感觉他们之间闹了误会,高声说道:“各位英雄,我们无冤无仇,素不相识,为什么一见面就痛下杀手?”
其中一个人回答:“别说那么多废话,看你们的打扮,也是蒙古人,你们上山来干什么?是不是官差?”
哈三看不清他的相貌,只看见他的脸颊上有长长的一撮毛,说:“我们上山来拜访显婆婆,无意冲撞各位英雄。请问在下怎样才能见到显婆婆?”
山洞里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一撮毛说:“神话听多了吧?白日青天的,哪里来的显婆婆?你这分明是借口,这个女子刚刚说什么副总管,不是官差是什么?你们骑着官马,拿着火铳,还想抵赖。说,到底来干什么?”
哈三这才听明白,原来是误闯到了贼窝,感觉又好气又好笑。既然是一个贼窝,听他们的语气,显婆婆这事没有可能了。
他不愿意趟这浑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对这些人抚胸一礼,说:“兄弟实在是误闯贵地,不好意思,我们这就离开。”
这时进来一个人,在一撮毛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一撮毛说:“请留步,看一下,你们认识这个人吧?如果是为他而来,你们就带走吧。”
火把向洞顶照去,上面吊着一个蒙古人。哈三不想惹事,看也没看,说:“和兄弟无关,告辞了。”
一撮毛突然说:“他叫阿默,育马城兽医。”
声音不算大,但在哈三听来,电光石火一般。这伙儿贼人和马城有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一撮毛又是一声大笑,说:“狼尾巴还是漏了出来,你们在山下的两个弟兄都背着火铳,又都说着那蹩脚的蒙古话,不是汉人官差又是什么?现在说实话吧,不然我们一刀剁了这个狗屁阿默。”
三十、显婆婆
漏了,装不下去了,但是哈三认为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说:“这位阿默我们不认识,你杀不杀他和我们没有关系。”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谋划,两匹宝马的消息就在这伙儿人身上,甚至就是他们干的,不能和他们硬拼。走出山洞,他们就没有了用武之地,那时在和他们计较。
一撮毛笑着说:“明说吧,有人要见你们,你们想走也走不了了。我先杀了阿默,然后再和你们说话。”
哈三说:“随便!”然后低声下命令:“救人。”
说完带头冲了过去,但是只走了五六步,洞顶下来一张大网把几个人全部罩住,吊了起来。
一撮毛挥一下手,把他们放了下来,过来几个彪形大汉,把他们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拴在洞中的大岩石上。
一撮毛拿出一个牛耳尖刀,问道:“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说出来放掉你们。”
几个人也不理他,他走到一个士兵身边,笑着在他的腿肚子上扎了一刀,士兵惨嚎着,说:“我们是官兵,来找显婆婆。”
一撮毛问:“找显婆婆干嘛?说!”
哈三一声断喝,士兵闷哼着不说话了。一撮毛来到另一个士兵身边,说:“把这个功劳让给你,说!”
“我真不知道。”
又是和刚刚一样的一刀,这两个士兵鬼哭狼嚎地叫着。
一撮毛轻蔑地说:“看你这些怂兵,你也强不到哪去。”
哈三说:“他们真不知道,你们的事,小喽啰知道吗?不可能都告诉吧?”
“这么说只能问你了,你一定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就是不告诉你,你杀了我算了。”
“好吧,我成全你。”拿着还滴着血的牛耳尖刀又要扎哈三的腿肚子。纳兰高声说:“慢着,我告诉你。”
哈三大声说:“纳兰。”
纳兰也不理他,示意一撮毛过去。一撮毛走了过去,纳兰说:“大叔,我就是东边郡王营子的,我阿达是亭长伯颜,我们到显婆婆这里来求子的。”
一撮毛看她说的是当地蒙古话,又说出了自己老子的名字,估算是真的了,于是说:“这么说你们是夫妻了。那你们带这么多人马干什么,这可都是官马。”
纳兰说:“不瞒大叔说,我夫君确实是官差,但是和你们井水不犯河水。这里既然没有显婆婆,我们走就是了。走出这里,只字不向外人提起。你们要是误杀了官员,你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一撮毛真的犹豫了,显然是被说动了。这时又有人来耳语了一会儿。
一撮毛突然翻脸,骂道:“你这臭丫头,明明是在耍我。谁也不用了,就是你了,说实话。”用血淋淋的刀就要向纳兰的脸上划去。
哈三大喊一声:“我说,你过来,我告诉你。”
一撮毛对着自己人,又似乎对着什么人,嘀咕道:“看起来这两人应该是夫妻。”
哈三早就断定,在暗处一定还有一个人在操弄这一切,为了见到这个人,他索性实话实说:“告诉你,听好了,我叫哈三,陕西都司肃州卫司行军百户,保护天朝使节西行公干,和你们这行没有任何关系。
“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我,这位女子不是官差。她确实是郡王营子的牧民女,她为了救我,故意编成是夫妻,你们放她回去,我随时听你们吩咐。”
一撮毛没理他,走到一边去了。他们留下两人看守,其他人不见了踪影。哈三算着时间,感觉他们去吃晚饭了,他和手下的几个人又饥又渴。士兵喊着要喝水,就是没有人搭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哈三似乎睡着了,有人捅了他一下,他醒了,来人是一个蒙古王府里的嬷嬷装束,说:“夫人有请。”
哈三疑惑,自己明明被绑在山洞里,是怎么解开绳子的?是谁帮助解开的?纳兰呢?夫人,哪个夫人?
边想着边一脚低、一脚高的走着,走过牌楼,来到一座大殿里,五光十色,绚丽夺目,两边站立着无数个侍女和嬷嬷。
上面端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少妇,衣着华贵,高耸云鬓,双眉舒展,杏眼含波。长得大气又不失温婉。
哈三上前见礼,她仿佛没听见,正在和一个人说话。哈三看时,大吃一惊,那人竟然是纳兰,她们两人就像是多年的老熟人一样。
这个嬷嬷说:“夫人,人已经来了。”
这位少妇转过身来,哈三又重新施礼,说:“卑将哈三,不知夫人有何训诫?”
这妇人微微一笑,说:“这就怪了,是你不辞辛苦,跋山涉水来找我,反倒问起我来?”
哈三灵光一现:显婆婆,可这位明明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少妇啊,于是说:“莫非夫人就是……”
“是了,我就是你们那个世界称呼的显婆婆。平时人们见到的都是一位老态龙钟、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因而才有这个称呼。但是他们不知道‘显’字的真正含义,我在世人面前有一千个面孔。好了,不说这些了,你来的差事我早已经知道了。”
哈三说:“那一定是纳兰告诉你的。”
显婆婆笑了:“纳兰也在大殿里,但是她还没来得及谈这件事。我和她的爷爷倒是有一面之缘,也算是故人。”
哈三心里有几分不平,现在看来,这位显婆婆就住在赤斤山附近。自己的来去她都门儿清,那为什么要让自己受这么大苦楚,还好意思说故人二字,又算是哪门子济世救人的修仙者。
显婆婆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说“哈三,不要胡思乱想,切记一句话,无因难成果,凡事自有原由,把你请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穷鬼庄的事。你现在一定饿了,先吃一些东西,然后和我一起去穷鬼庄。”
刹那间,有人献上两个烂泥一样的红薯,饥时吃糠甜如蜜,何况哈三一抓在嘴边,就觉得有淡淡的清香,放在嘴里没等下肚,就已经觉得这股甜味沁入心脾。
哈三只用了片刻的功夫,就把这两个洋芋吞到肚子里。他发誓,这是他一生中吃的最香甜的东西。
三十一、马头拐杖
显婆婆也没问一下他是否吃饱了,只见她把手一推,大殿上的侍女们、嬷嬷们不见了。纳兰还在,哈三和她打了一声招呼,她似乎没听见,不知道在呆呆地看着什么。
在侍女、嬷嬷们站立过的地方,出现几个透明的仓库,这些仓库逐渐变大,里面的东西清晰可见,都是一些五谷菜蔬,分出三个大仓,上面贴着标签:济神仓,济人仓,济鬼仓。
哈三突然明白他为什么叫显婆婆,在神、人、鬼三界出现饥荒或为难时她才显身。
只见显婆婆手持一个绣囊,在济鬼仓里轻轻一动,各样谷物杂粮和瓜果似乎进去了一些。哈三想笑又不敢笑,不知道这位显婆婆玩的是什么花活。
正在哈三胡思乱想之际,眼前的大殿不见了,哈三来到了曾经扎过营的穷鬼庄。
漆黑的夜晚,看不到星空,似乎天地间一片混沌,但是哈三还能看见那些断壁残垣,没错,他们就是在这中招了。
显婆婆站在一个半倒的牌楼上,现出法相,真的是白发苍苍,老态龙钟,佝偻着身子,手里拄着一个马头拐杖,放着光辉的脸上一道道皱纹,纤毫毕现。
显婆婆口中念动咒语,一些衣衫褴褛的老百姓陆陆续续地出现了,在牌楼下挤的水泄不通,看不见灯在哪里,只见灯火通明。
哈三细看一下,一排排低矮的小房子拥挤在一起。
这些百姓菜色的脸,骨瘦如柴,也有一些娃娃,瞪着两个无神的大眼睛,挺着气球一样的大肚子。
大家都罗拜在牌楼下。
哈三知道,这就是不能重生的穷鬼们。其中有一个像各村的里长、粮长一样的老者,对着牌楼高喊:“日期还不到,婆婆法架降临,有何训示?”
显婆婆用手一指,哈三觉得自己轻飘飘地上了牌楼。
显婆婆说:“这位想必你们都还记得吧?他们好心接济你们,你们却暗下毒手害他们。他们奉人主之命去西域公干,这是寰宇十方的一件大事。你们竟敢暗中阻拦,不怕违了圣母律令,万世不得超生吗?”
这个里长慌忙答道:“婆婆责备得极是。但是婆婆明鉴,你是知道我们的,从不害人,我们也都不知道这是哪里出了问题,正在想办法。”
显婆婆说:“我细想一下,也觉得有些缘故。既然这样,我也不怪你们,你们准备好解咒,一会儿我让他们带走。既然来到了你们庄上,断不会有空手之理,把粮仓备好吧。”
大家一阵欢呼,牌楼下现出一个草席围城的粮仓。显婆婆拿出绣囊,念动咒语,五谷瓜果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哈三这才知道什么叫仙家的本事,有这么一个绣囊,行军万里也不怕缺粮食了。
正在哈三胡思乱想之际,只见刚到半空的粮米忽然转了方向,像被大风吹着一样,急速平移向西而去,越来越快,像箭一般飞走了。
显婆婆大惊,大喊:“收”,念动咒语,五谷又飞了回来,但是在半空中停住,就像双方在拔河的绳子,一来一往,又一往一来。
显婆婆大怒,把绣囊放进衣袖里,怒喝道:“何方怪物,扰我作法?”
把马头拐杖迎空丢去。那拐杖疾如闪电,冲向西方。
大家忽然听到连续的咔嚓声,拐杖似乎遇到强劲的东西顶住了,被一点点逼了回来,眼看着退到了牌楼这里,显婆婆把袖子一抖,又一个绣囊飞了出去。
哈三看得清楚,这不是刚刚那个绣囊,这个绣囊多了一个马头图案。
这时拐杖占了上风,拐杖和绣囊像两道金线朝对方激射而去。
对方有人说话了:“冤有头、债有主,婆婆何苦趟这浑水,使出这看家的本领?”
说着话,手下却丝毫不留情,两件法器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显婆婆说:“我要帮的人,当然有一个缘故。不知道尊仙何故搅局,看得出尊下修仙多年,倘若我老婆子失了手,岂不前功尽弃。”
“那好吧,那就让婆婆见识一下。”
只见对方一道绿光射出,华光耀眼,一下子把显婆婆的两件宝器罩在光环里,显婆婆大喊一声:“翡翠指环,你是......?”
“没错。”
显婆婆脸色微变,左手捻诀,念动咒语,双方法器搅在一起。下面的穷鬼们高喊别打了,他们要的是粮米,其他他们真的不关心。
哈三看清显婆婆前额已经有了汗珠,感觉自己是时候出手了。
他想起来自己的兵器被赤斤山的强盗们拿走了,正在懊恼时,佩剑突然出现在自己手里,他很高兴,这就是天意,看起来自己今天一定会拿到那个解咒。
双拳难敌四手,好虎也怕群狼。两人正在拔河,势均力敌,自己只要稍稍地帮一下就解决了。
他拔出宝剑,果断出手,把佩剑向强光处投去。显婆婆大喊一声:“你干什么?快收回去。”
迟了,哈三的佩剑已经出手,只听叮铛、仓啷几声,紧接着传来对方的笑语:“婆婆,你这是哪里来的猪队友?”
只见显婆婆的两件法器败下阵来,显婆婆急忙收起,哈三的佩刀却如影如形地跟了过来,一剑刺中了显婆婆的右臂,显婆婆大叫一声。
对方说:“承让了,婆婆,在下胜之不武,也不难为你,请回吧。让该来的人来,别让这样的饭桶再搅和了。我去也。”
显婆婆身子一抖,哈三眼前一黑,睁开眼睛,又在这个大殿里,似乎从来都不曾离开。显婆婆还是那个三十多岁的少妇。
纳兰还在那里。几个人似乎在给婆婆包扎。
哈三心里惭愧,知道修仙者在打架,自己是帮不上忙的,越帮越忙,说:“夫人,在下唐突,帮了倒忙。”
显婆婆已经包扎完毕,把头转过来,叹了一口气,说:“这事不怪你,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有担当的人。我的故人终身有靠了,我还是蛮高兴的。”
哈三说:“夫人已经尽力了,在下回报大营,再做良图,请夫人好生调养。”
三十二、来人竟然是……
显婆婆说:“对方也是故旧,他一定要会一会那个人,那人明天就到。其实大可不必,那人只有十个月的寿命了,还有什么必要和他过不去?还不是为了阻住你们西去?”
哈三有些根基,打蛇随棍上,问道:“那人是谁,为什么只有十个月?”
“不必多问,明天自然知道。哎,他只能活到今年的生日那天。此乃天机,不要乱讲,一旦泄露,你会有大麻烦的。“
哈三点点头,问道:“夫人,我一直想和纳兰说话,她为什么总是不理我?我明明看见她也在那边坐着。”
显婆婆不耐烦了,说:“你的话太多了。你既然来到山上,和我也算有些缘分,我教你一个解缚的咒语。”
说着话,一连串的咒语传到了哈三的耳朵里,哈三牢牢记住。
显婆婆说:“你我虽然是初次相见,但也算是仙缘凑巧,我自然还要给你一个礼物,这个礼物以后就会在你的手上。”说着,一片红布飘了过来。显婆婆说:“这也是一个符箓,袖起来吧。以后会大有用处。”
哈三仔细地袖了起来。显婆婆说:“告诉明天来的人,要想降服对方,拿到解咒,非照世玉杯不可,记住,照世玉杯。你回去吧。”
一刹那间,殿宇牌楼都不见了踪影,只有几个火把在照耀着。原来哈三等人还绑在山洞里的岩石上,那几个士兵和纳兰都在昏昏睡着。哈三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应该是天亮了,他们在吃早餐。他自己一点都不感觉到饿,但是纳兰他们已经一天多没吃东西了。
哈三大声喊道:“饿了,拿水和饭来。”
这一嗓子,把睡着的人都喊醒了。哈三仔细看一下纳兰,还在睡着,知道必然有些缘故。刚刚明明在显婆婆那里看到她了,那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梦境,从他自己既不渴也不饿来看,应该是真实的。
他现在不想解开绳子,他相信那个咒语,但是解开绳子还为时过早。他想等一下,早晨到底是哪路援兵来解救自己。
这时士兵们也跟着喊饿,根本就没人理睬。看守的也都在轮流吃饭。哈三观察烟和热气,发现是从一个帘子里边飘出来的。里面的空间一定不小,而且里边很有可能还有一个洞口。
“别喊了,忍一会儿。”
是纳兰的声音,讲的是汉语。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都下意识地点点头,都是充满着理解和鼓励的眼神。二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在梦中都看见了对方,可又互不理睬。
过了半个时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洞里又增加了一些火把,有两个带着头罩的人,被五花大绑地押了进来。这时从帘子里面出来一个人,还是那个一撮毛,幕后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一撮毛咂着嘴,剔着牙,说:“你们两个来了,东西带来没有?”
其中一个人点点头。一撮毛说:“把头罩拿下去。”
哈三屏住呼吸,看这个人的头罩摘下来,一点点露出了脸。哈三就像被雷电击中一样,一下子惊呆了,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来人竟然是子诚大人,自己生平最敬重的陈大人,还只有十个月的寿命。
哈三摄定心神,镇静下来,看这些贼人如何行事,再见招拆招吧。
陈鲁睁开眼睛,适应一下光亮,看到几个人都在,放下心来,说:“是尊驾要见我吗?”说的是汉话。
一撮毛竟然能听懂,用蒙古话回答道:“本来没想让你来,把东西带来就行了,你自己非得亲自来送死,和我们有什么相干?东西呢?人都在这呢,拿出东西就放人。”
陈鲁说:“先把人放了,到了山下,安全后,我老人家看见响箭,把东西就拿给你们。否则你们杀了我也得不到。”
一撮毛哈哈大笑,说:“你这个酸官书呆子,你既然带在身边,还怕你不给我们?拿出来吧,我立马放人。”
陈鲁轻蔑地说:“你自己拿?哈哈,你想多了,你问他们,自己拿没拿?拿去没有?”
有一个人附在一撮毛的耳边嘀咕了几句,一撮毛满脸狐疑地看了陈鲁一会儿,说:“我不信世间有这样奇怪事,我偏要试试。”
说着把手伸向陈鲁腰间的青龙剑。哈三明白了,他们要的是青龙剑。他们一定是抓住了山下看马的士兵,派他们回大营送信,让陈鲁带剑上山来救人。
哈三是一个响当当的武人汉子,虽然也有一定的文采,但是对于文人并没有什么好感,认为他们只会雕章酌句,下笔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可是这位书生陈大人看上去满嘴胡言乱语,举止轻浮,却一身是胆,腹有机谋,胸藏丘壑,可惜天不假年。
一撮毛把剑拔了出来,只见青光闪闪,寒气森森,失声喊道:“好剑”,拿起来转身走近帘子里,片刻又跑了回来,脸色灰白,用失神的眼睛看着已经回到陈鲁腰间的宝剑,不知不觉地喊道:“有鬼!”转身就向帘子里面跑去。
哈三等人哈哈大笑。
一撮毛向里面跑时,正好和一个出来的人撞了一个满怀,这人一脚踢开他,径直走了出来。这人四十多岁,标准的蒙古人打扮,只是一脸虬髯不像蒙古人,更像是西域人,他走向陈鲁,看一下陈鲁的服饰,一拱手,问道:“官爷现任何职?”
陈鲁说:“看你们的做派,已经知道我老人家是谁了,何必多此一问?我这大名也算是如雷贯耳,想必你们也是我老人家的粉丝了,我见惯了,也不多你一个。”
大胡子狐疑地说:“这是六品官员吗?说话怎么像市井无赖呢?告诉你实话,我们只知道官爷是六品,不知道具体官职。”
陈鲁有意识地去套他,在马城,把里宣慰司去了六个人,处理了三人,另外三人就像是蒸发了一样,不用说,他们不可能就此罢手,一有机会他们就会跳出来。这些人很可能和他们有关联。
于是陈鲁和气地答道:“哎,你这么一说真让我没面子,我以为又是一个粉丝,看这一帮人,我以为是为我老人家来的狗仔队呢,我真是自作多情。那好吧,我报一下家门,我乃北京行在吏部验封司员外郎、天朝西行使团副天使陈鲁,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快带我去见你们主子,否则这把剑你是拿不走的。”
三十三、辱没先人
他看这些人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说的更起劲了。
“我用这把剑杀了你们也易如反掌。因为你们都是肉眼凡胎,我老人家不想用此仙家宝物。如果你们步步相逼,说不得,只好用你们的项上人头祭一下我的宝剑了。可惜了我的宝贝,好久没开张了。”
大胡子看他说话云山雾罩的,报的名号也对。知道这绝不是威胁,这把青龙剑随时能要了他的命。这时帘子里传出来女人的声音:“杀了他,一了百了。”
大胡子点点头,说:“来人,杀了他,不要把血溅到刀鞘上。”
说着走开了。
哈三知道,这把剑不是普通剑,陈大人不可能用来杀这些凡夫俗子。于是他默念咒语,绳索应声而解,他向纳兰那里挪了一下,悄悄地解开绳扣,然后一跃而起,把陈鲁身边的贼人一掌击飞,抢过佩刀,杀掉了另一个人,给陈鲁斩断绳索。知道了同来的另一个人是韩六儿,陈鲁把他的绳子也斩断。
这时帘子里的人都跑了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拿着手铳向陈鲁瞄准,只见一道寒光飞过,女人惨叫一声,手铳应声落地。是纳兰的飞镖。韩六儿也抢过兵器杀了过去。哈三也不废话,让韩六儿和士兵们保护陈鲁,他自己更不纠缠,和纳兰直接杀进帘子里。
一撮毛,大胡子,还有受伤的女人都环立在一个人身边。这人拨开众人,缓缓地站起来,笠子帽下面飘着如银的白发,红得发紫的脸上一个皱纹也没有。哈三这时理解了一个成语,鹤发童颜。
纳兰就要杀上去。
老者说:“你们两个都是蒙古人,我们也不隐瞒身份了。老朽宫中怯薛长(侍卫长)秃鲁,现在把里宣慰司任职。先祖木华黎,辽东都司的纳哈出是家兄。”
纳兰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哈三却非常明白,这是在卖老资格。那都是老黄历了,木华黎后人确实不同凡响,但是那是先朝的事了,纳哈出也已经作古,即使在世又能怎么样?但是哈三还是以礼相待,说:“失敬,既然是朝廷命官,为什么和使团过不去?”
秃鲁说:“天朝兴起两淮,却独霸华夏,把咱们都赶到了漠北。现在漠北、西域都在为复国大计而奔走。你们既然都是蒙古人,就不要吃里扒外。老朽看你豪气干云,武艺超群,又能自己解开绳索,自然不是一般人。现在我们正缺你这样的人才,如果你弃暗投明,老朽上奏,直接越过千户,升你为万户或总管之职。”
哈三说:“这一下子到了三品,确实很诱人。常言说得好,无功不受禄,说吧,条件是什么?”
秃鲁说:“不用你杀人,更不用你放火,只要你平时不尽心办差,放任自流,下元节之前到不了哈烈,就算完成任务,立了大功。”
“我只是一个侍卫百户,怎么能左右使团?”
纳兰着急了,连喊几声“哈将军”。哈三也不理她。
秃鲁说:“其他不用你管,你就按我说的做,能拖就拖。十月初一以后,没到达哈烈,你去哪里做官都成,即使你想留在哈烈做官,也不低于三品实职。”
“那现在呢?”
秃鲁坚定地说:“等别人杀了陈鲁和士兵们灭口。你们两位自己回去。”
哈三突然哈哈大笑,说:“秃鲁,可惜你是蒙古人,真给蒙古人丢脸,我们蒙古人最不齿的就是鸡鸣狗盗之事。何况你又不识天道,逆天而行。现在华夏一统,与周边诸藩和平相处,往来互市,民人大得其利,这不正是世人一直在追求的吗?你们又想重燃战火,让生灵涂炭。今天不杀你,对不起国王太师(木华黎)的在天之灵。你受死吧。”
说着一刀劈了过去,那个女人过来接住。纳兰大喝一声,“说得好”。也杀了过去。
一撮毛刚要上前,被纳兰飞镖射中,当场毙命。大胡子拿出手铳,刚要张开机头,被纳兰飞身斩断手臂,躺在地上惨嚎,纳兰也不理这些,飞身向那女人砍去。
这两人看纳兰出手极快,几招之内杀伤两人,又狠又准,迟疑一下,秃鲁被哈三一刀刺中手臂,秃鲁大喊:“师妹快走!”
这个女人迟疑一下,转身向洞里面跑去,纳兰连发两镖,女人踉跄一下,转眼没影了。哈三说:“别追了,那边还有洞口,抓住这个老杂毛,让陈大人发落。”
两人舞着刀剑杀了上去。秃鲁虽然厉害,只是好汉难敌四手,年龄又太大,气力渐渐不支。哈三看出破绽,一刀劈下,这时有人大喊:“留活口。”
是陈鲁的声音,哈三赶忙收刀,纳兰用刀背把秃鲁拍倒。秃鲁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韩六儿和几个士兵已经把那些盗贼杀光了,大胡子还在那里哀嚎。韩六儿把阿默放下来,但是还在绑着他。这个兽医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大气都不敢喘。
陈鲁坐下来,哈三把秃鲁绑上押过来。
陈鲁问:“我看你是朝廷命官,也算是一个豪杰,我老人家不难为你。你只要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放你走。我说话算话,不然也不能粉丝满天下。”
秃鲁沮丧地点点头。
陈鲁问:“你怎么知道我有青龙剑,你要它有什么用?”
秃鲁眼睛一亮,这个问题不伤筋动骨,容易,说:“我本是一介凡夫俗子,哪里会知道你有这个宝贝?是有人要它。”
“你知道是谁吗?”
“知道,但是没见过他本人,只是托人带话,这人曾经嘱咐我,见到你只说平章大人你就明白了。”
陈鲁暗暗点头,是了,还是这个家伙,阴魂不散了,不是粉丝了,能算上钢丝级别了,于是问道:“这个人没想让你要我的命吧,你却下令杀我,我老人家不和你计较。说吧,我在哪能见到他?”
秃鲁说:“来人说,就是今天,丑初时分,在该见的地方见面。想让士兵们活命,速去,过时不候。”
陈鲁站起身来,说:“你回答得不错,刚才我老人家说了,我说话算数,你没事了。但是现在还不能放了你,等我了了这两段公案。”
秃鲁说:“明白,让我在哪候着?”
陈鲁没理他,走到正在惨嚎的大胡子身边,问:“想死想活?”
三十四,穷鬼庄遇宿敌
大胡子不叫唤了,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陈鲁,说:“全凭官爷,让我活,快给我包扎;让我死,求你来个痛快的。”
陈鲁说:“好吧,这就看你是否配合。”
大胡子点点头,豆大的汗珠子我往下淌。
陈鲁问:“我们的两匹马。”
陈鲁只是试探着问一下,不指望能有什么线索。再看大胡子,快晕过去了,抬起另一只手,无力地向外面指了一下。
陈鲁没明白,哈三一下子懂了,说:“大人,外面绑着的是阿默。”看陈鲁没听明白,说:“在马城失踪的兽医师徒。”
陈鲁大喜,瞎猫碰到了死耗子,不理大胡子,走出去来到阿默身边,示意韩六儿解开绳索,拿开塞嘴的布条。
哈三怒喝一声:“没时间和你啰嗦,马在哪里?”哈三的怒火撒在了阿默的身上,其实阿默也是受害人。
阿默说:“还在马城,你们宿营过的地方,我是听他们的喽啰说的。”
陈鲁、哈三恍然大悟,他们倒是真会藏,灯下黑。
陈鲁说:“咱们兵分三路,我和哈将军去会一下那个修仙者,纳兰带人把他们押回大营;韩六儿带着阿默去把马弄回来。”
纳兰不同意,说:“大人可能不知道,秃鲁说的应该去的地方,是一个好凶险的去处,连显婆婆都中剑而归。我要和你们一起去,也好多一个帮手。”
说完这句话,哈三吃惊地看着她,这说明当时纳兰也在场,也明白了显婆婆说的故人确实就是纳兰。
陈鲁说:“我猜测还得回到穷鬼庄。”看哈三点头,接着说:“纳兰小姐,你去了也于事无补,那不是和这些盗马贼对决。你把这些人安全押到大营就是大功一件,毕竟他们已经跑了一个,有可能搬救兵在路上抢人。但是你放心,中使大人一定会派人接应的。”
说完看着纳兰,发现她正在盯着哈三,一脸的焦虑和关切,不由得点头暗笑,还以为她是怕陈大人出事呢,原来还有这么一个缘故。于是说:“就这么定了,快去看一下,有什么吃的没有?大家找出东西,不管凉热,吃一口充饥,估计已经到了午时了,吃完了我们就动身。”
哈三一点不饿,问一下纳兰也是这样,两人心里明白,洋芋的作用。大家匆匆收拾下山,各奔前程。
陈鲁和哈三骑上快马,向穷鬼庄飞奔,到了酉正时分到了穷鬼庄。夜来的一幕又浮现在哈三的记忆里。他不敢隐瞒,把梦里和显婆婆的事简单地讲了一下。
陈鲁说:“你能得到显婆婆的指点,命中自然有一些造化。”
哈三想起显婆婆的话,陈鲁还有十个月的寿命,心里又是一阵难过,他以为陈鲁还不知道。天太黑,陈鲁看不见他的脸,只是觉得他话音里多了几分悲凉之气。
两人没敢到牌楼那里,只是在城垣外面坐下,看着这灰蒙蒙的天空。这时候两个人都不敢乱说话了,陈鲁感觉到有了一些气息。
二更天后,各种阴暗的东西都活跃起来,似乎风中都有了阴气。二人身上贴着符箓,陈鲁又有蓝腰带和青龙剑,两人胆气壮了不少,陈鲁也不再默念那个护身咒了。
陈鲁看到福、禄、寿三星就要落下去了,知道快到三更天了。两人手持宝剑走进了废城垣。他们不敢点火把,那样就没有东西敢靠近,他们就不可能得到想要的东西——病倒士兵的解咒。
他们根本不想和那个神秘的修仙者对决,他们也没那个闲心,但是也都非常明白,不会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拿到解咒。
两人来到牌楼的底座上,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坐下来养神。
这时忽然发现一个光亮,像一个绿莹莹的小球滚了过来。两人站起来,全神戒备。
绿光到了跟前,原来是一盏发着绿光的马灯。提灯的是一个苍然白发、衣衫褴褛的老者,哈三心中一动,这个老者似乎见过。
老者说:“两位官爷是不是在等人?”
哈三挡在前面,说:“是,你是什么人?”
老者说:“我是这里的亭长,婆婆刚刚来过,救济了一仓粮米走了。有人托我把这个带给你,他们不是有意冲犯官爷,还望官爷原谅。”
说着递过来一个小盒子。哈三接过来,这时陈鲁喊道:“小心,给我!”
哈三迅速递给陈鲁,只见一道黑气奔陈鲁而去,到了跟前,像撞在了一堵铁壁铜墙,砰地一声,黑气四散。这位亭长显然是吓傻了。陈鲁喊道:“老丈速去!”
只见绿光一闪,老者不见了踪影。空中响起了陈鲁非常熟悉的声音:“老杂毛,你想作渐鬼吗?我今天拿不回来解咒,让你们穷鬼庄全部都变为渐鬼,压在北海底,万世不得超生。”
陈鲁对空中喊道:“哈哈,原来你是这么一个货色,这是你我对决,不关他们的事。你说吧,怎么办?总之这个解咒已经在我身上了。你总是这么不死不活地、阴魂不散地、死皮赖脸地缠着我老人家也不是个办法啊?当人家的粉丝没有这么玩的。”
空中一阵笑声,说:“平章太不自量力,没有人护佑你,你能活到今天吗?别废话,拿命来。”
一道紫光冲向陈鲁。哈三下意识地持剑迎上去,陈鲁大喊:“闪开!”但是已经晚了,哈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在胸口上,一下子飞出去好远,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这样紫光冲销了力道,转了一个弯,奔陈鲁而去。陈鲁早已经全神戒备,手一抖,青龙剑飞了出去,叮铛一声和紫光交织在一起,宝剑发出阵阵龙吟。紫光缓缓后退,最后箭一样消失了。
空中说道:“又是那个猪队友,不要枉送了性命。平章,让你来送剑,我说好了要剑不要命,我已经知道你命不久了,不和你计较,把剑和剑诀奉上,我放平章一马,而且那个狗屁解咒你也尽管拿走。”
陈鲁听他这样说,有些意外。这并不是他知道了自己的寿数,而是没有了以往的咄咄逼人。
听他的条件,感觉划算。救人要紧,毕竟这将近三十条性命,一把宝剑何足惜,自己还能用几天?他陈鲁不是那重物轻人的守财奴。
于是说:“可以,这似乎挺合理,你还好,不算太贪财。不过你得先回答我老人家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急于得到这把宝剑?以前似乎取我的性命更重要。”
三十五、装糊涂吧
对方似乎迟疑了一下,说:“告诉你这凡夫俗子也无妨,用来对付照世玉杯,这个照世玉杯已经绝世三千多年,不知道被哪个又翻腾出来了,这个宝器天下第一。
“用你的青龙剑和我的法器,就能干掉它。打败照世玉杯,我就天下无敌了。至于你的性命,哈哈,刚刚说过,还用我动手吗?奉上来吧,告诉我剑诀。”
陈鲁感觉这个照世玉杯很熟悉,一时想不起来,他不想费太多工夫,就要解下剑鞘。
这时哈三着急了,大声喊道:“大人不可!”
就这一声提醒,陈鲁的大脑电光石火一样,他突然想起,这个照世玉杯曾经救过自己,自己这是在助纣为虐。
于是高声喊道:“像你这种修仙者如果天下无敌,那天下可真是遭殃了。”
对方显然被激怒了:“你们经常骂我是出尔反尔的小人,你这才配得上这个称呼,把这个骂名还给你们了。拿命来吧,杀了你不信拿不到青龙剑。”
陈鲁说:“别做梦了,拿到你也用不了,在十一郎那,你也不是没用过,最后怎么在我老人家手上了?告诉你,剑诀带到棺材里也不给你这人渣。”
这时只见空中射出万道光芒,逐渐汇集在一起,成了一束粗重的绿色光芒,箭一样地砸向陈鲁。
陈鲁不敢怠慢,飞出宝剑,宝剑化作一条青龙,飞向空中,但是很快被绿光团团围住,在空中似乎有东西拖着宝剑,似乎套着剑柄在转圈。
过了大约半刻钟,青龙剑像是一条无力的绳子,软软地向下坠落。
陈鲁听见哈三大喊:“是翡翠指环,大人快收剑。”
陈鲁捻动剑诀,宝剑入鞘。绿光把陈鲁团团围定,在他身边旋转成一个大大的光圈,越旋转越快,但是还是不能近身。
显然对方已经对陈鲁非常了解。他的目的很明显,把陈鲁转晕,然后用绿光托到空中掳走。
陈鲁在这光圈中觉得头晕目眩,一阵阵恶心,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向空中拖拽自己,他已经感觉到自己难以把控了。
他非常清楚,一旦自己被拖离地面,那就势必成为这个人的俘虏。
他不想受辱,不知道是什么想法在刺激着他,他拔出匕首向自己的咽喉刺去。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他很熟悉那个女子的声音:“夫君莫慌,先默念护身咒,我来救你。”
陈鲁静下心来,念动咒语,这时空中已经交上火了。“老贼,拿命来!”
陈鲁看见自己周边的绿光渐渐消失,那个男声音:“你师姐已经被我打败,你何苦又来凑热闹。”
女声说:“我早知道你有了这个翡翠指环,可惜你道行太浅,看剑!”
陈鲁和哈三看剑空中人影晃动,似乎也见到了刀光剑影,只是见不到两人的真面目,陈鲁都是在似梦非梦中见过。
女声突然喊道:“夫君速去,我来杀贼。”
话音未落,一道绿光出现,和刚刚一样,化为一片光芒向前奔去。
这次陈鲁也知道了,是翡翠指环。紧接着,陈鲁熟悉的一道蓝中泛青的光芒在另一端射出,霎时间像撑开的大伞向绿光罩下去,陈鲁失声喊道:“照世玉杯。”
绿光突然消失,传来一声“来日方长”,一道光影在空中消失,大伞也随即消失。
“夫君,你们速归!”声音拖得很长,渐渐地没了声息,灰蒙蒙的天空又归于宁静。
两个人不敢停留,到旧城垣外找到战马,打马泼风一样返回郡王营子。
纳兰已经回到大营,看样子也刚刚回来。大家看他两人进帐,都站了起来,连中使大人也站了起来,向前迎了几步。两人赶快见礼。
陈鲁向李达点点头,李达会意,知道拿来了解禳的东西,大喜。
纳兰走过来,一脸愧色,俏脸上飞满红霞,陈鲁明白了,正色说:“纳兰小姐,秃鲁这人没有什么要紧,无关大局,押回来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安置他。真是抓不得又放不得,这才是捉贼容易放贼难。”
纳兰说:“大人都知道了,小女子无能,有负所托,惭愧。”
哈三这才听明白了,是秃鲁这个老杂毛跑了。
李先说:“刚才纳兰小姐说,那个秃鲁的师妹带着三十多个蒙面人劫走了他。下官在想,问题在这蒙面和时间上。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聚拢这么多人。
“听纳兰说,这些人还进退得法,训练有素,在一刻多钟结束战斗,也不乱杀人,抢到秃鲁立刻撤退。这似乎是军队,而且就在附近。”
大家都点头称是。
李达问伯颜:“附近有驻军吗?”
伯颜说:“这里有一个理问所。在赤斤山那边有一个百户营,离这里大概有三十里,归蒙古卫统辖,主要是守卫赤斤附近的几个辎重大营。”
闻达很生气,不等伯颜说完,就向李达请令:“中使大人,这些蒙古兵太嚣张了,是时候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了。末将请令,带领一总旗(五哨,五十人)人马去擒拿秃鲁,如果他真的在百户营,说不得,连那个百户营的狗屁官长一起带回来,听后大人发落。”
大家都同意,李达转身看着陈鲁。
陈鲁说:“中使大人,我子诚不同意,这个什么狗屁秃鲁无关大局,我们没有必要和他纠缠。何况我们也不是来平靖地方的。
“各卫所的蒙古人和朝廷的关系我们都心知肚明。既然他们都蒙面,我们也只好装糊涂吧,毕竟我们的行程要紧,到处树敌不知道又会惹出什么麻烦。”
李达点点头,这时闻达急了:“各位达人,我朝赫赫天威,还怕这些宵晓鼠辈吗?我们倒想息事宁人,就怕他们不依不饶,岂不是养虎遗患?”
李达已经理清思路,说:“我们先不理他,对他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他们再有动作,可不要怪我的天子剑不锋利了。”
大家都点头称是,闻达也不好再说什么。
李达接着说:“现在当务之急,快救醒那些士兵们。闻将军,你再派一些人去迎一下韩六儿他们。大军明天启程,留下几人在这候着他们,会齐了再追赶使团。”
大家不顾疲劳,走出大帐,各自去安排。
陈鲁下令胡春,带领士兵们把那些病人集中起来,放在一个大帐里,在周围架上火,又在大帐外架起一口大锅,烧着开水。士兵们用大桶把水提进大帐。
三十六、珠联璧合
这时陈鲁拿出那个小盒,轻轻打开,看见只是一颗蚕豆,心里疑惑,把它放在桶里,却丝毫不见反响。
陈鲁感觉不对,围着大桶看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现,对哈三说:“哈将军,你此去赤斤山一定有意外收获。”
哈三突然想起在袖子里的符篆,掏出来默念了一遍。这已经念动了咒语,只见水桶翻江倒海,似乎又一些东西在桶壁上乱撞。
过了片刻,桶里冒出一缕缕黑气,似烟非烟,似雾非雾。
不一会儿功夫,大帐内烟雾弥漫,只听风声隐隐,人影绰绰,似乎有打斗的声音。
陈鲁问:“哈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哈三说:“不知道,大人,快退出大帐。”
陈鲁想向外面跑去,可是他觉得自己的双腿被这些烟雾像绳子一样捆住了,一动不能动。哈三也是如此,他心里着急,恐怕陈大人有意外。
陈鲁拔出青龙剑,向脚下的烟雾刺去,只见那烟雾就像是被刀子齐齐地劈开一样,分成两半。
令陈鲁吃惊的是,他似乎听到了惨叫声,并且有东西溅在了脸上。可是腿还是不能动。
只听见大帐内有人在惨叫,他听出来是那个随军医生。
陈鲁顾不上多想,念动咒语,青龙剑在自己的脚下飞舞起来,他又听到一声微弱的叫声。他的腿能动了。
他赶紧跑过去看一下哈三,哈三就像被定住一样。而那些士兵们都在瞪着两个恐怖的眼睛,嘴里冒着白沫。那些病倒的士兵眼角已经渗出血来。
陈鲁着急了,说:“哈将军,收吧。”
哈三说:“已经收了,咒语似乎不管用了。”
陈鲁安慰道:“别着急,想一想有什么不对,比如缺了或多了什么。”
哈三受到启发,回想一下和显婆婆接触的梦境,突然响了起来,喊道:“纳兰姑娘。”
陈鲁说:“明白了。”赶紧跑出大帐。他是大帐中唯一能自如走动的人。
到了帐外,他大喊道:“来人,快让纳兰姑娘过来。”
那边是胡春百户,看平时一向沉稳、潇洒自如的陈大人如此慌张,连声音都变了,不敢怠慢,应一声,飞速地跑了。
这时陈鲁环顾一下四周,外面还是晴朗的天空,白雪皑皑的大地。再向大帐中看去,依然是烟雾蒙蒙,人影晃动。
不一会儿,纳兰和众位大人都跑了过来,陈鲁喊道:“闻将军,保护大人们回到中军大帐。纳兰姑娘过来。”
纳兰跑过来说:“大人有何吩咐?”
陈鲁说:“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动。”然后朝里喊道:“哈将军,施法吧。”
哈三应一声,念动咒语,只见在纳兰身上放出一片红光,忽然不见了,只见从门口飞过一匹红马,嘶鸣着跑进大帐。
陈鲁和纳兰都跟了进去。这匹红马在大帐内跑了几圈,忽然变为一个马头拐杖,落在了水桶里,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霎时间,大帐里的烟雾不见了,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只是随军医生右手掉了一个小指在哀嚎,一个士兵脸上在流血,其他人都恢复了正常。
哈三行动自如,跑去桶里看一下,什么也没有。只是冒着热气的、有些浑浊的汤,就像是熬了很长时间的猪骨汤。哈三很吃了一惊,他在找那个拐杖和蚕豆,哪里还有踪影!
陈鲁走过来,看到这种情形,有几分明白,也知道军医和这位士兵是被自己的青龙剑所伤。于是下令士兵们给病人喂水。
在另一个军医的指导下,撬开嘴,把汤灌进去,在大帐内又摆上火盆。过了两刻钟,这些病人都苏醒过来。
陈鲁大喜,军医下令,准备稀饭,明天不影响行军。
哈三跑过来,看纳兰站在那里,没等问候,纳兰先说话了:“陈大人让我过来,也没用我做什么啊!”
哈三看见她的皮袍上挂着一个带有马头的绣囊,一下子明白了。
当晚韩六儿不在,哈三亲自服侍陈大人。陈鲁发现哈三有些异常,回想一下他在穷鬼庄的一言一行,感觉他在显婆婆那里听到了什么,陈鲁装作一无所知,脱下官服,准备休息。
哈三让亲兵端来火盆,又拿来一件裘皮大氅,披在陈大人身上,看那个蓝腰带,竖立的红线中最靠边的那一条闪了几下,瞬间暗下去一块儿。
哈三一直在留心这个腰带,今天看了半天,有显婆婆的点拨,他似乎明白了,问道:“大人,听说您快到悬瓠之日(生日)了?”
陈鲁看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蓝腰带,本来以为他要问这件事,听他这么一问,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他要问什么。
他微微一笑,说:“我母难之日(生日)已经过了,是冬至月二十九,当时已经到了延安府,一路匆忙,也没告诉其他人,只是悄悄禁食一天。哈将军今天为什么问起了这个?”
哈三是在忍不住了,说:“刚才看到大人腰带,想到了这里。”
陈鲁明白了,但是不清楚他的信息来自何处,于是进一步试探,问道:“我老人家糊涂了,这腰带和母难之日有什么关联吗?”
哈三半天没吭声。
陈鲁看见他欲言又止,笑了说:“哈将军一向率直豪放,今天怎么作起儿女之态。你我相处一个月了,同生共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哈三的眼泪流了下来,说:“我在梦里见到了显婆婆,她的确是一个神仙,她……”
陈鲁彻底明白了,哈三哽咽的声音让他非常感动。
说实话,陈鲁也怕死,世上何人不怕死?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
英雄豪杰在死亡面前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给老子来个痛快的。”这是大英雄,大豪杰,当死亡不可避免时,痛快地死去,无疑是天赐的幸福。
然而有几个人能得到这种恩赐,不把你折腾得三魂出窍、七魄升天,那都算是安乐死了。
像陈鲁这样,不但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死亡日期,而且还有一个记号,时时刻刻在提醒他。
这种滋味就像那些待决的囚徒一样,陈鲁每天都活在死亡前的恐惧之中。
三十七、多一员女将
陈鲁走上前去,拉着哈三的手,然后是那些在炭盆里添炭的亲兵们都出去,问道:“你都知道了?”
哈三点点头说:“大人,老天不公啊!”哽咽着哭出声来。
陈鲁霎时间生出几分悲凉,马上摄定心神,动情地说:“哈将军不必放在心上,记住,老天是公平的,凡事自有因果。何况人生百岁也是死,我已经活了四纪,不算少亡了。
“在下元节之前顺利到达哈烈,完成圣上交给的任务,以免天下大乱,拯救世人于水火,虽死何憾!何况,你也应该懂我,我不信邪,我要斗遍寰宇十方,我命由我不由天。”
哈三说:“大人胸襟,卑将佩服。卑将这一生,一定以大人为楷模,才不枉虚度此生。”
陈鲁说:“你我投缘,以后在私下场合,只以兄弟相称,要不是朝廷有禁令,我一定和你金兰八拜。”
哈三赶忙说:“不敢,在卑将心里,大人就是父亲、老师。”
陈鲁哈哈大笑,说:“既然这样,以后我就不客气,就叫你兄弟了,你就直接称呼我为子诚兄。”
哈三连说不敢。陈鲁说:“哈三兄弟,你我都不是那作惺惺女儿之态的人。我们不用八拜,就是生死弟兄。”
哈三笑了,说:“兄长之言,敢不从命!”
陈鲁大喜,说:“今晚上的话,不传六耳,兄弟切记。”
话音未落,听见外面一阵吵嚷声。哈三问道:“谁在吵闹?”
跑进来一个亲兵,说:“那个纳兰姑娘闯中使大人中军帐议事厅,他父亲拦不住,纳兰姑娘就和侍卫们吵了起来。”
哈三本来是全神戒备,这段时间,神经已经绷得太紧了。听说是这事,放下心来,心里不由自主地高兴起来,他知道纳兰要干什么。
之前哈三和陈鲁从议事厅出来时,纳兰父女还在和李先标注地图,纳兰目送着哈三离开大帐。
走到门口时,哈三回头看了一下,四目相对,只一瞬间,哈三掉头离开,但是这一瞥,哈三读懂了纳兰的意图。
想到这里,哈三说:“大人,纳兰姑娘可能想留下,我们去看一下中使大人怎样处置。”
陈鲁听明白了,这有几分替纳兰在说话的意思,让自己去李达那里说几句话。
于是说:“兄弟的意思我怎么能不懂!使团正是用人之际,我见过纳兰姑娘的武艺,确实不逊须眉。还有那个马头拐杖,已经把你们二人拴在一起了,我们现在想拆也拆不开了。哈哈,我老人家这就去见中使大人,你不用跟着了。”
说完走了出去。陈鲁到时,李达已经把伯颜父女请进了议事厅。纳兰正式请命,随使团去哈烈。
李达很为难,使团确实需要这样的人才,可惜她是一个女孩子。使团上上下下四百多人全是男的,没法安排。
这时陈鲁到了,李达投过来咨询的目光。陈鲁点点头,问伯颜:“老丈的意思呢?”
伯颜说:“如果是我那两个儿子想去,我倒是很高兴,跟随各位大人长长见识,一刀一枪地去挣一个功名。可这是一个女娃,这么远的路,在一些男兵里,确实有诸多不便。我不同意她去,还请大人们见谅。”
陈鲁转身看着纳兰,纳兰用汉语说:“大人,从小我父亲就教育我的两个哥哥,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我爷爷是前朝四品副总管,先朝败退漠北,我们全家归牧西域。可是我们的报国之心未灭。现在天下太平,小女子正好去长长见识,学过的武艺也算是有了用处。”
陈鲁故意说:“你父亲不同意,我们也没办法。”
纳兰急了,说:“我要见哈三将军。”
李达有些发懵,陈鲁又故意问:“你的去留和哈将军有什么关系?还得中使大人定夺。”
纳兰说:“见到哈三将军再说。”
陈鲁朝李达点点头。李达说:“喜子,去喊哈三。”
喜子刚要走,哈三已经进来了,他就侯在议事厅外面,里面的话他听的一清二楚。
纳兰看他走了进来,没有一点羞怯之色,大大方方地问道:“哈将军,我想留下,和你们一起去西巡,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
陈鲁暗叫惭愧,这蒙古女子确实不同于汉人,出头露面不说,还敢说敢做,敢爱敢恨。哈三虽然也是蒙古人,但已经是汉化的蒙古人,也有几分吃惊,没法回答,看着李达。
李达虽然是太监,但是也明白了一些其中的缘故。太监也是人,确切地说,也是男人。他们也和普通人一样,有七情六欲。在宫里他们和那些女官也有感情,甚至是爱情。
他们对食,也叫“菜户”,有时在外面也有宅子,就像普通人家过日子一样。现在有些地方还叫什么“菜户营子”。
有的宦官胆大包天,把妃子变成了自己的菜户,皇上发了脾气,杀了几百人。
这时的李达再看不出来,那就不是废人了,那是蠢人。这哈三是李达得用之人。李达准备上折子,升哈三为千户,想到这里,李达说:“哈将军,你的意思呢?”
这让哈三很为难,两位大人把这个球踢给了自己。他有几分矛盾,既想让她随行,又担心她的安危,此去哈烈十分凶险,不想让她冒这个险。
正在踌躇之际,只见一道细光闪过来,是纳兰皮袍上挂着的那个绣囊。这个绣囊上有一个马头,马头的双眼一个在张着,另一个在闭着,张着的眼睛似乎在放光。
哈三知道这是显婆婆的绣囊,但不是她用来装米的那个,他想起了显婆婆的话,也明白了自己的符篆,一定和这个绣囊有关。
于是他说:“各位大人,纳兰姑娘不但武艺高强,还精通蒙、汉、回话,这样的人才能随使团西去,当然求之不得。卑将时刻不离开陈大人,而中使大人正缺人护侍,纳兰姑娘最合适不过了。”
还好闻达不在,否则又添一层忌讳。李达同意了,转眼看着伯颜,伯颜无奈地点点头。
李达说:“就这么定了,喜子,以后宿营时,在中军大帐的议事厅给纳兰姑娘架上一张行军床,晚上除了你,任何人没有命令不准打扰姑娘。今晚大家都将就一个更次吧,马上就三更了。老丈,天亮你就请回吧。”
三十八、奉师命拜师
陈鲁回来后,困得真不开眼,和衣躺下,老师阿德进来了,浑身湿漉漉的,手里还拿着一把伞,伞上还滴着水,似乎是在大雨天走过来的。
陈鲁疑惑,现在是数九隆冬时节,在这雪域高原,怎么会下雨?
陈鲁感觉似乎好久没见到老师了,赶紧拜见。
阿德也不客气,等他拜完,说:“子诚,你们的速度太慢了。这样下去,肯定要误期,下元节之前到不了哈烈,那是要出大事的。”
陈鲁也知道耽误的太久了,几乎每到一个地方都有问题,说:“老师责备得极是,我们接下来强行军几天,把时间追回来。只是前途充满着变数,恐怕不是我子诚所能预知的。”
阿德说:“在路上,不要纠缠一些小事,只要使团里还有能动的,不计多少人,就往西走。”
陈鲁突然跪下,说:“学生有一事相求。”
阿德说:“起来,有话尽管说。”
陈鲁没有了以往的嬉皮笑脸,正色说:“老师,学生自知时日不多,真想为国家多做一些事情。只是一路走来,学生深感自己的无能,手无缚鸡之力。
“一到关键时刻就得等着众将士,时间都耽误在这上面了。学生请求老师,想办法让学生学到有力气的功夫。那样贼人不能奈何我,众将士的时间也不用费在我身上,速度就会加快好多。”
阿德沉吟一下,说:“你说的有道理,是应该会一些功夫才对,你的青龙剑是不能杀伤那些凡夫俗子的,我来想办法。至于你说的寿数,你只管好好地办自己的差事,天道茫昧,谁能解了天意呢?不要胡思乱想,我去也。”倏忽不见了。
陈鲁突然惊醒,揉了一下眼睛,四下里看看,只有炭盆在滋滋作响。他摇头苦笑了一下,倒在床上。
他似乎看见老师在雨中走着,真的在下雨,天地间一片混沌,细线似的雨串射向地面的积水,泛起一片片水泡。
这是连天雨,一定是下了好几天了,怪不得老师带着一把油伞。
在看雨的一瞬间,老师没了踪影,天气越来越阴沉,五步以外看不到任何东西。陈鲁迷路了,赶紧向前走几步,看远处闪出一道亮光,像是人家的灯光。
灯光亮处,陈鲁看到了雨中的丝丝细柳,一株株芭蕉,一条小路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他感觉似乎是回到了京师。奥,难道京师也有这样的梧桐树了?
陈鲁信步朝光亮处走去,他看见了一个人影,似乎是阿德的背影,走进了光亮处的一座小院子。原来老师家就住在这里。他跟着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用篱笆围成的小院子,雾气蒙蒙的,看不清院子里的东西,只看见窗子透过的光亮,老师一定在屋里。心想着,不知怎样,陈鲁自己已经在屋里了。
这是一个草堂,屋顶虽然还不低,但是仍然感觉到压抑。室内一灯如豆,一个老者坐在石凳上编织着什么。陈鲁细看,根本不是老师阿德,尽管形体上有些像。
这个老人头也不抬,陈鲁看他编制的似乎是捞鱼虾的篓子,这在陈鲁的家乡随处可见,陈鲁经常看见自己府上的门房何伯编这个。
陈鲁上前唱了一喏,这人似乎看见了陈鲁,打量一眼他的官服,手也不停地问道:“官差来这里有何贵干?”
说的是一口江南官话,陈鲁看不出他的身高,看年龄有七十岁左右,最吸引陈鲁的是老者的头发,灰白中泛着绿光,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似乎是绿色的,陈鲁想,有绿头发的人吗?
老者这句话把陈鲁问住了,是啊,来干嘛?他吞吐了半天,恢复了平静,说:“我老人家和老师一前一后走到这里,不见了老师,看他进了贵宅,我就跟了进来,怎么是你?”
老人不看他,冷冷地说:“什么老人家,你是谁的老人家?小老儿没看见任何人走进来,你找不见老师,不会是怀疑我把他藏起来了吧?”
陈鲁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凡夫俗子,有了几分根基,明白这其中一定有些缘故,陪笑道:“老丈玩笑了,怎么会呢!我是那样人么?你不知道,我是一个……”
老人把编到一半的虾篓子往地上重重地一放,说:“那就是我把他杀了?”
陈鲁很生气,这不是胡搅蛮缠吗?算了,这么大岁数的老人,也许是糊涂了,不和他一般计较,转身就往外面走去。
可是他根本就迈不开步,似乎有人在死死地拉着他。
陈鲁疑惑地看着老人,他在若无其事地编织着那个篓子。
陈鲁用力挣扎,可是丝毫不见效果。他想起和阿德的对话,又想起夜来医治病人时候的雾气,抽出宝剑乱刺。
老人看见他的青龙剑,脸色微变。
陈鲁看在眼里,心里得意,任你大罗神仙,也怕青龙剑三分。
然而,青龙剑在空中停了下来,似乎是被定在那里。陈鲁细看时,青龙剑上缠着一个竹条,是编制虾篓子的竹条。
陈鲁大惊失色,一切都明白了,这是阿德给自己找的师父。
陈鲁转身向老人走去,真是作怪,向这个方向走,却没有丝毫阻力。陈鲁跪下恭恭敬敬地拜了四拜,说:“弟子拜见师父。”
老人说:“又胡闹,谁是你的师父?刚刚说老师找不见了,屁大功夫,又说是我的弟子,你这师门背叛的够快啊。我能教你什么?编织虾篓子吗?”
陈鲁说:“我老人家奉师命前来拜师。”
“乱七八糟的,语无伦次吗?什么奉师命拜师?”
陈鲁说:“我的授业恩师阿德,让我前来拜师。”
老人面无表情地说:“我也不认识什么阿德阿失的,你既然来了,就帮我干一个活吧。”
陈鲁有几分疑惑,看他的表情,不像是乱说,难道阿德说的拜师不是此人?说道:“弟子遵命,师父请吩咐。”
“你先把在地上的虫子抓起来。”
陈鲁答应着,站起来找虫子,灯光似乎亮了许多。他在地上没有找到任何虫子,正想回头告诉老人时,突然发现地上有一双不大的绿光照着自己。
陈鲁定睛细看,“哇”的一声,转身就跑。他看见一个平生最怕的东西——蟾蜍,癞蛤蟆。
它那一双似乎已经鼓出来的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鲁,陈鲁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可是和刚刚一样,一步也迈不动。
三十九、师父叫蛤蟆
老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年近半百,黄泉路近,这个小胆子,还学什么内力?回去吧。”
陈鲁感觉像是有人松开了自己,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听话听音,老人似乎什么都知道。
老人的话刺激了陈鲁,是啊,自己黄泉路近,还有什么可怕的?要让一个癞蛤蟆吓住吗?
陈鲁转过身,几步走到蟾蜍跟前,闭上眼睛,狠下心来,使劲抓住,只觉得两手油滑滑、脏腻腻的感觉,对老人说:“师父,弟子抓住了。”
“抓住了就抓住了,叫什么师父,再乱叫把你赶出去。”
“是,师父。”
“滚蛋!”
“好,不说了,师父。”
“哎,算了,把蟾蜍拿过来吧。”
陈鲁闭着眼睛递过去。只听老人一声怒喝:“这是蟾蜍吗?你自己睁开眼睛看看,然后滚蛋。”
陈鲁是天朝六品官员,一个普通的百姓见到后,诚惶诚恐的都算是有定力,一般的早都筛糠了。
“抄家的父母(县令),灭门的大尹(知府)”,这个道理老百姓都懂,可这位老人对陈鲁呼来喝去,形同奴仆。
陈鲁明白,这不是一个普通百姓,绝不是。他知道老人在考验自己,这些都无所谓,自古有张良拾履、程门立雪,我陈子诚哪里比不上古人?
但是陈鲁睁眼看时,自己手里攥着一条长矛杆粗细的花蛇,他心里害怕,又不敢表现出来,故作镇静地递给老人。
老人说:“放掉它,把那个绿眼睛的蟾蜍抓来。”
陈鲁高声答应着“是”。他在给自己壮胆,他需要壮胆。壮胆,尤其是给自己壮胆,这也是需要勇气的。
他说完,眼睛盯着绿光,一把抓住,仔细看了一下,这次没错了。
他很清楚,这是心理作用。虎豹豺狼、妖魔鬼怪,人人都怕,那是必然的。
怕这些小东西,老鼠,虫子,蛤蟆,蛇,这都是心理作用。陈鲁克服自己,战胜了自己,他感谢这位老人。
陈鲁感觉到了,这位老人也在一直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陈鲁已经完全镇静下来了,把蛤蟆从容不迫地走过去。
平静地问道:“师父,放在哪儿?”看老人没理自己,放在老人身旁的石桌上,这个癞蛤蟆趴在石桌上一动不动,已经闭上了眼睛。
老人说:“你自便吧,我该吃饭了。”
说完,坐在石凳上,拿起一根竹条,一下子把这个蛤蟆切为两半,拿起来放在盘子上。
拿着竹条切成一个个薄片,又拿过来一个竹条,就像是叉子一样,叉上一片蛤蟆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然后在石桌上的茶壶里倒出一些液体,陈鲁闻到一股刺鼻的酸味。
老人喝了一杯,咂了一下嘴巴,又有滋有味地吃喝起来,旁若无人。
陈鲁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把脸扭向一边。
老人可能是吃饱喝足了,说:“过来。”
陈鲁赶紧跑过去,老人说:“这里有一只蛤蟆腿,你把它扔到篓子里,就在你现在的位置,不准向前移动。”
陈鲁不免生出几分反感,这老头儿是不是变态,吃完了蛤蟆,把这腿随便一扔就完了,还非要扔到篓子里。算了,扔就是了。
他拿起还滴着血的蛤蟆腿,转身就想扔过去。
就在这时,他发现并排着九只篓子,扔到哪个里面?他回头看了一下老人,老人似乎已经睡着了。
算了,扔吧,爱进哪个就进哪个。
陈鲁准备扔的时候才发现,这几个篓子的口太小了,他想往前迈一步,和刚才一样,一步也迈不动。
这时九个篓子的开口处都放出光来,而且每只篓子放出的光都不同。
陈鲁仔细看了一下,九个篓子都贴着标签,用汉字写着“一重,二重......一直到九重”。
他不知道这个字读“虫”还是“众”。不管他,反正九个篓子都是空的,爱进哪个就进哪个吧。
于是他随手一丢,这条蛤蟆腿霎时间放起光来,就像蹴鞠一样,翻转着落到一个篓子里。
这时这只篓子放出光芒,标签“三重”两个字一明一灭,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其他虾篓子开口处的亮光也灭了。
陈鲁感觉自己似乎被人家拽了一下,四处打量,没有什么,只是感觉仿佛少了什么,看一下全身,没有什么不对,神经过敏!他自嘲地骂了一句。
这时陈鲁发现,“三重”篓子里仍然有两道绿光照着自己,他试着往前走,可以动了。
走到跟前一看,分明是那只蟾蜍;分明是陈鲁刚刚抓过的那只,分明是老人刚刚吃掉的那只。
陈鲁彻底明白了,转过身来,高声喊道:“师父真乃世外高人,弟子冒昧,师父高姓大名?”
“蛤蟆!”
“请问师父高姓大名?”
“蛤蟆,你耳朵聋吗?我说过了别叫我师父,你还乱叫!滚!”
一股强大的推力把陈鲁推了一跤。
四更天到了,哈三推了他一下,他醒了。
哈三看陈鲁和衣而睡,衣服似乎淋了雨水,而被子还是干的,知道有些缘故,不敢声张。
陈鲁脱下大氅,哈三“啊”的一声。
陈鲁问道:“怎么了,兄弟?”
哈三脸色都变了,指了一下陈鲁的腰带。陈鲁看时,灭了一道竖线,少了一块的竖线也已经完全消失了,这说明自己的寿数又少了二十天,怎么会一下子少了这么多?
他怔了一下,是那个老人。怪不得那时感觉失去了什么。这个老蛤蟆,等着我找你算账。
他苦笑了一下,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哈三想问一下夜来发生了什么,想一想,把到嘴边上的话又咽了回去。
陈鲁到大帐内吃早餐,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恐怕要失期,必须得加快行军速度了。在这里准备好水,再用车拉一些冰块,以备不时之需。
大家五更出发,备足干粮,走到卜吉河,大家又补充了一些水和冰,继续前进。
行进了四十多里,都是茫茫砂砾,无边旷野。前哨报告,方圆百里都不见人烟。
这里还不是荒漠地区,全是河卵石一样的粗糙砂砾,人马行动困难,而且没有了一点雪的痕迹,死马骸骨,随处可见,而且还有人和骆驼的骸骨。
毫无遮挡的西北风肆无忌惮地袭扰着使团。太阳倒还是金灿灿的挂在天上,可是丝毫放不出暖意,大家就是想躲一下这西北风也没有地方。
很明显,这是一个死亡地带。李达下令,加速前进,穿过这个地方,到有水的地方扎营。
四十、有了说法
又走了二十多里,还是这个样子,大家绝望了。
陈鲁建议:“中使大人,现在人困马乏,适当休息一会儿吧。”
李先也说:“是啊,人还可以,马已经不行了,很多马掌都磨坏了。”
李达下令:“就在路边就地宿营,告诉鲁哈图,想办法给马修一下脚掌。”
闻达说:“大人,附近没有树木,立不上营栅,只能用车围营了。”
李达说:“全凭闻将军处理。”
扎下大营,已经是二更天了,没有柴火做饭,只好用带的干粮充饥。干粮和水袋都冻成了冰坨子,人只能嚼一点冰块,把整块的冰坨子抬到临时马厩,让它们舔舐冰块解渴,晚上只给一些草,不加料了。
陈鲁嚼了一块饼和半块干粮,奇怪的是,他一点也没感觉到疲劳,这让他吃了一惊。不愿去想,他还有一段公案未了,于是和衣躺在行军床上。
他又到了下雨的地方,雾雨蒙蒙的江南景象,细柳芭蕉,雨打梧桐。陈鲁还记得路,找到了这个茅草屋。一切都还是原样,只是叫蛤蟆的老人不在编篓子,他在吃饭。
确切地说,蛤蟆在吃蛤蟆。
蛤蟆老人刚刚吃下去一片,又喝下去一杯那酸酸的东西,咂着嘴,先说话了:“怎么不说话,难道你就没有话问我吗?”
陈鲁确实是一腔怒火而来,现在也不叫什么师父了,大喊道:“你到底是妖是仙?我敬你为师父,又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我老人家的寿命已经不多了,你凭什么又拿去二十天?”
蛤蟆冷冷地说:“你是站着撒尿的,愿赌服输。”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和你赌过?”
蛤蟆发火儿了:“本来寿数不长,损失点又算得了什么?不用废话,没事了就快滚蛋。”
“我要讨个说法,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我?”
“讨个说法容易,我也正想有个说法,先把那边的石凳搬过来,我就给你一个说法。”说着指了一下门口的石凳。
陈鲁看这个石凳,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石凳不下五百斤,自己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这老家伙是在耍弄自己。也冷冷地说:“做不到,也不可能做到,你是在故意难为我。”
“没试一下你怎么知道做不到?”
陈鲁有几分疑惑,走过去,使出浑身力气,丝毫憾动不了,站起来朝蛤蟆摇摇头,他连吵架的力气也没有了。
蛤蟆还是冷冰冰的,说:“你要的说法,就在这个石凳上。过来,陪我老人家吃喝。”
陈鲁不想再纠缠了,说:“没兴趣!我自己滚蛋就是。”
“你不要后悔,你要的说法就在这里了。”
“不要了!”
“这样的男人,我可是第一次见到,还想做我的弟子?连一块蛤蟆肉都不敢吃,胆小鬼!”
陈鲁是一个快到了寿数的人,死都已经不怕了,还怕什么狗屁蛤蟆肉。他快步走过去,抓起两片肉,一把扔进嘴里,大嚼特嚼起来,狠狠地咽了下去,挑衅似地看着蛤蟆。
蛤蟆老人冷哼一声,说:“将近五十岁的人了,还经不起别人的一将,没出息,不配做我的弟子。”
陈鲁冷冷地回道:“我已经不稀罕做你的弟子了,告辞。”
“不送,不过,你现在可以再试一下那个石凳,你要的说法就有了。”
陈鲁不愿意再理他,转身向外面走去,这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四肢百骸似乎有一股力气在冲撞。他试着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燥热,一股丹田之气直冲卤门,他似乎明白了一些。
他走到石凳前,迟疑了一下,用左手一拎,石凳离地而起,他又换到右手,然后轻轻放下。
他开始还以为是蛤蟆老人在捣鬼,回想自己的这个力气确实发自内力。蛤蟆没撒谎,确实有了说法。
他大吃一惊,紧走几步,在蛤蟆老人前面双膝跪下,说:“师父,弟子愚钝,不知修仙法门,多谢师父。”
“不用谢我,这是你二十天寿数换来的。是你急功近利,也可以说是贪欲无度。”
“弟子愚钝,请师父点化。”
“好吧,你想修为,有内力,也得一步一步来,那明明是九重内力,你得从第一重开始。如果你选择把东西放进第一重虾篓,就不会折寿,你却偏偏选中第三重,每多选一重扣掉十天,越高扣的越多。”
还好,幸亏没选中第九重,那就到不了哈烈了。
他本来想问一下,为什么刚才搬不动那个石凳,怎么过了不到一刻钟却轻松地搬起来?转念一想,这必有缘故,看明天走路再说。
蛤蟆还是冷冷地说:“走吧,狼来了。”
陈鲁停了一下,果然传来一阵阵狼嚎声,他赶紧看了一下,原来还睡在行军床上。
他听见了野狼凄厉而悠长的嚎叫声,接着就是一连声的嚎叫,好像来自四面八方,在这空旷的西域原野上,分外的响亮,似乎在比赛。
外面是人们急促的走动声,哈三出去看了一下,回来说:“大人,我们已经被狼群包围了。”
陈鲁说:“纳兰呢?让她保护好几位大人,你们随我去看一下。”
这时的哈三已经不像原来那样担心陈鲁了。他知道这位陈大人虽然没有武功在身,但很可能是一位修仙者,对付一些诡异怪谲比他哈三强十倍、百倍。
他们看见营地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绿眼睛,这并没有什么可怕,他们可怕的是天上。
两人向空中望去,不见有什么怪异现象,放下心来。
陈鲁看无论是马还是骆驼,都已经抖成一团。这些战马很有意思,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该战就战,该跑就跑,从不含糊,就是怕这些虎豹豺狼。
可见大自然中一物降一物,天敌二字,好生了得。
已经三更天了,到了朔日,碧空如洗,繁星点点,清冷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而这些士兵们已经饥渴难耐,要对付这狼群,真有些力不从心。
闻达下令:第一队,张弓搭箭,听口令射击;第二队,火器队,等第二队下去换箭时压阵,两队交替掩护。
这样安排也是出于无奈,狼群最怕火光,火铳无疑是最有效的,只是这火铳射程太短,怕一旦阻击失败,就有冲进大营祸害牲口的。
四十一、啖怪也是修仙者
狼群看到营地不多的火把,似乎并不在意。他们饿极了,在这鸟飞路绝的荒野,他们能吃的食物非常匮乏,他们的绿眼睛盯着这些牲口。
哈三知道,狼一般情况下不吃人,饿急的情况下也只吃人的尸体,不把人类作为捕猎对象,它们对人类充满着敬畏感。
而且这些将士们,不怕这些野兽,他们怕的是妖鬼怪谲。
一阵寂静后,周围的群狼突然发出短促的狼嚎声。突然,绿光像箭一样奔向营地四周,只在一瞬间就到了眼前。闻达下令放箭,四周一阵箭雨。但是兵力严重不足,尽管射倒了一些,而另一些饿狼已经不管这些了,他们的眼里没有箭头,只有肉。他们前赴后继,终于冲破重围。
闻达下令,第一队退回,震耳欲聋的火铳声响了,狼群一阵惊慌,一声长嚎,群狼迅速撤退。但是有几只高大的白耳狼已经冲进了大营,有的已经摸到了为李达驾车的两匹马那里。
李达下令,让纳兰去保护战马。但是纳兰不敢离开,怕两位使节出事。
这时士兵们有的已经败下阵来,陈鲁和哈三急忙跑过去,看见几只狼已经和马缠斗起来。
这两匹马虽然不是婉儿那样,但也是千里挑一的名马,它们长嘶短鸣,嘴咬脚踢,几只巨大的野狼愣是没办法靠近。
哈三下令,不准放箭,他怕伤着战马,自己率先冲过了进去。两只狼过来堵截,一只拼命扑向哈三。哈三手持佩刀,却被另一只野狼扑掉。
陈鲁大吼一声,双手一推,这只野狼就像是被火铳击中一样,一屁股坐在那里。哈三瞅准时机,趁机拾起佩刀,一刀砍去,一股血向空中激射而起。
另一只野狼一愣,趁着哈三还没在尸体中拔出佩刀,又猛扑过来。哈三心里一阵悲凉,完了,自己久经沙场,却死于野狼之口。
这时候陈鲁已经靠近哈三,不及细想,用手向这个野狼的天灵盖凌空劈下,野狼一声惨嚎,脑壳被打得粉碎。
哈三吃了一惊,今天才知道这位书生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令人奇怪的是这两只狼的血和脑浆都冲天而起。
另两只狼看事不好,向营外跑去,刚刚跑出大营,从外面又跑来几只狼,顺手抓起一只,就像人类一样,一边撕扯着一边吃,脚步也不停。
同类相残,这太不可思议了。哈三已经感觉到不对,因为他一直在观察刚刚杀死的两只狼,狼血冲天而起,飞到空中。遇见了一团黑气,消失了。
他想,很有可能是鬼怪,这里到处都是符篆,他们只好通过血液一类的来消除符篆的制约。
他练就的一双夜眼,看得清清楚楚,大声说:“大人,是鬼怪。”
陈鲁说:“看出来了,快让大家戴上符篆。哈三兄弟,你也抓紧戴上。”
这几只高大的野狼瞬间吃掉了这几只狼,直立着走了过来,它们越来越高大,比一只骆驼还要高大。
它们瞪着一双大大的绿眼睛,张着沾满血的大嘴,两只大手,或者说大前爪子舞动着,站在营外面,大声嚎叫。
陈鲁看到,南面也出现了几只。
陈鲁说:“兄弟,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啖怪,吃人不吐骨头,遇见他们,人类死无全尸。”
哈三说:“从小就听说过,就是这个,今天算是长了见识。大人不用慌,我们合力对付他们。一会儿纳兰也过来,来多少这狗屁啖怪也不惧,坚持到五更天,他们自己就散了。”
“好,咱们俩分开,我去南面巡视。”
陈鲁带着一些士兵向南面跑去,他打量一下四周,还有零星的绿眼睛。他清楚,真正的野狼早跑了,这些都是啖怪,也叫啖鬼,是西域这边特有的产物。
他们本来也是修仙者,有的走火入魔,有的犯了其他恶行,被太元圣母惩罚,变成了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神不神,仙不仙的怪物。
不被这寰宇十方接纳,最后被圣母赶到这荒无人烟之地,免得他们祸害生灵,并且划定活动范围,死活全由天命。
这些啖鬼不挑食,什么都吃,就是吃不饱,即使一天不停地进食也填不饱肚子。他们早都闻到了人的气味,因为有符篆在大营,他们不敢靠近。
他们在大营外面看上去,一片红光在大营上空,还有几条特殊的符道围着红光来回旋转,就像是在巡逻一样。
他们知道进不去,于是隐在背后,附在狼血上接近营地。
现在各处啖鬼都已经附在狼血上,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冲进去。已经到了四更天了,将士们又困又乏,以为野狼已经被打跑了,放松了警惕。
突然,倒下的野狼直立起来,像老虎的吼叫声响起,一眨眼间,窜进大营。
它双手抓起战马,用头撞破马头,伸出鲜红的长舌头,就像吸管一样,把马的脑髓和鲜血一瞬间吸得精光,马连叫的机会都没有,吸完后往旁边一丢,过来两个啖鬼撕开死马,只在片刻时间吃得精光。
士兵们看到这里,魂飞魄散,有一个士兵撒腿就跑,被那个啖鬼伸手一抓,这个士兵只蹬了一下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和那几匹马一样的结局。
陈鲁都看到了,但是救应不及,他知道,这大个子啖鬼是领头的,擒贼先擒王。
陈鲁不及细想,祭出青龙剑,直奔怪王而去,宝剑化作丈八长的青龙,在怪王上面盘旋。怪王理都不理,照样去攻击人畜。
青龙似乎很愤怒,一声龙吟,一个俯冲,直击怪王头顶。怪王躲过,似乎愣了一下,突然怒吼一声,恰似天崩地裂的叫声,使大营内的人畜尽皆胆寒。
只见怪王凌空一抓,就把青龙攥在手里。青龙也不示弱,一刹那间变成三丈多长、水桶粗细,力图击倒对方。
怪王吼声再起,双手齐上,掐住青龙的脖子,青龙逐渐萎缩下去。陈鲁大惊,立刻念动咒语,青龙又化作宝剑,疾如闪电地飞回剑鞘。
怪王发出一声似乎很欢快的吼声,无所顾忌地冲进大营,又抓起一个士兵,这一次不吸血,只用一口,就咬去一半,再一口,整个人都被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