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 甘兰芽是你媳妇吧
何遇是在震后第三天,才知道甘兰芽失踪的。
一开始,大家都不敢告诉他。
列车长和蒋衡水商量来商量去,都觉得甘兰芽应该还有那么一点点生还的可能。
直到下游拦了绳子,并没有拦住和甘兰芽相关的物品,直到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那点点生还的可能,已经成了不可能。
再说了,那位老人家那么伤心,很多人都担心老人会出事,只好想法子通知何遇。
可是,找何遇也不好找。
灾后,各处都需要他。
县ZF一开始需要他解决通讯的问题,接着希望他再帮忙看看怎么修复电力,然后又听取他的意见,怎么去保护水源,怎么注意防疫。
总之,这几天何遇根本没怎么睡,都是被人拉来拉去的求救。
他想过回去看看爷爷和甘兰芽的,但是灾情实在太严重了,而且,甘兰芽是那么的能干,一想到有她护着爷爷,何遇心里就安定不少。
当列车长找到他的时候,他一身尘土,正趴在一栋倾倒的房子旁,和人研究怎么抬那根断掉的大梁,才能安全的救出下面的两个人。
列车长看着这样的人,心里的难过真是排山倒海的。
但是没有办法,还得说。
“同志,小何同志,你能来一下吗?”
何遇回头看了他一下,压根没认出来他是谁。
这些天他见的人太多了,要办的事太多了,人也很累,不相干的人他都不往脑子里去。
他继续趴下去,指着一处说:“先在这儿支两块砖,这个支点没有问题。”
列车长只好又喊一句:“那位何同志,我是特意来找你的,你家里人……出事了……”
列车长越说声音越轻。
何遇这才又回头:“你说什么?家里人?我家里人吗?你是说我爷爷吗?”
列车长擦了擦汗:“那个,是,爷爷有点不太舒服……”
何遇从地上起来了,但还是不放心的和人说着话:“现在只能这样,如果再动,上面那根横梁下来,只会把他们压得更紧……”
列车长眼看着他不过来,脸憋得通红,又喊了一句:“主要是,你媳妇不见了。”
何遇猛的一回头:“什么?”
列车长上前一步:“你媳妇,甘兰芽,是你媳妇吧?她去救人,然后就不见了!”
不见了?
嘿嘿!她家兰儿是神仙,一定是表演了一次变戏法了!
何遇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甘兰芽进了空间。
不急。
他看了一眼列车长,不再出声,蹲在地上拿起碎石子演算了一下,果断的指着一根东西说:
“现在可以了,大家想办法把那根梁抬走,那根梁不会下压,只要把那根梁抬走,再从这个位置挖开,就能把里面的人救出来。”
“好!大家听何同志的,他已经救了几十个人了,大家一起使劲!”
眼看着大家开始行动了,何遇才走到列车长身前。
他嗓子都是哑的:“哦,你好,刚才你说什么,我媳妇……哦,甘兰芽是我未婚妻,你说她不见了,嗯……她不会不见的,可能她有什么事吧,你找她是因为什么呢?”
他说话时,还转头看着那些抬梁柱的人,生怕他们作业错误。
说到底,他不相信他的兰儿会有什么事。
她那么聪明,那么能干,她是他最强的靠山。
第707章 怎么能这样呢
列车长看着何遇的表情,紧紧皱眉:
“那个,同志,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K**35列车的列车长,之前你帮我们拉火车照明线路的。”
何遇回头看他一眼,又转回去看作业的人:
“哦,是,我认识你,现在那边怎么样了?我未婚妻和我爷爷他们转移到哪儿了?”
列车长:“那个……你应该不知道,28号晚上的时候,有一次比较大的余震,然后,我们火车侧翻的地方正好是低洼地嘛,然后,前面一个水库的水倒灌了过来,好大的水啊,然后……”
何遇脸色已经变了。
他的兰儿不会游泳啊!
他终于紧张的看着列车长:“然后怎么样?”
列车长:“然后,幸亏你媳妇大喊,她上了高坡,她先听见的水声,她大喊,我们大部分人爬上坡,得救了。”
何遇松一口气:“那就好。”
“但是,还有一些人,当时人太多了,水来得急,他们来不及撤,就爬上了火车顶。”
何遇心又提起来:“你是说,我爷爷和我未婚妻在火车顶?”
“不不,他们没有,你媳妇把你爷爷放在树上,是最安全的一个。”
“呼!那就好。列车长同志,麻烦你们照顾一下我爷爷,我这里……你也看见了,下面还压着人,两三天了,再不救出来,只怕要不成了。”
何遇转身要走,列车长终于不敢支支吾吾了,竹筒倒豆子似的倒出了实情:“不不,同志,你得回去一下,你媳妇不见了,她去救人,然后没有上来!”
何遇脸绷紧:“什么叫做没有上来?她下坡了?”
“不是,她下水救人。”
“……下,下水?她不会游泳啊!你们认错人了吧?”何遇开始感觉,他们说的人,不是他的兰儿。
不会游泳这个事,列车长不明确啊!
可是,当时那个女英雄在水里的样子,不像不会游泳。
列车长:“不……她,她有绳子,啊不,她游泳很厉害,她救了十一个!”
何遇皱紧眉头:“你们说的,不是我未婚妻,我未婚妻不会游泳。”
列车长:“但是,她叫甘兰芽。”
何遇:“这……你确定,她下水救人了?”
“唉,几百个人都看着的,虽然是晚上,但是蒋衡水他们都是喊着的,喊甘同志甘同志,注意安全,甘这姓不多啊!”
“你们……几百个人都不会游泳吗?怎么让她一个不会水的去救?”
何遇的声音高了起来。
他开始有点相信,那个人是兰儿。
列车长也急了,不敢有任何遮掩:
“不不,有人下水帮忙救的,但是她救的人最多,尤其是后来整个轨道淹没了啊,你知道那水有多急吗?大家伙一天都没吃饭,拉上来几个已经尽力了,水最大的时候,很多人都不敢下了啊,”
“反正,最后的最后那些人,是甘同志一个人救的,所以最后的最后,她沉下去了,没再冒头!我们已经去下游找过了,但是没有踪影,你爷爷不肯吃东西,说要等她回来,我们也很担心,只好来找你回去劝。”
何遇听着这些话,下意识的甩了甩头,辨别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
这人在说什么?
如果爷爷不肯吃东西的话,那这事就是真的了!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能这样呢?
要是在陆地上,他能猜想兰儿是进了空间,可是在水里的话……
何遇捂住胸口。
那里一阵剧痛,让他完全喘不过来气。
他吃力的抬头看了看天,想让自己呼吸一下。
但是阳光有点刺眼。
他眼前先是金芒闪烁,接着是一片黑暗……
第708章 一切全变了
何遇的身子不可遏制的歪了歪。
列车长连忙扶住他:“同志!同志你坚持住,你爷爷等你呢!”
四周的人都了围过来。
“何同志你怎么了?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唉,他都几天没睡了,是晕倒了吗?”
“不要有事啊,我们可都靠你呢!”
“水!有水吗?谁拿点水来!”
众人七嘴八舌的,列车长心里也特别难过,让大家帮忙,把他移到阴凉的地方:“何同志,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何遇很快就醒了,头疼欲裂。
但是他一下子坐起来:“我回去找!走,回去找!”
列车长带着他,一路小跑,找到了那俩转移火车灾民的大卡车,才给带回了受灾的地方。
何遇全程沉默。
列车长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好多话梗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这个年轻人,在震后第一天,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真是俊那!
那时,他提议着怎么联系外面的人,指挥着怎么修复照明线路,那么的成竹在胸,那么的聪明能干。
才几天不见,他一下子瘦了很多。
而此刻,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觉得他又比刚才指挥着那些人搬梁救人的时候,似乎又瘦了一些。
唉!
列车长不敢出声。
车从县城到火车侧翻的地方,差不多要一个小时,因为有一半路是山路,震后,很多地方开裂了,开车要非常缓慢,非常小心。
何遇几次都急急的从车斗里站起来,看着外面的路。
列车长时不时的伸手,就担心这年轻人跳了下去。
好不容易到了受灾的地方。
火车乘客经过两天的疏散,现在还剩一百多人了。
留下的,都是蒋衡水之类的、一直在救人的好心人。
似乎总是这样,越是善良的人,付出越多。
他们自然而然的会背负起责任。
而那原先的火车轨道处,水缓慢的流动着,依然混浊,上面还漂浮着各种各样的杂物。
火车早就完全沉没。
不过两天,一切,好像全变了。
何遇呆呆的看着这景象,猛地回头:“我爷爷呢?”
列车长:“我们好不容易把他从树上请下来,给他在树下搭了个棚,让他在棚里休息。你跟我来。”
何遇跟着列车长来到一个小帐篷前,何老依然抱着甘兰芽临走给他的包包,眼睛望着帐篷外边,神情有点呆滞。
何遇走过去:“爷爷。”
老人看看他,不出声。
何遇又喊:“爷爷,我回来了。”
老人再次看他,好久,才颤抖着声音说:“阿遇?你回来了?你快去找小兰,小兰怎么还不回来,我很担心,你快去找!”
何遇闭了闭眼:“爷爷,你吃了吗?”
老人:“你废什么话,小兰不在,我吃不下,你赶紧去找啊!”
“爷爷,我也担心你。”
“你担心我没有用,只要小兰能回来,我就没事,要是小兰出了事,我怎么向甘老头交待?我没有这个脸啊!”
“我……”
何遇想说,他已经在附近县城联系上了甘爷爷,说了他们虽然经历了紧急情况,但是一个都没伤,只是现在赶不到首京的事;
他还想着,再救几个人就回来告诉兰儿,甘爷爷和弟弟妹妹们也都好。
真是万幸的事。
但是,谁能想到,谁都好,结果兰儿出了事。
真的是无法相信。
这种不相信让人不愿意行动,不愿意去接受。
第709章 是自欺欺人吗
何遇呆呆的看着何爷爷,非常希望爷爷说,小兰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但是老人凹陷的眼睛,着急的神情,让他瞬间清醒。
何遇站了起来,走到外面问列车长:
“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未婚妻,真的是在水里被冲走的吗?谁能把事情还原一下,让我好好的想想,该怎么找。”
众人面面相觑,还找吗?
怎么可能找到呢?
蒋衡水知道甘兰芽的未婚夫回来了,已经走了过来,那天参与救人的好多人都走了过来。
蒋衡水:“同志,那天,我算是离甘同志最近的人,她身上的绳子,也是我拉的,我来告诉你,事情是怎么样的……”
蒋衡水把事情的始末全部告诉了何遇。
何遇把牙齿咬得格格响:“所以,不是水卷走了她,是那个人伤害了她!该死!”
蒋衡水:“那个王八蛋已经死了,昨天我们去下游找甘同志,打捞到几具遗体,那个王八蛋在里面,他确实该死。”
蒋衡水说完,看着何遇的脸色。
他说那些话,不单单是告诉何遇,那个害人的王八蛋已经死了,也是想提醒何遇,这种情形下,在水里的人活不了。
何遇咬着牙,好半天,却问:“上游去看过了吗?”
蒋衡水:“上游是不可能有人的啊,同志!”
“我是问,上游的决口,有没有可能堵住,下游放水,然后我们下去轨道找。”
蒋衡水愣住。
这怎么可能呢?
这不是怎么找的问题啊。
这都几天了,落水的人怎么可能活呢?
虽然每个人心里都藏着希望,但每个人都知道,那不过是自欺欺人。
蒋衡水作为一个男人,不得不提醒何遇:“同志,落水这么多天,是不可能存活的。”
何遇满布红丝的眼睛看住他:
“那难道就不找了?既然你们在下游并没有发现她的踪迹,那万一是她被水下的火车卡住了呢?你们也说了,当时火车侧着,他们两人在火车边还打斗了起来,她就潜下去了,没有再上来。水这么混浊,她潜下去的时候,也许卡在火车了呢?”
蒋衡水嘴张了张,最终点了头:“行!那么,我组织人,去堵上游决口!”
列车长:“走,我们一起!我先去看看地形,我再和总局汇报一下,反正这段路总是要疏通的,不然救援物资也进不了啊!看看总局那边什么时候能组织人来清理,这样人就多一点。”
“还有我们!我们也去帮忙!”其他曾经帮着一起救人的男人们都站了出来。
于是,人们分成了几批,开始了对轨道的清理。
这么大的工程,说说容易,做起来难。
如果是平常,或许周边的群众都能一起来帮忙,偏偏现在是大灾期间,周遭的人都是自顾不暇。
堵上游,疏下游,清轨道这种工程,一干,就干了一星期。
期间,何遇想来想去,还是给新单位发了电报,说明了自己现在的情况。
新单位的领导研究了以后,给了他半个月假期,电报最后,打的是“十分理解你的心情,但,国之事业紧要关头,万望以国之利益为重”几个符号。
何遇也给甘爷爷那边联系了,甘兰芽不见的事,终究没敢说,只是说现在帮忙轨道清淤工作。
在这样的忙碌里,总算的,沉没的火车露出来了。
第710章 愁啊愁
在这样的忙碌里,总算的,沉没的火车露出来了。
在整个清淤期间,何老怎么都不走,就住在列车长给他搭的帐篷里,默默的看着轨道。
当火车露出来的时候,老人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焦急的看着。
火车几乎被泥沙覆盖了,下半截全部在泥沙里,附近的驻军得到命令,开始一起过来帮忙清淤工作,好能恢复这个路段的通车。
何遇从临时搭的栈桥上来来回回的寻找着。
过去了这么多天,他依然相信奇迹是一直存在的。
事实上从事情发生以来,他已经忘记了时间的概念,他都是让自己沉浸在不断的忙碌中。
实在累了,直接倒下去睡几分钟,再醒来,继续忙碌。
不敢停止。
停止是很残酷的。
思念和担忧会如潮水般涌向他,随时要把他吞没。
而促使他能让自己这样坚持,无非是因为,兰儿那个神奇的、无法计算的空间,他进过好多次的,只有真正的接触过,才能知道,世上真的有科学都无法解释的东西。
既然兰儿有空间,那么,她一定能活下来!
现在火车露出来了,他要做的,是加紧时间仔细的寻找兰儿的踪迹。
而甘兰芽被困在空间里,过了最初的焦虑期之后,眼看着真的没有办法出去,她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先是想着,如果人出不去,那么东西能不能出去。
她把空间里没用的旧家具往外丢。
也不行。
那她开始做最坏打算。
永远出不去这个事,她还不愿意接受,她就跟自己说,她可能会困在里面一段时间。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主要是她发现,空间的颜色,一直在变化。
以前她的空间是带点乳白色的;地震那天,竟然是红色的;后来她疲劳到失去知觉而进来时,朦胧中瞅过,是深蓝色的;等她醒来时,空间是淡蓝。
而现在,空间的蓝色,在逐步的转化为白色。
她希冀着,等到全部转为以前的乳白色时,她是不是就可以出去啦?
那就等着。
她把空间里储藏的火车上吃的食物,分成了几十等份,让自己每天吃一点点,不饿死就成。
如果饭菜吃完了,她还有中药呢。
这整个空间的东西,够她吃半年的。
但是一个人在空间里,也不能完全等死似的不动啊,现在手表又坏了,要是她不给自己一个规划,很容易疯掉的。
曾经记得国外做过一个实验,让人在与世隔绝的环境里呆着,要是能呆一个月,就能得到一百万米金。
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做到。
甘兰芽自忖自己只是凡人,并不会比一般人强。
必须自救。
她开始用最小的药丸和葡萄糖瓶子来做沙漏。
先做大概一分钟的沙漏,再做大概五分钟的沙漏,然后是做大概十分钟的沙漏。
再大就不行了,药丸卡住,时间就不精准了。
每过十分钟,她就在一本笔记本上划一道,起码让自己能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空余下来的时间,她开始研究那些甲骨文似的字,希望能找到出去的方法。
在一本古老的书上,她使劲儿的识别,看出了“生”字,还有“七七四十九”的字样,以及“之主”两字。
甘兰芽努力的把它们联想:这个“七七四十九”,不会是指在里边要呆七七四十九天吧?
要是这样,那外面的人不得急死?
哎呀,愁!
第711章 他是不是疯了
甘兰芽在空间里愁。
何遇在一堆淤泥里愁。
淤泥很深,部队的人都在努力的想办法把火车拖出来。
照目前的情况看,要把两列火车清理好,拖上坡,估计至少要五天。
他的兰儿,不能等那么久。
何遇直接就跳进了火车旁边的淤泥里,那位蒋同志说,当时她是在这样的位置,然后没有冒头。
他也记得,兰儿带他在空间的时候,是可以听见外面的声音的。
要是他的兰因为什么原因困住了,那听见声音,或许就会出来了。
何遇使劲的喊:“兰!小兰!甘兰芽!”
这已经是震后的第十天。
在现场的人,除了何遇,几乎所有的人都默认了,甘兰芽是没有生还可能的。
现在就是找遗体罢了。
清理出淤泥,要是没有遗体,那就是有可能在他们去下游拦截之前就冲走了,那就不知道在哪儿了。
但是谁也想不到,何遇会这么的喊,当一个只失踪一夜的活人来呼喊。
一旁帮忙的人,包括来拖火车的JUN人,都面面相觑。
临时救助队唯一留下来的蒋衡水和列车长说:“那个何同志,他是不是疯了?”
列车长一个字都答不上来,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大家都沉默了。
整个轨道的低洼地,只有何遇的喊声:“兰!小兰!甘兰芽!”
一声一声,撕心裂肺。
甘兰芽在空间里研究“甲骨文”。
整个空间,只有自制的沙漏发出的沙沙声。
每过一会儿,当沙沙声停下来的时候,甘兰芽就会在小本本上划一下,然后再把沙漏倒置。
忽然,在她划线那一刻,这仅有的、分外安静的间隙里,她似乎听见了一个声音。
“……兰芽……”
咦?
空间成精了?
会说话了?
她站起来听了听,小心翼翼的问:“谁在喊我?”
无人应声。
沙漏继续沙沙的响着,四周什么都没有。
甘兰芽坐下来,叹了口气:“哎呀,我都有幻觉了,空间你到底要闹哪样啊,让我出去吧!”
她再次启动出空间的意识,希望奇迹能发生。
但是没用,她还是没出去。
甘兰芽没办法,只能继续研究她的甲骨文。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甘兰芽忽然再次听见了一声“兰”,这一次,声音非常大。
甘兰芽跳起来,楞了半晌,忽然醒悟过来:“何遇!”
她开始拼命的拍空间,大声的喊“何遇,何遇,我在这儿!”
声音回荡在空间里,让人头疼。
喊越响,头越疼。
疼得甘兰芽抱住头蹲在地上。
终于,她逼迫自己承认,在空间里的声音,传不到外面去。
但是怎么办呢?
何遇喊的好焦急啊,他在找她,他一定找她找得很辛苦。
他这么辛苦,她舍不得啊!
甘兰芽闭上眼,让自己不断的念“出去、出去、出去”,但是睁开眼,她还在里面。
然而外面的声音渐渐远了。
那一声声的“兰”,开始听不见了。
“阿遇,不要走!不要走!”
甘兰芽开始还喃喃着,接着对外面嘶吼。
可是,这只是让她喉咙和头一起痛而已。
耳边再也没有何遇的呼喊声,甘兰芽急得不行了,也气得不行。
这么多天的等待,这么多天的焦虑,在这一刻到了顶点。
就,绝望!
第712章 转机
世上最让人高兴的事,不一定轮得到“失而复得”;
但世上最让人沮丧的事,一定轮得到“得而复失”。
之前没听见何遇的声音还好,甘兰芽一个人在空间里虽然急,也还能撑着。
但现在,明明听见了何遇的声音,甚至感觉他就在咫尺,然而却不能相见,还听着他渐渐离开,那种绝望感,把甘兰芽之前所有的理智都淹没了。
她开始发疯似的扔东西,逮什么扔什么。
东西扔出去都像是砸在空气垫子上似的,被弹回来,砸在她身上。
但是甘兰芽没有停,一边扔一边哭,发泄这么多天的委屈和焦虑。
扔着扔着,也不知道是扔了什么,忽然就感觉不对劲。
那东西往外去的力不对劲;
那东西没有弹回来;
那东西……似乎扔出去了!
甘兰芽的哭声猛的停了。
刚才,她扔了什么?
刚才,东西好像出去了!
甘兰芽迅速的爬起来查。
她把身边的东西重新一样一样的摆好,最后清点来清点去,少了一样。
韩大刚送的那个怪镯子。
她的内空间!
啊啊啊啊啊!
原来那个东西可以出去,她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啊啊啊啊啊,我真是该杀了我自己!”
甘兰芽嗷嗷叫着,靠去空间壁上往外听动静,心跳得像要跑出去。
“何遇,你一定要看见啊,何遇,你能看见我扔出来的东西吗?”
何遇在淤泥里喊了好久,渐渐的,他发现自己喊不大出声音了。
这么多天的劳累,这么多天的压力,他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喉咙也是痛得受不了,即使自己觉得喊的很用力,但是声音却很小。
他捏住嗓子揉了揉,望向四周。
焦灼感依旧强烈。
兰儿到底在哪里呢?
到底又是出了什么事呢?
其实,列车长和蒋衡水他们越是说下游没找到人,他越是相信,他的兰儿一定是躲到空间躲起来了。
但是为什么她不出来呢?
何遇做了很多种假设。
兰儿的空间,非常接近四维空间的论述,但是又和目前科学家们提出的四维空间猜想有很大差别,他实在是算不出来,因为很多东西是未知的。
那么,这个空间,会不会是有另外的时间轴呢?
如果有另外的时间轴去运行,那么他的兰儿,会不会不在现在的三维空间了呢?
如果是这样,他在这个世界上,是找不到她的。
何遇想到这里,不禁又扯开嗓子喊了一声:“兰!”
但是,声音并没有传出去多少,他的嗓子已经哑了,喊不动了。
就在这时,他眼皮底下,忽然看见有一样东西闪过。
他愣了楞。
周遭是没人的。
那些人看他喊人,都用怜悯的眼神看他,并不近前。
那么,刚才他眼底晃过的,是什么?
他站在原处,不敢动。
周遭都是黑褐色的淤泥,表面汪着一些水,有点反光,如果是重的东西,是会马上陷入淤泥或者水里的。
他就这么站在淤泥里,诚惶诚恐的观察着四周。
这一静心观察,他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太阳照着这四周,因为淤泥刚露出了,所以大部分地方都是明晃晃的,但是独独有一处,极小的一处,是不反光的,纯粹的淤泥。
那地方很小,但是个圆形。
第713章 欣喜若狂
何遇盯着那个特别的地方。
那地方很小,但是个圆形。
如果是一般的天气下,根本没有人会发现。
但是现在别的地方都有点反光泛白,只有那个地方是黑色的淤泥,就比较醒目。
他艰难的咽了下口水,喉咙刺痛得难受,但是心跳得无比欢快。
曾经,兰儿说过,她的空间一开始是一个戒指状的。
这……是不是就是呢?
何遇凑近了看,能看见那一块小小的淤泥处,是极其轻微震动的,就那种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的轻微。
何遇整个人都绷紧起来,连呼吸都几乎忘记了。
他凑近那一小块地方,低低的喊了一声:“兰?”
没有任何应答。
他大力的呼了口气,声音大一点:“兰?”
还是没有应答。
何遇用尽全力喊了一声:“兰!”
整个低洼地,都是他的声音。
所以干活的人都停下来,看着他。
而他,紧紧盯着那一小块神奇的地方。
不动了。
刚才的震动不动了。
何遇屏住呼吸。
远处的列车长和蒋衡水说:“你看,我们是不是要跟那位何老同志说一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蒋衡水:“说什么?说他的孙媳妇不见以后,他的孙子也疯了?那你去说吧。我开不了口。”
列车长看看他,选择了闭嘴。
而何遇,正欣喜若狂到无法言说的地步。
他不敢动了,但是,还得再确认一下。
他对着淤泥说话:“小兰是你吗?如果是你在这儿,你动一下我看看。”
空间里,之前甘兰芽是贴着空间听动静的,但是发现外面没有声音,她就又急了。
之前还有个韩大刚给的镯子,现在她可是一无所有啊,啊啊啊啊,怎么办呐?
她急得在空间上蹿下跳,跺脚呐喊。
忽然就听见有人说话。
声音并不十分清晰,但是,最后几个字她听见了。
动一下看看?
好,就动一下!
甘兰芽大力的跳了跳。
外头,那块小小的、黑黑的、淤泥上方,就有什么东西在光线里微微动了动。
何遇身体立马在外头晃了晃,一屁股坐在淤泥里:“啊啊啊,真的是你,啊啊啊,兰,兰,我太开心了!”
然后就去俯身到淤泥里,似乎是在亲那块地。
远处的蒋衡水摇头:“疯成这样,太可惜了,怎么会这样的。”
列车长也捶胸:“唉,大灾啊,大灾,人生实苦,我这心里太难受了。”
蒋衡水:“这小夫妻俩都是英雄,这次救了那么多人,结果落得这么个下场,太不应该了。”
列车长:“我已经报告总局了,他们都是为了这两车的人啊,该给那个甘英雄立个碑。”
“唉。”
“唉!”
他们愁眉苦脸的看着何遇,感觉何遇就是抱着个寂寞,是完全疯了的表现。
但何遇却高兴得不知道怎么才好。
在此刻,他完全没有了要研究科学的心,他根本不去想,问什么空间那么小,却能容纳甘兰芽,他只知道,他的兰还在,他的兰还给他回应了。
他幻想着手底下甘兰芽,尽管他其实触碰不到什么,但是他还是以一个拥抱的姿势,半蹲在泥里。
也正因为这样,他发现,就在这个特殊的小圆形的旁边,有一个同样黑褐色的环状物。
咦?这是什么?
第714章 不爆粗都不行
这是什么呢?
淤泥是刚清理出来的,除了一些插在泥里的树枝、没来得及晒干的水,其实是没有别的东西的。
而眼前这个环状物,上侧没有一点淤泥,显然,并不是之前就在泥里的,而是刚刚落下的。
难道,刚才他眼角余光感觉有东西出现,就是这个?
会不会是小兰丢出来的?
何遇依然以拥抱的姿势半蹲在泥里问话:
“兰,你听得见我说话是不是?你刚才有丢东西出来是不是?要是有,你再动一下。”
就看见阳光下,那小小的、黑黑的、淤泥块上方,光线再次跳动了一下。
何遇俯在泥里,激动得哭出来:“兰!我找到你了!我拿到这个东西了,我要怎么帮你,你说话啊!”
甘兰芽在空间,听着这些隐隐约约的话,也流下泪来。
这次,真的是好难啊。
为什么会这样呢?
感觉现在她是笼中鸟了,她好想她的阿遇啊!
叫她说话,怎么说话嘛!
她就在空间里跳跃腾挪,她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何遇,凭什么知道她的所在,她的动静,她的踪迹。
何遇看着那处光线异动,也是在最初的激动下,留下泪来,真的是近在咫尺却触摸不到,太让人沮丧了。
现在要怎么办呢?
怎么才能和兰儿重聚呢?
这个空间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形态存在?
他进去过数次,里面很宽敞的,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小得像铜板那么大?
难道四维空间不但时间轴不一样,连存在的质子形态也是不一样的吗?
来不及去思考这些,何遇把那个黑褐色的东西在衣服上认真的擦干净,继续对着淤泥说话:
“兰!既然你可以把东西丢出来,你再丢一样呀!或者你写上字,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
空间里的甘兰芽简直要撞墙。
她还能丢什么嘛。
她不就是丢了这么久,才丢出了这一样东西嘛。
要不把外面的镯子收进来,那她就能丢出去!
正这么想呢,忽然的,一样东西飞进来,撞在甘兰芽自制的沙漏上,发出小小的“当”一声。
甘兰芽呆了,继而惊喜若狂。
哈哈哈哈,竟然真的能进来,还能出去,妈呀,天无绝人之路啊!
甘兰芽开心得疯掉了,去捡了镯子又亲又抱的,然后就开始写字,绑在镯子上,就想要再丢出去。
啊,不对不对,她应该在镯子上再绑根绳子,这样何遇就能知道她在哪里了。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
甘兰芽一脸的喜气,把一张写着“阿遇我很好,我就是出不去,我会再试”的纸条,用一根普通的棉线绑了,闭上眼,意念狂动。
但是!
手镯并没有出去。
甘兰芽就仿照最初的动作,用丢的。
但是,也没有出去。
这这这,这是闹什么呢!
这该死的东西,怎么比人还矫情呢?
甘兰芽拿着手镯试来试去,最后只好把棉线摘了,再试,也不行。
“好吧,我服了。”
甘兰芽又把纸条摘了,再试。
出去了。
甘兰芽握住拳头,狠狠骂了句粗话:“握草!”
第715章 我会一直在
在淤泥里傻站着的何遇,激动无比的盯着一个地方,等待着甘兰芽给他递信息。
坡上,蒋衡水实在看不下去了,和列车长商量:
“殷同志,咱们不能这样啊,这孩子多好啊,一直让他抱住淤泥亲,多脏啊,这会生病的,要不,咱们给他扯个谎吧,就说下游发现踪迹了,让他先从淤泥里出来。你看呢?”
殷列车长两眼睁大了一些:“你去说?”
“你!”蒋衡水很生气:“不应该是你去说吗?你是列车长!这些人,他们,都是为了这火车上的人!”
“我这……我,唉,你要是让我出力出汗我都行,去骗那位何同志,我开不了口。”
“你开不了口,我就开得了?该你去的!”
“唉,好吧,我去劝劝。”
列车长战战兢兢的,下了坡,再走上栈桥。
从坡上看,这位何同志还只是在抱在亲淤泥,走进了,才听见,他还和淤泥说话:
“兰,你没法写字给我是吗?没关系没关系,你不要急,我看见这个东西出来的轨迹了,我猜测到了你所在的范围,实在不行我就一直留在这儿陪你,你别害怕,兰,我在,我会一直在,我陪着你呢。”
列车长的心啊!
简直是被人捏住甩了几甩的感觉。
他也年轻过,他的工作又是常年在外,他思念妻子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啊!
这年轻人,是思念过头,走不出来了。
列车长走过去,轻轻的喊何遇:“同志,何同志?”
何遇根本无暇顾及别人。
他现在只想认真的跟甘兰芽交流,好想个办法,怎么见到甘兰芽的人。
列车长的喊声都干扰他了,而且他也不想别人听见他和甘兰芽说话,他选择不予理会,继续靠近那一点点铜钱大的地方,仔细的看着。
他可真是担心,他一不留神,那个地方就找不着了。
他就摘下了手上的手表,放在那儿,算是圈出了那个小小的地方。
列车长看着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一阵苍凉:
“何同志啊,你快上来吧,刚才有人跟我们说了,好像下游有人发现踪迹,你快点去看看吧。”
这话说得!
这是骗谁呢?我的兰儿就在这!
何遇不禁转头看了看列车长,有点生气。
列车长:“真的,何同志,你快上来,我带你去,不要再抱淤泥了,不还是你告诉我的吗,大灾之后,这些水啊泥啊的,都要少接触,接触了要洗干净,走,上去我带你洗洗去。”
何遇吸了口气:“列车长同志,请你离开,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在这儿很影响我。”
“可是,你不找你的未婚妻了吗?”
“我已经知道她在哪儿了,我再说一次,我要一个人留在这儿!”
唉,这个原本很好看,这几天却极度消瘦的年轻人,眼里有非常大的不耐烦。
太可怜了!
走不出来了!
列车长想到他之前的种种行为,也不敢执拗,只好走了。
走的时候,他看见年轻人又把头几乎埋到泥里,很是温柔的说:
“刚才有人来说话,让你等久了吧,不怕,我都在的,我告诉你哦,爷爷他们都很好,松年很担心你,松龄因为你没做蛋糕生你气,小妍要来找你,所以,你要快点回来啊!”
第716章 甘老:我孙女呢
列车长连忙小跑起来。
蒋衡水等在坡上:“怎么样?他怎么没跟你上来?”
列车长:“不行啊,那孩子情况有点严重啊!”
“你的意思是,他不相信你说得话吗?”
“唉,可不是,他非但不相信,还说他要留在那里,他还一直在和淤泥说话,说得可认真了,那声音就是和对象说话的样子,你看这……这可怎么办?”
蒋衡水不敢说话了。
这种事,他不会劝。
列车长推推他:“轮到你了,你和那个何老同志比较熟悉,你去和他说一下,让他去劝劝,或许有用。”
蒋衡水转身往清淤工作队走去:“不不,我有事忙呢!”
“哎,你不能这样,哎,哎!”
两人正拉扯着呢,有人来找:“列车长,列车长,有首京某BU队的最高首长来了,快去接待一下!”
“啥?首京的?最,最高首长?来我们这儿帮忙吗?”列车长惊愕了一下,来不及问清楚,马上去了。
但是,很快,列车长一边擦着汗,一边跑回到原点喊:“蒋同志,蒋同志,快来,快来一下!”
他身后,走来好几个身姿笔挺、但风尘仆仆的部队同志,里头夹杂着几个孩子。
领头的一位,看起来有六七十岁了,相当威严。
身后的几人,凭他也当过兵的经验,一看就是警卫员。
这,这事情好像很大啊!
蒋衡水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活,走了过来。
列车长迎上来,竟然一把拉住他手腕,紧紧的,把他往几个部队同志那边拖。
等走到为首的老者面前,列车长把手往蒋衡水下巴处一伸:
“首长,这位就是蒋衡水蒋同志,甘兰芽同志出事的时候,他离她是最近的,下面就请他向您汇报情况。”
蒋衡水脸立马涨红了。
这……
这是干什么?
而面前的老者却抬手,敬了个礼。
蒋衡水下意识的还礼。
老者马上拉住他手:“说说,人在哪里?”
蒋衡水:“报告首长,您说谁?”
老者:“甘兰芽,我孙女。人呢?”
蒋衡水张大嘴,啥?那个甘同志,竟然还有这么大官的爷爷,她还不管不顾的下水救了那么多人!
这同志思想境界真高啊!
太让人震惊了。
一旁的列车长使劲向他抛眼色,示意他赶紧说话。
蒋衡水瞪了他一眼,把之前的事,细细的和眼前的老者讲了一边。
讲完,他把手往列车长面前一伸:
“还有那位何遇同志的情况,殷列车长比较清楚,下面就请他向您汇报目前进展。”
就许你把我推出来说这种事,难道我就不能把你推出去说那个人疯了的事?
列车长很无奈,也自知理亏。
当甘之柏一脸严肃的看着他时,他连忙把手往坡下一指:
“在那儿。这位何遇同志也是好样的,我准备把他的事迹报到总局,我们一定会感谢他在这次事件中的付出,就是现在,他精神有点……咳咳,要不,您亲自看看?”
甘之柏的脸上,看不见表情。
他顺着列车长的手指走到坡边,看着正俯身在淤泥里的何遇。
日头明晃晃的照着,那个清爽干净如一棵白杨的年轻人,此刻正趴在泥里,表情竟然是笑着的。
甘之柏:“他在干什么?”
列车长:“他在和淤泥说话,我听见他说,‘小兰,我会一直在,我在这儿陪着你’。”
第717章 敬礼
甘之柏不再出声,笔直的站在坡上看着何遇。
何遇的身体是偏向淤泥的,姿态是保护式的,就像以往在月湾巷和小兰说话时那样。
这个年轻人,从骨子里对小兰透着一股爱惜。
这就是他不再阻止他们在一起的原因。
真正的爱意,是一举一动中都看得出来的。
小兰能得一个男人这样爱护,也是值得了。
甘之柏看了很久,他回身:“何遇的爷爷呢?”
列车长:“在那边帐篷。”
“带我去。”
列车长把甘之柏带到树下的帐篷。
何老抱着一个包,靠在帐篷口,眼睛微微闭着。
当听见脚步声,他连忙张开眼,不及看清人,急急的问:“有消息了吗?我孙媳妇有消息了吗?”
等他看清人,他就愣住了。
甘之柏站着,脸像雕塑那样,轮廓分明,毫无表情。
老何身子动了动,想站起来。
但是这些天,他没好好吃,没好好睡,身体变差了,一时间站不起来。
一个扎了羊角辫的小女孩从人群里扑出来:“何爷爷!”
“小妍!”何老抱住她,眼睛一闭,无限伤感。
许久,他轻轻推开孩子,扶住帐篷,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老甘,对不住,我……我没有看住小兰,我对不起你。”
他声音哽咽起来,低下头。
甘老上前一步:
“你这是干什么!我孙女就算真的不见了,出事了,她也是为了救人才出事的,她是英雄。人都有一死,但能为了人民的生命财产而死,就是有意义的!我不怪你!再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没有看见踪迹,就不能说她死了!我找云惜梧同志,不还找了四十年?”
他声音很大,掷地有声。
他说完,还把头抬得高高的,喊一声:“松年松龄小妍,你们过来!”
他向坡边走,三个孩子赶紧列队跟上。
排得整整齐齐的。
他在坡边立定,三个孩子也在坡边立定。
甘老指着下面:“看好了,你们的姐姐,在大水来的时候,拼命的呼喊让大家到高地,给几百个人留了逃命的时间,当发现有人滞留在水中的时候,她不顾自身的安危,跳下河,救了十一个人,保护了十一个老百姓的生命安全,现在,不管她在哪里,她都是值得尊敬的,敬礼!”
老人抬手敬礼。
三个孩子,只有甘松龄,条件反射的举起手。
这些日子,爷爷操练他操练得最严格。
甘松年看了他一眼,很是缓慢的举起手,但眼角却流下泪来。
甘小妍眨巴眨巴大眼睛,一把抱住甘老的腿:“爷爷,我要姐姐。”
甘老原本挺直的背,缓缓的弯了下去。
许久,他抱起了甘小妍:“爷爷带你找,姐姐,会回来的。”
淤泥里,何遇正在一眼不眨的看着一个黑褐色的环形物,不断的时隐时现。
他计算着次数。
是四十九次。
他弯着要问:“你的意思,是四十九个什么?如果是指时间,动一下,如果是指物品,动两下。”
那处被手表圈起来的地方,光线折射了一下。
何遇嘴角弯勾:“哦,我知道了,你指时间。你是说,需要四十九小时……还是四十九天?”
光线极小幅度的跳跃了两下。
何遇更高兴了些:“哦,明白,四十九天那么久吗?真的吗?如果等四十九天就能看见你,也很好,兰。”
这次,那处小小的、黑黑的淤泥上方,没有再动。
第718章 一定是睡着了
这次,那处小小的、黑黑的淤泥上方,没有再动。
何遇心有所感,连忙又说:
“兰,不难过啊,我在呢,我一直在,我想办法,怎么能把你移回家里,真需要四十九天也没什么的,这不是已经好多天过去了嘛,兰,你一定要挺住。吃得还够吗?够就动一下。”
果然,光线小小的漾动了一下。
何遇目光温柔:“我还担心你水够不够呢,之前我知道你储备了一些,但是我还是有点担心,够就动一下。”
光线马上又动了动。
何遇马上说:“那就好那就好,现在我想想,我该怎么带你回去。”
日头已经升到正头顶,淤泥里一阵一阵的臭味,那些早上还亮闪闪的水迹,很多都已经晒干了。
何遇一屁股坐在地下。
他这些天都没有好好休息,现在一直保持着低头俯身的姿势,现在有点头晕。
但是他的目光,却不舍得离开那个神奇的小小黑点一秒。
却在这时,因为他身体一动,那个用手表圈出来的、神奇的地方,正好被阳光照到。
何遇清楚的看见,那个地方,逐渐的显示出一个戒指的形态。
戒指黑乎乎的,几乎和淤泥一个颜色,之前根本就没有的,这玩意儿是几时出现的呢?
何遇惊讶极了,拿起来看。
非金非银的,有玉石的质感,但又有金属的光泽,就算以他所接触过的所以稀有物品来看,都看不出这个戒指的材质。
但是,这个东西,和刚才小兰丢出来的镯子,倒是一样的。
难道,这个也是小兰丢出来的?
何遇激动起来,马上从淤泥里站起来:“兰!有一个戒指,我发现了一个戒指,和你刚才那个小手镯一样的,是你丢出来的吗?是,就动一下,不是动两下。”
他还盯着刚才那个地方。
但是那个地方根本没有动静,反而是他捏在手指尖的戒指,似乎动了几下。
何遇紧张得不得了:“兰?”
戒指动了一下。
何遇:“你,你在戒指里面?”
戒指又动一下。
何遇大叫:“真的吗?真的在戒指里?这样我就可以带你回去了,你跳两下,小兰你跳两下。”
戒指真的跳了两下。
“啊……!”
何遇对着天长长的叫了一声,忽然就躺倒在了淤泥里。
一直在坡上观察着何遇的甘之柏连忙冲下去:“快,快去看看我孙女婿怎么样了!”
所有人都冲下去。
很快,大家七手八脚的把何遇从淤泥里抬上了坡。
列车长靠到他胸前听心跳:“晕倒了吗?不会有事吧?怎么会这样呢?”
何老从帐篷里小跑过来,焦急的喊:“阿遇,阿遇,你怎么了?”
蒋衡水去拿了军用水壶来,给何遇洒水:“这热的天,会不会中暑了?”
跟着人从远处过来的甘小妍,从大人的腿缝里钻进来,蹲在一边看着何遇。
看了一会儿,她抬头,小奶音在七嘴八舌的议论里还挺清晰:“大哥哥是睡着了,打呼噜呢!”
甘之柏一把将她拎起来:“真的?”
甘小妍肯定的点头:“嗯!我听见了,大哥哥一定是很累很累,所以睡着了!”
第719章 不撒手
听着甘小妍的话,人群里都沉默了。
列车长看看大家,说:
“这个小何同志,从火车出事开始,一直帮着救援,后来附近县里又把他要去帮忙,再后来又因为甘同志的事,他好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
甘之柏沉吟了一会儿,嘱咐随从:“先找人来给他打葡萄糖,再搬上车,送首京医院去。”
有一个JUN医模样的人过来帮何遇打点滴。
但是,医生发现他的两只手腕都是淤泥,左手还紧紧攥着东西。
医生给他擦干净手臂,也想掰开他的手,给他擦一擦,但是怎么也掰不开。
医生:“首长,这个同志的手里握着东西,不撒手。”
甘之柏:“他要握就给他握。他想怎样就怎样。赶紧的,先给人打吊瓶,再把人弄回去。”
一群人帮忙,找了个担架,把何遇抬出这处山地,上了停在外围稍微平坦地段的绿色大卡车。
老何也将被人架上去。
他挣扎着:“甘老头,甘老头,我不能走,小兰说,她会回来的,她回来我才能走。”
甘之柏脸沉着:“她说过又怎样?她得听我的,你也得听我的!现在阿遇情况不大好,你留在这里,不是让他压力更大吗?还有,三个孩子怎么办?你上车!我留在这里,你得帮小兰看好三个弟弟妹妹!”
三个孩子列队等在车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甘松年转身按住弟弟的肩膀:“带好妹妹,我大了,我有力气,我要留下找姐姐。”
甘松龄:“你不走我也不走。”
甘小妍:“我也要留在这儿。”
结果还没有等他们商量完,甘之柏向身后的沈远抬了抬下巴:
“你把三个孩子全部拎上车,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先带他们回去吧。”
沈远敬了个礼,转身,和一旁的警卫员一手拎一个男孩。
他还腾出手来抱起甘小妍,全部塞上车:“上去坐好,不能给首长添乱了,要服从命令。”
三个孩子先是挣扎,最后,一起哭,哭声震天。
但是没有办法,沈远叔叔几个力气太大了,他们根本无法抗衡,就这样,被带走了。
甘之柏留下来了,除了让几个人再到附近去查访甘兰芽的下落,剩下的全部去帮忙进行清淤工作,甚至他自己,也撸起袖子,要去清淤。
既然是小兰拼了命才救下人的地方,他也该尽力。
列车长走过来:“首长,作为甘兰芽同志的家属,我想向您汇报一个事。”
“说。”
“就是,总局已经同意,我们在这个路段,给甘兰芽同志竖一个碑。请您题词。”
“不!我孙女不会死!她知道我失去的已经够多,她会回来的!”
***
何遇整整睡了超过十八个小时。
等再醒来,他有短暂的迷茫。
旋即,他马上跳起来:“兰,小兰!”
他急速的翻动床,导致点滴瓶子倒了。
一个护士冲进来:“同志你干嘛,你别动,你不能这样!”
“戒指,我的戒指,我的戒指呢!”
何遇急急的吼着,简直疯狂。
何老牵着甘小妍从外头进来:“阿遇你醒了?”
何遇看了他一眼,再看一眼,意识才恢复过来:“爷爷,我怎么在这里,小兰呢?我的小兰呢?”
何老深深的叹气:“阿遇,你别动,你把点滴架子弄倒了,你让护士先帮你清理。”
“哦,好,但是,爷爷,不行,我的戒指呢?我要找我的戒指啊,我的戒指就是我的小兰啊,不能丢啊!”
第720章 我的宝贝
听何遇这么说,护士抬头,看了看他,眼里满是惊讶和同情:
“同志你别动,一个黑色的戒指是吧,都帮你收着呢,你躺好,我帮你重新打上点滴,就拿给你。”
何遇非常的坚持:“不不,你现在就拿给我,现在!”
“这……”护士看了看何老。
何老摆摆手:“同志你帮他先把针头拿下来,我拿戒指给他。”
何遇这才不动了,任护士抬着手拆之前打点滴用的针头,他只管看着何老。
何老拉开一旁的抽屉,喃喃着:
“是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是吧,你一直攥着,后来他们帮你换衣服,你倒是一松掉下来了,人家还以为是泥巴疙瘩,差点要丢掉的,但是你一直攥着的东西,我还是给你收着了,在这呢。”
老人把一个小小的指环捏给何遇看。
何遇接了,一把抱住老何:“爷爷,谢谢你,这是我的宝贝,这可不能丢啊!”
“唉!阿遇啊,我知道你难过,留着一样东西要个念想。但是,你也要想想我。我和甘老头都老了,小兰的弟弟妹妹们,以后得靠你,你不能有事的啊!”
“我知道,但是爷爷,小兰不会有事的,小兰会回来的。”
一旁一直瞪大眼看着的甘小妍趴到床边:“大哥哥,我姐姐去哪儿了?”
何遇马上给了她一个笑容:“小妍你在,好久不见,你长高了,你姐姐她去打坏蛋了,打完坏蛋就回来了。”
“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一个月吧,一个月,一准就回来了!”
“真的吗?”
“真的,大哥哥从来没骗过你,是不是?”
“是呀是呀,那我就放心了,等会儿我就告诉我大哥二哥去,不然,我大哥要哭死了。”甘小妍小大人似的松了口气。
何遇笑起来:“对,放心,让他们都放心,姐姐一定会回来的。”
何老看看何遇那真心笑着的脸,默默的叹了口气。
谁不希望小兰能回来呢,但是,这希望,太渺茫了。
等安抚了甘小妍,何遇才很是歉意的看向何老:“爷爷,这几天,让您操心了,您身体还好吗?我们现在是哪儿?”
“甘老头来了,接了你和我,到了这边的JUN区医院,从那边救出来的好些人,都送到这儿了,火车出事的那个地方又没有医院,就近的一些县城医院根本接收不了,这次的大震,伤亡太多人了。能活下来的,都算命大。”
何老说着,观察着何遇的脸色。
那些人隐隐约约的说他孙子疯了,他不愿意相信。
但要是真的疯了,他也是他唯一的孙子。
何遇点点头,脸色悲悯:“是啊,这么大的灾难,我们处于周边都这样,那震中一定是非常的严重。不知道医院有没有相关的报纸?”
何老:“我去给你找。”
“不,爷爷,您坐着,这几天我没顾上你,对不起,现在我睡了一觉,好多了,我去找。而且,我也要和新单位联系一下。”
“你……”
何老还想说什么,但是何遇已经走了出去。
他走路,衣服晃荡晃荡的,像飘似的。
唉,不过几天,原先的衣服就显得这么大,真是消瘦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