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六、绣囊引路
闻达说:“胡春,怎么?看你这意思,哈三不在就是你了呗?”
胡春不卑不亢地说:“闻兄是一个明白人。但是我以为,去了哈三这句话为时尚早。今天大营里也不用这些东西,明天哈将军回来再做道理。”大家都说是。
这时陈鲁也慢慢走了过来,闻达看见了,胡春说的又在理,不好再说什么,带兵撤了。
陈鲁说:“胡大人,今天晚上你就在这个大帐里值守,哈三回来时你再回自己的大帐。”转过头来对哨兵们说:“你们听到没有?要确保胡将军安全。”大家应着。
陈鲁看李达那里没人问起,也就没去汇报,回到了自己的大帐。
天亮了,雪已经停了,还是一点音讯也没有。陈鲁在床上向太元圣母默默祷告:“太元圣母,我老人家和你素未谋面,失踪的这两个人,事关使团生死,请允许我带着狗儿去救他们吧。”
祷告完毕,告诉韩六儿,到中军大帐去吃早餐。
陈鲁一边吃饭,一边把夜来发生的事汇报一遍,又提出自己去找哈三二人。李达说:“你们三人都不在,军中万一有什么突发事件,恐怕会失控。”
陈鲁说:“是啊,我子诚也担心,我把哈三那一哨,我的那一哨都调过来守中军大营。大人再给喜子一道守令,盖上关防大印,以备不测。”李达点点头。
陈鲁又把朵兰叫来,说:“朵兰姑娘,几天来难为你了。我老人家不在时你要多加注意,除了极特殊情况外不要出去,出去时喜子一定要随身护侍,晚上有天大的事也不要出去。切记。”
李达笑了说:“子诚大人,你没发现你越来越啰嗦吗?你什么时候动身,有目标吗?”
除了老老实实地说:“还没有。”
说完告辞,韩六儿早已经备好了干粮和水。陈鲁备好文袋,扎拽停当,把纳兰的文袋拿出来,又是一声唿哨,大青马跑了过来。
陈鲁又把纳兰的文袋让它嗅了一遍,说:“狗儿兄弟,纳兰姑娘出事了,我已经领了圣母法旨救她,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大青马点点头,陈鲁把纳兰的文袋放在马背上,骑马出了大营。
到了前面,积雪太厚,实在难走,不管大营里有没有人看见,把马一拍,腾空而起,在一处大山上停了下来。
陈鲁环顾四周,仔细辨认一下,这里竟然是赤斤山。
陈鲁回忆一下,确信狗儿没来过这里,它能把主人送到这里来,这就有几分信了。
陈鲁打量一下这一片广场和那几处房子,大声喊道:“纳兰,哈三。”连喊三遍,只有群山的回音。
这里的天是晴的,他看见已经是日影西斜,他很奇怪,怎么会走了这么久?走的时候天似乎是阴着的。
陈鲁喊的口干舌燥,只好坐下来喝水、吃干粮,完事倚着一块石头,朦朦胧胧中看见一个人走过来,是一个女子,似曾相识。这个女子把一个红绣囊递给陈鲁,向空中一指做抛物状。
陈鲁刚要问一句,一下旨不见了人影。他醒了,左右一看,白日青天,哪有什么女子!原来是南柯一梦。
这个女子虽然一言不发,但是陈鲁总感觉似曾相识,这不像是梦境。他站起来找了一遍,在他坐的石头后面真的有一个绣囊,陈鲁看得明白,和纳兰的那一个几乎一模一样。
陈鲁满心欢喜,说:“狗儿兄弟,你行,我老人家喝醉了墙都不服,就服你了。下一步也全靠你了。”
陈鲁明白这个女子的意思,把这个绣囊抛向空中由他带路,于是跨上大青马,说:“狗儿,看好目的地。”
说完把绣囊向空中抛去,但是,它却一下子掉在了地上。陈鲁下马连抛了三次,都没成功。
这个女子在骗我吗?不大可能,那为什么不能用呢?她并没有告诉自己咒语。陈鲁坐下来,把每一次狗儿追踪的过程都想一遍,忽然灵光一现,青龙剑。
每一次都是青龙剑跟着目标,狗儿跟着青龙剑。
想到这,茅塞顿开,重新上马,心里有几分忐忑,念动咒语,祭出青龙剑,青龙剑一声长吟,飞向空中待命。陈鲁又把红绣囊抛向空中,一道红光激射而出,青龙剑紧紧跟着。
不用再嘱咐了,大青马已经轻车熟路,追随着青光腾空而起,陈鲁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大青马停了下来,睁眼看时,山连着山,沟壑纵横,每一座山顶上都有一座城堡。这么熟悉,这是剌夷国!自己曾经到过这里,这是他们的巢穴,叫鹰巢。
陈鲁看见自己的青龙剑插在一个古城堡的盖子上,他念动咒语,收回青龙剑,大声喊道:“木山,你这个丑八怪,我老人家到了,还不现身?”
连喊两遍,插剑处一声巨响,陈鲁连人带马掉了下去。又是那熏人欲欧的血腥味,一口悬棺还在那里滴血。
陈鲁说:“丑八怪,你这刺客改行了?改做绑票了?”
“平章大人,你竟然能找到这里,今非昔比了,我还是干老本行,不绑票。人已经杀了,金子也到手了,谁费那个劲去绑票啊?”
陈鲁吓了一跳,完了,人已经杀了,他的心里涌起一阵悲凉和愤怒。转念一想,不对,如果人已经死了,显婆婆应该知道了,断不会让自己再来了。
想到这里,于是说:“那好吧,我老人家把尸首领回去。这都是朝廷命官,我是朝廷使团副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木山说:“那是,我不难为你,看吧。”
又一口悬棺从里面飘出来,徐徐落下。陈鲁这才发现,这是一个偌大的悬棺,确切地说,是椁不是棺,也没有盖子。
纳兰和哈三两人躺在里面,两人却背对着背。
陈鲁以为真的死了,刚要发作,忽然发现纳兰的绣囊在一点点闪着光,再看纳兰的脸色,陈鲁大喜,活着。
陈鲁说:“他们是夫妻,我记得早已经告诉你了。你把他们弄死了,你不能让他们背对背吧。”
悬棺里又传出木山的声音:“是啊,你告诉过我,我就把他们合葬了。非常奇怪,放了三次面对面,最后再看,还是背对背。”
“那是因为他们都活着吧。”
“是啊,但是按理说活着也不能动。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做到的,我都对自己的功法产生了怀疑。”
二百六十七、两头通吃
陈鲁哈哈大笑:“木山,你就是一个不合格的刺客,几句话就套出了你的实话。我问你,不杀他们怎么向你的东家交差啊?金子都拿了吧?你不会是吃完原告吃被告吧?两头通吃,这就没劲了。你还是先把他们弄醒吧。”
木山说:“他们本来就醒着呢,我们说的话他们都能听见。”
陈鲁大骂:“你这个人渣,幸亏我没说出难听的话,不然就露馅了。快把他们弄醒了吧。”
木山沉默了一会儿,说:“弄醒就弄醒,你还能把他们弄走啊?”说着话,有一股黑雾从悬棺里射出来,弹向二人。二人就像刚刚睡醒一样,打了一个哈欠,想坐起来,但是还不能动弹。
二人几乎同时说:“咋回事?”又看了一下,知道双方背靠背躺着呢,可能是想起来什么,又同时向木山喊道:“你杀了我吧。”
陈鲁说:“丑八怪,你这就是弄醒了?”
“你平章也是有本事的人,我已经领教过了。他们能动,你就多了两个帮手。”
陈鲁哂笑道:“怎么可能?你忘了?上次我就答应你杀掉他们两个,现在你实话告诉我老人家。上次你是不是两头通吃,把我卖给了宋子渊?”
“你胡搅蛮缠,那个奶油娘炮明明是你请来的救兵。”
“放屁,放屁,他差一点杀了我的老大。”
悬棺里传来一声非常惊讶的高声:“真的?这么说,你是真心的?”
“这次也是真心的,你杀了他们两个,我不管。但我是奉命前来的,你怎么也得让我回去有个交代吧?”
“我不杀他们,你回去不就有交代了吗?”
陈鲁笑了:“怎样,我没说错吧?又想两头通吃。说说吧,怎么个玩法,看我老人家有没有兴趣玩。”
“痛快,每个人一百两金子,人你带回去。”
陈鲁说:“你这可坏了道上的规矩了,你的东家会要了你的命。”
木山说:“我这次是搂草打兔子。本来没有这小子什么事,他非要横插一缸子。”
陈鲁说:“丑八怪,你笨死了,脑瓜子里不装事。我告诉过你,他们是夫妻,你抓了他老婆,他能不和你玩命吗?”
“我的东家说,这女子是你的心上人,杀了她就是剜你的心。”
哈三大叫:“姓陈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陈鲁说:“木山,这个男的大喊大叫,是挺讨厌的,要不你先把他杀了算了。”
木山哈哈大笑,说:“看起来你和这位女子是真的了,这么强烈要求杀掉人家的亲夫?不过干我们这一行的,讲的是冤有头,债有主,这是立身之本。”
“丑八怪,你老毛病又犯了,抢话,等我讲完了。这个女的我也不在乎,其实寰宇十方都了解我,我一妻十二妾,根本就看不上这个牧民女,你都杀了吧。要不我帮你杀?”
哈三又大喊:“陈子诚,你无耻。”
纳兰说:“哈三你闭嘴。”
陈鲁早已经想好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干掉这个丑八怪,否则后患无穷。他们这些人渣,讲什么道义?但是这场面不好控制,打起来会伤到哈三两人,必须做到一击而中,要不然这家伙刺杀、下毒都是一流的,一定会困兽犹斗。
陈鲁苦无良策,在消磨时间,找出破绽,这是他一贯的套路,有多少人被他套路了。
木山说:“既然说到这里了,我给你交一个实底,我发现你的相好是显婆婆的徒弟,我犯不上为了几两金子得罪这个老太婆。我不想杀她,你也别下手。”
陈鲁大喜,感情这人渣也有怕的,这就好办了,问:“然后呢?我的好处呢?”
“然后我给你三十两金子。”
“不干,见面分一半,总得一百两吧。”
“四十两。”
“八十两。”
“五十两。”
陈鲁说:“六十两,干就干,不干就算了。我老人家告辞,你们留下慢慢玩吧。”
“成交。”
“木山,你这大笨蛋,咱们说的话他们听得清清楚楚。这不要我的命吗?”
悬棺里又传出来笑声:“平章,你更笨,又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我让他们把这段记忆忘掉就是。”
纳兰说:“你们的交易我不干涉,也不会泄露。”
陈鲁作大喜状,说:“这样也好,不用我们上手段了。我了解你,你也不是一个什么好东西,最善于骗人了,也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你说吧,丫头,有什么条件?”
纳兰听明白了,陈鲁这话半真半假,趁机把这一阵子的愤懑、委屈发泄了一些,看这样这位陈大人也不是雅量。纳兰说:“我要二十两金子,我们成亲用。”
陈鲁大吵大闹:“这不关我的事,丑八怪,你不想得罪显婆婆,你就出这二十两金子,不能从我这里面出。”
木山说:“这是替你封口呢,你不出谁出,要不然我就上手段了。”
陈鲁还是大声喊道:“那你就快上吧,我实话告诉你吧,我老人家就是从赤斤山来的。”
“我猜到了,那好吧,咱们两人均摊,一人出十两。”
“我算认栽了,下次可不和你这样的人做生意了,不讲诚信。说吧,咱们怎么操作?”
木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纳兰身边。纳兰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陈鲁说:“你这丑八怪,这么一个泼妇都让你吓晕了过去。你以后可长点心吧,别在人前晃悠了。”
木山说:“别扯淡了,说正事。我和你一起去使团,一手交钱,一手放人。”
“好,成交,那就快把他们放开吧。”
“到大营门口再放不迟。”
这时纳兰已经醒过来了,说:“姓陈的,你让这个丑八怪离本姑娘远点,我好恶。”
“闭嘴。”陈鲁又是一声断喝,对木山说:“寰宇十方就只有你木山会做生意吗?什么都依你?什么都听你的?我带回去两个半死不活的人,别说金子,命都得断送在你的手里。我们的李大人,是一个阉竖,十足的变态。”
“陈子诚,你才变态。”哈三又是一声怒吼。
陈鲁不理他,接着说:“我老人家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老家伙。他杀人前,先把人阉割了,变成和他一样的人,然后再割一千刀,再放到一边慢慢死去。我可不敢触他的霉头。你现在就得把这两个货弄得活蹦乱跳的,否则,咱们的生意还是别做了。”
二百六十八、记吃不记打
木山似乎打了一个寒噤,说:“都说太监狠,看起来是真的了。好吧,就依你。”说完用手一抖,出来一个像水杯一样的东西,向棺材里一倒,一股清水洒在二人脸上。
二人觉得又腥又臭,动了一下身子,坐了起来。看是躺在棺材里,吓得又是一阵大喊大叫,跳起来就向陈鲁这边跑来。
陈鲁赶紧给他们递眼色,哈三一下子明白了,说:“丑八怪,把我的佩刀拿来,我要杀了陈子诚这个不要脸的畜生。”
陈鲁说:“把东西都给他们,我看他们怎么杀我。杀了我老人家你们回去也不好交差,再说还有二十两金子呢。”
纳兰说:“哈三,你要是杀了他,我就杀了你。”
木山彻底懵了,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鲁说:“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怎么回事了,是二十两金子这么回事。我们快启程吧。在你这里再呆一会儿,我老人家就得熏死了。你们在前面,我老人家跟在后面,到了大营门口算账。木山,你得隐身吧?”
“不用,今天晚上就去,大雪夜的没人注意,我躲在暗处就行。走吧。”
陈鲁一声唿哨,骑上大青马,跟着他们来到大营门口。已经是三更天了,大雪真的又下上了。离大营门口不到两百步,三人不见了木山。
陈鲁说:“哈三,进大营对李大人说清楚,我们等你。”
哈三跑进大营,先进了一次哨帐,然后向里面走去。
过了不到两刻钟,他在大营里喊道:“上仙,我们大营全都凑了也不够三十两。我们大人说,到特勒时,在宣慰司拿一些给你,多给你一些利息也行。实在不行,我们两个再随你回去。”
木山断喝一声:“无耻小人。”一剑向陈鲁刺来,陈鲁没看见他在哪里,猝不及防,一剑劈在头上,一道蓝光冲天而起,把木山的宝剑一下子弹了起来。
陈鲁大喝一声,跳下马来,让马自己跑回大营。陈鲁痛下杀手,“寰宇十方天步”五重一掌拍出,一道橙色光芒隐隐带着风雷之声,激射而出。
木山晃动几下,大吃一惊,但是天步五重威力不减,无穷无尽,延绵不绝。木山渐渐不支,转身想逃,纳兰已经祭出马头拐拦住他的去路。
木山腾空跃起,陈鲁也把身子一纵,天步五重如影如形。
木山情急之下,一道黑气甩出来,陈鲁纵身后跃,挡在纳兰身前,向后用脚一踹,把纳兰踢倒在雪中,再看木山已经逃的无影无踪。
正赶上哈三来到大营门口,他大喊道:“陈子诚。你不要脸。”就要跑出大营来。
陈鲁大吼:“不要出营。”哈三才醒过神来。陈鲁调整一下呼吸,没有问题,把纳兰扶起来,问道:“吸进去没有?”
纳兰也收回了马头拐杖,呼吸一下试试,说:“应该没有,再说,那个盐鬼已经告诉我,诸邪不侵。没问题。”
这时哈三才知道刚刚的一脚是为了救纳兰。看着陈鲁两人走了进去。
陈鲁问道:“符篆都贴好了?”
哈三答道:“哪里有人贴?外面在打,里面也在打着呢,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中使大人。”
陈鲁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又起了内讧,对哈三说:“你快去解决吧。我们速去中军大帐,不知道今天晚上这丑八怪还会不会来,这家伙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着话,和纳兰两人急匆匆地向议事大厅走去。
中军大帐周围,围了两层荷枪实弹的将士,喜子和韩六儿带兵在大帐门口全神戒备。
陈鲁二人急匆匆走进去,众将士赶紧行军礼,然后行注目礼,看着二人走进大帐。喜子也跟了进来。
李达虚弱地倚在座位上,见礼毕,等李达问话。
李达说:“哈三将军呢?”
陈鲁回道:“我让他去处理了。”
“回来就好,问问他,这兵是怎么带的?”
朵兰也在旁边站着,见过礼,看有了话头,说:“中使大人需要休息。”
陈鲁过去,亲自扶着李达回到里间,让韩六儿通知,非中军大帐值守士兵一律归建,让喜子陪着李达,陈鲁自己走了出来。
纳兰正在吃东西,韩六儿正在给她讲事情的经过。
那时陈鲁刚走后不久,中军大帐来了两个副百户,请求启程。喜子就告诉他们,天使身体不适,还不能坐车,等明天再看,陈大人回来再做道理。两个副百户没说什么告退而去。
李达知道,这又是闻达在捣鬼。李达当时为了平衡使团内部关系,也是为了自己今后,把闻达又留在了使团。
没想到这家伙没记性,记吃不记打,又开始闹腾,只要一有机会,保证会出来刷一下存在感。李达有几分后悔。
过了未时,李达听见集合的号角声,这是紧急集合的号令。李达吃了一惊,让亲兵去查看一下。片刻时间,亲兵回报说闻达在集合队伍。
韩六儿这时候才想起了陈大人的话,赶紧去调那几哨人马来守中军大帐。这时这些人不敢过来,他们说不知道听谁指挥了。韩六儿回到中军大帐告诉喜子。
喜子持手令才把他们调过来。
胡春守着哈三的大帐,听见号角声,也吃了一惊,派人去找也速,也速就在邻帐,正准备带兵集合,马上就来到胡春这里。
胡春下命令:“把你人马都带过来,守住哈将军大帐。”
也速有几分为难,说:“那边也在集合队伍,是谁下的令?”
胡春说:“我也正在查。”说着拿出手令晃了一下。
也速不敢再迟疑,马上集合宣慰司人马,列队在哈三大帐外,胡春自己带的两总也在门口列好了队。
不一会儿,多剌过来了,说:“胡将军,我们都在那边集合呢,你怎么在这啊?闻将军以为你们不知道,特地让卑弁过来问一下。”
胡春说:“好的,你就说我知道了。”嘴上应着,心里有几分忐忑不安。
陈鲁让他住在这里,他就明白陈大人怕有人来夺兵符,以此号令三军,引起哗变。现在看来陈大人考虑的不错,闻达很有可能要夺兵符。
胡春看一下自己这边,差不多有两百人,他闻达也就是一百多人。
胡春胆气壮了不少。他让亲兵守住大帐,自己又回去坐在那里,静待其变。
二百六十九、夺印把子
过了两刻钟,闻达带人过来汇合。值令官在外面喊道:“请胡春百总到卯。”
胡春在里面装作听不见,也不搭理他们。这时外面又喊道:“胡春百总再不到卯,以违反军令论处。”
在大帐外面的也速问道:“谁的军令?现在胡将军手持令符、令牌,署理军营,还有哪个人能下命令?你是值令官,这都没弄明白呢,就在那里瞎咋呼。”
姚宝出列了,说:“哈大帅有令,他不在军营时,一切听从闻将军调遣。这可是大帅当着大伙儿面讲的,这才过了几天,你们就忘了?”
也速一时语塞,这确实是自相矛盾,马上缓下口气来,说:“不知道闻大人集合队伍,有何训诫?”
闻达这才说话:“先列队,然后再说差事。他娘的,分了好几处集合,这还是不是一家啊?你们是不是要搞分裂?”
也速等人犹豫了。这时一个哨长手持令牌,出了大帐,大声喊道:“奉胡将军令,队伍立刻解散。”说完把令牌高高举起,也速的队伍立即解散,在附近观望。
其他士兵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这可是真将令,不是开玩笑的,真要是违令,真的就敢杀人。现在看,闻达的将令似乎成了山寨的。
闻达大怒,说:“也速,你胆敢不听哈大帅将令。”
也速也不理他,对还在那里列队的士兵们大吼一声:“你们敢不奉将令,想造反吗?”犹豫的士兵们就准备解散了。
闻达说:“可惜哈三对你们的恩情啊,他不在,你们就听任胡春他们造反吗?你们是不是想跟着他们一起造反?”
这时候有人反过来劝起闻达来了,大家簇拥着闻达走了,也就散了,没什么状况。胡春松了一口气,下令全部解散。
但是,他是一个老兵,职业军人,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二十几年,猜想闻达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吃过晚饭,他又加强了大帐的警戒。他不敢去中军大帐,他怕遭了闻达的黑手。到了二更天,又下雪了,哨兵们都蜷缩在哈三的大帐周围,姚宝动手了。
正好邻帐的鲁哈图去照料那几匹宝马,没等动身,看有人在游动,感觉不对,于是大声喝问。哨兵听到了动静,过来几人喝问姚宝。姚宝也不回答,率兵直接扑向了大帐。
哨兵赶紧放了两铳报警,又吹响了应急哨子。
但是这时姚宝已经冲到大帐门口,制服了几个哨兵,冲进大帐,用剑抵住胡春,抢走了令牌和兵符,然后把哨兵都放了。
这时闻达闪亮登场,带着五十多人接管了哈三的大帐,你们不是说老子的是山寨版的吗?让你们看看令牌在哪里?
胡春的几个哨兵也不是吃素的,知道这明明是兵变,有的赶快去报告李达,有的干脆拿起武器准备抵抗。
闻达手举令牌,高声喊道:“所有人都撤出这个大帐。”下令将士们用弓箭和火铳对着胡春的兵。其他一些兵再加上也速带兵又围上了闻达。
还有一些士兵,已经完全懵了,不知所措,这时候只有一个地方可跑——中军大帐。
喜子安抚他们,就地解散,回帐休息,有的听令,回去休息,有的爬出大营跑了。喜子都看在眼里,没有办法,只好派人去一遍遍打探。
这边还在相持。胡春说:“闻达,我只知道你有些无耻,但是真不知道你竟然对朝廷不忠,对使团怀有二心。西行大计,毁在你手里,朝廷灭你九族。”
闻达说:“你少在哪里蛊惑将士们,王八蛋才造反呢。倒是你,屡次不听将令,把持哈大帅大帐,是何居心?队伍按常规训练,你为何不听调遣?”
胡春冷笑一声,不理他,向大帐门口走去。
闻达说:“你要干什么?”
胡春看有的士兵想拦他,又畏畏缩缩地看着闻达,胡春大喝一声:“让开。”
士兵们一哆嗦,他走到大帐门口,手无寸铁的几个亲兵立即围上去,挡在胡春前面,他们怕有人下黑手。
胡春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说:“有认字的总旗和百户上来读一下。”
一个总旗走上来,向胡春躬身一礼,接过纸,读道:“军旅之事,暂由胡春负责,有不听令者立斩,李达。”
大家听了,面面相觑,闻达走过来,问这个总旗:“你见过中使大人的字吗?”
“见过。”
“这个确实是吗?”
总旗又看了一下,说:“这个不好说。我想,这没人敢伪造吧,派人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闻达说:“天使病着,连筷子都拿不住,还能写字吗?”
下面一片嗡嗡声,闻达一看,怕压不住场,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当大伙儿面撕掉了手令。
这时喜子已经知道了,他不敢把实情告诉李达。
喜子讲完,陈鲁怒火中烧,从心里又开始抱怨李达。喜子说:“陈大人,我们老爷喊你。”
陈鲁赶紧进去,李达已经坐了起来,说:“子诚大人,本使和你说一件正事。”
陈鲁看他说的郑重,还在想,哪天说的不是正事?赶紧挥一下手,喜子等人都退了出去。李达接着说:“你看见本使写个胡春的手令了?”
陈鲁摇摇头。李达说了一下手令的内容,然后看着陈鲁。陈鲁听完,感觉这个手令写的很模糊,应该注明哈三不在时。李达又加了一句:“听明白了?”
陈鲁恍然大悟,得了,这老头儿急眼了,要换帅,看起来已经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了。
陈鲁在这段时间也感觉到哈三作一个主帅还有些欠缺,但是他不能说:“大人,万万使不得,现在出现这种情况,出现两股势力,而且势同水火。现在看来,只有哈三还镇得住。一旦胡春掌纛旗,大家就会离心离德,互相掣肘、拆台。我们一路走来,战事频繁,到有战事时,我们能依靠哪个?大人三思。”
李达说:“子诚,说句实话,本使实在是不想用他了,我还以为你得举双手赞成呢?”
陈鲁明白他背后的意思,笑着说:“怎么会呢?说句实话,这种局面和我子诚有一些关系,我也很惭愧啊。”
“此言差矣,你都是为了差事,何错之有?你子诚的气度,本使佩服。那就先这样,合兵以后再做计较吧。今天的事怎么处理?那些开小差的怎么办?”
二百七十、是非人
陈鲁笑着说:“大人放心,开小差?往哪里开?都得回来,只不过是当时情急没智。如果明天大雪不停,根本也不能走,正好等他们一下。如果雪停了,也再等他们半天。至于闹事那些人,没事了,哈三一回到大营,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好吧,有你在身边,本使心里就踏实了,你也过去看看吧。”
陈鲁告辞,走到门口,又回来了问道:“大人看闻达……”他本来是不想问的,看李达有意在回避,这件事是李达的内伤。
陈鲁很清楚,只要闻达还在使团,使团就不会消停。不到万不得已,陈鲁也不会问出来。现在他感觉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再说,藏藏掖掖的也不是陈鲁的个性,干脆问了出来。
李达说:“子诚大人,不是本使有意回避,确实一言难尽,当时留下他也是逼不得已啊。这次不是闻达在夺权,而是哈三当众宣布,由他闻达做副帅,哈三宣布时,并没有请示咱们。”
陈鲁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原来李达真的不知道。这哈三也太胆大了,是时候换掉他了,但是闻达是当务之急。
这时外面传来哈三的说话声,陈鲁说:“大人,不是是非事,而是是非人。”
李达点点头,说:“哈三进来。”
二人看他身上厚厚的雪花,身上还湿了一大片,知道雪还在下,应该是更大了。哈三见礼,又谢过陈大人的救命之恩,这时四更的梆子响了。
哈三看这两位天使啥也没问,他是一个直肠子,也没多想,把经过简单地讲了一遍。
闻达和胡春看哈三回来了,也就没什么了,闻达还向胡春赔罪,现在都回帐休息了,开小差的也回来一些,还差了九个。他已经命令在箭楼上点上了高高的火把,怕他们迷路。说完也就告退了。
陈鲁看了李达一眼,这哈三糊涂了吗?为什么不请示开拔的时间。但李达知道,哈三想看看天气,然后他自己决定。
陈鲁说:“我喊住他,和他谈谈。”李达摇摇头。陈鲁也就作罢,施礼告退,大家休息。
天光大亮,雪还没有停的意思。哈三传下将令,继续休息,在巳正时分开饭,到午时再看。陈鲁非常恼火,没理他,继续睡觉,直到梆子响过他才醒,让韩六儿把饭菜端到自己的大帐。
还是老问题,不想到中军大帐见到纳兰。吃过饭,在大帐里又请了五十张火字符。
到了午时,雪停了,云层露出了一点光亮。韩六儿告诉陈鲁,那九个开小差的士兵回来了,少了一个,掉到雪堆里,生死不明,大家找不到他,就回来了。
陈鲁来到议事厅,拿出火字鬼符给哈三。这时大营里有筛锣声,通知午正三刻拔营。陈鲁走进里间,发现李达已经坐了起来,在画着什么。
陈鲁说:“大人,这大雪不看停,这是亮晌,午后雪会更大。”李达点点头,走出来坐在桌子旁。
哈三进来了,见礼毕,说:“大人,眼看着天就晴了,能走出多远就算多远吧。”
陈鲁明白他的意思,怕木山再找上门来。李达说:“哈三将军,这天不看晴,等等再说吧。你的命令下得太早了。”
这时都已经快午时正刻了,已经在安排拆帐了,把哈三吓了一跳,说:“大人,来不及了,夫役队已经在装车了。”
李达果断命令:“赶紧停,一会儿还是大雪,到前面哪里安营?敢晚上行军吗?”
哈三目瞪口呆,对跟来的亲兵说:“你赶紧告诉闻达,暂缓启程,先不要拆栅、装车。”
陈鲁看哈三脸上有几分不满,说:“哈三将军,中使大人说的有道理。根据我老人家的经验来看,暴雪,大暴雪,而且晚上也不会太平,早做准备吧。”
哈三看有话柄,赶紧说:“卑职确实担心这个,那个活死人一定会来找后账的。”
在一旁侍立的纳兰说:“我们走的百八十里都不够人家眨眼功夫的,不动脑子!”
李达说:“听见了?不如你夫人有见识,把火字鬼符拿去,早做准备吧。”
纳兰说:“谁是他夫人?”
哈三尴尬地一笑,告辞了。他这一笑,让陈鲁放心了不少。这是憨厚的笑,这个人心地好,也够聪明,只是初担大任又儿女情长,影响了他。当然还有人人都会犯的错误,权力欲。
午正二刻,大雪真的如期而至,这可不是平时说的鹅毛大雪了,是鹅蛋大小的雪片子密密层层地往下砸,官兵们都惊呆了。可以说,这些人,包括西域的兵,从没见过这样大的雪,还有这么下的雪?
好在李达有先见之明,在这之前,派出一些人到雪下面弄了一些残叶子,总算能坚持两天。入更了,哈三下令停哨,没办法,根本走不了,连火把都点不着了,都放进了大帐。
贴在外面的火字符恐怕已经没有了效验,哈三下令在各个大帐里面贴上。
到了二更天,大营的箭楼上白亮亮的一片,早惊动了将士们,他们都还没睡,全神戒备。箭楼上没留人,早都已经撤进了哨帐。
大家看着那里的大火不怕大暴雪,似乎是一个马灯,但是比马灯亮了何止百倍。大家想起机器人世界的那个路灯。
这时有人说话了:“你们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出来一个搭话。”说着箭楼上的灯又跳了几下。
陈鲁留下韩六儿守大帐,自己跑到了中军大帐,这里已经全副武装起来。陈鲁看没什么问题,隔空喊话:“丑八怪,你太没劲了,这点破事,你有完没完?”
木山的声音:“我从来都是恩怨分明,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从不乱杀无辜。虽然我们杀人无数,圣母还是留给了我们一席之地。你三番两次地耍我,那就怪不得我了。今天我的臣民们也来了,杀你们一个鸡犬不留。”
“停,停,我老人家先提醒你。你这么闹腾,在寰宇十方可就没法呆了,只能到北海去陪谢十三了,你可要想想清楚。”
“是你逼的,我还顾什么堵北海眼?小的们,是时候让你们的坐骑吃一点新鲜东西了。”话音未落,雪片子变成了红色,一阵血雨洒下大营,空中一片光亮,光芒耀眼,几队人骑着巨大的金雕从天而降。
二百七十一、群殴
他们身披重铠,头戴金盔,和普通士兵没有什么两样,但是他们的坐骑让使团的官兵们魂飞魄散,尤其是一些汉人官兵。
平时他们只听说金雕,根本就没见过,而那些蒙古和西域士兵,从小见过,却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而且一下子就是几百只一样大小的金雕。
金雕排的队形中规中矩,两只金黄色的眼睛,放着金光,把大营照得亮如白昼。尖尖的喙发出一阵阵嘶叫声,和大象脚一样的爪子,都在整齐划一地刨着雪,似乎已经急不可待了。
陈鲁慌了手脚,他知道这些金雕可不好惹,他们似乎并不怕这些鬼符,也许是这些火字鬼符在大雪中已经失去了作用。
他赶忙说:“丑八怪,别这样,咱们讲和了,别玩了,好吗?”
“晚了。”说完空中一道流星划过,在这大雪夜里像是一道闪电。这些刺客立即分成几队,向各个大帐冲去,每队走在前面的都是大个子的挠钩手,有十到二十个不等。
这些挠钩手走到大帐前面,一道道红光在大帐里射出来,有几只金雕被击中,立刻倒在地上,瞬间化为灰烬。
金雕上的骑手也倒地身亡,一阵青烟从他们身上飞出,在大雪中消失了,不用说,做了渐鬼。
又是一道流星划过,各队又整齐划一地退到安全线以外,伸出挠钩。
大家看到一个个挠钩就像是移动的长蛇,迅速前进。各个大帐都传来了呼救声和火铳声,接着传来了几声惨叫声。
陈鲁说:“纳兰,保护好大人。”说完跑了出去。
积雪已经有了差不多三尺厚,陈鲁纵身一跃,几个起落,来到哈三的大帐。已经有两个士兵被挠钩勾了出来,甩在地上。
几个金雕用那尖利的爪子,几下子豁开了士兵的肚子,五脏六腑,哗啦啦一下子洒落在雪地里,空气中立即撒发出脏气味和血腥味。
几个金雕衔起肠肚,就像人类吃粉条一样吞了下去,只用了片刻的功夫,把两个士兵的五脏六腑吃得干干净净。
这几个金雕在积雪上擦干净嘴巴,在主人的赞赏声中又开始冲锋陷阵。
其他金雕上前啄食尸体。片刻时间尸体踪迹全无,只能看见积雪上一片通红,不过一刻钟,大暴雪就已经盖的严严实实。
陈鲁到了门口,想救这两个士兵,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观察一下空中,只能看到朦朦胧胧的一片。他不敢贸然出手,得想一个万全之策,要不然顾东顾不了西。
他看了一眼已经吓得失魂落魄的将士们,下令他们缩回到大帐中心,毕竟敌人的挠钩长度是有限的。
陈鲁在寻找战机,擒贼先擒王,这是历次战斗的经验。而且他已经决定,必须做到一劳永逸,否则就凭这些刺客,从此使团无宁日矣。
陈鲁纵身越过大帐,向其他大帐看去,有的已经被抓走了几个士兵,有的还在严防死守。
他下定决心,找出最凶悍的一队决斗,引出木山,杀掉他,以绝后患。
陈鲁观察一会儿,这木山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老牌刺客,他的精锐还在中军大帐。陈鲁不敢在其他大帐停留,纵身跃回中军大帐,在金雕后面发动进攻。
他毫不犹豫地拍出“寰宇十方天步”三重,一道黄光激射而出,变成无数道细微的黄光击向金雕,这些黄光和金雕的黄眼睛混在一起。
刺客们就像是冲浪一样,忽地一下子被大浪推向大帐边缘。里面的各种红光激射而出,前面的一排被迅速干掉。
陈鲁的功力一阵阵加大,这些刺客返身的机会都没有,又是一批接着一批的被干掉。又是一阵流星划过,接着是一声海东青的鸣叫声。
攻进各个大帐的刺客们都过来,把陈鲁团团围住。陈鲁环顾一下,差不多都在这了,各个大帐安全了。
其实他的心里也在打鼓,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自己一旦有闪失,那使团就彻底完蛋了。这叫什么?这叫以身饲虎。
陈鲁说:“喂,丑八怪,你这是群殴,敢不敢给我老人家单挑,我让你三招,不,八招也行。”
空中传来木山瓮声瓮气的声音:“谁杀了他,谁就是鹰巢的主人。”
话音未落,四面八方的挠钩都向陈鲁招呼,陈鲁首尾不能相顾,只好纵身跃起。在空中下降的一瞬间,“寰宇十方天步”五重拍向刺客们,橙色光芒夹杂着隐隐的风雷之声,向这些刺客铺天盖地砸下去。
这时天上一道流星向橙色光袭来,死死抵住橙色光。陈鲁力道被阻,但是他马上就要落下了,他尝试一下空中翻身,谁想一翻成功,人已经落到了包围圈以外。
但是天步五重力道丝毫不减。
中军大帐传来一片惊呼声,他们哪里知道,他也才刚刚学会,使用的还不够娴熟。
这时白光已经落败,橙色光击向刺客人群,他们就像是被飓风刮起,一瞬间被刮乱队形,有的当时就被吹到空中,重重地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陈鲁大喝:“你们老板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你们退出去,我老人家不难为你们,否则,哼。”
一下子又击倒一个领队的,他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抛了起来,旋转几圈,头朝地摔了下来,好好的一个脑袋,摔得万朵桃花开。
几个领队互相看了一眼,把剑一挥,挠钩手退出,金雕在雪地里急速变换了位置,又把陈鲁团团围了起来。
这个刺客又摆了一下剑,这些刺客从金雕身上一下子飞了出来。一片刀光剑影向陈鲁笼罩过去,迅速封住了陈鲁的上路,想跃起来已经是不可能了。
陈鲁急中生智,一下子仰倒在地面上,他以为自己躲过去,这些剑就得刺中自己人,可这些刺客绝对是玩剑的高手,收发由心,控剑自如。
在周围的剑就要刺在一起时,他们却大喝一声,剑转了方向,刺向雪地上的陈鲁。
陈鲁大吃一惊,我靠,这些人是什么东西?这是人吗?他在雪中向前一窜,出乎意料,窜出去四五丈远,这些剑已经扎进了积雪里,震颤有声。
二百七十二、八大丑男组合
陈鲁正暗自庆幸时,发现这些金雕都向他扑来,他大喝一声,纵身跃起,刚要拍出左掌,无数金雕已经凌空而下,一双双尖利的大爪子向陈鲁抓来。
出掌已经来不及了,只有纵身跃出包围圈,然后他又是一跃,这次是向后退了数丈。
这时候他觉得头皮钻心似的痛。原来是跃起时被金雕拖住了头发,好在有蓝腰带救了他的头发,才没被拔掉。
没等他反应过来,又过来两只金雕,把他拖到了金雕阵里。
陈鲁知道这次要被他们活捉了,心一下子灰了下来。眼看就要到了金雕阵,突然两道白光过来,抓住他头发的两只金雕连连惨叫,像被什么东西击中,甩了出去,摔得粉碎。
是纳兰,一定是纳兰又一次救了我。这时他腾出手来,又是一掌“寰宇十方天步”五重,这次不是隐隐之声,而是惊天动地的雷声,这是陈鲁怒气所致。
这轰雷声吓呆了所有刺客,就像是柳絮一样随风飘走,接连不断的惨叫声传来。
这时一道红光落在雪地上,木山大喝一声:“退下。”刺客们迅速上了金雕背上,急速列队,片刻时间就到了大营门口待命,真是训练有素。
陈鲁相当佩服。
这时有八个人围上了陈鲁。陈鲁看时,他认识的木山这个丑八怪,可以说是他们当中最英俊的。另外七个比木山丑陋的何止十倍,丑的令陈鲁倒抽了一口凉气。
其中有两个是瞎子,盲眼鼓出来两个大肉瘤;一个没有鼻子,大嘴上有两颗大门牙,向鼻子的位置使劲地弯曲;有两个是半个脑袋,其中一个在半个脑袋上长着双眼。还有两个没脸,也不知道他的五官都长在了哪里,怎么吃饭呢?陈鲁看了半天。
木山说:“喂,打架呢还是相亲呢?几位老弟,这就是我给你们说的那个平章,十分狡诈,杀了他,大营里的东西都是你们的。老六,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女,归你了。”
陈鲁不看了,镇定一下,哈哈大笑:“木山,我老人家今天表示服气,怪不得你这么自信,原来你是他们当中最好看的。你把这么多丑八怪都找到一起,了不起,你是怎么做到的?给你们起一个名字吧,就叫八大丑男组合。”
这些丑八怪懵了,这个人应该是官员,看他的绯袍,还是钦差,说话怎么这个德行?
陈鲁看已经有点儿效果,说:“哪个是老六?还敢惦记着我们家的女神纳兰?我这玉树临风、一表人渣的、十方少有的寰宇第一美男子都不敢存非分之想,就凭你?你是干什么的?”
木山说:“兄弟们,别听他忽悠,一会儿就让他给忽悠瘸了。他又在套我们的话,快杀了他,三更天了。”
“别忙,各位,我老人家就是话多点,我这人不坏。实话告诉你们,我打不过你们八个,可是我不能做糊涂鬼吧。你们是刺客,没有利益,你们图啥?木山有人给金子,三百两,你们呢?我老人家又没惹着你们。”
几个人互看了一眼,木山马上说:“兄弟们,你们又上当了,这哪有的事啊?”
陈鲁发现这个办法奏效,也许会瓦解他们,不依不饶地说:“那你怎么会认识我?为什么结了梁子?我是陈子诚,天朝使团副使,你为什么一口一个叫我平章?你不用对我说,你只要告诉你的兄弟们,就可以了。他们要说,我该杀,没关系,杀吧,东西也都给你们,还有你们说的那个美女,我早看她不爽了,你们尽管拿去。”
话音刚落,那七个丑八怪一起说:“是啊,为什么?”
木山急了:“你们怎么听他的,不听我的?你看不出来他在忽悠你们吗?”
陈鲁说:“几位,这可不是忽悠,我有证人。纳兰,你告诉他们吧。”
纳兰在那里高声喊道:“没错,这个家伙拿了人家三百两金子杀我们,后来又想两头通吃,想买通我们,二百两金子。我们使团是穷衙门,连二十两金子也没有,他恼羞成怒,就想杀人了。他打不过我陈大哥,就让你们来给他撑场子。”
几个人又互看了一眼,说:“你不说他们这里金山银山吗?连二十两金子都没有?你这人也太不仗义了,谁忽悠了?我们都被你忽悠了,恕不奉陪了。”
这时那个没鼻子的说话了:“我看见这个美人了,美,确实是美,声音也是一个美,我的心里也是一个美。”
这个人就应该是那个老六了,陈鲁想拿一个做法,让他们知难而退,正好,就是他了。又怕老六的法力太深厚,没敢直接出手,向这个老六暗暗拍出天步六重,一道微光向他射出。
老六似乎看见纳兰笑眯眯地向他走来,他心花怒放,向前迈了几步,大家看他在笑,半痴迷状态。没等反应过来,陈鲁已经悄悄拔出匕首,纵身一跃,一刀刺中心口窝,向后一跃,回到原位。
这大出几人意料,大家醒过神来,看老六已经慢慢倒地,用手指着陈鲁,眼露惊恐之色,说:“妖人。”倒地而亡。
再看陈鲁,正在雪地上蹭匕首呢,嘴里叨咕着:“我说过,别惹我,就你这个丑八怪,也敢亵渎我们的女神?留在世上,不一定有多少女子遭殃。这下好了,去北海底了吧?奉劝你们六位,现在快走还来得及,没有金银,不合你们的规矩,都散了吧。否则,我老人家可要杀人了。”
这几个丑八怪惊恐万状,老六是他们当中法力最高的,只是太贪财好色,修为不如从前了。
谁敢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动声色地被杀死了,作了渐鬼。在这些有名的刺客面前,甚至都没看出来怎么出手的。
六个人后退一步,正在互相交流眼神,陈鲁大喝一声:“滚!”这六个丑八怪这次非常听话,立刻腾空而去。
木山也要起身。陈鲁说:“你却走不得。”说着早已经祭出青龙剑,阻住去路。木山看纳兰也杀了出来,祭出马头拐杖,在杀那些喽啰。
陈鲁说:“放他们一马吧,杀掉木山。”
纳兰大喝一声,喝退那些小喽啰,马头拐杖也向木山凌空劈下。
木山故技重施,一团黑气向纳兰扫来,纳兰赶忙躲在陈鲁背后,陈鲁赞许说:“聪明。”
这时眼看马头拐杖就要劈到,倒在地上的老六,突然一跃而起,双手向前一推,抵住马头拐。但是这时青龙剑也到了。
几个人都吃了一惊。陈鲁有几分疑惑,不对啊,他明明把这个丑八怪干掉了。
木山只是怔了一下,大喜,说:“老六,够意思。”
二百七十三、尚谈因果
老六用手一丢,一道绿光奔向青龙剑,围着青龙剑转了一圈,青龙剑被牢牢套住。陈鲁失声叫道:“翡翠指环。”
原来是老对手,铁粉钢丝,借尸还魂。
老六也不废话,绿光一甩,把青龙剑一下子甩向空中,在大雪中不见了踪影。绿光随即向陈鲁击来,马头拐杖迎头拦截,只听一声凄厉的悲鸣,红光急速撤回,纳兰被甩出去几丈远。
绿光直接向陈鲁头上击来,忽然变成了几只大手,向陈鲁抓来。
陈鲁知道,这次不可避免地做了老对手的俘虏,他不想受辱,索性拔出匕首,准备自裁。
“夫君莫慌,我来救你。”是那位未谋面老婆的声音。空中一道青光透过大雪片子,吸住了绿光。
老六大声喊道:“照世玉杯!又是你,我们来日方长。”一道黑气向西北方向飞去,老六又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木山慌了,大喊:“东家救我。”
这时纳兰已经醒过神来,又祭出马头拐,向木山凌空劈下,青龙剑没等陈鲁念咒,也在大雪中疾驰过来。两道法器,把木山击得粉碎,倒在雪地里。不一会儿,下面的雪就已经变的黑紫,散发着一阵阵恶臭。
陈鲁这才知道,这家伙真不是鬼怪,是修仙者。可惜了几百年的修为,又堕入了轮回。
他们听见空中传来一声叹息声,接着又听见有人说:“多谢圣母慈悲。”空中又恢复了宁静。
陈鲁向空中大喊:“多谢夫人,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
纳兰走过来说:“陈大人,你的夫人太多了,这位夫人才不愿意相见。这是上次救我们的那位吗?”
“胡说八道。”陈鲁说着,转过身来,看纳兰已经走了很远。
这时大营里由一片漆黑突然现出一阵光亮,和一连串的火铳声,把陈鲁吓了一跳。
纳兰已经走到了大帐门口,大喊一声:“喜子,保护大人。”说着拔出佩刀辨别方向。
这时各个大帐都传来了火铳声,接着是一片欢呼声:“胜利了。陈大人威武,纳兰漂亮。”开始杂乱无章,后来说的整齐划一。
纳兰放下心来,走进中军大帐,全身已经湿透了。看李达在笑着喝水,陈鲁这时候也到了大帐门口,大喊道:“把铅弹都打光了,明天找你们这些兔崽子算账。”
各个大帐又传出一阵哄笑声。
陈鲁走进议事大厅,抖了一抖身上的雪花,给李达见礼,问喜子:“朵兰姑娘呢?”
喜子说:“早已经睡了,你们听。”大家静下来,听见小帐里传出细微而又均匀的鼾声。
陈鲁笑了,说:“虎狼屯于阶前尚谈因果,真是难得,本人表示服气。”
纳兰说:“听不懂。”大家都笑了。
整个使团大营一直睡到起床的梆子响,已经是艳阳高照了,不知道雪什么时候停了。
大家吃过早饭,一声令下,拔寨启程。在三尺积雪、崎岖的山道上艰难地行进。
到了晚上才走了五十里,天色晴好,月色皎皎。不等哈三说话,李达下令,继续前进。
这里的积雪已经少多了。大家中间又休息了半个时辰,到了月亮没下去的时候,路上已经不见了太多的积雪。这时前哨来报,前面是一些成片的村庄,还有不到二十里。
李达下令,全速前进,到前面村庄外扎营。
大家打着火把,继续前进。天光大亮时,官兵们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出了山区。
向北远远望去,群山巍巍,白雪皑皑,但是这里却是暖意融融,杂花生树,荠麦青青,村落杂居,小桥流水,似乎回到了中原地区。
李达下令扎营,一边派人去打听,这是哪里。
使团就在村东五里地小河上游扎营。不到一个时辰,立上大寨,大营里炊烟袅袅,官兵们纷纷晾晒行李衣物。
吃过饭,李达下令鲁哈图带人去买一些草料等物资,其他暂时不用,到速哥王那里再补给。
鲁哈图带人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报告了情况。李达马上派人把陈鲁叫去。陈鲁正在请符,看喜子叫得急,不敢怠慢,马上来到议事大厅,鲁哈图把情况又说了一遍。
这里叫鹿牙河,是一个大的市镇,连着有十几个大村子,中间隔着几里地,有三千多户人家。
那时鲁哈图他们走到村里,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而且家家户户关门闭户,院门紧锁。走了好几个村子,都是这样。
好在路上总算是遇见一个行人,可是这个人见到鲁哈图这些人就想跑。
鲁哈图大怒,威胁要杀掉他,他才把真相告诉了鲁哈图。
这几个村子都得了瘟疫,理问官下令,不得外出。他说,几乎每家都有死人,有的一家子都死光了,也不敢发丧,就在自己的后院里埋了。
鲁哈图问了一下理问所地址,派了两个士兵去喊理问官来大寨。
这时朵兰走了出来,撩开帘子,说:“大人,让他速到大营外面,在那里架上大帐,接待那个理问官,由陈大人接待。鲁哈图他们几个就住在那里吧。以小女子之见,应该马上启程。”
陈鲁听说是瘟疫,头都大了,军队最怕的就是瘟疫。可是作为天朝使者,怀柔四方,这事又不能不管,这事自己不好做主。
李达也很矛盾,说:“子诚大人,不是使团见死不救,看这架势,不是一般的瘟疫,前些年的黑死病就波及到了这里,无几人幸免。自古军营都是防瘟疫的重中之重,这瘟疫一旦传到军营,后果不堪设想,只好对不起这里的百姓了,我们拔营。”
陈鲁点点头,说:“也只好如此了,一会儿我子诚接待这位理问官,说明原委,也看一下我们能帮到什么忙。”
朵兰说:“那好,我这里正好有一个药方,专门预防各种瘟疫的。我用水泡上,一会儿陈大人和那几个士兵服下去,中使大人和这里的将士们也都喝上一口。”说着就去准备了。
韩六儿奉命告诉大营门口哨兵,一会儿理问官到了,都让他们在外面候着,包括自己的两个士兵,陈大人一会儿就到。
朵兰泡好了药,给每个人都分吃了一些,又让韩六儿端到外面给鲁哈图等人服下,把碗打碎埋进土里。
理问官到了,鲁哈图已经在外面又立了一个大帐,使团士兵远远喝退亲兵,让理问官自己进大帐。这时陈鲁到了。
陈鲁马上说:“不用请圣安,圣躬安,就捡要紧的说吧。”
二百七十四、獾鼠
理问官说:“上差老爷,卑职说句不知轻重的话,我看使团正在拆帐,我也就不用汇报什么了,看耽误老爷的行程。”
说的是西域话,把陈鲁说的成了关公脸,暗叫惭愧。这理问官不卑不亢的几句话让他无言以对。
张口闭口大天朝,口口声声无论海内海外,皆我天朝赤子,宣扬海外,教化人心。这口号喊得够响的,但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一个逃字了得。
陈鲁缓过神来,瞪了他一眼,说:“我使团四百余人,都留在这就能解决问题吗?自然会留下人协助你们处理疫情,你就好好地说一下吧。”
理问官以为这是错怪了天朝,赶紧跪下磕头谢罪。陈鲁让他起来说话,理问官起来,坐在那里,把事情讲了一遍。
当下正是春荒时节,几乎家家户户都要断粮了,人们就到山上挖野菜,套野味。没办法,只要能吃,什么都往肚子里招呼。
这里有一个猎户,叫蛮台,和他老子两人打了两只獾鼠。这里獾鼠奇多,繁殖的也非常快。但是当地人都把獾鼠奉若神明,春荒时也没人敢动它。
蛮台新媳妇怀着孩子,没办法,就套了两只,在家里煮烂给媳妇吃。吃过了两天,没什么,到了第三天,媳妇就喊着憋的难受,喘不过气来。
医长过来给她服了一点镇静药,她安静地睡了一晚。第二天早晨醒来,却闹腾的更厉害了,使劲地抓着自己的胸口,一口气没上来,死了,一尸两命。
蛮台愤怒,让医长抵命。动了许多说和人,给了十七两银子,并且医长披麻戴孝,作孝子礼,这才作罢。
谁知道过了几天,医长也死了,和蛮台媳妇死的一模一样。教长做了法事,向神祷告,神说,医长被蛮台媳妇索了命,一命换一命,天理昭然,这是因果,大家也就释然了。
过了几天,蛮台一家除了他自己,都得了同样的病,这引起理问所的重视,派去教长作法。教长说,獾鼠是先知宠物,蛮台不但打死了,还吃了肉,獾鼠告到了神那里,神惩罚了他们。
蛮台不服,说:“这不对,家里人只有我媳妇一人吃了,她吃着不好了,家里人都说是得罪了神灵,就把其他的獾鼠肉埋了,连一口汤都没敢动。”
教长也没理他,又是请神,又是傩戏,花费了许多银子,但是没救过来,都死了,一家人只剩一个蛮台。
这还没完,紧接着教长、跳大神的、帮助发丧的人都得了同样的病,几天都死了。
理问所衙门就在这个村子,知道这是一个瘟疫,赶快把衙门搬到离这十五里以外的地方,组织人们防疫。眼看着又蔓延了两个村子,只好下令不准走动,死了不准发丧。向千户所行文,是不是派兵封锁村庄,现在理问所正在等候答复。
陈鲁心里有气,看这样事情已经好久了,还在等候上封答复?人命关天啊。但是他也不好说什么,说:“你先回去吧,这就是使团接待你们的大帐,有事你亲自来,不要派人,恐怕会传染。”
理问官领命而去,走出不远,陈鲁问:“那个蛮台还活着吗?”
“活着。”
“让他到这来一趟。”说完又对鲁哈图说:“这就是你们的驻地,你们就不要进大营了,有任何人来都不准进大营。”鲁哈图应着。
陈鲁匆匆赶回中军大帐。
喜子迎出来,陈鲁摆摆手,让他不要出来,他站在外面,说:“中使大人,我子诚有一个想法,请大人批准。使团尽快拔营,到前面一百里以外远离官道扎营。我留下协助查明瘟疫,然后再去追赶使团,把鲁哈图的人留下,再留下一个军医,当然还有伙头军。”
李达听了也很高兴,说:“这样好,但是你不能留下。鲁哈图和军医留下就可以了。还有两刻钟就启程了,快去准备吧。”
陈鲁说:“我子诚决心已下,请大人应准。”李达就是斩钉截铁说不行,没商量。陈鲁不敢再说,转身要走。
这时朵兰说话了:“中使大人,我知道你是为了保全陈大人,我也留下,保证你的陈大人毫发无损。”
李达听他这么一说,一时没了主意。陈鲁说:“我子诚先谢过大人关爱。请大人放心,一般的邪祟东西还奈何不了我子诚。”
李达下定决心:“好吧,就这么定了,只是朵兰一个姑娘家,多有不便,还是换一个郎中吧。”
纳兰说:“大人,我也留下,给姐姐作伴。”
陈鲁不等李达说话,先说:“别人留得,你却留不得。”
纳兰明白他的意思,还是故意问了一句:“我有什么留不得?”
一句话把陈鲁问住了,但是他精于言辞的人,平时最不怕的就是嘴皮官司,没事还要和人家打嘴炮,马上反应过来,说:“你不随军,谁来保护大人?”
纳兰也不示弱:“我不在大营时,中使大人也好好的。哈将军自然有办法。”
李达也有几分不乐,也不知道这纳兰是有意还是无意,一次次和陈鲁共同办差,把哈三的妒火都烧到天上去了,闹的整个使团鸡犬不宁的,但那是差事,没办法。这次有必要吗?
李达仔细一想,她要是不留下,朵兰确实没办法,她毕竟是一个弱女子,晚上总不能让她自己住一个帐篷吧?李达只好同意了,但是陈鲁就是不同意。
哈三看中军大帐还没拆掉,赶紧跑过来看一下。发现陈鲁站在外面说话,狐疑地施了一个礼,跑进去催促拆帐。
李达把原委讲了,告诉哈三把陈鲁大帐和紧挨着两个大帐的留下。哈三倒是挺赞成的,他知道陈鲁差不多是半仙之体了,一般的疫情对他没有什么威胁。
但是他不愿意让纳兰留下,一想朵兰也确实不好办,反过来倒劝陈鲁同意,陈鲁感觉好笑,还能说什么?什么都叫你们说了!
哈三安排具体事宜,又留下两个伙头军,两个灶,又留下一个军医协助纳兰,全体将士们都换上春秋装,拔营而去。
陈鲁下令,在余下的几个大帐外也立上寨栅。朵兰给留下的人都吃了预防药,又把留下的马和骆驼也喂了一些。她又弄了一大块药布,撕开,发给大家,围在口鼻上,她自己先做了示范。
二百七十五、行孝到底吧
这时营外有人喊,蛮台来了。陈鲁就要出营,朵兰非要跟着,陈鲁不让,怕传染到他们,朵兰笑着说:“大人想想,我们去和你自己去是不是一样?”
陈鲁想一下,也笑了,确实是这样,向外一摆手,先走了出去。
蛮台在大帐外面候着,鲁哈图让他在五步以外站着。他看到陈鲁出来,看打扮是一个官员,捂着口鼻,看不出年龄,只能看见那漆黑的、深不见底、似乎有几分顽皮的眼睛,判断这人和他蛮台的年龄差不多,二十多岁,蛮台马上跪地磕头。
陈鲁让他起来说话。这时早有人给陈鲁搬过来凳子,陈鲁坐下,问:“你是猎户?”
“是,小人知道犯了大错,害人害己,也知道老爷要问什么。”说的是蒙古话。
陈鲁本来说的是西域话,听他说蒙古话,也改用蒙古话问道:“听你说话是个明白人,我问你,你家人的尸首在哪?”
蛮台怔了一下,他以为官府要惩罚他,赶忙说:“都在自家后院埋着。这是理问所下的死命令,有敢抬出来埋到祖坟的,就把活人下大狱。”
陈鲁点点头,问道:“你家人吃过什么药吗?”
“开始医长还活着,弄了一些药吃,他也死了,他下面的一些郎中不肯施救,基本就没有药吃了。”
朵兰过来了,用蒙古话问他:“你们一家只剩下你自己了,看起来还是筋骨好,你平时经常吃什么?”
蛮台回答:“小人上有老,下有小,辛苦一年也混不上一次肚子圆。平时打猎,在山上转悠,就只好用山上的东西充饥,大多数是在山上挖的野菜,小人最喜欢吃的是药鸡胆。”
陈鲁和朵兰互看一眼,摇摇头,朵兰说:“我们和你一起去村里看一下。”
蛮台吃了一惊,说:“老爷,这可不行,时气还没过呢,沾上就得病,得病就没救。你们都是金枝玉叶,可不能和我们一样去犯险。”
陈鲁说:“我们是天朝使团官员,既然知道了,断然不能坐视不理。你带路吧,我老人家和你去。”回头说:“谁也不要跟着。”
那个军医说:“大人,我和你一起去。”陈鲁摆摆手,打了一个唿哨,大青马跑了过来。
蛮台说:“老爷,这牲畜也传染,咱们还是步行吧。”
“没事,你自管走就是。”陈鲁说着,牵着马在后面跟着,感觉似乎后面有人,回头看时,朵兰背着药箱在跟着。
陈鲁吃了一惊,说:“你不能去,我老人家先去看一下什么情况,回头告诉你,快回去。”
朵兰摇摇头,陈鲁急了,说:“别胡闹,回去。这是命令。”朵兰还是摇头。陈鲁来了真脾气,说:“那好吧,你去,我老人家正好脱干身,回去睡大觉。”说着牵着马就往回走。
朵兰似乎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仍然跟着蛮台向前走。陈鲁没了脾气,只好也在后面跟着。
里面的纳兰也看见了,喊了起来:“陈大人,等等我。”
陈鲁没好气地说:“守大营,再胡闹,去追使团吧。”纳兰只好停下。
陈鲁他们走了两刻钟,来到一处篱笆墙外,看院子里有几个披麻戴孝的人。
陈鲁和朵兰把蛮台留在院子外,走了进去。人们吃了一惊,看是官员,不敢阻拦,跪下磕头,等候问话。
陈鲁他们走过去,看一下这个死人,是一个年近六十岁的妇人。朵兰已经走到尸体跟前,看死者脸色淤青,脖子青筋暴起,向陈鲁点点头。
陈鲁说:“都起来吧,看样子你们不是这个村的。”
几个人站起来,用汉话答道:“大人明鉴,这是我们家姑奶奶,我们是来吊唁的。”
陈鲁问:“他们家里还有几个病人?”
“还有三个病人,两个好人。”
朵兰这时已经进屋里,陈鲁想阻拦也来不及了。过了一会儿,朵兰走了出来,向陈鲁示意,二人走到一边。
朵兰说:“看过了,这是你们内地早已经绝迹的瘟疫,发病时气血不畅,面色青紫,最后导致呼吸衰竭,恐怖地咽下了那口气。”
陈鲁点点头,说:“有什么办法吗?”
朵兰说:“先离开这里,回去慢慢商量。”
陈鲁转过身对这些人说:“这病是传染病,你们不知道吗?”
“听说了,我们村子还没有,亭长不让来,我们偷着来的。我们都是汉人,死可以,不能不孝顺,更不能短了礼数。”
陈鲁想说,这不是孝顺,更不是礼数,这是找死。他真想一个大耳瓜子抡过去,打得他们满地找牙,气恨恨地说:“你们亭长说对了,你们回不去了,就在这里伺候病人,行孝行到底吧,也是尽了礼数。”
说完两人走了出去。陈鲁有几分焦躁,看这里的理问所还可以,似乎也在处理,那上司衙门到现在还没有一个说法,真是草菅人命。在天朝,这会追责的,甚至有被砍头的官员。
朵兰没注意陈鲁的情绪,回答陈鲁刚才的问题:“这种瘟疫在许多医书上都有记载,但这里不是天朝,地瘠民贫,哪里有条件治病?得上这种病就只有等死了。”
说完看了一下陈鲁,发现他脸色铁青,咬牙切齿,这才发现自己又给他烧了一把火。马上改口:“当然,这也不是无药可医,比如这位。”
蛮台迎了上来,朵兰问:“麻烦你帮个忙,带我们去找一下你常吃的那个东西,叫什么?”
蛮台说:“药鸡胆,没问题,这里漫山遍野都是这个东西,我这就回去拿工具。”
陈鲁看太阳已经偏西了,有几分犹豫,他怕朵兰吃不消。如果是纳兰他就不用担心了,那是一个女汉子。
朵兰似乎明白他的意思,说:“大人放心好了,小女子虽然不是你的纳兰,但也不是小脚的千金小姐。”说着话,还是一脸的淡定
陈鲁让她看破了心思,有几分尴尬,说:“朵兰姑娘说笑了,怎么就成了我的纳兰?”
朵兰没有任何表情,也没做任何分辨。这时候蛮台出来了,带着两人向后山走去。蛮台说:“老爷的马。”
朵兰看陈鲁正在向远山眺望,不假思索地随口应道:“没事,不用管。”
陈鲁问:“多远?”
“有三里官道,五里山路。”
陈鲁问:“能骑马吗?”
蛮台说:“就这一块官道行,前面都是山路,骑不了马。”
二百七十六、药鸡胆
陈鲁点点头,几人一阵疾行,到了山脚下,太阳已经被这大山挡的严严实实。
蛮台说:“半山腰以上,这东西一片一片的,就是因为它不好吃,又苦又涩,没人喜欢吃,也没有别的用处,就长得漫山遍野的。”
陈鲁看了二人一眼,朵兰令他吃了一惊,她毫无疲劳之态,禁不住脱口而出:“年轻真好。”
蛮台说:“看大人说话、走路,也应该是年轻人啊。”
朵兰淡定地说:“对,四十八岁的年轻人。陈大人,我是不是比你强,我经常在大山里转悠,不像你啊,一个娇贵的公子哥。”
陈鲁有几分狐疑,她似乎对自己很了解,还有自己的坐骑,她怎么就知道不用管。陈鲁转念一想,对了,是纳兰,人家是姐妹,住在一个大帐里,什么话不说啊?于是说:“你这丫头,打听的够仔细,纳兰还给你讲了我什么?肯定有许多坏话。”
朵兰说:“她怎么舍得?”
这人也开玩笑,不是高冷的人。陈鲁最烦的就是端起面孔、一副高冷、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这样的女子长得再美,陈鲁也懒怠和她说一句话。看起来,这个朵兰还可以。
天黑了下来,几人走到了半山腰,向山下看去,在月光下,虽然有些朦胧,但是还能看见村庄,也影影绰绰地看到了大营那几顶大帐。
蛮台用火媒子点了一个松油枝子,又走了一段,蛮台大喊:“这里有一个。”说着已经挖了出来。
朵兰在火把下仔细看了一会儿,看着像葛根,感觉对这个瘟疫应该有疗效。这也是蛮台不得这病,或者是得病后又自愈的根源。她喊了一声:“再找几个。”
几个人同时向光亮处看去。朵兰说:“这里有一个。”一边跑,一边说:“把铲子给我。”
话音未落,脚下的石头松动,朵兰一下子滚了下去,事发突然,二人一时发懵。陈鲁马上醒过神来,但是朵兰已经滚下去十几丈了。
事不宜迟,陈鲁大吼一声,飞身跃起,连着几个起跳,抢到朵兰前面,伸手抓住一棵树,用身体死死抵住朵兰。
朵兰重重地砸在他的身上,往下一看,是万丈深渊。
陈鲁没敢使用天步功法,怕伤着这位弱不禁风的小女子。但是朵兰的撞击力不减,陈鲁拉着的小树被撞的连根拔起,朵兰又在陈鲁的头上滚过,向山下坠去。
陈鲁赶紧去抓,抓住了朵兰的右手,朵兰拼命尖叫,拖着陈鲁向下滑动。
陈鲁意识到了巨大的危险,用手死死地抠着地面,但是感觉到一点点向下动着。朵兰的腿已经悬空,陈鲁的手抠住了一个大石头,但是朵兰双脚腾空,陈鲁纵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济于事,说:“朵兰,你挺住啊。”
这时朵兰已经昏死过去。蛮台跑了过来,看到这个情况,并没有惊慌失措,走到一棵细高的椿树前面,大吼一声,把树连根拔起,抖掉浮土,跑过来,抛给朵兰,喊道:“抓住。”
朵兰醒过神来,另一只手抓住树干,蛮台用力一拉,朵兰爬了上来,拉着一棵树。朵兰向上运动的时候,陈鲁抓着的石头已经松动。
陈鲁看朵兰已经安全,纵身一跃,跳了上来,大石头滚落山间,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朵兰已经吓得浑身颤抖,看陈鲁的手在滴血,赶紧示意蛮台找火把。
蛮台拿过火把照了一下,陈鲁左手心血肉模糊。朵兰也不说话,找到药箱,拿出药和药布,掉着眼泪,给陈鲁包扎。
陈鲁说:“蛮台,你看朵兰郎中,和刚才判若两人,刚才挺勇敢的,现在怎么又成了娇小姐了。”
他说的是汉话,说完就后悔了,以为蛮台听不懂,刚想再说一遍,没想到蛮台笑了。
陈鲁问道:“你听懂了?”
蛮台说:“回老爷,听懂了。”说的是汉话。
陈鲁说:“好吧,把那个药鸡胆挖下来,再挖几个。”说着话,朵兰和蛮台又去挖,他们没让陈鲁动手,虽然陈鲁一直说没事,但是两人看他呲牙咧嘴的,知道他一定很痛。
很快,他们又挖了几个,回到了村头。
蛮台在村边的这家借了一个药锅,在河边洗净药鸡胆,放上水煮了半个时辰。陈鲁在这里坐着,朵兰和蛮台去了那个汉人家里,给那个重病人服下。和蛮台约好,明天卯初就过来。
朵兰在河边上洗了手和脸,把陈鲁的手也轻轻揉了一遍,给他洗了一把脸,打扫干净,陈鲁一声唿哨,大青马跑过来。
陈鲁让朵兰上马,他自己牵着往回走,朵兰让他也上马,陈鲁说什么也不肯,朵兰也不再勉强。
纳兰在大营里等得心焦,一次次向外面看。看见回来了,发现朵兰骑马,陈鲁牵着,以为朵兰受伤了,急忙跑过来,看二人身上都是一些碎枝残叶,朵兰的头发也乱蓬蓬的,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
纳兰慌了手脚,赶快来到陈鲁大帐,韩六儿也吓了一跳,口不择言:“大人,你们做什么了?”
这话一出口,几人都愣住了,陈鲁正没好气,怒喝一声:“滚蛋。”
纳兰这时候才看见伤了手,朵兰说:“饿了。”
纳兰说:“是啊,我们都在等着呢。”到外面喊了一声:“开饭吧。”
几个人把饭放在陈鲁的桌子上,陈鲁说:“都在一起吃吧,就我们这几个人,还立什么规矩?”
这时陈鲁走到一边,韩六儿已经把他打扫干净,朵兰也理好了头发。大家开始吃饭,纳兰的眼睛就在陈鲁二人身上扫来扫去,二人也不理她,吃完后各自休息。
第二天早晨,陈鲁和朵兰刚刚走到营房门口,纳兰追了出来,非要跟着去。晚上朵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下,纳兰十分后悔,她要是跟着去,可能就不会出这事了。她觉得自己有武艺在身,断不会有这事。
陈鲁对纳兰已经是今非昔比了。自从那致命的一镖后,陈鲁心性大变,尽量少去招惹纳兰,离她越远越好。
他看纳兰执意要跟着,说:“纳兰,你是一个识大体的姑娘,你看一下我们这里,出了什么状况,我们依靠谁?依靠韩六儿一个人吗?你看那些人,哪个能应付得了?有你在大营,我们心里踏实,办差事也安心。”
这就不能再说别的了,作为老板,这么大的一顶高帽子砸了过来,可以了。其实纳兰的心里也很微妙,有时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她和陈鲁没有什么特殊关系,这是一个父辈的人,在她出手打哈三时,她的一镖丝毫没有留情,也丝毫没有犹豫。
二百七十七、白的换黄的
她后来都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吃惊。可是看他和朵兰走了,心里又有几分不是滋味,尤其是听说昨天的事,心里越发不得劲,今天非要跟着去。
这时她自己也觉得怪怪的,反而没有了昨天的理直气壮了,心里似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算了,早办完,早去追大部队。
陈鲁他们到了这里,蛮台早就已经候着了。他告诉朵兰,已经问好了,这个病人顺过气来。
朵兰让他俩等在这,她进去看了一下,不一会儿出来了,陈鲁看见她的眼神里露出了喜色,知道灵验了,心里也是一阵狂喜,等着朵兰报喜。
朵兰出来的第一句话却是:“陈大人,你有钱吗?”
陈鲁和蛮台都愣了。
朵兰说:“我看那边山下有百八十户人家,那里没有瘟疫,咱们出钱,让他们去挖药鸡胆,定价收购。就在这里架上大锅,我还有一味药加上,一定会药到病除。”
陈鲁说:“是一个好办法,但是钱还是一个问题。使团倒是有钱,可是开拔了,而且走了也很远了。咱们回去看一下,大伙儿凑凑,看能凑够不?”
朵兰点点头,说:“蛮台,现在你算一下,一共有多少病人?”
蛮台用手指头摆弄一会儿,说:“至少有三千人得了病,现在死了将近八百人,还有两千多。”
朵兰说:“一个人需要半斤,那也得一千多斤。蛮台,能挖到吗?”
“能,有十个八个人,一上午就能挖够。这东西大,有的一个就是二斤,我们昨天挖的,最小的那个也有十两。”
陈鲁大喜,问:“根据你们平时的价格,怎么划价?”
蛮台说:“平时这东西没人要,老爷出个工钱就可以了。在这里像我这样的壮劳力,一天三十文,就按这个算吧。”
陈鲁对这个不在行,说:“要这么说,一斤才值半文钱。”
“那足够了,这是为了我们,给他们一点就够了,不给他们也没问题。”
陈鲁说:“那不行,朝廷不差饿兵。这样,蛮台,我们有两个兄弟和你一起去,你们都骑着大营的官马,到那边鸣锣吆喝。一斤给五文钱,也可以折现银,你别忘了找一个大秤。”
蛮台瞪大了眼睛:“老爷,这太多了吧?”
陈鲁说:“没办法,救命如救火,你先骑我的马到大营传令,让鲁哈图去,让他再找一个人。告诉完以后,让我的坐骑回来就行。”说完和大青马嘀咕几句,蛮台骑着走了。
陈鲁自言自语说:“下一步就是钱了,不知道有没有。”
朵兰说:“也用不了几两银子。不用愁,我那里倒有一些散碎银子,这又不是做生意,差不多给他们一些就行了。”
陈鲁说:“那太好了,追上大队,还你双份。”
朵兰说:“十倍。”然后嗔怪地瞪了陈鲁一眼,这分明是纳兰的眼神。奥,这女孩子和人家混熟了都这样,还有没有尊卑顺序啊?
他俩看见鲁哈图三人向北飞奔而去,陈鲁打了一个唿哨,大青马跑了过来。陈鲁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得去大营张罗一下。”
朵兰四下看看,说:“陈大人,我不敢一人在这。再说,我的银子你也找不到啊。”
陈鲁说:“也是,还不一定等到什么时候呢,你在这我也不放心,上马!”
陈鲁没有了昨天的瞻前顾后,两人同乘一匹马回到大营。纳兰看得清清楚楚,装作没看见。陈鲁直接进了大帐,朵兰也回到自己的大帐去找。
陈鲁摘下口鼻上的药布,问韩六儿。韩六儿也不知道,搜罗了半天,找到了三贯铜钱和一些散碎银子,还有两个银元宝。
陈鲁大喜,说:“够了,你去告诉朵兰,这里够了。”韩六儿又找出来夹剪和一个戥子,放在外面,出去找朵兰。
陈鲁看这个夹剪和戥子,他平时很少动过这些东西,他出身在大富大贵之家,一生使奴驱仆,衣食无忧。只是这些年走南闯北的,注意了这些东西,尤其这次在田翁这件事上,他才注意了银子。
这时他发现这里面有一个油布包,打开看了一下,是在渐鬼国拿来的珊瑚。他没时间把玩,又放了回去。
这时,朵兰和纳兰一起来了,韩六儿在后面跟着。朵兰笑着说:“幸亏你这够了,我那里根本不是银子,都是一些金子。”
陈鲁说:“哇,好有钱啊,没关系,我不介意拿白的换黄的。”
朵兰说:“那我就更不介意了,银子换铜钱,还是我赚了。”
纳兰看朵兰原来根本不出声,现在和陈大人说话很随便,而且话也多了,还有了笑脸。
她发现两个人关系走近了。
陈鲁说:“告诉伙头军,拉着一口锅和柴火,我们去那里熬药,留下几个人看守大营。纳兰……”
“我守大营,没问题。”纳兰抢答道,说完,一甩手,走出大帐。朵兰回头看了一下陈鲁,没说话,马上跟着纳兰,走了出去。
陈鲁一下子愣住了,发现韩六儿还在看着自己,说:“动吧,还看着我老人家干什么?我得休息一下了。”
韩六儿早都已经泡上了茶,出去了,走到门口,又回来问道:“中午饭快好了,伙头军说,先吃了饭,省得一会儿为饭操心。”
陈鲁说:“有道理,做好就吃,这也快到了午正了。”
大家吃完饭,伙同军把两口行军锅都装了车,大家去了村头架上锅,烧上开水等着。
到了未时,挖药的陆陆续续来了,蛮台和鲁哈图他们也回来了。陈鲁让蛮台去理问所,通知理问官来负责送药。
这边已经开始上秤交易了,都算起来有两千多斤,陈鲁的大元宝也所剩无几。理问官来到以后,看得真切,非常感动。
朵兰让他们都捂上口鼻,他们都照做了。然后抬着大桶,筛着锣,按人发放,每人一碗。
病人家属们把碗放在院外,理问所的皂吏们把药放进碗里,一直忙活了两个时辰才算完活。大家都发了一遍,剩下差不多还要近一千斤。
陈鲁给大营留下一百斤,其余都留给理问所,让他们去把控药量,他们让理问所的官兵们也喝了一些。告诉没有疫情的村庄,自己去挖一些煮着喝。
二百七十八、抢饭碗
但是朵兰没给他们自己的那味药。明天就能见结果了,没有必要了,何况这一次已经所剩无几。
大家都回到了大营,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几分忐忑,花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就怕付之东流。
再看朵兰,还是一脸的淡定,似乎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纳兰发现,自己的这位“表姐”真的开朗了好多,当天晚上和纳兰谈了不少。当然,两个人的话题是陈鲁。
有时朵兰也提到哈三,每当她提到哈三,纳兰就火冒三丈,朵兰也就笑着不提了。
第二天一大早,理问官就带着两个皂吏来到大营外面。大家正在吃早餐。吃的是按照朵兰所说的,用药鸡胆汤熬的粥,相当难吃,大家就当是药一样,勉勉强强吃了一碗。
陈鲁去见客人,理问官赶紧跪下磕头。陈鲁不知道药鸡胆效果到底怎么样,本来有几分紧张,看理问官高兴的样子,而且很真诚地行礼,心里有底了。
理问官没等陈鲁问话,就抢先说了:“禀告上差老爷,今天一大早,理问所派人去问了蛮台,蛮台说,几乎所有的病人都已经脱离了危险,这太不可思议了。感谢的话我们也说不出口了,天使和神医吩咐吧,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做?”
这时候朵兰也出来了,陈鲁看着她,她说:“我得先去看一下。”陈鲁点点头,下令韩六儿带人保护,自己在这里休息待命,也顺便和理问官聊一下这里的民生情况。
理问官把他们的行文递给了陈鲁,是写给守御千户所的,把这次疫情的治理情况写的很详细、周到,把天朝使团的人写成了天人。他想让陈鲁也行文一封。
陈鲁觉得这倒没什么,正好可以宣传王化,说:“这是好事,只是你有所不知,使团已经出发了,我老人家只有副使印签。你要想行文,那就用好了。”
理问官躬身答道:“无妨,我们就用陈大人的吧。”
陈鲁点点头,说:“我有一个疑问,每年的春荒你们不赈济吗?”
理问官说:“快了,赈济粮很快就到了。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是一个产粮的地方,没有几个牧民,本来这里是不缺粮食的。只是去年这里遭了蝗灾,秋粮绝收。已经赈济过几次,让上差老爷惦记,实在有愧。”
“不必不必,我也是白问问,又拿不出一粒粮食。从这次瘟疫看出来了,你是一个好官。我老人家可以给王爷行文,让他尽快拨粮赈济。”
理问官赶紧跪下磕头。陈鲁让他起来,喊人来伺候笔墨。写上行文,盖上印签,让理问官发往特勒速哥王。
理问官刚要告辞,朵兰回来了,高兴地说:“大人,已经没事了,再喝两次药就差不多痊愈了。理问大人,有劳了。”
理问官赶忙说:“上差神医,说哪里话!我们应该感谢你们,现在已经有人把神医的画像都画好了,都说是祛瘟使者,以后都供在家里,百病不生。上差老爷,卑职这就回去了,他们正在煎药,到午时要送过去。”
陈鲁虚送一下。朵兰嘱咐理问官一句:“要捂好口鼻,保护好自己。”
陈鲁一回头,看见蛮台还站在那里,想了一下,说:“六子,给蛮台一贯钱,买一石米度日吧。”
韩六儿说:“大人,没有铜钱了,小的给他一两银子吧。”
蛮台跪下了,说:“老爷误会了,现在我一个人,要钱还有什么用?我虽然年轻,但是也经过许多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见过的官员不下百人,像天朝这样的官员听都没听说过,小人今年二十五岁,心甘情愿给老爷牵马,请老爷收留。”
陈鲁怔了一下,这太意外了,但是他马上反应过来,说:“六子,你嫌我老人家不好,看到了吧,有人要抢你的饭碗。”大家都笑了。
陈鲁接着说:“蛮台,你还行,连根拔树,有一把子力气,会说汉话,挺好的,可惜不识字。我老人家收下你了,但是丑话说在前头。第一,我只是一个副使,最后还得中使大人定夺;第二,这西行的差事可不是风风光光做老爷,而是非常艰苦,非常危险。”
蛮台说:“我孤身一人,这都不是事儿。”
陈鲁说:“那好吧,你先回去,处理好家务。按理问所吩咐,把家里人的尸首处理好,你去吧。”
大家刚刚吃过午饭,蛮台来了,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说:“老爷,不好了,理问所的人都死了。”
陈鲁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他想起了土尔番的坎河镇,急促地问:“谁干的?”
“不知道,我中午随意吃了点东西,去理问所里请示。走到大厅,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桌上还有酒菜。我不敢怠慢,在所里牵了一匹马,跑来报告。”
陈鲁下令备马。纳兰、韩六儿留守大营,朵兰和军医随他一起去了理问所。
朵兰和军医让陈鲁他们在外面等着,她走进去看了一遍,出来说:“不是瘟疫,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陈鲁心里焦躁,训斥道:“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还当什么郎中?”
朵兰低头答道:“是。”
陈鲁说:“你们再到其他屋子找找。”
大家答应着,在院子里又找到一个,快进后面的屋里时,还有一个,还攥着一个托盘,但是东西已经摔到了很远。
他们走进厨房,还有一个人,倚在一个椅子上。朵兰看他和那些人不一样。那些人都是脸色乌青,嘴唇发紫,而这个人却脸色苍白。
军医也发现了不同,走过去,试了他的鼻息,坚定地说:“这是一个活的。”
陈鲁发现这人的眼皮动了一下,向军医使一个眼色,军医会意,在他的腋窝上挠了一下,这人激灵一下,似乎想笑的样子,军医又连续挠了几下,他已经受不了了。
蛮台说:“老爷,是他下的毒,弄死了这些老爷。”
这个人不顾一地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喊冤枉。
陈鲁想,没有人傻到下完毒还在这等着挨抓的道理。那他这是干什么?陈鲁也感到好奇,说:“你站起来回话,我老人家脾气不好,不要编谎话骗我。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二百七十九、一波未平
这个人哭了,说:“我是这里的厨子,理问官是我的亲姐夫,都死了。”说着又哭了起来,抽泣着说不出话来。
陈鲁吃了一惊,这是亲戚,小舅子,没理由弄死自己的姐夫,还得让这么多人陪葬。于是缓下神来,说:“先别哭,慢慢讲。”
厨子说:理问官认为,天朝帮助摆平了瘟疫,又上疏调粮赈灾,应该把他们叫来吃一顿饭,以此表示谢意。
理问所不是那些大衙门,没有条件吃太好的,就到附近买了一些酒菜,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师爷出差回来了,问明白了前因后果,告诉理问官,这样做不妥。
他说,第一,这是瘟疫时期,人家天朝官员平时都捂着口鼻,在外面设大帐接待外来人,让人家来吃饭,有些不合时宜。人家不来不好,来吧,又心里不安,怕染上瘟疫。
第二,药钱还是人家拿的,咱们不还给人家也就是了,还铺张着请人家吃酒,这不好,算了吧。
大家都说有道理,理问官说:“那好吧,那就我们自己吃,也算是庆祝一下。理问所的有一个算一个,中午我犒劳大家,让送完药的,洗漱干净都来吃酒。”
厨子说:“中午吃的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就有了奇怪的动静,我让烧火的去看一下,很快就摔在那里了,这个端菜的,也是这样,你们都看见了。我看见不好,坐在这里装死。听着有人来,也不敢出去,就等着官府来人。”
陈鲁下令:“你们赶快到附近找人,把这里先保护起来,等着一起救治。告诉你,别打歪主意,我老人家有一个本事,寰宇十方哪里也躲不过我的眼睛,快去吧。”
蛮台带着陈鲁等人来到了理问官的签押房。这里有办公处,还有一个卧室,有一铺精致的小炕,能睡四五个人。
军医说:“大人,这些人是中毒无疑了,至于是什么毒,卑弁委实看不出来。”
陈鲁也在想,这是哪一方干的?如果是阻止治瘟疫,那应该去使团找他陈子诚的麻烦,去使团更省事,为什么要向理问所下手呢?
大家正在斟酌,外面一片声的哭天抢地,不用说,是家属。陈鲁让他们先等消息。
这事也很快惊动了守御千户所,快天黑时,千户带兵围上了理问所。军医和千户他们交换了意见,他们在处理善后,陈鲁等人回到了驻地。
纳兰等得心焦,军医把事情讲了一遍。
纳兰说:“陈大人,既然千户所来人了,移交给他们就可以了,我们在这里也没用,早一点追上大队才是。大队里没有陈大人,一是没有向导,二是不一定又出什么乱子呢。”
陈鲁说:“不会,有哈三呢,咱们得善始善终,不能给人家留下一个尾巴。”陈鲁看这些人没死,看样子也不是下了死手。
陈鲁还记得家属和那些看热闹的人说的话,是瘟疫娘娘和理问所打架,理问所败了。
这里会不会能寻到蛛丝马迹呢?
朵兰自始至终一言不发。陈鲁说:“纳兰,你晚上不要睡觉,看好大营,我老人家再悄悄地去一趟理问所。”
纳兰吃了一惊,说:“晚上去有什么作用吗?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那当然好了,可是这里怎么办?”
纳兰点点头说:“也是,你多加小心。”
吃过晚饭,看看要到了二更天了,陈鲁骑马来到理问所,在理问所后面的一座小山丘伏了下来。看空中,万里无云,月明星稀,他大口地呼吸这里的新鲜空气。
就在这时,他发现了空中出现了一丝丝黑气,由少聚多,在空中急剧变化着,突然,这道黑气向理问所奔来。眼看到了理问所,陈鲁大喝一声,祭出青龙剑。
黑气迟疑一下,立即向北飞去,一道青光紧随其后,陈鲁翻身上马,大青马腾空而起,紧追着青光。只在一眨眼间,大青马落下来。
陈鲁环顾四周,竟然是采药的那座山。
他想,许多书上都记载有山神的说法。《山海经》、《太平广记》都有提到山神。
《列子》中有记载,里面有一篇文章《愚公移山》,有一句话,“操蛇之神闻之”,这操蛇之神说的就是山神。这些家伙是不能得罪的,但是在寰宇十方还真没听说过这路神仙。
陈鲁在月光下找到了自己的青龙剑,它插在地上,它的旁边居然是一棵药鸡胆。陈鲁恍然大悟,是这种药在作耗。
他大声说:“药鸡胆,你本来做了一件大好事,天大的善事,助你修仙成功,你却干这龌龊的事。我老人家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岂能坐视不理?赶快现身,不然我的青龙剑砍杀全部药鸡胆,以后这里寸草不留。”
用蒙、汉、回话都喊了一遍。
陈鲁等了一会,没有动静,他大声说:“不见棺材不落泪,特么的。”祭出青龙剑,凌空劈下,一声惨叫。青龙剑又飞了起来,又要向下劈去。
“上仙老爷勿怒。”一个声音传来,陈鲁收住宝剑。眼前出现了一座庄院,走出来两个绿头发的矮胖子,用西域话说:“请跟我来。”陈鲁笑了,长着绿头发的可不止伯岭湖的那帮家伙。
陈鲁发现已经是白天了,这也太快了,一晃又是一天。这幸亏没和纳兰一起来,否则回去以后还得让人家编排,在外面过夜云云,他想这时候中使大人也一定非常着急。
他走进院子,正是春天,这里亭台轩榭,珍花异草,美不胜收。他走着、看着,很快来到了一个大厅,这两人说:“稍坐,使者马上就到。”
陈鲁打量一下大厅,一共有四排椅子,每一排都配有茶桌,上面都放着一个精致的茶壶,陈鲁仔细打量着这个茶壶,怎么看都像是药鸡胆。
他笑了,这两天满脑子都是药鸡胆,自己让这个药鸡胆给弄出毛病了。他又抬眼看一下四周,挂着各种字画,画的也都是一些奇花异草。
这时一个人走了进来,也是矮胖的体型,年逾古稀,头发已经绿中见白,而且已经露出头顶,面无表情,对着陈鲁一拱手,坐在主位上。陈鲁也拱手说:“见过老丈。”
二百八十、贪心不足
老者说:“我是药师使者,这几天你们可是下了死手,想把我的子孙灭绝吗?”
陈鲁哈哈大笑,说:“寰宇十方,天生万物,各得其用,也没有只生不灭的道理。如果都像你所说,那寰宇十方成了什么样子?再说,这本来是我老人家干的,你们也没有必要找人家理问所的麻烦吧?”
使者听陈鲁这么说,脸色缓和了不少,说:“看你能追踪到这里,知道也是一个修仙者,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我也知道。但是,凡事都应该有个度,你们挖去了我们一族的那么多子孙,我并没有找你们任何人的麻烦。”
说到这里,停下来打量一下陈鲁,看他听得很认真,接着说:“用你的话说,我们做的这是大善事。可是打探人回报,理问所的让人们都来这里挖药鸡胆,来预防瘟疫,这不是要亡国灭种吗?”
陈鲁暗叫惭愧,这是他的主意。看起来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大家互相依存,但过度了就会适得其反,于是问道:“那也不至于把他们都弄死吧?”
使者冷笑道:“你这是明知故问,他们要是都死了,你还来这里干嘛?”
陈鲁说:“那你意欲何为?”
使者说:“让他们昏睡几天,这些病人好了,这事也就淡了。趁他们还没发布告,我们就先下了手,过几天再看。”
陈鲁说:“这么说,是死是活还不一定呢。”使者点点头。
陈鲁说:“别啊,也不知道你是什么鬼、仙,总之你不是人,对吧?”
使者点头说:“我确实不是人。”
陈鲁说:“不管怎么说,你还算是个好人。奥,错了,你不是人,从这一点看,你完全有可能修成真仙。我老人家也不难为你,只是多问一句,今天你们怎么又去了理问所?”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听说还有一个人没晕过去,怕他发布告,今天也想把他处理了,去的那个小厮就遇见你了。”
陈鲁点头说:“我老人家有一个不情之请,这事全由我引起,我想做一个鲁仲连,与你们化解。你现在就和我去理问所,当面敲定,世间人以后把你们当神供奉,不再乱釆乱挖。你也给世人定一个数,如何?”
使者的眼睛亮了,说:“这样更好,只怕世人贪心不足,口是心非。”
陈鲁心里赧然,世人何尝不是如此?说:“你们立下字据,如果世人贪心,随你们处置,那时也怪不得你们。”
使者大喜:“多谢上仙,趁那边天黑,我们这就过去。”
陈鲁牵过大青马,两人片刻就到了理问所。
陈鲁看到月亮已经快落下去了,知道这是两重天,没有太耽误,放心了不少。他自己进去,把留守人员都赶出去,自己到了病人区,使者已经站在里面。
不知道药师使者用了什么手段,理问官已经醒了,揉揉眼睛站了起来,过来给陈鲁施礼。看他带着一个民人,官老爷骨子里的官位思想作怪,只是微微的点点头。他看了一眼躺着的这些人,一脸茫然。
陈鲁说:“什么也不要问,到你的佥押房说话。”
三人走到里面,陈鲁说明情况,只说药师使者托梦给这位民人。理问官说:“布告还没有发布,既然这样,先停了,看看疫情再说。”
使者说:“疫情已经控制了,你们挖的药鸡胆也够多了,还望理问官老爷话付前言。”
理问官看到这位老者有些古怪,见到官员也不卑不亢,而且又不报姓名,又能代表药神使者,只要他不是傻子,就应该明白了,马上应承下来,立下文书。他问陈鲁供奉的画像怎么办?
陈鲁说:“你可以告诉画师,就是他这模样。看好了,画得不用太像,好看一些。画成他这样,供在家里,别人我不知道,我老人家睡觉都不敢睁眼。”
这说的是什么话,睡觉还睁什么眼?两个人都笑了。使者不放心,叮嘱再三。
陈鲁对理问官说:“看好了,世世代代不能违背了这个契书。到时候传人,人牙都不给你留一个,你不要以为这是玩笑,真的。”
理问官连忙答应,又向外面指了一下,陈鲁说:“老头儿,该你上场了。”
使者说:“不用吩咐。”说完走了。
理问官急了,陈鲁摆摆手,再看老者,已经没了踪影,而这时候的理问官还在睡着呢。陈鲁过去把他推了一把,他才站起来,说:“刚才咱们明明在佥押房。”陈鲁未置可否。
理问官跑到佥押房,自己亲手写的两份文书,只剩下了一份放在桌子上。他吓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大人原来是神仙。”
陈鲁笑了:“净胡说,刚刚那个人确实是神仙,你怎么说的话?如果我也是神仙,能这样说话吗?赶快去看一下其他人吧。”说着向外面走去,一个唿哨,骑上大青马回营了。
月亮已经落下去了,大营里两个火把正在无力地跳动着,几个大帐都亮着灯。他赶紧走回自己的大帐,看见纳兰正在门口张望。
陈鲁打了一个招呼,说:“顺利,快睡吧,明天追赶大队。”韩六儿赶紧过来,安置睡下。
只睡了一个多时辰,天光大亮。鲁哈图安排撤帐,过来请示陈鲁,陈鲁说告诉他吃完饭就启程,鲁哈图去安排了。
吃完饭,蛮台到了,大家赶着三辆马车,其他人也备好了马,准备出发。理问官带人跪在官道上,一声不吭,大家流着泪,磕头不止。
陈鲁也没说话,策马而去,身后传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鲁心头大乐,大吼一声:“全速前进。”
这里地势平坦,是西域到天朝的驿道,陈鲁曾经走过一个来回,真是轻车熟路,在路上没有迎接的士兵,陈鲁更放心了。这不是疏忽了,而是根本没必要,驿道两旁人烟稠密,不会去走羊肠小道。
蛮台说前面就是鹿牙岭,也是一个人烟稠密的大市镇,离这一百左右离地。
他们快马加鞭,午正三刻就到了,远远就看见河边有一个大营,大纛旗微微飘扬着,正是使团的大旗,大家都愣了,怎么三天才走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