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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尹文勋     天步九重txt下载     天步九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三十二、箪食壶浆

    李达给李先递了一个眼色,李先说:“中使大人让你们站起来说话。”

    众人跪着不动。孙恒走出来,手里捧着一块白绢,走向李达跪着呈上。李达看了一下陈鲁,陈鲁马上点点头,蒙古人和西域人以白色为尊。

    喜子走过去把白绢接过来,看了一下,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汉字和西域字两种。

    孙恒说:“天使老爷,天朝自古就是仁义之师,我们这些乡民远在万里,也能沐浴圣恩,被泽王化。这里乡民敬仰圣上,现有万民折恭送皇上,是圣上派来的使团让我们活命了。万岁,万岁,万万岁!”

    乡民们也一起喊了一遍。

    李达的双眼放出光芒,人心都是肉长的,真意换真心,回京后把这个呈给皇上比什么都强,他太了解皇上了。当然这都是陈子诚的功劳,回京一定奏明圣上,给子诚加官进爵.

    李达想到这,让喜子把孙恒扶起来,高兴地说:“本使代圣上收下了。乡民们,不论海内海外,都是天朝忠贞子民。你们有难,朝廷断无坐视之理。朝廷对你们无所求,只望你们安于本业,勤于稼穑,生活富足,生生不息,圣上远在京师,心愿足矣。”

    这时哈三大喊:“时辰到,开拔!”

    惊天动地的三声号炮,震得大地似乎在瑟瑟发抖,乡民们都站起来,分立两旁。孙恒一挥手,过来几个人捧着酒壶、酒盅,三位使节端起酒来,向东南遥拜,把酒洒在地上,奉还酒具,上车、上马,雄赳赳、气昂昂地向西而去。

    李达撩开帘子,向百姓招手,陈鲁看他兴奋得满脸通红,心里也很高兴,这下上折子有吹的了,这太有采儿了!太有范儿了!西域人民箪食壶浆以迎王师。陈鲁也有几分自豪感,非常开心,大喊一声“驾”,大青马打一个响鼻,向前奔去。

    使团走了六十多里,这里还是暴雨过后的样子,但是感觉到越来越热,鲁哈图和龙刚都说,快到火焰山了。

    李达原来以为火焰山一类的都是神话传说,这一路走来才知道,这些传说竟然都是真的。当然,这里指的是一些地名。

    陈鲁上次走的是把里城,也只听说过火焰山。他在想,将来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把他们的西行也写成一本书,流传后世。那该多好啊!那样我老人家在历史上也是一个人名了,大名人啊。

    到了未正时分,大家都感觉到热得难受,这里的行人也逐渐地少了。陈鲁向远处看去,阳光下,只见熊熊烈火,烈焰腾空,黑烟漫卷,鸟兽绝踪。

    他想,这应该就是那些火鬼生活的地方,真是一方水火养一方鬼啊。瞎子鬼王谢十三被押往北海之下作了渐鬼,不知道还有没有火鬼在这里兴风作浪。

    陈鲁又环顾一下四周,方圆几十里都没有庄稼,地上铺着厚厚的黑灰。李达下令休息,大家停下来观看,包括李达在内,都看呆了,想不到真有火焰山,而且喷火的场面这么壮观。

    李达站在那里,感叹一番,好在这时候还是三月,如果是在夏季,恐怕片刻也站不得。

    李达欣赏一会儿,说:“子诚大人,这样的好景色,不可无诗,还是你作一首吧。”大伙也都撺掇他。

    陈鲁是一个彰显个性的人,从来不做扭扭捏捏的儿女之态,看了一会儿火焰山,早有此意,豪气大发,说:“看得出,你们都知道我子诚的文名,我再推让就不是谦虚,那是虚伪了,不是我子诚的个性。我这就要说了,谁来记下,我还想流传后世呢。”

    大家都笑了,李先笑着说:“陈大人放心,下官记得住,扎营时一定誊写下来,分毫不差。”

    “好,记住,我说了:

    一片青烟一片红,

    炎炎气焰欲烧空。

    春光未半浑如夏,

    谁道西方有祝融。”

    大家哄然叫好。

    李达赞叹道:“子诚大人出口成章,有扬雄、子健之才,真乃我朝第一才子。”

    纳兰抢话说:“我小女子没学过几个汉字,汉字的书都读不下来,更不懂什么诗。但是陈大人的诗,似乎也在我的大脑里,好像就在嘴边上,就是表达不出来。”大家都说是这样。

    陈鲁知道,自己的诗很一般,纳兰说的很真诚,其他的都有几分戴高乐的成分。他作诗之前忽然想到了丧身这些火鬼腹中的将士们,因而才出来最后的一句,也算是对烈士们的一种缅怀吧。

    这里最懂诗的是李先,转到最后一句时他怔了一下,旋即明白了陈鲁内心的悲苦,知道这个每天嘻嘻哈哈不靠谱官员的内心世界。他没再做评价,只说都记住了。

    哈三建议,从官道疾行,迅速通过火焰山。他心有余悸,一路走来,在火鬼的较量中,损失最大。在他们欣赏风景,谈风弄月,吟诗作赋的时候,他紧张得不得了,向四下派出警戒,自己的眼睛一刻也没敢离开天空。

    几位使者都懂他的意思。李达下令,“全速前进,到五十里外的流沙河宿营。”

    大家开始交头接耳,火焰山过去,又是流沙河,感情这些都是真的。有的士兵害怕那里会不会有沙和尚那样的鬼怪。李达也有些担心,他怕和传说中的流沙河一样,那就没办法宿营了。

    走过火焰山,下过雨的的痕迹越来越小了,都是一些干干爽爽的官道,很快就走了六十多里,天已经黑了下来。

    前哨来报,到了流沙河。由于天黑,不知道流沙河底细,恐怕像传说那样凶险,没敢过河,在东边扎下大营。好在树林很多,打着火把很快就立上了寨栅。

    李达带人去查看流沙河,这时已经是三月初了,弯弯的月牙发出微弱的光。大家走到河边,没听见惊涛骇浪的流水声,月光下也看不出有多大的水。陈鲁让拿着火把的人向河里走一下。

    几个士兵打着火把,小心翼翼地走着,一不小心走到了对岸。大家都不禁莞儿一笑,什么惊涛骇浪!只是一个小河而已。在火把的照耀下,清澈见底,最窄处也不会没过膝盖,大多数地方只能没过脚面。

一百三十三、流沙河垮坝

    李达摇摇头说:“看景不如听景,信夫!传我命令,取水做饭,把马驼赶到这里来喝水。”

    士兵们到下游饮牲口,上游取水做饭。陈鲁又画出几张符道,张贴在各处,吃饭休息不提。

    陈鲁刚刚躺在床上,阿德进来了。陈鲁赶忙见礼,阿德摆摆手说:“赶快移营,事不宜迟。”

    说完一下子不见了人影。陈鲁追了出去,四处看了一下,只见星汉灿烂,万籁无声,旷野无人,寂寥寒骨,哪里还有阿德的影子?

    陈鲁一直有一个疑问,老师阿德还在人世吗?如果在,那应该是一百多岁了,怎么还像四十年前一样?他为什么不以真面目见我老人家?如果他已经不在人世,他是鬼还是神?还是修仙者?这么远的路他能亦步亦趋地跟着,肯定不同凡响,他从来不怕大营里的符道,肯定是修仙者。

    他茫然四顾,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怎么又回到了床上,越想越不对,老师赶来报警,一定非常危险,火鬼那种情况也不见他来警示。

    这时午夜的三更炮响了,他一激灵醒了。

    陈鲁有时候真糊涂了,他无法辨别是梦还是真。他看一下韩六儿睡得正香甜,也没惊动他,穿好衣服,走出大帐,观察一下,一切正常,官兵们都睡得正香。他只犹豫了一会儿,马上向李达的住处跑去。

    他走到议事厅门前,士兵问了一句,他也没理,直接冲了进去。纳兰抱着佩刀坐在椅子上半睡半醒,看陈鲁跑进来,吓了一跳。陈鲁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又示意她把喜子叫起来。

    喜子睡眼惺忪地走过来,陈鲁说:“快去把两位大人喊起来,要快。”

    喜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看着大半夜的,陈大人来叫,知道必有大事,不敢怠慢,急匆匆进去了。片刻功夫,两位天使前后脚走了出来。

    陈鲁没等他们问,马上说:“赶快移营,向西走五里。”

    两位使节吃了一惊,有过教训了,不敢不信,下令敲响起床云板。将士们吃了一惊,迅速集合,接到的命令是拔营。

    陈鲁特别强调:什么也不要了,只留下马驼、粮食和必需品,其他坛坛罐罐一概不管了。陈鲁亲自指挥,让鲁哈图带着辎重队先撤,向西北方向走五里,找一块平地等着,下令将士们牵马跟着。

    大部队已经过去了,他一直在催促两位使节。他们坚持等将士们走完,他们再过河。陈鲁看看差不多了,和天使们一起过河。这时大家听到一声巨响,听到了轰隆隆,似乎是万马奔腾的声音。

    陈鲁大喊:“不好,大人,流沙河上游垮坝了。”说完转身下令,快速通过,他过来护着两位天使。但是一切都迟了,一阵阵滔天巨浪泰山压顶一般,一瞬间把这些人吞没了,这二十几人一下子拍到了洪水里。

    陈鲁感觉到一阵晕眩,关键时刻,“寰宇十方天步”自然地发挥了威力,他下意识地拍出左掌,天步七重,一道浅红色光芒激射而出,洪水迅速向两边分开,留下了一个通道。

    他看见了纳兰和几个士兵,大喊:“向我靠拢。”几个人移动过来。陈鲁向东岸走去,几个人沿着陈鲁拍出的浅红色符道走到岸上。

    陈鲁看见纳兰几人安全了,他又调整一下方向,向下游追去。可是已经看不到冲下来的士兵,也没看见两位使节、喜子和韩六儿。又过了一会儿,水小了,渐渐恢复了原样。他的大青马在河边注视着他。

    陈鲁跑过去,问道:“狗儿兄弟,你还活着?”大青马打了一个响鼻。

    陈鲁摸了一下马身子,都是干的,而且马鞍子还在,心里暗自叹息。又问:“狗儿兄弟,看见两位使节没有?”大青马使劲地摇摇头。

    陈鲁这时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了,他骑上马,信马由缰地走着,老马识途,何况自己的坐骑不是普通的马。他上马向前走了一会儿,凭方向判断,没错,他一拍大青马向前奔去。

    这时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陈鲁想,这样人家够勤快了,他看一下天际的长庚星,判断已经是五更天了,再有半个时辰才能亮天。

    陈鲁走进看时,原来是一家铁匠铺,通红的炉火照得很远。他下了马,牵着走进去。在火炉旁边,站着两个人在打铁。那个掌锤的铁匠把一件拍好的铁活扔进了水里,“滋”的一声泛起一阵雾气,铁匠拿起一个脏兮兮的毛巾擦脸。

    陈鲁看准时机,说:“师傅打扰了,路过的,讨口水喝。”

    铁匠走过来,打量一下陈鲁,正好陈鲁也在打量他。这人五十开外,个子不高,和通常的铁匠差不多,也是黑红的脸膛。铁匠没说话,示意烧火的小工。小工端过来一碗凉茶。

    陈鲁接过来刚要喝,铁匠说:“先生还没喝够吗?”

    这句话问的陈鲁心头一震,什么意思?他怎么知道我老人家挨淹了,回答道:“不瞒师父说,刚刚上面下来了大水,猝不及防,吃了亏。”

    “能全身而退,身上还没怎么湿,你已经很了不起了。遇见这种情况,没有几个人能生还。”

    陈鲁又吃了一惊,问道:“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为什么不把上面修好?”

    “修好也没用,该有的还得有,该有的没有也不行。”

    这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哪跟哪啊?驴头不对马嘴的。陈鲁本来想打听点什么,看他这样,没了意思,不想再问了,只说了一句有扰,牵上马就准备走了。

    铁匠又说了一句:“你这么大的官员,没有伴当吗?不会都冲走了吧?”

    陈鲁只是点点头,不想多费口舌,赶紧到新的营地去查点人数,也好尽快想办法。

    铁匠又说:“节哀吧,大人。尸首也找不到了,这条河一直通到北海。”

    陈鲁心里一动,问道:“这里离北海有多远?”

    “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陈鲁看他说话似乎明白一些,听他这句话,似乎又什么也不懂,看了他一眼,他手里正在把玩一个不大的铁链子,这根铁链子也就筷子那么长,粗细也和筷子差不多。

一百三十四、火线提拔

    铁匠好像发现陈鲁在看他的铁链子,笑着说:“大人喜欢这根链子?你我相识也算有缘,拿去拴马吧?”顺手就丢了过来。

    陈鲁不好推却,说了一声多谢,上马走了,手里掂量这个铁链子。这根链子如果是金的,还可以戴在自己的脖子上,向人们夸一下富,自己家里有矿,或者是一不小心撅着狗头金了,拿它去骗一下小姑娘。

    可它就是一个铁的,拴马用?这个人疯了,连条狗也拴不住啊!陈鲁随手把它丢在了地上。

    陈鲁骑着马向前走了几步,发现了问题,这里就是刚刚使团渡河的地方。不对啊,那时候怎么没有这个铁匠铺?这方圆几十里都不见人烟,他给谁打铁?他也在河边,他为什么没有被洪水冲下去?

    陈鲁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愚蠢。他赶紧回头看时,已经不见了火光,哪里还有什么铁匠铺?陈鲁赶紧回去找那个铁链子,看到地上有一丝亮光,那个铁链子还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下了马,小心翼翼地捡起了铁链子,向空中作了一揖,说:“我老人家的名声确实不小,不知道又惊动了哪位仙长,多谢了。”

    天已经大亮了,陈鲁发现使团的官兵们正沿着河边找什么,肯定是在找失踪的人,哈三和纳兰都在。陈鲁喊了一声,哈三他们跑了过来。

    纳兰早已经把在水中被救的过程告诉了哈三,哈三对自己的这位长官加兄长真是仰之弥高啊,不知道陈鲁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本事。

    纳兰看见陈鲁,一喜一悲,想一想两位天使和亲兵都被洪水冲走了,又哭了起来。陈鲁看她的眼睛红肿着,知道哭了好久了。女人的名字叫弱者,女人就是感性的动物。这样一个不让须眉的坚强女子,到了这时候也是以泪洗面。

    陈鲁说:“纳兰姑娘,你是一个敞亮的姑娘,哭不是你的性格。大家都振作起来,我们还是想办法救人吧。”

    哈三说:“大人说的是,可天使大人是洪水冲走的,即使会游泳也没有生还的可能了,我们就在这找几天吧。说一句不怕犯忌的话,这要是找不到,我们也得另作打算。”

    哈三和纳兰可不是悲观主义者,一般情况下,困难压不倒他们。大家都清楚,这种情况,生还的可能极其渺茫。

    纳兰又补充道:“好在两位天使的马车都逃了出来,中使大人在落水的一瞬间还不忘使劲地打了几下马,车子才没被冲走。文袋是油布的,不会弄湿,节杖再修一下,也可以用。”

    陈鲁听明白了,这两人已经商量好了,在做最坏的打算。陈鲁也想好了,一旦两位天使遇难,西行的革命大业不能中道崩殂,他老人家一定要担起这个重任。

    将士们都撒出去了,在河两岸找出去近二十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找回来两匹马。大家又找了一个下午,什么也没有找到,大家回营了,也基本都绝望了。

    陈鲁回到大营,看根本没设寨栅,一些东西都在无序地放在地上。原来的大营已经被冲得干干净净,幸亏移营早,否则就全军覆没了。

    陈鲁决定单枪匹马去下游找天使大人。他有预感,天使都还活着。其实他有根据,就是铁匠的那句“北海”,他认为这是在点化他。他在打算,如果自己也回不来了,就由哈三奉旨去哈烈。

    可是哈三官微职小,怎么能领导这个使团?在路上怎么能和当地官府打交道?到了哈烈,如何让人家信服?他知道,必须得当机立断了。

    他往回走时,和哈三商量,由龙刚做他的副手,哈三升为卫指挥同知,暂时为使团卫队督总;龙刚作为使团卫队佥事,哈三不在时,由龙刚全权负责使团布防事宜。

    对于这个职位,哈三有疑虑。指挥同知是卫司以上的二帅,正四品,自己离那个等级还差得很远。

    他把自己的疑虑讲给了陈鲁,陈鲁说:“现在顾不上这些了,这就是火线提拔。也是无奈之举。这不是让你们升官发财,而是让你们去堵枪眼。如果能回到京师,你就是卫指挥同知。”

    陈鲁把官兵们召集在一起训话,当众宣布后,和哈三、纳兰、龙刚一起,把自己的打算讲了一遍,大家才知道为什么要火线提拔。

    他这是在安排后事,托孤。大家都感觉到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陈鲁让使团在这里先扎下大营,粮食还能坚持十天八天不成问题。

    哈三听完,死活不干,非要跟着陈鲁,否则他就不让陈鲁成行。陈鲁无奈,只好把这一切又托付给龙刚,又把胡春找来交代一番。又专门嘱咐纳兰,等他们两天,如果他们不能准时回来,由纳兰保护龙刚和胡春作为正副使西行。

    哈三把显婆婆的咒语教给了纳兰,他知道对不起显婆婆,可是非常时期就得非常处理,事急从权。陈鲁拍拍大青马:“狗儿兄弟,替我看好大营,有什么事多多帮助纳兰姑娘。”

    大家看他神神叨叨的,把一匹马叫狗儿,还称兄道弟的,还好都习惯了。他老人家不这样,大家倒觉得奇怪了。陈鲁喊着哈三,两人出发了。

    两人向河边走去,哈三有疑问,不好意思一直问。陈鲁明白他的意思,索性实话实说,感觉天使被劫持了,并没有生命危险,并且把晚上的遭遇简单地讲了一下,只是把铁链子的事略去了。

    哈三点头称是,他们找了好久,自始至终也没看到这里有一个铁匠铺。如果两位天使没救了,还有人到这里弄一个铁匠铺干嘛?没有必要再来点化陈大人。

    哈三的心里又升起了希望,说:“哈三唯大哥马首是瞻。”

    说着两人下水,陈鲁使出“寰宇十方天步”七重,只见水向两面分开,二人向前奔去,疾如闪电,走着到了两边是深蓝色的高墙,越来越高。

    二人清晰地听到波涛阵阵,海啸声声,鼋鼍隐隐,风声呼呼。他们闭上眼睛,随波逐流,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断喝,二人停了下来,已经看不到两边深蓝色的高墙。

    二人感觉到似乎又回到了土土国,灰蒙蒙的天空,寰宇一片混沌,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这里来往行人也不少,都弯着腰,差不多九十度弯腰,后背上都有一个闪亮的东西压着,陈鲁忍不住想笑,都这样,是不是到了罗锅的故乡。

    一个人喝止了陈鲁二人,陈鲁看他身穿红衣,红头发朝天撅着,但他不是罗锅,直着身子。

一百三十五、北海下渐鬼王

    陈鲁和哈三互看了一眼,这个是火鬼,现在成了渐鬼。这就说明二人来到了北海底。这些火鬼被压在了这里,水能克火,生生世世不得超生。这说明谢十三这个老瞎子也在这里,有可能就是这家伙把天使弄来了。

    陈鲁心中涌起了希望,天使还活着!这样看来和谢十三有关,谢十三很有可能是这里的头。从这些火渐鬼不背锅就能判断出来,至于是什么官职还不得而知。

    陈鲁对这个渐鬼说:“我和你家大王有约,快去通报,就说陈子诚来了。”

    不一会儿,来了几个穿着红衣服的渐鬼,把他俩推推搡搡地押进一个矮屋,屋子倒是不小,就是太矮,人在里面都得猫着腰。

    在前面有一个人,不,是鬼,更确切地说,是渐鬼。他也没坐着,在弓腰站着,陈鲁看一下渐鬼那里,没有座位。这个渐鬼身穿红衣,瘦骨嶙峋,眇一目,正是谢十三。

    陈鲁说:“谢火王,别来无恙,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混得不错啊!看起来我们那个世界说得对,狼走遍天下吃大便,哈哈。”

    谢十三的单只眼露出不屑,喊道:“停,胡说八道,狼走遍天下吃肉。”

    陈鲁说:“那是人家好狼,正常狼,你这瞎狼只能吃大便。不过,作为故人,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老人家放心了。我真是佩服圣母,给你找这么一个好去处,把你压在这里享清福,圣母偏心眼。”

    谢十三冷笑一声:“这还不是拜你老人家所赐!”

    没等他说完,陈鲁抢着说:“所以你想到了我老人家,足见你这人,错了,你这鬼,奥,还不对,是渐鬼,不忘故人,有福同享,我老人家谢过了。”

    谢十三哈哈大笑:“尽管你这人很讨厌,但是说话还是蛮有趣的,还是这么喜欢逞口舌之利。你说对了,我就是想和你有福同享。你不让我安生,我就让你更难受。把你从人,说错了,从修仙者直接变成渐鬼。在这北海下面,永世不得超生,索性就堵了北海眼,也算是为你们人类做贡献了。”

    “说得好,有钱难买我乐意,这个活我老人家愿意干。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我要见你们抓来的人。”

    “没问题。但是我得告诉你,不要打错了主意。在这里,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各路仙鬼怪谲都不来这里,不用想什么石敢当、我的师兄们来救你。”

    “知道,知道,你真磨叽,再扯这些没用的,我可走了。”

    谢十三拍了两下手,一个红衣火渐鬼躬身走了出去。谢十三说:“你不是在做梦吧?出去?怎么出去?我们的大门在哪里?”

    没等陈鲁回答,几个红衣渐鬼带着十几个人走了进来。他们都猫着腰,背上有一个亮晶晶的东西。陈鲁二人看里面有两位天使,松了一口气。

    李达说:“子诚大人,我们说好的事你总是记不住,西行是大事。”

    李先说:“中使大人说得对,他在落水时,宁愿自己被大浪卷走也让马车冲上岸,就是考虑到,一旦我们遇难,不会误了西行。你啊,陈大人!”

    陈鲁深受感动,到了这时候了,想到的还是差事,天朝善养壮士。

    他嬉笑着说:“这么长时间了,两位大人还是不了解我。我子诚是一个爱热闹的人,我自己西去,太没意思了,我和谁谈诗弄文、弈棋吃酒?奥,当然,还有思颜大人的宁化府老陈醋。去哈烈,没问题,要去就一起去,去不了就一起在这作渐鬼。有一天我们在这玩够了,没关系,我们手拉手去堵北海眼。”

    这一顿绕,把大家都忽悠瘸了,谢十三刚想说话,陈鲁说:“别抢话,抢话的孩子会被我老人家打屁屁的。去堵北海眼得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你这樱桃小丸王八犊子先去堵了。你说是吧,谢渐鬼。”

    谢十三也不生气,说:“你们说完没有?我没插话吧?你们在干嘛?说群口相声啊?组团来忽悠了?不劳驾你们做什么渐鬼了,都去堵北海眼吧。”

    陈鲁说:“喂喂,樱桃王八犊子,别忘了,你的仇人是我老人家。我来了,你该把他们都放回去了吧?”

    谢十三沉吟一下,说:“本来我这人吧,多多益善。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想一想有道理。我这里地方毕竟有限,他们和我又无冤无仇的,我放了他们,但是你们四个都是我谢十三的仇人,不能放。”

    哈三刚要说话,陈鲁摆摆手,说:“谢十三,你虽然成了渐鬼,成了这寰宇十方最低级、最下贱的东西。不过话还得说回来,你谢十三还算个爷们儿,这方面我老人家还是信得过你的。”

    “那是,但是,我信不过你。”

    陈鲁说:“好吧,那你就做一个能使你相信的事,免得你不放心。”

    “好吧,你瞧好了。”谢十三话音未落,把手在头上一拍,一块亮晶晶的宝石飞了出来,稳稳地落在了哈三的背上,片刻时间变成了磨盘大小,发着亮光,哈三立刻弯成了直角弯。

    陈鲁说:“好玩,不错,人们都说海底到处都是宝,今天我信了。磨盘大的蓝宝石,我们那个世界谁见过?我老人家和你商量一下,我是副使,又是名人,看在我是你的偶像,你是我的粉丝这个情分上,给我老人家一个牌子亮的,什么猫儿眼、祖母绿一类的。”

    “好吧,成全你。”谢十三说完,在头发上一弹,色彩斑斓的光芒飘向陈鲁,准确无误地落在陈鲁的背上,也变成了磨盘大小,溢彩流光。

    陈鲁问:“我老人家的这是什么?值钱吗?”

    “珊瑚,几万年的老珊瑚,你说值不值钱?”

    “哇,发财了,这要是背回京师,献给皇上,建了新京城,皇上一定赏给我一个大官,还会赏给我无数美女,哇。”

    “好了,没有人听你抒情,你的腰怎么没弯下去?”

    “奥,忘了。”

    哈三放心了,这个大磨盘压不倒陈大人。谢十三问:“忘了?什么意思?”

    “你真笨,就是忘了配合你了。你现在可以把他们都放了,你要是觉得东西可惜了,就都给了我老人家吧。”

    谢十三用手一指,这些将士后背上的东西都不见了,化成了几个亮晶晶的小颗粒,飞回了谢十三的头上。韩六儿活动了一下腰,走过来拉着陈鲁,流着眼泪,就是不说话。

一百三十六、北海地宫

    陈鲁说:“六子,这些弟兄就交给你了,快走。谢十三,快把他们送回去吧,他妈妈喊他们回家吃饭呢。”

    谢十三走了出来,拿起他的那个棒槌,向空中点了一会儿,灰蒙蒙的天空传来大海汹涌的波涛声。

    谢十三说了一句:“你们走吧。”

    韩六儿等人向空中飘去,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陈鲁看他们走了,说:“十三老弟,我老人家糊涂,你能把他们送走,为什么你自己不逃出去呢?”

    “都说陈子诚学富五车,我看未必。你也不想一想,上面是大海,我是火鬼,水能克火。只要我一露面,立刻灰飞烟灭,自动去堵北海眼了。”

    “奥,懂了,如果让你去堵北海眼,你就一定会跑出来。”

    “这才像你陈子诚说的话。太元圣母本来是让我去堵北海眼,但是他没办法约束我,只好让我在这里了,我做什么她也不想管了,只要出不去北海就完了。”

    陈鲁套出话来,明白谢十三这是夺权,在渐鬼国发动了政变。陈鲁在思量着下一步,说:“全明白了,谢谢你,十三老弟,现在我的人到了吗?”

    “应该出去了。”

    “我怎么才能知道他们出去了?”

    “那是你的事,我不管。”

    “好吧,暂且信你。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很严肃,也很严重的一件事,你听了以后要挺住。我老人家在这玩够了,我要回去了。”

    谢十三吃了一惊,说:“你说什么?你的心够大了。”

    “我告诉过你别抢话,别打岔,你有没有记性,想打屁屁吗?我说的够明白了,我老人家一点也不喜欢这里,想走了,但是有一丢丢顾虑。

    “你看,我想走吧,你一定会阻拦;你一阻拦呢,我一定会生气;一生气吧,就会打你屁屁;你呢,一定还手,那就出大事了,我敢保证,一定会把你堵北海眼。我们还是好说好散吧,买卖不成仁义在。你把我们送回去吧,我老人家不难为你。”

    谢十三勃然大怒:“来人,把他拖出去堵北海眼。”

    过来两个红衣渐鬼,就要拖陈鲁。陈鲁说:“别拖,拖拖拉拉地成什么样子!我自己走,你们在前面带路。”

    几位大人都惊呼起来,喊着陈大人。陈鲁说:“几位大人,我就是太年轻了,没办法,玩心太重,我这就去堵一下北海眼玩玩。”说着向哈三递了一个眼色,随着两个红衣渐鬼走了。

    陈鲁飘飘荡荡地来到一个大地宫前面,往下一看,深不见底。陈鲁记不住路径,说:“两位小哥,我老人家怎么觉得忽忽悠悠地就到这里了,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太佩服你了。”

    两人很得意,其中一个陆人甲说:“边走边念,北海开眼,扩疆无边,自然就到了这里了。”

    陈鲁记下了,问道:“你们来了多久了,为什么不跑?”

    陆人乙说:“跑不掉,得有大王的火针。”

    “什么火针,是那个棒槌吗?”

    “是啊。”

    “那要不要念咒啊?”

    “不用,拿这个火针向空中晃六下。”

    陆人甲说:“错了,是五下。”

    “六下。”两人竟然吵了起来。

    陈鲁说:“不就是差一下吗,还能怎么样?”

    “怎么样?你试试,保证天塌地陷,这些渐鬼都得填了北海眼。”

    陈鲁说:“你们两个真笨,是五是六你们都弄不明白,不和你们玩了,我要去堵北海眼了。”

    两个渐鬼还在为是五是六争执。陈鲁接着说:“好了,你们两个到北海眼那里去数吧,记住了,十个数以下用手查,十个数以上脱袜子。”

    使出“寰宇十方天步”三重,拍出右掌,两个渐鬼惨叫一声,掉进地宫里,陈鲁向下面看时,阴风习习,哭声隐隐,夹杂着惊涛骇浪的声音,不一会儿又恢复了平静。

    陈鲁拍了几下手,向下面喊道:“对不住了,不要着急,一会儿我就把你们的狗屁大王丢下去陪你们。”

    陈鲁想把后背的珊瑚拿掉,想一想,没动它。他有蓝腰带保护,这个东西对他构不成威胁,他随时随地可以拿掉,只是怕引起谢十三的怀疑。他念着咒语,回到了原处。

    谢十三吃了一惊,没等他发问,陈鲁说:“十三老弟,我的差事办完了。”

    “你有什么差事?”

    “你真是好记性!你不让我把那两个蠢货填北海眼吗?我老人家回来交令了。”

    谢十三发了脾气:“谁让你把他们填北海眼了,我是让你……”

    陈鲁截住他的话头:“奥,我老人家误会了,是让我把你谢十三填北海眼。我领会错了,我改还不成吗?现在就把你谢瞎子这个杂碎填北海眼也不算迟吧。”说着抖掉珊瑚,“寰宇十方天步”五重,拍掌过去。

    谢十三一跃,跳到外面。陈鲁一掌扑空,也跳了出去,又击出一掌,一道橙色光芒射向谢十三。

    谢十三登登后退几步,立稳后,单只眼睛吃惊地看着陈鲁,说:“你的背驼呢?”

    陈鲁嬉笑着说:“藏起来了,拿回去卖掉,换银子建京师。”说着连续几掌。谢十三拿出火针,朝陈鲁砸来。陈鲁想要这个棒槌,抛出铁链子,一下子套住了,扯过来抛给哈三。

    谢十三看他拿出铁链子,魂飞魄散,转身要跑。陈鲁早就在琢磨这个铁链子,知道是仙家之物,也一定是到这里战胜谢十三的法宝。现在看谢十三这样,明白了,感情这个才是他的克星。

    陈鲁毫不迟疑,把铁链子向空中一抛,铁链子霎时间变为十多丈长,碗口粗细。谢十三一声惨叫,铁链子这一头还攥在陈鲁手里。

    陈鲁用手一拽,把谢十三轻松地拽了过来。陈鲁还是嬉笑着说:“我老人家倒要看看你这头顶上到底有多少宝贝。怎么能把罗锅拿掉,还能拿回去享用?”

    谢十三闭着眼睛,可能是铁链子勒在脖子上的缘故,一脸痛苦的表情,但是嘴还是很硬:“算你狠,至于其他几位的,就那么背着吧,在这北海下快活吧。哈哈。”

    陈鲁也不生气,说:“谢十三,我老人家告诉你一个秘密,世人都说我聪明,其实我笨笨的。笨人就有一个笨法,想给几位大人拿掉了背驼也容易。”

    说着从腰间拔出匕首,在谢十三的红头发上比划着。

一百三十七、就这么活着吧

    谢十三闭着眼睛,没听见陈鲁说话,感觉他到了自己身边,睁开单眼,说:“你要干什么?”

    陈鲁平静地说:“不干什么,我有一个笨想头,把这些头发都剃光了,他们的背驼也就下来了,我们还能把这些宝贝都带回去。我这样说没错吧?”

    谢十三变了脸色,说:“你太损了。好吧,你给我稍稍松一下,我把他们的背驼拿掉。但是你要面对现实,拿掉了你们也出不去,东西更不可能带出去。”

    他说着,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手指向几个人身上一挥,一道道光亮又飞回了他的头上。陈鲁看到三人走出室内,挺直了腰,放下心来。

    陈鲁说:“谢十三,你还算懂事。至于我老人家怎么出去,似乎不用你操心。看这样,你还不信呢。要不要我给你演示一下。”

    陈鲁说着,从哈三手里接过棒槌,在谢十三眼前晃动几下,这是陈鲁的聪明之处。他拿不准到底是五还是六,在谢十三面前用一下,一旦用错了,有谢十三在,不至于出大事。

    他看到谢十三无所谓的样子,也不管这一套,拿起棒槌向空中指去。

    陈鲁小心翼翼地指着,嘴里大声地数着,每指一下,都有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就像是军队的响箭。他嘴里还叨咕着:“好玩,真好玩,过年不用花银子买烟花了,就拿这个放烟花好了。”

    陈鲁一直数到五下,谢十三的脸变了一下。陈鲁想,看他的表情,应该是对的,就是五下。

    他得意地看着谢十三,说:“谢十三,我老人家怎么样?是不是……”

    没等陈鲁说完,谢十三大喊道:“笨蛋,还缺一下,快一点数。快点!”

    迟了!谢十三话音未落,天崩地裂的一声巨响,天空整体压了下来,大地在使劲地抖动,似乎在向下面坠落。所有渐鬼都在嚎啕大哭。

    陈鲁明白了,自作聪明,出事了。大地抖动得厉害,陈鲁已经有些站立不稳,两位天使已经趴在地上了。这就是天塌地陷了,在这北海底下看到了,也算是长了见识。

    陈鲁感觉到大地已经陷到了地宫那里,完了,这些渐鬼和他们一起都堵北海眼。地宫越来越近了,谢十三离那里只有一步之遥。

    谢十三的红脸不见了,脸色惨白惨白的,大喊道:“笨蛋,你的狗链子。”

    他本想和这些人同归于尽,到了最后的生死关头,认怂了。当然,他谢十三也有高大上的理由,他不能眼看着渐鬼王国彻底消失。时间紧迫,他想让陈鲁把他松开。

    陈鲁人急无智,听他这么一喊,就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一把抓过铁链子,用力向空中一甩,铁链子拖着谢十三向空中飞去。

    只听见电闪雷鸣,涛声阵阵,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就像是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片刻时间,又恢复了宁静。

    谢十三重重地摔在地上,几人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还是原来那灰蒙蒙的天空。陈鲁暗叫一声惭愧,擦了一下满脸的汗水,看李达三位,都呆若木鸡了。

    谢十三哼了几声,陈鲁拽了一下铁链子,谢十三翻了一个身,说:“我谢十三再说一遍,没有更损的,只有最损的。你这个笨蛋是最损的。”

    陈鲁笑着说:“多谢夸奖。反正你也就快去堵北海眼了,摔一下就摔一下,摔摔更健康。”

    谢十三已经坐了起来,说:“笨蛋,当我看到这根链子的时候,我就知道连渐鬼也没得做了。星君派你来的目的我懂,你动手吧,只求笨蛋你放过这些渐鬼一马,他们是这混沌世界真正的草根,最惨的,没有之一。”

    陈鲁这时才明白,这个铁匠竟然是星君、谢十三的师父,掌管整个寰宇火种的星君,也明白了自己的差事,于是说:“好吧,你就指定一个接班人吧。”

    谢十三喊过一个红衣渐鬼,就是接陈鲁进来的那位。那个渐鬼俯下身去,谢十三在他的耳边嘀咕几句,然后站起来,两眼微闭,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道细光从他的头发上飞出来,落在了这个红衣渐鬼的头上。

    细光停下来,谢十三说:“走吧,告诉我师父,谢十三不恨他。不作不死,这怪不得别人。这位叫卓南,是新王。原来的大王已经让我扔掉地宫里了。作孽啊!”

    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陈鲁拉着他,让新鬼王卓南跟着,哈三扶着李达、李先,大家向北海地宫走去。陈鲁边走边说:“北海开眼,扩疆无边。”

    谢十三吃惊地看着他,说:“你这笨蛋做足了工夫。”陈鲁也不理他,很快来到了地宫上面。

    哈三向下看了看,赶忙移开眼睛,两位天使根本不敢看。

    陈鲁看见地宫里有一个悬着的平台,有一尺见方。平台下面黑气弥漫,人影绰绰。

    陈鲁提起铁链子向那个平台丢去,谢十三飘飘荡荡地下沉了,大概过了一刻钟,落在了那个平台上。

    陈鲁一抖铁链子,谢十三一下子从平台掉落下去,他双手死死地抓住平台的檐子,向上面大声喊道:“你特么的太损了,死则死耳,没有这么玩的。”

    陈鲁哈哈大笑,说,“瞎子,你不说我最损吗?还好吧?”又抖了一下铁链子,谢十三哇哇大叫。

    哈三看出来陈鲁在折磨他,说:“大哥,给他来个痛快的吧,这家伙也算是一个汉子。”

    陈鲁向下面大喊:“一直没听你叫唤,以为你是一个英雄,原来也是一个怂货。我老人家看你还没有完全丧尽天良,留你一命吧。”说完,把铁链子一抖,谢十三坐在了平台上,那里仅仅能容纳一人,动一动就会掉下去。

    陈鲁把铁链子向下一丢,只见一道黑线飞向平台,叮当作响,牢牢地钉在了两旁。

    陈鲁对这个卓南说:“就让他这么活着吧,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卓南吓得连连磕头。陈鲁说:“你要是敢胡作非为,我老人家一定来这里伺候你。”鬼王连说几个不敢。

    谢十三的声音从下面传过来:“谢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我的座下有一块鹿皮,送给你了。”

    陈鲁和几位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拿好自己的东西。卓南讨好地说:“上仙老爷,这个珊瑚和你有缘,我们把它赠给老爷你了。”

一百三十八,被截和了

    陈鲁也非常喜欢这个东西,这倒不是他贪财。一个人并不是说他贪财就不是正人了。

    只是这位陈大人生于大户人家,见惯了金银珠宝,并不是那些眼窝子浅、没见识的人;还有一点,他一个快死的人,要钱还有什么用?他这个人是老毛病犯了,玩心太重,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但是他嘴上还是说了一句:“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一边说着一边接了过来,嘴上唠叨着:“这可是你非要送给我的,不是我老人家索要的,几位大人都在场,他们会给我作证的。”

    渐鬼王卓南连说不敢,边说边走到谢十三的座位处翻出来一块鹿皮,双手奉给陈鲁。

    陈鲁看了一下,没什么特别,递给哈三。哈三就把火针递给陈鲁。

    陈鲁刚要作法,想了想,把棒槌递给了卓南,说:“到最后这个破玩意还得交给你,你就送我们出去吧。”

    卓南大喜,他原以为陈鲁一定会把这个宝贝带走,赶忙接过去,把来去的咒语都悄悄地告诉了陈鲁,然后自己拿起火针作法。

    陈鲁几人飘飘地升上空中,越升越快,只听耳边呼呼风声,几人不敢睁眼。大约过了一刻钟,停了下来,大家睁眼一看,正是落水的地方。

    李达和李先在岸上跪下,向空中磕头,这时有几个士兵在岸边巡逻,看到他们,赶紧跑过来行礼,有几个人跑去报信。

    几位官长见到他们,都很欢喜。看看天,阳光明媚,已经在辰正时分,问了一下才知道,已经过去了两天。

    巡哨的有胡春百户,他问道:“大人,怎么不见韩六儿他们,难道他们都阵亡了吗?”

    李达听着不对,赶忙问道:“韩六儿他们没回来吗?”胡春摇摇头。

    陈鲁勃然大怒,爆了粗口:“特么的,我以为他是一个汉子,不承想是这么一个腌臜小人。中使大人,你们赶紧启程,我再去北海一趟。”

    哈三说:“以卑将之见,应该不是谢十三的问题。也许他们迷路了,我们留下几个人等几天,还不回来,我们只好报阵亡了。”

    言外之意,几位天使没事,就不要再大动干戈了,西行要紧。万一出了意外,陈大人再折进去,岂不得不偿失。两位使节也赞同哈三的建议。

    陈鲁说:“不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将近二十条性命,我子诚不可能丢下不管。大人,就这么定了。”

    李达说:“那好吧,我们在这里再住一晚,你不回来,留下人等你。”说完几人走了。

    陈鲁推出左掌,“寰宇十方天步”七重,念动咒语,气冲冲地回到北海底渐鬼国。渐鬼王卓南看他去而复返,脸上阴云密布,情知不妙,跪下迎接。

    陈鲁看他害怕的样子,知道自己吓着他了,说:“你起来吧,不关你的事。我老人家改主意了,我要杀掉谢瞎子这个樱桃老犊子。”

    渐鬼王说:“敢问上仙老爷,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大动肝火?”

    “不讲诚信,我问一下谢十三,他把我的兵怎么了?”

    “送回去了,这不会错的。”两人说着,来到北海地宫。

    陈鲁刚要作法,下面瓮声瓮气的声音传了上来:“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不是我们没送出去,一定是被截和了。那种下作事不是我谢十三干的,他们应该是被倪溪抢去作晚餐了。”

    陈鲁的气消了一些,问卓南:“倪溪是个什么东西?”

    卓南恍然大悟的样子:“是了,我们大王说的是。倪溪是我们上面的国王,就是你们常说的海怪。”

    陈鲁很受伤,又是一个官司,又是一个粉丝,真让人受不了。问道:“你们上面,那不是北海吗?怎么能找到他们?”

    卓南说:“从这里出去,就是北海,你在两边墙上各敲五下,他们就放你进去。也许不用你敲墙,直接就把你抓进去,他们经常抓人去作晚餐。”

    陈鲁气笑了:“特么的,我们那个世界,都传说海里有龙宫,看起来是子虚乌有了。赶快送我上去。”

    卓南念动咒语,推了陈鲁一把,陈鲁徐徐上升,和上次一样。但是这次听到了汹涌的波涛声。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碧蓝的、一望无际的大海上。

    陈鲁没见过大海,在他的印象中,大海充满了激情,充满了浪漫,充满了哲理。今天一看,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大海就充满了两个字“恐惧”。

    他四下张望,水天相接,烟波浩渺,自己在这里一站,显得那么孤独和渺小。

    陈鲁摄定心神,克服住内心的恐惧,伸出左掌念动咒语,“寰宇十方天步”七重,一道浅红色光芒射出,大海向两边分开,闪出一条大道。他向前走去,两边就像高高的墙,向上看一眼,他感觉自己就在深不见底的大坑里。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脚着地了,在左右各敲了五下。右边忽然闪出一道紫色大门,门自己就打开了。

    陈鲁信步走了进去,这时走过来两个高大的怪物,足足有两个陈鲁高,没有脸,似乎都带着面罩一样。手里也没有兵器,一言不发,推着陈鲁向前走去。

    看他们的身高比例,非常滑稽,就像是两个成年人推着一个不足三岁的娃娃。

    陈鲁来到一个大院子,陈鲁打量一下,这里的建筑和西域的很像,只是高大了两倍都不止,足有十多丈。这里除了他们三个人,陈鲁没有看到其他喘气的东西。

    这两个怪物把陈鲁带进一个大殿,有十多丈高的大殿空荡荡的,陈鲁感觉自己像蚂蚁一样渺小。

    他已经不是当初的陈子诚了,见过了各种各样的妖仙怪谲,应该无所畏惧了。他四下看看,大殿里没有什么摆设。他想,没意思,白来一趟。

    这时一个声音传过来:“又捉来一个,好样的,拿过来我看看。”

    声音在大殿里回响,震得陈鲁耳朵嗡嗡作响,他感觉有人在后面推了他一下,他轻飘飘地来到一个高大的台子下面。他看了一下,这是一个平台,上面似乎有一个东西,他看不清楚。

一百三十九、海鬼倪溪

    “上来吧!”就这一声,陈鲁就轻飘飘地来到平台上。平台上躺着一个一丝不挂的人,死人,已经没有了左手。陈鲁看见说话的人,即使陈鲁见多识广,也吓得六魂出窍,七魄升天。

    这个怪物有两丈高,不管是平时见过的还是传说的怪谲,都没有这个家伙吓人。

    什么眼如铜铃,小巫见大巫,他的眼睛就像两个大大的圆桶,没有耳朵,一条长鼻子就像一条蟒蛇一样,在宽大的脸上,稀疏的几根黑色长胡子,没有头发,像一个山洞口大小的嘴露出巨大的獠牙,正在嚼着什么,从嘴角向外流着血丝。

    陈鲁摄定心神,知道他在吃人肉,放在平台上煮熟的人肉。他又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又把那人的一只脚拧了下来,放进嘴里咔咔地嚼着。

    陈鲁连跑的力气都没有了,软软地瘫坐在平台下,不敢再看这个怪物。

    不用说了,这就是倪溪,他吃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兵。倪溪含混不清地说:“告诉过你们多少回了,不要老的,不要老的,蒸不熟煮不烂,还不好消化。我得学着养生了,我想成为万人迷,你们就是不成全我。”

    下面有人答道:“我们早都记住了,但是这次不是抓的,是他自己叩门来的,我们还以为是和大王约好的。”

    咀嚼声停了下来,倪溪打量一下陈鲁,站起来,走到陈鲁身边,用他那小船一样的大脚轻轻地踢了陈鲁一脚,说:“这倒怪了,还有自己送上门来的。也好,青黄不接的时候也都是好东西。你说吧,从哪来的?”

    这时陈鲁已经彻底镇定下来,特么的,发昏当不了死,人死脸朝天,不死就过年。怕也没用,自己还有几个月的寿数,何怕之有?怎样死都是死,临死前也得搏一下,抓一个垫背的,何况未必就会败给这个怪物。

    陈鲁站起来,拍打一下身上的灰尘,说:“从下面上来的。”

    “你是渐鬼啊,我不稀罕,你赶快滚蛋,我们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陈鲁说:“我不是渐鬼,是人,我老人家今天来,是向你要人的。”

    “你说什么?到我这里要人,要什么人?我没听错吧?奥,你说的是那十六个人吗?你来晚了,都吃完了。”

    陈鲁只觉得怒火中烧,压过了恐惧,大吼道:“那好吧,你就拿命来还吧。”

    怪物哈哈大笑:“我倪溪纵横北海几千年,还没有哪个敢说要我的命,哈哈。”

    笑声震得陈鲁头晕目眩,摄定心神,冷笑着说:“那是你没遇见我老人家,今天,我郑重其事地告诉你,你摊上事儿了,你摊上大事了,你的死期到了。”

    这时陈鲁发现海鬼伸出左脚来,意图非常明显,想踩死陈鲁。

    陈鲁立即拍出右掌,“寰宇十方天步”五重,一道橙色光芒,射向海鬼的左脚,海鬼倪溪惨叫一声,轰然倒地,就像是倒了一座大山,平台上各种器皿稀里哗啦地掉在地上。

    这时早有一些怪物手持武器冲了过来。陈鲁看一下他们的武器,都是闪闪发亮的双股钢叉,就像大蟹子的两只钳子。

    这时陈鲁信心大增,恐惧之心一扫而光,特么的,庞然大物未必就强大,这个狗屁倪溪外强中干。

    陈鲁想再出手制服倪溪,其他海鬼已经冲到跟前,有几个过去扶起了倪溪。陈鲁连续拍出几掌,橙色光芒向这些海鬼激射而出,他们都倒退了十几步,有的丢掉了武器,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地看着倪溪。

    擒贼先擒王,陈鲁纵身一跃,想过去抓住倪溪。倪溪早已经站了起来,看陈鲁来势凶猛,双掌迅速向陈鲁推出。

    陈鲁感觉到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像一片树叶一样飘起来,甩出去十几丈远,重重地摔在地上。幸亏有蓝腰带护体,否则不等到生日,他的一百多斤就交代在这里了。

    倪溪几步就走了过来,这么庞大的身躯,走路一点也不显得笨拙,就像飘了过来,伸出大手把陈鲁提了起来,疑惑地看着陈鲁。

    轻敌了,太轻敌了,这家伙可不是外强中干。陈鲁拔出匕首,向倪溪的头上猛刺,但是只见火花四溅,倪溪的光头上连一个白印都没有。

    陈鲁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能用青龙剑。他必须制服倪溪,而不是要了他的命,否则自己怎么能救人?救了人怎么出这个海鬼国?

    他坚信,人还活着,倪溪在撒谎,看他刚刚吃人的架势,在这短短一两天内把十六人都吃了,不可能。听他的说话口气,这美食他不会让其他海怪分享的。

    陈鲁试着挣扎几下,无济于事,应当先打探一下将士们在哪里,有几个活着的,于是他放弃了抵抗。

    倪溪把他向地上重重地一掼,大声喝道:“绑了,先把他蒸熟了,赏给你们吃。”

    几个怪物一阵欢呼。过来把陈鲁绑了,拖到里面去了。

    这里像是厨房,陈鲁发现了韩六儿等人,他查了一下,少了三个。他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案板上躺着一个人,已经死了,剥得干干净净。

    韩六儿看见陈鲁进来,失声喊道:“陈大人。”那些低头耷拉脑袋的士兵们都抬起头来,喊一声陈大人,脸上露出了欣喜和希望。

    几个海怪把陈鲁使劲地向里一推,走了。大家才发现,他们的陈大人也是五花大绑,完了,他们的心死了,都哭了起来。

    韩六儿说:“大人也让这些怪物抓来了?大人啊,咱们已经有两个兄弟让他们吃了,这个也杀死了,把内脏掏空了,用佐料煨上再蒸熟。人这一辈子谁能不死啊?这个死法真是没想到,死得窝囊。也不知道我们前一辈子做了什么孽啊,大人。”

    说完放声大哭,众人哭作一团。

    陈鲁赶紧说:“我老人家不是抓进来的,是自己找上门来救你们的。”

    众人都不哭了,吃惊地看着陈鲁。韩六儿说:“大人,你这明白人怎么也犯糊涂了,你不但救不了我们,还得把自己搭进去。你就不要管我们,快逃吧。”

一百四十、镇海珠

    陈鲁嬉笑着说:“你这明白人怎么也犯糊涂?我老人家想逃还进来干嘛?”

    众人看他的表情,又用韩六儿的话调侃一下,心里升起了希望。

    陈鲁说:“我是故意让他们绑的,就是为了找到你们,现在好了,看到你们,我就没有了后顾之忧。一会儿我去搞到出去的咒语,然后就动手。”

    韩六儿说:“这个咒语我倒知道,他们说话从来不避我们,出来进去的口诀我都知道。”

    陈鲁大喜,默念咒语,解开自己的绳索,跑过去一把抱住韩六儿,说:“好兄弟,你帮了我大忙了。你们都先别动,就这么捆着,让他们发现了就麻烦了。我现在就去干掉海鬼王。”说着向前走去。

    这时倪溪正在大快朵颐,看陈鲁走了出来,吃了一惊。陈鲁不敢怠慢,怕他们对士兵下手,也不废话,祭出青龙剑,直奔倪溪而去。

    倪溪已经有所准备,站起身来,从嘴里吐出一个水晶球,迎击青龙剑。一青一绿两光相遇,叮叮当当斗在一起,不到片刻功夫,绿光渐渐不支,一点点往回退。

    倪溪想开溜。陈鲁丝毫不再手软,青龙剑长啸一声,凌空劈下,只听一声惨嚎,从头到脚,一下子把倪溪劈作两半,他手中的水晶球滴溜溜地滚了过来。

    陈鲁大喊:“卓南,给你送去一个大块头,让他堵北海眼吧,一个顶几个。”

    这时一下子冒出了几百个海鬼,把陈鲁团团围住,来抢水晶球。

    陈鲁明白了,这颗水晶球对他们一定很重要,他很淡定地捡了起来,拿在手里晃了晃,朝光亮处看看,说:“挺好玩,不知道值不值钱?”

    海鬼们发疯似地来抢。陈鲁本来就没有放他们一马的想法,这时看他们都聚在一起,毫不留情,祭起青龙剑,真像砍瓜切菜一般,只在一瞬间,就斩杀了十多个海鬼。其他海鬼一齐跪了下去,磕头乞命。

    陈鲁心软了,把青龙剑悬在他们头顶上,但是实在下不去手了,大声说:“去两个人,把所有海鬼管事的都召集起来,我老人家要训话。有胆敢私自开溜的,我饶你,青龙剑不饶你,追遍寰宇十方也会要了你的项上人头。你们准备吧,我去去就来。”说着走向厨房。

    将士们早都已经听见了外面的打斗声和惨叫声,看陈鲁走了进来,一阵欢呼。

    陈鲁腆着肚子,像一个战胜的大公鸡一样,微笑着和众人挥手,拔出匕首把韩六儿的绳索斩断,让他们互相解开绳索。

    陈鲁说:“我老人家真的生气了,真想把他们斩草除根,可是现在又下不去手了。你们都随我来,看他们怎么说,如果表现不好,就全部干掉,免得留下祸患。”

    这些士兵都去找自己的铠甲和兵器,然后跟着陈鲁来到大殿,看到大殿里已经是血流成河了,空气中散发着血腥味。

    韩六儿说:“他们的血也是红的?我还以为是黑的呢。”大伙儿都笑了。

    大殿里已经跪满了海鬼,一直到大殿外的大广场上,五颜六色的毛发飘散着,因为都匍匐在地上,只能看到头发,还有一部分光头。

    就在这一会儿时间,陈鲁有了主意,想和下面渐鬼国一样,留下他们一脉。

    陈鲁看他们跪着都比自己高,心里不得劲,索性走上平台,说:“你们这里还有谁说得算?出来说话,我老人家不打你。”

    一个海鬼迟疑一下,膝行几步,大声说:“是大王您。”

    陈鲁吃了一惊,说:“你说什么?我做什么狗屁大王?”

    这个海鬼说:“大王不要误会,镇海珠在您手里,您就是我们的大王了。我已经把所有的官员都招来了,听大王吩咐。”

    “奥,你说的还算明白。这么说,在这里,我老人家说得算了。你是什么官?”

    “回大王,老臣是丞相,现在就请大王升殿。”过来两个海鬼扶着陈鲁坐到宝座上,两个海鬼把倪溪吃剩下的半个尸身拿走,擦净台面,丞相带头一起山呼舞蹈。

    陈鲁说:“停,停,我老人家还没答应做你们的大王呢。”

    下面又是一阵山呼万岁声音。

    陈鲁说:“好吧,这海鬼国的人,又错了,海鬼倒是挺执着。在这里,我有一条铁律,不准吃人,有哪个沾上一点人肉,我老人家就把他拿去填北海眼。你们能做到吗?”

    “能。”海鬼们齐声答道,大殿里一阵阵回声,嗡嗡作响。

    陈鲁摆摆手说:“行了,行了,我耳朵又没聋,这么大声干嘛?你看看你们,连这个地面都不收拾一下,满大殿都是臭味,就让我老人家登基。算了,我也不和你们计较。丞相,我还有事需要处理,这里由你监国,以后你的名字就叫倪溪,记住了?”

    “是,大王,不知老臣要监国多久?”

    陈鲁说:“实话告诉你吧,我老人家也不知道,也许只有一年半载,也许一直这样了。你要带着他们往正道上走,否则……”

    丞相赶紧接过来说:“堵北海眼。”陈鲁他们都笑了。

    陈鲁拿出水晶球,说:“这就是镇海珠?这不就是一个水晶球吗?丞相,他有什么妙用吗?”

    “有!怎么没有!第一是国王身份的象征;第二也是兵器;第三是不论在哪里,都能看到我们的王国和整个大海。如果大王有足够的功力,能在上面看到寰宇十方。”

    陈鲁一声惊呼:“哇,好玩,你不是在吹牛吧?快把咒语告诉我老人家,我要试一下。”

    丞相站起来,走上宝座,在陈鲁耳边嘀咕了一会儿。

    陈鲁说:“记住了,赶快退下吧,你吃了多少大蒜啊?满嘴大蒜臭。”说着自己默念了几句,水晶球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大镜子,诺大的铜镜,陈鲁看见了波涛汹涌的大海,大海里各种浮游生物,鱼鳖虾蟹尽收眼底。

    陈鲁又换一个咒语,海鬼国各处兵丁、市民都显露出来。他凌空一抛,镇海珠激射而出,穿过大门,一下子击中了广场的门垛,这个大门垛被击得粉碎,轰然倒塌,烟尘四起。

    陈鲁大喜过望,赞叹道:“好玩,真的好玩。”然后向下看了一眼,这些海鬼官员都在抬头偷看自己。

一百四十一、藏宝图

    陈鲁想,这是他们的大王了,要讲究派头,有范儿,正色说道:“丞相,这个东西既然名字叫镇海珠,那就应该放到你这里。”

    丞相又跪下去说:“启奏大王,不可以,只有大王才配有这个,我们拿了不吉利。”

    陈鲁暗喜,说:“这么多讲究啊!也好,不是我老人家贪你们这个破球,我正好拿它监控你们,省得你们为非作歹。行了,就这样吧,你们快收拾一下,这海水腥味和血腥味,再加上丞相你的大蒜臭,快把我老人家熏死了。”

    海鬼们都笑了。

    陈鲁说:“不和你们扯皮了,我得走了,我们怎么回去?”

    “不劳大王费心,在水道里,大王有这个镇海珠,就能按照自己的意念走。”

    陈鲁大喜,说:“好,送我们到城门口。”说完把珠子袖了起来。

    丞相给十三位将士每人一颗珍珠,然后率领众海鬼官员一直把他们送到城门口。陈鲁来到了一条笔直大道,感觉似乎有人推了一下,众人飞了起来,两边呼呼风声,大家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停了下来,大家睁开眼睛看时,已经到了落水的地方。

    大家登岸,看见太阳已经升起来,不知道过了几天了。十三个人过来给陈鲁磕头,放声大哭。陈鲁也鼻子发酸,真是劫后余生,可那三位永远魂归大海了。陈鲁在水边默默祷告一番,转身要走。

    这时不远处过来几个士兵,他们是奉命在这里候着的,见过礼后,告诉陈大人,他才走了一晚上,使团正要出发。

    陈鲁带人急匆匆赶回大营,已经准备就绪,正要开拔。陈鲁带人过来给天使见礼,众人又惊又喜。韩六儿哭着把事情简单地讲了一遍,一些细节陈鲁叮嘱他们不要多说,他也就略过了。

    大家都以手夹额,感谢上天。安排妥当,按时启程。

    刚刚走出不到五里地,哈三停在那里等着陈鲁,陈鲁也停了下来,问道:“有事啊?哈三兄弟。”

    哈三说:“大人,你让兄弟拿着的那张鹿皮有变化。”

    陈鲁一时没想起来是哪个,回忆了一下,想起是谢十三给的那张鹿皮,没接言,示意哈三接着说。

    哈三说:“它本身就是一张空皮子,可能是因为沾水了,皮面上显出字来。”

    陈鲁下马,哈三也赶紧下马,把鹿皮递给陈鲁。陈鲁接过来看了一下,皮面上出现了一些字符,他反复看了几下,没看出什么名堂,就在递回给哈三的一瞬间,他突然发现上面似乎是一张图。

    陈鲁又拿回来,蹲下去,把图放在膝盖上细看,这才看出来下面有一行汉字,“火焰山下”。他一拍大腿,说:“哈三兄弟,这是一张藏宝图。你好生放着,咱们回来时,你派军队挖出来送回京师。”

    哈三十分高兴,说:“小弟也觉得谢十三不会无缘无故地给你一个破鹿皮,一般的小东西也不会入他的法眼,果然是一个大买卖。”两人都挺高兴,骑马向前追去。

    大军走了一天,到了晚上起更时,休息了一个时辰,打起火把,继续前行,大约走了一百五十多里,天亮了。他们来到了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比哈密的还要平坦。但是向西北远远望去,还能隐约看得见绵延的群山。

    前哨来报,前面五里地有一条大河,大河边上是一个大的集镇。李先打开地图,是恰勒坎河,大镇的名字就叫坎河镇。

    李达下令,打出执事,穿城而过,到河西扎营,派人去联络土尔番宣慰司。

    大家发现,这里的居民和哈密的又不一样,有许多是白皮肤、浑浊眼神的西域人。

    刚刚立下大寨,理问所的官员来拜,请过圣安,说:“宣慰司的官员来过几拨了,有的人马就在附近驻扎,等着迎接天朝使团。永宁王来了旨意,使团先在土尔番住几天再西去。”

    李达和他打着官腔,客气了几句,理问官告辞。三位使节坐在一起商议下一步,几人已经好久没坐在一起了。

    陈鲁先把对哈三和龙刚的事汇报了一下,最后说:“两位大人,不是我子诚自作主张。那时候两位大人生死未卜,如果我子诚再回不来,西行大计就会前功尽弃。实在是出于无奈,才出此下策。”

    李先说:“陈大人不必检讨,这事做得非常妥当,这两个人也担得起这个职位。”

    李达沉吟片刻,说:“子诚大人,关键时刻能保持清醒头脑,也算是做了最坏的打算,没有什么不妥。只是这哈三是一个百户,离卫指挥同知还差了几级,龙刚虽是军户,但毕竟是白身。作为我们三人,都无权封给这么高的官职。”

    他说到这里看二人都在点头,接着说:“本使认为,这事不能再收回了,先这样临时用着,改天本使在使团再宣布一次。到了土尔番,给圣上上折子请旨,恩自上出吧。”

    陈鲁离开座位,深深一揖,说:“中使大人真是一位有担当的掌舵者,我子诚佩服。我还真怕关键时刻用了人家,说的冠冕堂皇,我们都安安全全地回来了,不算数了,那我子诚可就没脸在这呆了。”说完大家都笑了。

    这时李先把需要补给的单子拿出来商量。几人都明白,是时候补充了,差不多已经弹尽粮绝了,再加上坎儿城的赈灾粮食,都写得清清楚楚。

    这时哈三来了,李达和李先都站了起来,哈三知道是陈鲁说了什么。毕竟他们已经待过一天了,赶紧走过去行军礼,李先一把拉住,说:“哈三将军,使团可以没有李思颜,但是不能没有哈将军,你是使团的擎天之柱。”

    李达接过来说:“陈大人前几天的封赏,本使已经写在折子上,到了土尔番就上报朝廷。并且本使郑重在将士们面前再宣布一次。”

    哈三说:“我哈三何德何能,让各位大人垂青。卑将敢不以死效命?”

    李达对他的回答挺满意,问道:“你来有事吧?说吧,趁我们三人都在。”

一百四十二、理问所遭袭

    哈三说:“从肃州出来,一路损兵折将,尤其在坎儿城,到现在我们已经损失了八十四人。现在不够用,感觉非常捉襟见肘。卑将请示大人,是否能向土尔番宣慰司借一些人马?”

    陈鲁也说是应该借一些。李达点点头,问:“没问题,我们需要多少?”

    哈三说:“至少两总旗,如果再有三四总那就太好了。”

    李达大包大揽:“没问题,就借三总旗吧。”哈三告退。

    几人又核算一下时间和路程。不出太大意外,中秋节就能到达哈烈。几人都明白这个“不出意外”的含义,一路走来,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

    喜子端上饭来,大家吃过,不清楚是早饭还是午饭。几乎每天都这样,饥一顿饱一顿。

    吃过饭有人来报,宣慰司来人了。龙刚把人带进中军大帐前面,一个军官带着一队亲兵在帐外恭候,一个人走进大帐,看李达端坐在那里,趋行几步,山呼舞蹈,口称:“土尔番宣慰司都督佥事尹吉恭请圣安。”

    说的是汉话,是一名汉官,李达看他身穿孔雀补服,知道是三品文官,高声喊道:“圣躬安。”

    陈鲁走过去把尹吉扶起来,闲话几句。李达本来有旨意,但是不能对他宣读,只能见到永宁王、大都督哈儿才能宣读。

    尹吉落座,接过喜子的奉茶,说:“算着日子,应该到了。这几天王爷很着急,派出了好几拨人马迎接。在各条道上都设了卡,还是没有使团的音讯。”

    大家一听,这和哈密卫,赤斤卫都一个腔调。

    李达说:“难为王爷惦记,王爷安否?”

    尹吉说:“谢天使垂问,王爷安。王爷给下官的任务是来接天使。另外,还有一件事,有需要补充的物资早一点报给下官,下官这就派人送回去,早早筹备,免得临时着急。”

    李先把单子递给他,他扫了一眼,装进文袋里,把文袋递给跟进来的一个军官,说:“派出两个得用的人,赶快送给王爷。”边说边站起来,“几位大人,下官到理问所还有些公干,就住在驿站了。各位大人自便,明天一起回宣慰司。不知道明天什么时辰动身?”

    李达问:“离宣慰司多远?”

    “不到五十里。”

    李达默默地算了一下,说:“明天卯正出发,午初时分就到了。”

    尹吉说:“如此最好,可以到那里吃午饭。”对跟班用西域话讲了几句,这个跟班出去安排,向宣慰司报信。尹吉告辞去了理问所。

    李达下令,官兵们休息,都是一夜没睡,大家已经坚持不住了。可是还不到两个时辰,理问所的皂吏慌慌张张跑来,龙刚接待他,他说有急事见中使大人。龙刚知道出事了,不敢怠慢,把他带进大帐。

    喜子正在睡觉,听见纳兰问话,一骨碌爬起来跑进去汇报。两位使节一边系带子,一边往外急走。

    来人跪下磕头,用西域话带着哭腔说:“刚才尹大人在理问所里吃过饭,和理问官察罕大人议事,来了一群兵,不问青红皂白,把理问所的皂吏们都杀了,和尹大人的亲兵打了起来。小人正要回到所里,看他们在打,我躲在暗处,看了一会儿,他们又杀了好多人,把尹吉大人和理问老爷抓走了。”

    李达听完翻译,吃了一惊,问道:“抓哪去了?”

    皂吏哭着摇摇头,这时陈鲁和哈三也过来了。陈鲁说:“中使大人,事不宜迟,我子诚和龙刚带兵去追,哈三兄弟留守大营。这位小兄弟,你赶快去宣慰司报告,我老人家派人和你一起去。”

    皂吏说:“没人给你们带路,你们也找不到啊,还是小人带路吧,回头再派人去土尔番。”

    陈鲁说:“糊涂东西,我老人家还不知道不识路啊?我们这点兵能顶什么?让你快去搬兵。”

    皂吏说:“那不用去宣慰司搬兵,离这上游十里地,有一个守御千户所。中使大人能调动。”

    李达说:“子诚大人,你们速去。本使这就派人去,给守御千户所送信,虽然我们无权调动,但是接到告急信,他们一定会前来救应的。”

    这时龙刚已经点齐了两总旗人马,和陈鲁一起在这个皂吏带领下向城里奔去。百姓们都在街上,一个个不知所措,哭哭啼啼,吵吵闹闹的,原来许多家都挨抢了。到了城东北,传出来一阵阵哭声,陈鲁知道杀人了。

    他们到了理问所,横七竖八地死了许多人,有的还没有咽气,正在挣扎。陈鲁看这不像是土匪干的,倒真的像是官兵。问这个受伤的皂吏,他们穿的是什么服饰,他说,和尹大人带的士兵穿的一样。

    官兵,真的是官兵,陈鲁吃了一惊,开始以为是那个报信的皂吏乱说的,看起来是真的了。

    陈鲁走出理问所,到街上去打听,问他们那些贼人向哪个方向跑了。

    这些乡民对这些天朝官兵更加畏惧,吓得不是急忙躲了起来就是不敢说话,急的这个皂吏直跳脚。最后总算问到了一个,说向东北官道上跑了。

    陈鲁沉思一下,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龙刚问皂吏,东北方向有粮仓吗?这个皂吏肯定地回答:“有,有两个义仓。”

    龙刚朝陈鲁点点头,陈鲁报以一个赞赏的眼神,对龙刚说:“你和这位小兄弟赶快驰援粮仓。”龙刚领命,带兵走了。

    陈鲁随后走着。他边走边想,从各种痕迹来看,这很有可能是瓦剌兵。他们的目的就是粮食,到了理问所也是为了抢东西,不承想和尹吉遭遇了,这才大动干戈,火拼了一场。

    还没等到粮仓,远远地看到义仓门口有长长的一排马车和驼车,车上都堆满了鼓鼓的米袋子,有的马、骆驼上面也放着米袋子,看起来应该是把这两大仓粮食抢的差不多了。

    一般情况,粮仓都建在高处,而且远离居民区,就是为了防水、防火。这个大仓也是如此,建在一个半土坡上。

    龙刚说:“陈大人,他们不少于五百人,我们不能硬拼,只要我们能和他们纠缠两个时辰,守御千户所的官兵就能到了。”

    陈鲁说:“我老人家不懂军事,把这个机会让给你了,你来露一手吧。”

一百四十三、鏖战义仓

    龙刚看了一眼陈鲁,没出声,他已经了解了这位朝廷副使,接着他查看了一下地形。

    粮仓在高处,敌人会向官军这边跑,因为这边是官道,也是这些瓦剌兵的必经之路。只是龙刚所处的地形太低,打起来一定会吃大亏。龙刚想到高处去,又怕他们在这边跑了。

    这时贼人已经发现了他们,出来几个人观察了一会儿,又走了进去。龙刚果断下令,让胡春带领一总旗绕到后面高处伏击,他自己带着一总旗选好地形,备好火铳和连环弩,让韩六儿把陈鲁请到后面。

    陈鲁也没拒绝,自觉地后退了十丈开外,观察着对方。他非常清楚,自己不懂军事,在阵地上指手画脚,影响龙刚的判断。龙刚对他又不十分了解,他一个文官站在前沿,一定会使龙刚分心。

    过了一会儿,一队蒙古兵从里面跑出来,在山坡上伏下身去,张弓搭箭,等候厮杀命令。

    后面紧跟着几个顶盔挂甲的蒙古人,用蒙古话喊道:“我们只是借粮,不想杀人,别找麻烦,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龙刚也用蒙古话回道:“你们忠顺王爷和朝廷关系一向不错,你们干嘛到这里来杀人抢粮?”

    “就是王爷派我们来的。至于为什么,我们不知道,也不打听,办好王爷的差事就是。我想王爷这也是没办法,揭不开锅了,王爷府都断粮了。我们先把这些运回去,等我们征集到了粮草,再还给你们。现在把道让开,我们不为难你们。”

    龙刚跑到陈鲁身边报告:“是忠顺王马哈木的兵,怎么办?”

    陈鲁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马哈木对朝廷一直很恭顺,圣上封他为忠顺王,而且互设马市,友好往来,怎么会干这个事?

    倒是鞑靼本雅失里一直和朝廷过不去,已经打了几仗,据说这一次御驾亲征就是因为这个鞑靼太跳了,或许是鞑靼嫁祸于人也未可知。

    陈鲁对龙刚说道:“不一定是忠顺王。龙刚,这时候没有什么怎么办。他们想闯,你们就尽管招呼,你是主帅,你说的算。”

    这时有两百多蒙古兵顺着山坡冲了下来。全是步兵,不用说,战马都用去驮粮食了。他们在这里看到这些兵,显然也吃了一惊,他们得到情报是坎河镇没有驻军。

    他们二百多人列成牡阵向下冲锋,队列之间距离太大,两百多人散在两里多宽的方阵,把庄稼都基本踏平了。

    龙刚知道对方是一个久经战阵的将军,这样的阵势,连环弩和火铳都很难发挥作用,而且是他们一定发现这边的兵力不多,否则被一个反冲锋立即打垮。

    贼兵那边一声令下,开始射箭,边走边射,鼓噪前进,有的使团士兵被射中,距离太远,受伤并不重。这正如平时所说,强弩之末势不穿鲁缟。

    龙刚观察着,看看已经够了射箭距离,下令放箭,一阵箭雨,射到了几人。贼兵退了回去,站在那里待命。

    另外有一队人马向山坡上进攻,他们早已经发现了后面的伏兵。但是这队官兵占据了有利地形,一阵箭雨,贼兵退了回来。这只是一次小小的试探,看是否和自己的判断相一致。

    贼兵发现官兵真的就这么一点点兵力,放下心来,有恃无恐,放弃了后面的进攻,放出警戒。意图非常明显,阻住官军,不要在后面捅刀子就行,他们全力向下面进攻夺路。

    陈鲁算着时间,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如果顺利,再有半个时辰千户所的援兵就该到了。于是派自己的一个亲兵回大营,如果千户所兵到了,带他们到这里来。亲兵领命而去。

    进攻的贼兵又到了一箭之地,这次龙刚下令,用连环弩,一下子放倒了几十人,但是这些贼兵并没有停下脚步,一直攻过来,看看到了射程。龙刚一声令下,弓弩手退下装箭,二十几杆火铳一阵点射,贼兵又倒下一批。

    这一阵惊天动地的声音把这些贼兵吓了一跳,他们迅速退了回去,伏在地上。

    贼人军官把旗一挥,山坡上的那一队立即分出一半压向龙刚。龙刚也不着急,让大家装铅弹,只要拖住他们就行,不必和他们玩命。

    贼兵显然是看出了龙刚的意图,他们拖不起,下令强攻。贼兵前赴后继,踩着自己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后面有督战队连杀几个后退的贼兵,他们嗷嗷地向官军阵地冲来。

    龙刚对坡上的胡春挥旗,坡上的官兵突然冲了下来,用火铳对着那些贼兵一阵点射。官军的地形有利,贼兵抵挡不住,迅速撤进粮仓大院。

    坡上的官兵又退了回去,伏在那里监视着大院。下面的贼兵受到了影响,也退回到一箭之地。

    过了大约有一刻钟,从粮仓大院里又冲出来一队贼兵,分作两队,一队向坡上的胡春部放出警戒,另一队冲到下面和这些贼兵汇合。

    其他人都牵马、牵驼,在大院外面排了一个长长的队伍,马头都朝着官道。那几个骑着马、挥着刀的军官也出现在了院外。

    陈鲁看见了尹吉和理问官察罕,也被拖了出来,五花大绑拴在了马车的后面。龙刚显然也看见了,向后看了一下,陈鲁点点头,表示已经看见了。

    突然贼兵的号角呜呜咽咽地响了起来,贼兵们潮水般地扑过来,车队也开始动起来,而坡上的一队贼兵还是张弓搭箭监视着胡春的官兵。

    龙刚看出来了,这些贼兵不想再纠缠,想冒险突围,他们已经知道官兵没有几个人,即使龙刚有三头六臂也阻挡不住。

    龙刚听见陈鲁大喊撤退,于是下令后撤,官兵撤到官道旁边的壕沟里继续抵抗。

    这些贼兵不给官军以喘息的机会,紧随其后。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抢上官道,向北而逃。

    正在这千钧一发时刻,守御千户所的援军到了。龙刚看了一下,大约有五百左右人,松了一口气。

    千户所的官军从侧翼冲过去,贼兵大惧,一溃千里,兵败如山倒,退回到粮仓大院。他们一定是因为院子里容不下这么多人马和车驾,在粮仓外面构筑工事。

一百四十四、天朝不是软柿子

    陈鲁让龙刚挥动令旗,停止进攻,千户所的官兵停了下来。带队的是一个副千户,过来自报家门,给陈鲁见礼。

    陈鲁介绍说这是卫指挥佥事龙刚,他也不太情愿地行了一个军礼。因为他看到这个佥事就这么一点点兵,也不怎么样,再加上龙刚太年轻,不免生出几分傲慢。龙刚心知肚明,装作不懂。

    陈鲁是副使,当仁不让,立即下令:“把仓库围起来。”

    说完带着亲兵向坡上走去,到了一箭地,用蒙古话向院里大声喊道:“你们被包围了,我们的人还源源不断地向这里开进。但是我老人家体上天好生之德,不想斩尽杀绝,把两位官员放出来,留下武器和马驼……”

    没等说完,一阵箭雨,只是射程不够,没有伤到官军。这时有两个贼人军官站在塔楼上喊道:“你们现在就退兵,放我们离开。否则,先杀掉这两位鸟官,再来一把火烧掉这两个大仓。”

    陈鲁正是担心这个,他们最后有可能会来一个鱼死网破。

    副千户骂骂咧咧地说:“这守粮仓的都是死的,这个大使也是一个有名的武士,怎么就让人家给端了?看起来里面没有活口了。天使老爷,下命令,冲上去把他们全部干掉,好歹出了这一口恶气。”

    龙刚说:“里面有五千石粮食,还有尹吉大人。”

    陈鲁沉吟了片刻,说:“让出大道。”

    两位军官一愣,龙刚立马就明白了,引蛇出洞。贼兵们一定会带着粮食走,快又能快到哪里?很容易就被我们追上。陈鲁又指了一下胡春的官兵,龙刚明白,挥旗让胡春的士兵后退三箭地。

    箭楼上的贼兵不说话了,陈鲁又说:“给胡春发旗语,监视敌人,我们撤。”说完骑马走了。

    官军撤出了贼兵的视线之外,在默默等待。过了两刻钟,哨兵来报,贼兵已经启程,没看见粮仓起火,至于里面什么样,现在还不知道。

    哨探就像是走马灯一样回报,贼兵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官兵手里。

    胡春已经带兵冲进了粮仓,派人向陈鲁汇报,粮仓里的守护兵丁都被杀了,粮仓大使不知去向。贼兵已经走出五里多地,向我们放置了警戒。

    因为有尹吉,陈鲁投鼠忌器,不敢贸然行动。贼兵在路上一定设下了暗哨,如果现在去追,尹吉和察罕就算革命到头了。

    陈鲁给龙刚和副千户下令:“你们两位分兵两路,千户大人熟悉路径,找小道抄近路抢在贼兵前面,龙刚率军在后面沿官道追击,务必救下尹大人。救下尹大人,记为头功。我老人家在龙刚队伍里。”

    陈鲁非常清楚,一点都不能纠缠,如果有一点拖泥带水,几位官员就会没命了。他下令副千户先走,自己带人到了粮仓大院。胡春跑过来见礼,报告情况,两个大仓基本都空了,陈鲁看士兵们正在清理尸体。

    胡春说:“这他娘的,也太狠了,都是一个老祖宗,怎么下得了手?二十多人,一个活的都没有,就是仓库大使生死不明,可能让这些贼人抓走了。”

    陈鲁看时间差不多了,下令追击。和胡春兵合一处,走出了不到五里地,就遇见了阻击队伍。龙刚一声令下,官军猛虎扑食般地冲过去,一阵点射,还没等贼兵反应过来,就被全部歼灭。

    陈鲁催促急行军,怕走漏风声,危及尹吉生命。在路上又遇见两股贼兵阻击,也是迅速被歼灭。到了申正时分,追上贼兵大队,夺下粮草,才知道贼兵分了两路逃跑。

    龙刚派人去通知副千户,自己带兵沿着车辙、马蹄印追击,又追出十多里,贼兵已经在等待厮杀。陈鲁知道还是走漏了风声。这些贼兵用粮食和马车围成了一个环形工事。

    那个蒙古军官,还是老话,拿几个官员要挟陈鲁。这次动了真格的,押过一个人来,向官军喊话。龙刚看这个俘虏的装束,应该是仓库大使。

    蒙古军官看没人搭话,把大使提过来,一刀刺中心脏,扔了过来,喊道:“你们天朝人真是多管闲事。听说你们是西行使团,好好走你们的路,办你们的差事算了。没来由的趟这浑水,何必呢?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冤家宜解不宜结。”

    龙刚说:“难道你不知道还有一句话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陈鲁让龙刚和他周旋着,等副千户的兵到了再发起进攻。大家僵持着,副千户也到了,他也投鼠忌器,他倒不是怕别的,而是怕这些贼兵把粮食毁了。

    这是他的辖区,他本来已经在戴罪立功,一旦粮食被毁,宣慰司就会要了他这颗脑袋,何况还有一个宣慰司佥事在那呢。

    陈鲁有几分焦躁,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再僵持下去尹吉危险了。他跪下去朝空中拜了三拜,说:“圣母,老师,我子诚不想杀人,只想救人。可是眼下危急,说不得,我得用一点点手段,请各位谅解。”说完站了起来。

    这个副千户有些晕了,以为这位天朝副使是一个男巫、教长之类的。

    陈鲁下令呈半圆形围攻阵势,把北路留出来,看有黄沙飞起,立刻冲进去救人,几人应命而去。尤其是胡春,非常高兴,他对陈大人的手段有所了解。

    不一会儿,阵形已经搞定,陈鲁向众人示意,众人严阵以待。陈鲁伸出右掌,口中念念有辞,“寰宇十方天步”五重,向大地拍出,一刹那间,平底卷起一阵飓风,飞沙走石,黄土弥漫。沙土旋起一阵巨浪,遮天蔽日地向贼人阵地疾驰而去。

    贼兵猝不及防,站立不稳,也睁不开眼睛,几位将官按事先约定迅速冲进贼营。龙刚一马当先,找到尹吉和察罕,把他们救了出来,胡春和副千户也救了两位仓库大使。

    副千户催动人马卷杀过来,贼兵丢下辎重,骑马向东北方向逃去,官兵又追杀一阵,鸣金收兵,打着得胜鼓回来。

    不但夺回了粮食,还缴获了大量的车马、骆驼。

    陈鲁说:“千户将军,把粮食归仓,留下两总旗,保护粮仓和理问所。你也回不去了,就在附近扎营吧。这次救人、夺粮的功劳都是你的。尹大人在这里,让他给宣慰司行文,为你论功行赏。”

一百四十五、土尔番炮声

    副千户大喜,跪下连连磕头。陈鲁带着使团官兵,保护着尹吉,回到大营,查点军马,又损失了三十多人,李达伤痛不已。

    尹吉郑重谢过,安慰李达,并承诺,到了土尔番,除了给使团补足建制,再多给一总人马。

    然后尹吉又派人回宣慰司,告诉王爷,瓦剌忠顺王马哈木反了,已经深入土尔番界面几十里,早做准备。赶快行文朝廷,发兵征剿。

    晚上李达为尹吉设宴压惊,陈鲁多喝了两杯,早早休息了。他回到下处,拿出镇海珠,念动咒语,看海鬼国一切正常,放下心来,脱衣就寝。他看了一下蓝腰带,又消失了两道竖杠。他知道是今天用了法术所致,向凡夫俗子用这些,必遭天谴。

    陈鲁心里叹息一番,上床睡觉,一夜无话。

    第二天卯正出发,启程去土尔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到达宣慰司,官员们早已经候在东门外,把使团接到王府。

    三声号炮,王府中门大开,永宁王爷兼宣慰使哈儿率领文武百官、大小将校迎了出来,请圣安,宣读圣旨,一系列活动,不再赘述。

    永宁王大宴使团官兵,官兵们当时就换下新装,吃过饭,将士们到城东崖城驻扎,为使团补充的两百西域兵也一起到了大营。

    午饭过后,尹吉把这两天的情况向王爷讲了一遍,尤其是瓦剌的事,尹吉在晚上已经写成节略交给了王府长史。

    永宁王读过一遍,他心里非常恼火,对三位使节说:“朝廷对瓦剌一向不薄,马哈木封为忠顺王,太平为贤义王,孛罗为安乐王。三人都封为特进金紫光禄大夫,赏赐不计其数,他还要造反!这个出尔反尔的无耻小人。本王已经写好了信,派人去责问。正好天使到此,还须借用你们的关防大印,也算是遣使问责。”

    陈鲁翻译一遍,李达说:“现在西北之地,虽然名义上是瓦剌的地盘,但是各个部落也都在那里驻军、放牧。本使听龙刚说,鞑靼的鬼力赤在过年的时候还袭击了他们。本使认为给他送信问责是必要的,也可以盖上钦差关防大印。只是目前还吃不准,语气要相对缓和一些,让他马哈木做出解释即可。”

    大家都同意,想各自休息。李达说,旅途劳累,晚宴就免了,明天中午再来叨扰,永宁王也不勉强。尹吉作为王府特使,把他们送到城东大营。

    陈鲁等人到了大营,四处看了一下,宣慰司早已经做了安排。这是一个大兵营,专门给使团隔出来一个大院,和宣慰司的兵互不相扰。李达已经答应王爷,在这里休整五天。

    陈鲁来到自己的房间,是两间大屋,自己居住,隔壁还有两间,是韩六儿和两名亲兵居住。陈鲁不敢大意,没等韩六儿安顿好,就在室内排开香案,请出符道,到了议事厅画出五十张,拿到各处张贴。

    晚上,宣慰司兵丁送过晚饭,菜肴很丰盛,还有好酒。

    大家吃过饭,李达让喜子把哈三找来,说起和纳兰的婚事。两人都没意见,尤其是纳兰,明确表示,由中使大人全权做主。因为上次的安排,李达作为娘家人。

    最后,三位使节商议,由李先安排,在土尔番这里完婚,李先愉快地接受了差事。起更后大家就熄灯休息了。

    这时一阵阵隆隆炮声把大家惊醒。陈鲁感觉到这炮声把大地都震得发抖,室内的摆设在摇摇晃晃,摆动不停。他想起了上次在哈密卫的事情,不知道又是谁捅了篓子。

    这时韩六儿已经进来了,陈鲁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韩六儿心里明白,不觉得红了脸。陈鲁没说什么,赶紧穿好衣服,扎拽停当,听见哈三集合队伍的声音,他赶紧跑了出去,听见外面甬路上急促而又杂乱的马蹄声。

    韩六儿说:“大人,喜子刚刚来过,中使大人有请。”

    陈鲁虽然心里也有几分发慌,但已经不像原来那样了。这段时间,各种诡异的事情把他揉搓的没了脾气。他在想,这炮声不像是在演习,似乎是在攻城。

    他来到议事大厅,两位天使在等他,他上前见礼,刚刚坐下,哈三急匆匆进来了,说:“大人,刚刚龙刚去问了,是瓦剌兵在攻打西郊。我们的队伍已经集结完毕,正在待命。”

    李达问:“他们有多少人马?”

    哈三说:“目前还不清楚,刚刚宣慰司来了一个百户通报,敌情不详,让我们不要动,他们已经派兵在四周保护我们。卑将也已经派出哨探。”

    李达满意地点点头,说:“处理的不错,听这动静,不像是小股部队骚扰。”

    哈三说:“大人说的是,这是虎头铳和抛石机的声音,只有大部队才配备。”

    正说着龙刚跑进来报告:“报告大人,这是大部队,大约三万人。王爷派人来说,看这规模,很有可能是瓦剌,鞑靼到这里太远了,不可能有那么多兵到这里来。宣慰司已经出兵迎敌,但是城里驻扎不到两万人,要我们多加注意。”

    大家听完,脸上都显出凝重表情。

    陈鲁站起来说:“中使达人,我子诚和哈三将军去外面看一下防务。”说完,告辞出来带着几个人走到大门口。两队西域兵过来行礼,说上司有令,不要出去。

    陈鲁也没理他,走出大营,这两队番兵不好阻拦,只好跟着,列队护侍。

    陈鲁想趁着月色,查看一下地形,有备无患。这个大营是土尔番城东门屏障,北邻大河,西北紧靠一个山丘,西面十里就是土尔番城。

    陈鲁看见护城河把大营和城东门分为两处。大营外围因为构筑了工事,是一个环形阵地。大营墙上每隔几十步就是一个箭垛,还有一个气死风的大马灯。

    陈鲁向东北走去,有一排抛石机并排摆在那里,将士们已经全部就位。陈鲁略微放一点点心,回到大营,在大院子里走了一圈,整个大营还有近三千人马,营房外还集中着两千。

    一个全副武装的将军看见了陈鲁,都跑过来行个军礼。报职衔,是卫司同知巴辛。陈鲁回礼,点点头,回到营门,登上箭楼,向西望去,火光冲天,不时传来爆炸声。

    哈三说:“大人,如果是我用兵,一定会悄悄发兵东门和南门,拿下我们这个大营,东门就无险可守了,土尔番城唾手可得。可见瓦剌兵没有这见识。”

    陈鲁说:“你问问龙刚,他们有没有这见识?”

一百四十六、唇亡齿寒

    龙刚说:“他们和宣慰使的兵同属一族,打仗都不含糊,都师从草原狼,虽然都没受训过,打仗却非常有章法。”

    陈鲁笑了,说:“等着打仗吧,不会过一个时辰。”说着走下箭楼,回到议事大厅。

    喜子过来给各位上茶,几人一边吃茶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聊一些在土尔番的见闻,对远处的隆隆炮声已经麻木了,他们最关心的是附近的动静。

    不到半个时辰,外面一阵沉闷的火铳声。“快关门!”龙刚的喊声传进了议事大厅。咣铛一声,这是使团大门的声音,接下来又是一片声的火铳声,紧接着传来一片惨叫声。

    有人已经摸进了大营,这是几人的共识,他们互看了一眼,陈鲁站起来,向两位使节施了一礼,跑了出去。他发现两队西域兵已经上墙,向外面射箭,哈三在箭楼上挥旗,外面甬路上的格斗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

    过了一刻钟,巴辛的声音传了进来:“开门吧,我们已经把他们赶出了大营。”

    陈鲁让士兵打开大门,看见甬路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巴辛满身是血跑了进来。大营门已经关闭,拽起了吊桥。陈鲁感觉到巴辛的这种战法,似乎已经放弃了土尔番东门。

    陈鲁说:“巴辛将军,你这样做,他们去攻东门怎么办?”

    巴辛说:“是啊,末将也怕他们去攻打东门。没办法,整个大营一共有三千多人。末将得到的命令是守住大营,保护好使团。”

    陈鲁说:“按理说这是你们的差事,我老人家不能多嘴。但是兄弟,你向外看一下。”

    两人边说边上了箭楼,陈鲁接着说:“城东门和我们的的大营唇齿相依。我们把营门一关,吊桥一拽,内外就隔绝了,更便于敌人各个击破。土尔番城丢了,大营还能独善其身吗?我们汉人有句话,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巴辛点点头,说:“是这样,那也没办法了。使团出了事,王爷得灭我三族。”

    “放心吧将军,使团这些人也不是纸糊的。我老人家旁观者清,他们这是想偷袭大营,然后从东门攻城。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最终目标是土尔番城,说不定现在已经攻进去了。本官建议,我们大开城门,放下吊桥,时刻监视着东门的动向,并派人给东门守将报信,然后再去侦查周边地区。”

    巴辛非常感动,这位陈大人不惧危险,识大体,顾大局,真是人民的好公仆,说:“大人,这样使团可就危险了。”

    陈鲁说:“不妨,我老人家刚刚说过,我们也不是泥捏的,纸糊的。你放心吧,尽管使出你的手段,别让贼人得逞。”

    巴辛含泪点头,说:“末将领命。”

    于是大开城门,放下吊桥,并派人去侦查。

    没等哨兵出发,东门派人过来告急。送信人说,他们发现东北处有一万多贼兵在埋伏,让崖城大营先发制人,先用大炮轰他们。

    哈三说:“巴辛将军,事不宜迟,先轰他几炮,让这些贼人知难而退,要不然这些贼人以为我们还不知道呢;另外也可以给西郊的官军报信。”

    巴辛说:“言之有理。”马上给抛石机发信号。这个所谓的抛石机,就是改装的大炮,纯粹的大炮,天朝已经淘汰了,已经使用开花炮了。

    接到指令,几门大炮一起发作,惊天动地,在这深夜划出一道道亮光,把城外埋伏的贼兵全部暴露在炮火中。土尔番城东门的虎头铳也发作了,集中火力向伏兵发射。

    一阵鼓角声,埋伏的贼兵四起,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去攻打东门,一部分来攻打崖城大营。但是他们有主有次,只在大营的护城河外拉弓射箭,更不进攻。而东城门那里已经填平壕沟,推出撞门鬼,奋力攻打城门。

    陈鲁他们都看得清楚,贼兵重点还是城门,分出这一部分明显是在阻击崖城大营的援兵,只要不出击他们也不会主动进攻。

    陈鲁说:“巴辛将军,唇亡齿寒,不能再犹豫了,赶快下令出击。否则,东门有破门的危险。”

    巴辛最后下定决心,说:“好,末将留下一半人马,由哈三大帅指挥,务必保护好几位天使,末将带兵去冲一阵。”说完点起人马,搭弓射箭,鼓噪而进。

    他们的人太少了,贼兵根本就没当一回事,不放在心上,只用弓箭招呼。

    哈三说:“看这个崖城大营,本来应该是协防城门的。现在看来,只是用来屯兵了。”

    陈鲁说:“是啊,自从这里归顺朝廷,其他部落人不敢来这里撒野,已经好多年不打仗了,这个大营失去了原有的功能。”说完叹了一口气,下令龙刚留在箭楼上,哈三去组织防守大营。

    东城门那边打得异常激烈,巴辛已经攻了过去,内外夹击,贼兵见得不到便宜,在四更天退兵了。陈鲁看得清楚,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其实夜间攻城乃兵家之大忌。陈鲁也在想,这些贼兵这么着急攻城,而且出动这么多人马,必有缘故,只是不知道他们意欲何为。

    天亮了,大家正在准备吃饭,一阵惊天动地的炮声。有人来报,贼兵攻上来了。陈鲁赶快登上箭楼,看得清清楚楚。夜间贼兵攻城失利,城东门和崖城大营连成一片,但是把南北通道切断,反而更有利于贼兵攻打崖城大营。

    不管怎样,总算保住了土尔番城。陈鲁看到贼兵漫山遍野向大营这边攻来。

    哈三说:“大人,从队列来看,光攻城的贼兵就有一万四千四百人。他们一定是发现了大营空虚,攻下崖城大营后再去攻城。”陈鲁点点头。

    巴辛命令发旗语开炮,在官军开炮的同时,把敌人的火炮也引了过来。大营的墙不像城墙那么结实,几炮下去就是一个大口子,官军也被炸死不少。外围阵地很快被他突破了,官军全部退到大营里,加到一起也不足三千人。

    巴辛下令,辎重队、伙夫队的过来搬运弓箭和滚木礌石,并派去城里告急。他再三强调,保护使团的将士们不能动,如果天使出了问题而侍卫活着,夷三族。

    巴辛这两千多人很快就拼光了。陈鲁大喊,撤到使团院内。他也知道,撤到院里又有什么用,能架住一阵大炮吗?走一步说一步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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