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人类的悲欢从来不相通
佘湘容躺着,但一脸惊恐。
四周的人没一个认识,还大部分是男人,吓得她哭都不大敢哭。
甘兰芽把车厢里找到的她们母女的一个包,还有从小偷手下抢回里的那个手表,一起递给她:
“收好,你们的东西,还有你妈妈的遗物。要不是我正好去拿帐子,这些东西都被人拿走了。”
然而佘湘容竟然只拿了一个包,不敢拿手表:“我,我,我……我可以不要吗?”
“为什么不要?你母亲身上的,难道……你怕?”
“我……”佘湘容头一低:“反正我不要了。”
“你!”甘兰芽深呼吸。
好吧,她必须承认,世上的人,伤痛或快乐、珍惜或感恩这类情感,从来都不是相通的。你以为别人会悲伤到抓住一点东西就是念想,结果人家并不。
本来甘兰芽还想问问佘湘容,要不要去看看她母亲最后一眼的,如果她要去,可以扶她。
但现在看来,那些都是多余。
甘兰芽把手表给她塞在包包的夹层里:“我用布垫着的,如果你还是不想要,你手又没断,你自己去丢吧。”
她去附近捡了两根树枝回来丢给佘湘容:
“我和爷爷搬去上面了,你要是想来,自己拄拐走一段,到坡地我才接你,你要是不能走,我不会管你,记住,你妈已经死了,这世上没有人会再惯着你!”
甘兰芽转身就走。
佘湘容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没敢出声,抽抽嗒嗒的,努力支撑着树枝爬了起来。
甘兰芽回头看看,撇嘴。
这姑娘真的是讨厌,要不是看她是个女的,早丢下她了。
甘兰芽只管自己先回去,一边把帐子在树上给何老挂起来,一边和何老说了刚才的事。
何老很不好受起来:“这姑娘可真是,自己的妈妈去了,拿那些东西还怕,唉!真是没啥孝心。那让她自己爬上来吧。”
然而,两人话才落下,忽然,又是一阵强烈的地动山摇。
甘兰芽赶紧一手拽住帐子,一手拉住何老:“爷爷躺下,余震!”
还好老人本来就是坐在被子上的,现在往下一躺,一点不会伤到。
甘兰芽也躺在地上,只觉得地摇得和过山车似的。
虽然白天也有过几次余震,但幅度都没有这次这么大。
甘兰芽仰头看着那暗沉沉的天幕,似乎都在晃着要掉下来似的。
她两辈子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
真的是恐怖。
这种感觉,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无法体会。
两人一动不动。
只感受着这种焦心的体验。
过了最初的惊慌,他们的耳边,只听见坡下都是呼喊声和恐慌的哭声。
何爷爷声音开始哽咽:“唉!还好你有头脑,也不知道阿遇有没有在外面?有没有避过?”
甘兰芽默了默,才回他:“爷爷,他不会有事的,他想着我们在等他,他也不会有事的。”
“唉……坏了!佘湘容呢?佘湘容怎么办?”
地还在晃着,但感觉没有一开始那么强烈。
甘兰芽紧紧拽住手里的帐子布,说:
“她该谢我。要不是我让她出来,这会儿底下的人慌乱,踩都能踩死她,按照我最后看见她的,她这会儿应该在坡底下,人少,能好点!”
“唉!”
第692章 意想不到的次生灾害
甘兰芽和何正韬都不再动,直到天幕不再是摇晃的,直到地下的惊呼声渐渐变成了哭声,两人才坐起来。
能看见底下的人分散了很多,估计一震,大家还是慌了,尽管知道在空旷处,出于本能也会骚动。
而佘湘容,倒在坡地下。
甘兰芽这才去把她扶起来。
她呜呜的哭:“你怎么能把我丢下,我只认识你一个,呜呜,你不要把我丢下,我好害怕,呜呜,我叫你姐姐还不行吗?我脚好痛啊,我又摔倒了,我不想死啊,我才十九岁啊……”
唉,是啊,谁不是十九岁呢!
真的是让人无奈。
甘兰芽只好背起她,支着拐,一点一点的挪上坡。
等把佘湘容放下,甘兰芽只觉得自己浑身像是开了几百个水龙头似的,汗水呼呼的往外冒。
她大力擦了擦汗,刚想站起来,忽然听到了一点不寻常的声音。
她顿住听了一会儿,迟疑的问何老:“爷爷,你听,什么声音?”
“嗯?什么什么声音?”老人还在帮着佘湘容安顿。
甘兰芽心跳到嗓子眼,但还是不敢确定:“爷爷!你听,好像有轰轰轰的,是不是……水声?”
老人终于凝神静气的听了一下,立刻脸色大变:
“水!大水!是大水的声音!一定是刚才的余震,哪里决堤或者水库的闸门坏了!”
“会往我们这来吗?”
“不知道啊,现在黑乎乎的,根本看不到啊!”
“不管,先让下面的人爬上坡!爷爷,你上树,树!”
甘兰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老人一下子推到树边,利用帐子上的绳子,绑住他,一边大力的把他吊上去,一边扯开嗓子喊:“下面的人快跑!好像有水,是大水的声音!快跑,往高处跑!跑啊!”
佘湘容还坐在地下哭。
但当甘兰芽这撕心裂肺的一嗓子喊起来,她急了,跳着脚也向树上跑来:
“我,我也要上去,救我啊,救我!”
甘兰芽顾不上她,死命的往坡下喊:“跑啊!有水声,有大水声!大家不要呆住下面!”
坡上和坡底,大概有四十度的斜度,有十多米的高度。
下面的人刚刚经历了一场余震,都在心有余悸的议论,甘兰芽的喊声并没有人关注。
甘兰芽急得不行,她奔下去一点,大声喊:
“蒋衡水!我在上面听见有水声,或许是哪里决堤了,快跑啊,快带人跑啊!蒋衡水!跑!”
真的是用尽了力气喊,只觉得声带都要断了时候,下面有人开始议论:“说有水?这儿哪里来的水?”
“好像前面山丘地,是有个积水湖的!”
“不是积水湖,是蓄水池吧?那池子能有多大?”
“有蓄水池的?不管有多大,现在是强震啊,强震,地形都改变了!蓄水池要是连接有河道,那也是可能倒灌过来啊!”
“这……跑?”
“跑啊!”
“快跑!往高处跑!”
“都快跑,逃命啊!”
终于,人们往坡上跑起来。
而水,带着“轰隆隆”的声音,带着泥沙,已经从远处来了……
第693章 一定要相信我
天色暗,又都是突然受灾,啥都缺,照明也只是何遇曾经帮过忙接的火车头那边,这一头的人们根本就看不清,水会从哪边过来,只知道拼命往高地跑。
甘兰芽看着下面像蝼蚁似的人,眼睛一闭,转身,把正在蹭树的佘湘容先给推上去:“上去,你特么给我自己上去啊!”
佘湘容大叫:“啊!我也想啊,可我的脚疼啊!”
甘兰芽不管了,几乎是把佘湘容架在脖子上,才把她推上了最低的一个树杈。
甘兰芽这才自己也爬上树,用被子在一个稳固的树杈上垫好,先把老何安顿好。
老何全程不说话,配合着甘兰芽。
水声近了,即便天黑,也能看见底下的水光闪闪,呼呼的席卷而来。
先是漫过甘兰芽他们坐的火车,再毫不犹豫的向远处奔腾。
他们这边集聚的人都在奋力爬坡。
而另外一列火车的人大多聚集在另外一端,相对来说迟缓了一步,有的人来不及上坡,都爬到火车上。
再远的,也看不到了,那些人怎么逃生?
不知道。
只听见各种呼天抢地,各种哭声叫声。
甘兰芽默默闭上眼。
不忍看。
在大自然面前,人类渺小得不值一提。
水声越来越大,逐渐的吞没了第一列火车,再张大嘴卷向另外一列,黑压压的苍穹下,根本不知道这世界在瞬间少了谁。
命运的大手一按,什么都没有了。
四周开始安静,只有水声涛涛。
甘兰芽绑好何老,也绑好佘湘容,确保他们安全后,开始仔细的听水声。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甘兰芽开始往树下蹭。
何老喊:“小兰!你干什么!”
“爷爷,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游泳很厉害,我去救人!水势听声音缓下来了,就算漫上来,也会比较慢了,你这边相对安全,我去帮忙把落水的救起来!”
“你……孩子,你要回来啊!你要是有个什么,我会跳水里的。”
“爷爷,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了,不管别人说什么情况都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的,千万不要跳水里。”
她已经蹭到树下,树下已经开始有人集聚。
甘兰芽把一个包包塞给何老:“爷爷,这边是最高处了,只要你别下去就不会有事,抱住包,里头有药!”
“哎!你放心,我决不给你添麻烦,去吧,救人要紧。”老人是善良的,也是大义的。
反而是萍水相逢的佘湘容大喊:
“姐姐,你不要走,不要走啊,我好怕啊,水会上来冲走我的,你不要走啊!求求你不要走。”
甘兰芽头也没回。
她刚才看见了,有一些站在火车顶的人,照这样的水流,他们很快会站不住的。
甘兰芽顺着斜坡拼命的跑。
一边跑,一边把空间里的一捆绳子拿出来。
本来都是为了应付家里搬家的障眼法工具,她随手丢在空间,想不到现在都能用上,真不知道是好运还是坏运。
有人在晃着手电筒。
有人在到达安全的区域后,开始看着水里喊起来:“那边,那边有人!”
还能听见蒋衡水的声音:“有会游泳的吗?我不会游泳啊!那儿有一个人!”
甘兰芽听着声音,迅速跑过去:“哪里,哪里有人?”
“啊,甘同志,那儿,那儿有个老人!快卷走了!”
甘兰芽看了看,当机立断把绳子的一头绑在身上,再把绳子往蒋衡水手里一塞:
“我下去救人,你拉住绳子,我们活不活,全靠你!”
第694章 世上还是好人多
甘兰芽说完,她也不管蒋衡水应没应,先跑起来,尽量靠近那个老人的区域。
眼看比较近了,她纵身一跃,跳入水中。
堪堪抓住老人的一只手。
水流湍急,还好有电筒照一下,否则人卷走根本不不知道。
这老人已经被冲得没什么力气了,甘兰芽拉住他的时候,他的身体都开始不由自主下沉,没有求生之力。
甘兰芽连忙托出他头,往坡上喊:“我抓住他了,你们拉!”
坡上的蒋衡水有力的应:“拉!快,大家一起拉!”
很快,几个人一起把人拉了上去。
老人已经奄奄一息。
蒋衡水大声喊:“有会救呛水的吗?”
倒是有人站出来:“我来我来,我试试。”
又有人喊:“快,那边有一个!哎哟,好像是个半大的孩子,谁家的孩子?”
“阿毛!阿毛啊!”
不知道哪里有人在喊,黑漆漆的,看不大清,电筒光只能扫水面,也顾不上喊的人。
但那声音,撕心裂肺,也只有母亲才会发出这样的哀音。
甘兰芽看准了情况,继续跑过去。
她身后的蒋衡水非常配合的跟着她:“小甘,你又要下水吗?你放心,我一定拉住你!”
甘兰芽回头对他笑了笑:“我信得过你。”
他们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人,虽然不说话,但都是帮忙的。
没有办法,不是他们不下去救,地处北方,会水的确实少,而且现在是晚上,水流急,就算有的人会水,也不一定愿意出手相救。
毕竟好多人已经一天多没吃到东西了,跳入水下,自己都不一定上得来,谈何救人?
甘兰芽用同样的方法,又捞上来一个孩子。
这孩子和老人情况不同,是在爬坡的过程掉下去的,在水里求生本能很强。
甘兰芽去拉他的时候,他紧紧揪住甘兰芽,甘兰芽感觉手臂处一阵刺痛。
但也顾不上,把人拉上去再说。
到这儿的位置,其实已经比较靠近前面那列伤亡比较严重的火车了。
甘兰芽把人拉上来以后,有些气喘。
不知道是谁递过来一条毛巾:“同志,擦一擦吧,你真是太厉害了!”
蒋衡水靠近她:“小甘,你还好吗?”
甘兰芽扶住膝盖,对着水面大喘气,但还是点点头:“呼,呼,还好有你们拉,不然我体力也受不了,手电筒!照火车那边,那边如果水位高,那些人站不住。”
果然,手电筒往火车那边一照,那些原本站在火车上的人,都一直在缓慢移动,一边尽量往高一点的地方移过去,一边求救。
“有人给个绳子吗,拉我们过去啊,不行了!”
“救救我们!”
“救命啊!”
“哎,找个树枝给我也好啊!”
手电筒也只是家用电筒,照的迷糊,粗略估计,车顶上有十几个人。
甘兰芽想了想,和蒋衡水说:“这样,我游过去,把绳子给人系住,你们把人一个个拉过来,但是得有东西把人的头部浮起来。也得有个工具把绳子再抛给我,我就救下一个。”
“那……用我喝水的瓶子!”
“我有饭盒!”
“我的搪瓷缸子能用不?”
“我有橡皮筋。”
大家七嘴八舌的。
但足够暖心,明知到现在这种情况,每样物资都无比珍贵,但还是愿意拿出来的。
世上还是好人多。
第695章 你心里就没点AC数
众人群策群力的,找了好多里头是空心的东西。
蒋衡水组织人把东西绑住,递给甘兰芽:“甘同志,你自己也要注意啊,水挺大,你别耗尽了体力。”
甘兰芽点点头:“我知道,我爷爷还在那边树上等着我呢,我会注意安全的,就是你要是能找得到人,你时不时让人去和他说一声,我没事,省得老人担心。”
天色已经越来越黑了,再回头看树的方向,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但蒋衡水还是回头看了一下,再转回来感慨:
“唉,你真的是能干,真想不到,这么大灾,还是你一个女同志帮了大忙!你放心,我马上让人去告诉他你没事,还救了两个人。”
他话刚落,就有人应:“我去!我去告诉他!同志你放心,我告诉他你可厉害了!”
“嗯,谢谢你们。”
甘兰芽说完,带了一些能浮上来的东西,开始游向那列侧卧的火车。
其实火车已经看不大出来了,站在上面的人小腿肚已经没过了。
水很急,也很重,是混浊的泥水,偶尔还有树枝撞过来,会划伤人。
这样密度的水里,甘兰芽从坡地游到火车旁,感觉很吃力。
但总算游到了。
她试探着站上火车。
火车上的人在喊:“小心脚下,有的地方是窗户,你会掉下去的,得靠边走。”
对,火车侧翻了,又因为要救人,很多窗户都是破的,这种情况下在上面走,一不小心就是踩坑。
甘兰芽很小心,一边走一边喊:“好,我知道了,你是女同志你先过来,我把绳子给你,他们会拉你先上去。”
喊话的人却说:“我是乘务员,让别的人先走,我最后。”
甘兰芽暗自叹了口气,继续小心翼翼的在火车上走。
终于,靠近了另外两个看起来摇摇欲坠的人。
电筒光晃来晃去的,甘兰芽也看不清人,对他们喊:“一个一个来,先过来一个。”
有个声音急急的回应,还推开另外一个人:“我,你先救我,我脚都割破了。”
甘兰芽听着这声音,借着微弱光线努力的看他。
嗬!不就是那个偷死人东西的贼眉鼠眼吗?
他明明应该是在那边聚集地的,怎么会跑到这火车上来了?
不会是大水来之前,他在这火车上行窃吧?
甘兰芽不禁低嗤了一声:“切!你?!你等着吧,等会儿救你!”
贼眉鼠眼急喊:“为什么不先救我!”
“为什么?你心里就没点数?想活命就等着,最后一个才轮到你。”甘兰芽丢下这句,努力的移向另外一个人。
这人似乎是个哑巴,看着甘兰芽指手画脚,“啊啊啊”的,满脸感激。
甘兰芽想着何遇以前的样子,向他点点头,把绳子给他绑住,头部用蒋衡水他们自治的浮力板托起,再向坡上喊:“拉!”
很快,坡上的人就把人救了上去,再把绳子抛回来,甘兰芽就继续救人。
用了这个方法,甘兰芽顺火车小心翼翼的走着,陆陆续续救了七八个人。
救的时候,有人一直在哭,说已经有好几个人被卷走了,她看着他们卷走的,心里难受得不行。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种突然的灾难,人类无能为力。
第696章 老天的考验
甘兰芽沉默着,把比较靠后的人都救了,努力回到最初的火车边缘那边。
这个时候,她都开始觉得冷了。
泡在水里有将近两个多小时了,体力也不行了,光这么在火车上淌水走着,都觉得很吃力。
好在,还剩两个人,她就可以回去了。
她是这么想的,但是老天似乎不这么想。
当她靠近最初那个女乘务员的时候,还喊着“你过来一点,我现在给你绑绳子”,但是女乘务员估计体力也不行了,在小心翼翼淌水行进的过程中,一脚踩空,人倒在了水里。
“啊……!”
女乘务员发出一声喊,很快声音就被水淹没了。
还好坡上的人有照手电,蒋衡水大喊:“那,那儿,小甘,人在那儿!”
甘兰芽一下子跳入水里,想抓住女乘务员。
但是,很明显,她每游一下,都觉得手臂有千斤重,那人只在两米开外,她就觉得万般吃力。
可是怎么办呢,人命关天,救人要紧。
她拼尽全力的游向乘务员。
乘务员已经懵了,两只手举着,乱扑腾。
甘兰芽好不容易游到她身边的时候,她紧紧的抱住甘兰芽。
本就疲惫不堪的甘兰芽,差点让她抱得喘不来气。
“放松,放松,你这样,我们会一起死的!你放手,我已经拉住你了,死不了!”
甘兰芽凑在她耳边呼喊了几遍,乘务员才放开她一点。
甘兰芽把绑在身上的浮板给她,都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替她绑了,只嘱咐她:“你抓住这个,一定要抓住,我,我不大行了,我得先喘口气,让我喘口气。”
甘兰芽仰着头,踩着水,先让自己放松一点,但一只手还是紧紧拉着女乘务员,她知道这时候她不能松开绳子给人绑,一松开,她自己说不定都游不回火车上。
她本可以和女乘务员一起回去的,但是……特么的,那个贼眉鼠眼虽然不是东西,但,还罪不至死。
还得救那个混蛋。
流水其实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急了,但是体力不支的情况下,稍微有点冲击力都是人无法抗衡的。
女乘务员抱住了浮板,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危险了,意识倒清醒了些,问甘兰芽:“你还行吗?真对不住,刚才我没注意脚下,就掉下来了。”
甘兰芽声音轻微:“没事,我缓一缓,再给你绑绳子。给我一点时间。”
女乘务员不再出声,很配合。
坡上的人看得惊险,电筒光照耀下,只是两个人头在流水中沉浮。
蒋衡水大喊:“甘同志,你们没事吗?要拉了吗?先一起拉回来吧?”
这可把火车上端艰难站着,唯一剩的那位“贼眉鼠眼”吓坏了:
“哎!怎么回事!还有我呢,还有我,你们不救我了吗,混蛋,你们都是混蛋!”
有人在建议:“甘同志已经救了这么多人了,不然把甘同志先一起拉回来,再把浮板和绳子丢给最后那个同志,这样也是能把人拉上来的。甘同志真的太累了,再这样下去,她会出事的。”
“你说的对!”蒋衡水当即做了决定,向火车上喊:
“哎,那位同志你别怕,稳住,我们先把两个女同志拉上来,再把浮板和绳子抛给你,你自己绑住身体,我们拉你上来,你一个男同志,要坚持一下!”
第697章 恶人的脑子里都是屎
心理学中有个“投射效应”的说法,大意是说,一个人对待事物的看法,往往是这个人内心真实状态的投射。
基本上心无善念的人,他看别人也是没有善心的。
恶人的脑子里当然都是屎。
“贼眉鼠眼”一听蒋衡水这么喊话,他紧张了,害怕了,就怕别人不救他。
他张口对着坡上就是大骂:
“艹!为什么别人都是救上去的,为什么我要自己绑?万一你们不把绳子抛给我呢?万一抛给我,我没拿到呢?万一我也像刚才那个女人那样掉下去了呢?不要,我要那个女人救我,救我!谁让你们出歪主意的,我艹你们祖宗十八代,你们这样也算救人啊!天打雷劈了你们!”
他不骂人还好,大家都在想救他,他这一骂人,坡上的很多人都生气了。
一旁看着的好多人都开始出声责骂他,说的很多的,就是气话:“哎哟,怎么还骂人了,这种人,真是别救他算了!”
“TMD他以为他是谁!人家一个姑娘泡在水里这么久,不过让他自己绑一绑也不行啊?”
“别理他!只管把那个女英雄拉上来再说!”
“就是,天这么黑,太危险了。”
“对,咱拉!先把甘同志拉上来!”
这些话一句一句的送进“贼眉鼠眼”的耳朵里,这个混蛋急得不得了。
正当大家想先把甘兰芽和女乘务员一起拉上去的当儿,他忽然从火车上跳下水,身体压在女乘务员上方,紧紧的揪住女乘务员手里的浮板。
一瞬间,女乘务员被压得看不见,甘兰芽也差点被压下去。
坡上的人集体惊呼:“啊!”
然后是集体静默了一会儿。
再之后,才是争先恐后的责骂声:
“他干嘛!”
“要死啊!”
“哎哟,她们没事吧!”
“TMD把这个人按在水里按死!TMD这人神经病啊!”
“不要救他!”
“啊啊,那个姑娘要沉下去了!”
蒋衡水也急得不行,狂喊:“喂,你怎么能这样!你想死也别连累人啊,你这是干什么!甘同志一次不可能救两个!你这样不是要压死别人吗!”
而水里,甘兰芽也是气得不行。
但是这种时候,她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也明白,骂人没有用。
她只能先托住“贼眉鼠眼”的头,把他从乘务员那边拉下来,不然,他的重量,会把女乘务员压死在水里的。
确切的说,女乘务员已经呛了好几口水,话都说不出来了,眼白在黑夜里翻了几翻,无力的靠在浮板上,真的就是求生的本能才没放开浮板。
坡上的人还在骂。
很多人都说,要甘兰芽把“贼眉鼠眼”丢水里弄死。
说实话,甘兰芽真这么想。
这人刚才的行为简直就是杀人,但是现在他们三个人搅在一起,她体力不够了,按他水里不一定行,但女乘务员一个不慎会先死。
甘兰芽当机立断的对“贼眉鼠眼”说:“你放开浮板,让我先送她上去,然后我回来救你。”
“贼眉鼠眼”哪里肯放,反而抓紧点,不顾别人死活:
“我不信。你不就是看不起我,才不先救我的吗?万一你送她上去了,你把我丢下呢?你先救我!”
甘兰芽:“本来你好好说,可以的,现在不行了,她被你压了几口水,已经半昏迷了,不送她上去,她在拉上去的过程都有可能会死。”
“我不管,我不放,我们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我根本托不起两个人,你要怎么样才相信我?”
“你怎么都不信你,要么你先救我,要么你让她自己一个人上去,你留下陪着我!”
第698章 刀架在脖子上了
黑夜里,甘兰芽的眼里闪过怒火。
但这种时候说废话没用,需要的是冷静的谈判,等待时机再做打算。
甘兰芽还是理智的先答应了下来:
“好,那我们得先退回去一点,你抓住火车,我才能腾出手帮她把浮板绑好,让上面的人顺利的把她拉上去,她已经没有力气了,一个人是抓不住浮板的。”
“看,你怎么都是不愿意先救我的,不过也好,有你陪着我,回去就回去!”
“贼眉鼠眼”的声音有点狠戾,倒像他受了很大的委屈。
甘兰芽深吸一口气:“你拉住她,我托住你,这样我才能游回去。如果你放开她,我不会救你。”
甘兰芽松开一只手,吃力的游向火车。
“贼眉鼠眼”为了求生,倒也配合,拉住了女乘务员。
好在这一段水因为火车的阻挡,水流没有那么急,三个人终于靠近了火车。
甘兰芽顺着火车摸了摸,摸到一根不知道什么硬硬的杆子,甘兰芽嘱咐贼眉鼠眼拉住杆子,她给女乘务绑好浮板。
女乘务员意识有点涣散,甘兰芽刚给她绑好,她的手就无力的垂下了。
甘兰芽大力的拍了她几下脸:“醒来!不能睡过去,你家里人一定等着你呢!”
女乘务员张开眼皮看了看她,微弱的说:“谢谢你,我会记住你的,英雄。”
甘兰芽这才把绳子解下来,给她绑住,喊都喊不动了,只是手往上抬了抬,示意坡上的人拉。
坡上的人一拉,就发现,水里只有女乘务员一个人。
蒋衡水:“甘同志怎么没回来?”
众人开始骂:“怎么回事?是那个男人留下了甘同志吧?”
“肯定是!”
“TMD是不是男人!”
“这种人不能救!让他死在水里面!”
“甘同志,甘英雄,回来,只管回来!”
坡上的人越骂,“贼眉鼠眼”越是紧紧拽住甘兰芽。
从女乘务员离开,他就一直死死拽住甘兰芽,生怕她一不留神游走了。
在冰冷的水里,甘兰芽都能感觉他的手死紧死紧的拽住她手腕。
甩是甩不脱的。
只能想办法。
甘兰芽靠在水下的火车上休息,但脚得不断踩着水的。
身体已经有点没有知觉,不单单是累,还因为夜晚的水太冷了。
但眼看着人们已经把女乘务员拉上去了,她松了口气。
她一个人的话,是游得回去的。
但累是真累啊!
要说救人后不后悔?
那是没有的。
她并不盲目,自己的游泳技术还是不错的,这么多人里面,她应该也是吃得最饱的,体力有所保证。
至于眼前这个人,她已经不准备救,她的好心没到这种程度。
本来想着这种人小偷小摸,又是大灾之后,不能惩罚太过,留他最后一个就行了。
毕竟道德是约束自己的,不能指望别人和自己一样。
但是这个混蛋刚才的举动,已经不是小偷小摸了,是已经没有良知了。
她现在在打算,怎么甩掉他。
坡上的人正在进行小讨论,好几个人的意思是,刚才那个差点害死人的男人不能救,把绳子抛给甘兰芽就得了。
他们根本就想不到,这个时候这么说,无异于在撺掇“贼眉鼠眼”下杀手。
求生是本能。
面临生死,很多人什么都是可以舍弃的。
尤其是“贼眉鼠眼”这种东西。
当甘兰芽感觉他一个手松了一下之后,很快,有尖尖的东西抵在她脖子处。
坡上照手电筒的人惊呼:“看,好像有刀,那个人有刀!都反光了!”
第699章 水中的决斗
坡上照手电筒的人惊呼:“看,好像有刀,那个人有刀!都反光了!”
坡上的讨论静止了。
蒋衡水作为救助队的领头人,当即站到能站人的最边上位置,对着甘兰芽这边大喊:“小心!甘同志,他想干什么!”
甘兰芽不出声。
累。
这样喊是没用的。
她也不怕。
她保存体力等待机会。
但“贼眉鼠眼”出声了:“你们竟然想丢下我?呸!一群假惺惺的王八蛋!如果你们敢只把绳子给这个女人,我就弄死她,要死一起死好了!”
“没说只把绳子给她。”
蒋衡水还是挺拎得清的,知道这种时候只能安抚,转身和后面帮忙的人说:“好了,丢绳子丢绳子,把绳子丢过去!”
“贼眉鼠眼”脑子还转得挺快,又说:“我不会游泳,你们光给我绳子也不行,把浮板也给我!”
蒋衡水:“浮板浮板,给他!”
有人看不过眼,也不懂得坏人的心思和这种形势下的处理方法,还在那儿执拗呢:“别给他!淹死他!”
蒋衡水都急了:“这种时候说这个干什么,不能让他伤了甘同志。”
“对,不能让他伤了我们的女英雄。”
有人恶狠狠地说:“哎呀,让他先上来,上来再说!”
“唉,你们别说了!”
但是人多啊,这些争执声多多少少都入了“贼眉鼠眼”的耳。
他攥住甘兰芽的手腕更紧了。
绳子抛过来的时候,“贼眉鼠眼”恶狠狠的说:“你拿!拿了帮我和你一起绑住,不然我割你喉。”
甘兰芽冷笑:“我要是你,我就不这么说了,这种时候,你求我还差不多。”
“你还挺不怕死的啊!”
“我怕什么,我割我喉,我死了,你就能活?傻不拉几的!”
“哼!你他妈嘴倒是挺利索,别废话了,快点绑好!我也可以不割你喉,我捅你几刀,你还不是也要死。”
甘兰芽不跟他多啰嗦,拉过绳子:“你拉住我手腕,我怎么给你绑?放开!”
“贼眉鼠眼”的脸,在水里努了几努,吐出一口脏水:“行,我抓住你辫子。”
他真的一只手拿刀抵在甘兰芽脖子上,一只手抓住了甘兰芽的辫子。
这样甘兰芽确实跑不了。
甘兰芽那个气啊,但只能先憋着。
她手里拿着绳子假装帮他绑,忽然,她在水下的膝盖弹起来,用力拱开“贼眉鼠眼”持刀的手,绳子就勒向了“贼眉鼠眼”的肩脖部位,抵在水中的火车上,想迫使他放开她。
这一下,甘兰芽是休整许久后的蓄力,真是用足力气的。
但是,甘兰芽还是低估了“贼眉鼠眼”在求生情况下所做出的反应。
这个混蛋手被弹开了,但是那把刀,竟然被他紧紧攥住,没有弹落掉。
当他的脖子被甘兰芽勒住的时候,他拽住甘兰芽头发的手倒是放开了,来扯绳子,但另一只手里的刀却刺向甘兰芽。
岸上的人都惊呼起来:“小心!”
“啊啊啊!这人简直是个恶鬼!”
“甘英雄快弄死他!”
第700章 空间还有这种功能
水很冷。
还带着含有泥沙的腥臭味,扑进人嘴里。
就在这样的难受里,甘兰芽感觉左边肩臂处一阵刺痛。
但到底是手臂还是肩膀,她已经分不太清楚,打斗引起的水浪模糊了她对身体的感知。
而那个混蛋的眼神,在不断晃动的电筒光下十分疯狂,刀也还要刺来,甘兰芽只能松手。
她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
那个混蛋眼看她入水,竟然不管不顾的,手里握着刀,头也探下去要拉甘兰芽。
虽然他一探下去,就惊觉离开后背的火车远一些,水中那种无依无靠的感觉,让他马上抬起头出水面呼吸,但是他猛力想冲下去时,手里的刀还是刺伤了甘兰芽的腿。
这一点,可没有人看清。
但人们看见那个混蛋扑向甘兰芽的,坡上的人惊呼不已。
此时水非常混浊,又是黑夜,水下什么都看不见。
甘兰芽潜下去以后也做不了什么,凭着感觉游得离开那个混蛋一些以后,她就浮上来了。
但坡上的人都慌了,手电筒乱晃,甘兰芽都辨不清方向,只看见不远处的“贼眉鼠眼”沉浮了几下,“啊啊”的叫唤着,就在水中消失不见了。
甘兰芽想努力游向坡边。
但是,肩臂处刺痛得每划一下都像在割肉,腿上的伤一动,好像腿在抽筋。
身体越来越没有力气。
流动的水更是像一个蛮横的大力士,不断的推动着她,要向远处那不知名的地方流去。
斗不过流水啊!
这种原地打转的感觉太糟糕了,简直是在自耗体力直到自杀。
视线都模糊了。
整个人晕乎乎的。
甘兰芽知道自己失血了,也有点失温,体力更是到了尽头,她可能游不到坡边就会沉下去。
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进不进得了空间?
但是没有办法,她现在肯定游不了,只能进空间休整一下。
噢,只是一下,她只需要休息一下。
甘兰芽对自己这么说着,意念一动,就感觉眼前的一切变了。
模糊的视线里,是一层蓝盈盈的光,空气清新,没有了水四下晃动得人头晕的那种无助感,温度……噢,温度也好舒服啊。
甘兰芽倒在地上,放心的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完全不知道睡了多久。
当甘兰芽醒过来的时候,真是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她撑了好几次眼皮,才睁开了眼睛。
视线都是朦胧的。
她揉了好久的眼睛,才能看清一点。
是她亲爱的空间没错了,就是为什么现在的颜色是一种极淡极淡的蓝色呢?
好像她进来的时候,不是这个颜色的。
算了,不管了,只要她在空间就没事,这里不会有人伤到她。
还是神奇的,要不是她有这个空间,刚才她都要体力不支淹死了。
噢,是刚才吧?
甘兰芽抬腕想看表,发现自己并没有戴在腕上。
哦,好像她下水的时候把手表丢空间了,在哪儿呢?
甘兰芽从地上爬起来去找。
就在这爬起来的过程里,甘兰芽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腿一点也不疼。
衣服也没有湿。
哇!太神奇了!
空间还有干衣机的效果?
甘兰芽自己个笑了笑,脱下长裤子,检查自己的伤势。
她记得当时“贼眉鼠眼”的一刀是刺在她大腿的……
咦?怎么没有伤痕呢?
第701章 到底该开心还是该伤心
甘兰芽检查自己的伤势。
来了这保守的七十年代,平时都不能穿裙子,这会儿两条白生生的大腿上,却是一点伤痕都没有。
咦?怎么会这样呢?
难道是记错啦,那个混蛋并没有刺中她?
那当时她痛得不得了是怎么回事呢?
甘兰芽狐疑着,干脆又把衣服脱了,检查手臂和肩膀。
如果说刺在腿上的一刀,可能是因为在水里的关系,她身体感觉麻木了,其实并没有伤到她,那么“贼眉鼠眼”刺在她肩臂处的一刀,她是清清楚楚的看见,血从手臂飙出来的啊。
伤口在哪儿呢?
甘兰芽拉住自己的左手臂,上上下下看了很久,没有伤痕。
奇了怪了!
难道是右手臂?
她的记忆这么差了?
甘兰芽不死心的又扒拉了自己的右手臂看。
也没有。
完全没有。
这就不对了啊!
甘兰芽真的没法相信,之前那种痛感,那种抬一下胳膊都像上刑的感觉,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不可能没有伤痕的。
她去找了保存在空间里的小镜子,对照着一个衣橱上的镜子,仔细的查自己的后背。
没有。
没有任何一条伤痕。
按理,泡水的伤痕,应该外翻可怖才对,现在却是完全没有痕迹。
逆天了!
她呆呆的坐到地下,愣了半天,最后笑了:“WHAT!我可真是太牛叉了!”
一定是空间有治愈她伤口的能力。
一定是!
否则完全无法解释了!
甘兰芽开心坏了,站起来伸伸胳膊抬抬腿。
哦豁豁豁,她现在浑身是劲!
再救十个人都没事。
不过之前的人已经都救下了,“贼眉鼠眼”估计已经沉入水中与火车同眠了,没事了。
现在得马上出去,不然外头的人肯定都急坏了。
爷爷会担心的。
甘兰芽迅速的穿好衣服,还狼吞虎咽的吃了一个储藏在内空间的鸡蛋,感觉自己没有任何不适,她准备出空间。
她还想着,外头都是水,她闭上眼,憋住呼吸,意识里就是一个“出”字……
咦?有点不对,怎么没有湿漉漉的感觉?
甘兰芽睁开眼。
四周什么都没变,她还在空间。
呃……
怎么没出去呢?
再试一次。
她再次闭上眼,憋住气。
半分钟过去了,她睁开眼,一切没变。
有些懊恼呢!
再来!
然而不行。
甘兰芽试了好都次,就是不行。
到底是哪里的问题呢?
是不能闭眼吗?
那再试。
嘶!也不行。
是不能憋气吗?
再试!
还是不行!
甘兰芽从一开始的从容快乐,试到后背出了一身冷汗,最后都不行。
出不去。
她跌坐在地上,一筹莫展。
特么的这空间到底闹哪样啊!
怎么还有出故障这回事呢?
说好的神奇无比呢!
现在是搞什么飞机呢?
甘兰芽气得捶地。
但是没有办法。
她在空间里找了找,找到了自己那只手表,那只何遇送的定情手表。
手表短针指向十点十分。
她默默算了算,她下水救人的时候,大概是七点以上,后来天越来越黑,救女乘务员的时候,大概得九点了,再后来,和“贼眉鼠眼”在水里纠缠了有十几分钟,那么,最多是到九点四十吧。
现在十点十分的话……还好还好,她不过是休息了半个小时,没事没事,她只要马上出去就没事。
想想,好好想想,到底是哪里的问题,为什么出不去呢?
第702章 天大的悲哀
甘兰芽在空间里急着出去,她并不知道,外面,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昨天的轨道区域,现在已经是一条宽约十米的河,火车已经彻底看不见了,完全沉在水中。
河水混浊的向着远处流去,速度不算快,但如果不会游泳的人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坡上,很多人都还站在昨晚的位置,并没有离开。
他们看着河水,眼神从焦急,几乎都变成了惋惜。
那个救了十几个人的女英雄,从昨晚那么黑的夜里到现在,这么久都没有冒头,是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水无情,灾无义啊!
一夜之间,就死了好多人,但最可惜的,是甘同志。
好多人叹息着,议论着,哭着:
“唉,真是太可惜了,怎么会这样呢。”
“呜呜,她是为了救我才这样的,我真是不想活了。”
“快别这么说了,她拼了命把你救上来,你这么想,对得起她吗?”
“哎,那个拿刀子的混蛋是死了的吧?”
“肯定死了!他冒了几下头就沉下去了。”
“混蛋!他要是没死,上来都得被这么多人打死!”
“听说了吗,那个甘英雄,还有个爷爷呢!老人还等着她回去呢!”
“唉,别说了,我心里难过得不行。”
“太惭愧了,我咋就不会水呢?我要是会水,我还能下去救一把的!”
“昨晚那么急的水,会点水的也不敢下,下去就是添乱。要是有多余的绳子还能好点,可现在是什么时候,真的是屁都没有。”
“你们啊,也是没想明白,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个个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就算有绳子绑着,下去了也没力气救人的,下去能干什么吃?这个姑娘是真勇敢!真是佩服,该给她竖块碑……”
“……”
而救助队队长蒋衡水,正站在一棵树下。
一个大男人,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他在水边守到天亮,帮忙给何正韬传信的人来说:
“蒋同志,咋办?那个老人一直问,甘同志怎么还不回去,我,我该用的谎都用了,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蒋衡水仰头看天。
但眼泪还是滑了下来。
昨晚的情况真的太紧急了,要不是甘同志站在坡上喊,至少会有一百人来不及跑上坡,要不是甘同志下水救,至少有十一个人会在他们眼皮底下死去。
虽然已经有很多伤员被冲走了,但还是要感激甘同志,救回了很多人。
但是甘同志,在最后的最后,竟然被人捅了刀子,再也没有冒头。
这真的是天大的悲哀。
蒋衡水大力抹了把眼睛:“知道了,我去见老人,我给老人下跪,是我这个大男人没有用,没有保护好舍己为人的甘同志。”
于是,好多人跪在何老呆着的树下。
这些人有的感怀是甘兰芽大声喊,他们才从坡下爬上来;有的是被救的人,有的是列车上的同志,总之都是受到甘兰芽帮助的。
这些人跪了许久。
直到何正韬说:“你们都起来,不会的,我孙媳妇不会死的,她说了,她一定会回来的,你们这样,是非说她没了,这个结果我受不了,你们都起来,咳咳咳!”
第703章 怎么说得出口
何老情绪激动极了,脸色很不好。
同样在树上的佘湘容对着树下的人厉喊:
“你们干什么,你们别吓老人家,他有病的,要吃很多药的,你们别胡说,快去把小甘姐姐找回来,就算找不回来,你们找点东西来给老人家吃也好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很多人都拿出了自己的“珍藏”,有的是两根快折断的香烟,有的是半个鸡蛋,有的是一根已经有味道的玉米,有的是一包包在纸里的麦乳精……
佘湘容很失望:“就这?”
蒋衡水很惭愧:“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已经跟来拉重病人的部队同志说了,等他们再来的时候,想法子弄点东西给我们吃,实在是难呐,听说县城很多房屋塌了,很多人死了,救人都救不过来。”
何老很生气:“我不要,我孙媳妇安排我安排的好好的,她临走药都给我放好的,她会回来的,她会回来的,你们都走开,我不相信你们!”
人群无奈,渐渐散去,只剩下蒋衡水依旧站着,守护着老人。
水还在流,但速度慢下来。
人还在救出去,缓慢而焦心。
那个救援的车一趟只能拉十几个人,这么多人,没有个三四天拉不完,事实上拉出去也安置不了,附近县城的人都还没处安置呢!
唉,这种大灾,百年难遇,每个人心头都很沉重,不知如何是好。
别的不说,现在这么大灾,水里不知道多少细菌,水都不能喝,烧水的工具都没有,这就让人分外的焦虑。
列车长伤了一只手,吊着胳膊来看何老,十分诚恳歉意的请何老从树上下来,承诺他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他,并帮他联系到家人。
何老脸色苍白,紧紧抱着甘兰芽临走塞给他的包裹:
“不,我孙媳妇嘱咐我的,谁也不能相信,她会回来的,我要等着我孙媳妇!她不回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向我孙子交代,我没法下来,我没法下来啊!”
老人那么坚持,也那么悲伤。
听见的人都只有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列车长向四周看看,问蒋衡水:“蒋同志,那老人的孙子呢?”
蒋衡水倒也不知情,正不知道问谁呢,佘湘容冒出来说:
“嗐!他孙子就是……那个人之前说,是帮你们修线路了,后来又说联系到县里了,县里急需要人处理什么通讯的问题,就有人来把他拉走了,我说你们到底管不管我,我是救你们的小甘姐姐的朋友啊,你们得先救我啊!先帮我联系我姑姑,我姑父在首京当大官的啊!”
列车长和蒋衡水相互看看,自动忽略佘湘容说的后半段,都对前半段的内容又惊讶又敬佩。
列车长:“这么说,老人家的孙子,就是那位何遇同志?他可真是啥都懂啊,是他用我们的一个破收音机联系到了就近的县里来帮忙,先转移走了一些重伤员,不然这次莫名其妙的水冲过来,只怕死的人更多,这……蒋同志,这事,咱们得通知那个何遇同志啊!”
蒋衡水立马低下头,不说话。
让他做别的力气活都行,让他去通知这种事……
怎么说得出口?
还是不要了。
要去别人去,这种事不要找他。
第704章 不能丢下她
列车长看着蒋衡水的脸色,为难半天,觉得自己也没法去通知。
他也做不到。
他咬着唇憋了半天劲,最后说:
“不然,我们先不通知,我们大家都想想办法,万一找着了呢?之前组织人去水流尽头找了,万一有消息呢?”
蒋衡水连忙点头:“对对对,万一找着了呢?”
虽然渺茫,但谁的心里不是含着希望呢?
于是,最终,大家都选择了先不通知何遇。
蒋衡水很负责任的留了下来,帮忙照顾何老。
近中午的时候,县城来的救援人员送来了一车东西,列车长组织人搬运,所有人都涌过来,希望是第一个拿到物资的。
也难怪,很多人已经近两天没吃东西了。
但是列车长站在车上说:“同志们,能让甘英雄的爷爷先吃吗?咱们不能当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啊!”
没有一个人有异议。
大家都沉默了,主动的让开一条路。
列车长让人拿了一包糕和一军用水壶的水,给何老送去。
然而何老不肯要:“我不吃,我只吃我孙媳妇做的东西,我孙媳妇什么都想得到,我孙媳妇做的东西好吃,我不吃你们这些干巴巴的东西。”
老人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
送东西的人眼圈也红了。
一旁的蒋衡水忍着满心的难受,劝:
“老人家,再不好吃,你也吃一点,大家都去帮忙找了,万一她困在下游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呢?看见您这样饿着,她会难过的吧?”
何老听着这句,看了一眼蒋衡水:
“你说的对,但是我还是不吃你们的东西,我孙媳妇说了,要吃得健康,还要先吃药的,我不听话,我孙媳妇会生气的,我的药呢?”
何老拉开了抱了一晚上的包,低头翻找。
这一看,老人忍了又忍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那孩子到底在这么艰难的时刻,怎么藏下这些东西的?
只见包包里都是一些好吃的、不容易坏的食物,有咸鸭蛋、爆鱼块、糖饼、云片糕、蜂蜜、还有炸锅巴,而药物,是一包一包分好的,上面还写了早中晚,非常容易辨认。
老人默默的拉上拉链,对树下的蒋衡水说:
“我不吃你的了,我吃我孙媳妇给我准备的,我家孩子那么深明大义,我也不给你们找麻烦,就是你们真的要去找她啊,不能把她丢下啊!”
听着老人的话,蒋衡水当即表态:
“必须的!老人家,您先下来吧,我这就去找,甘英雄巾帼不让须眉的,那么厉害,我觉得她一定能回来的。列车长已经安排好了,运送物资的车离开的时候,就先把您转移出去,您先下来,接您的人很快会来的。”
“我不走。没有看见我孙媳妇,我不会走。同志,你不用再说了,你们说什么都比不上我孙媳妇一句话。不要浪费口舌了,我很累,我要休息一下。”
老人抱住包包,闭上眼,靠在树干上休息了起来。
蒋衡水叹气。
正要走,已经被移到树下的佘湘容拉住他:
“东西给我吃吧,我是小甘姐姐救下的,她一定希望我吃饱的,你们有没有通知我姑姑啊?我姑姑怎么还不来啊!你刚才说送物资的车走时会送伤员出去,轮到我了吗?我是小甘姐姐救下的,还轮不到吗?”
蒋衡水看了看她,把手里的东西分了她一半:“那给你一点吧,物资实在是紧,这些都是大家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么少?那你帮我联系我姑姑啊!”
压抑了一晚上的蒋衡水当即生气了:“你!我现在要去找甘同志,你觉得哪个重要呢?”
第705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蒋衡水真是气着了,人与人的差距真的太大了。
老人说是不想给人添麻烦,其实还不是知道物资短缺,故意的不吃他们的东西。
深明大义的一家人。
而眼前这个姑娘,算个什么!
佘湘容却在地上撒泼:“我不管我不管,你们怎么能这么没人性呢,还是小甘姐姐好,呜呜,姑姑,快来救我啊!”
蒋衡水不再理她,转身走了。
他还是适合做点力气活,跟这种小娘们纠缠,太让人生气了。
还是再顺着水道找找吧,昨晚那根绳子,也可以利用起来,在下游挡一挡,看看能不能挡点什么。
要是甘同志真的出事了,这么久了,应该会浮出……
唉,不敢想!
不能想!
蒋衡水绷紧脸,大步走开了。
甘兰芽在空间急得要死。
突然想起谢松龄上回说的,像老母鸡找地方生蛋那么急,她又一下子坐在地上笑了。
妈呀,那个臭小子,明天应该是生日了,爷爷也是明天的生日呢!
她答应了给他们做蛋糕的,然而现在被困在了这个地方,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按照以往的印象,空间应该是别人看不见的,而且她进入空间的时候是水下,那是不是说,如果不是她自己出去,永远不会有人找到她呢?
啊啊啊啊!
不要啊!
她的阿遇可怎么办呢?
急一阵,笑一阵,又急一阵,甘兰芽在空间绕圈圈。
然后她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她不会死在里面的吧?
不会的吧?不会的吧?不会的吧?
要是她死在里面,那空间是非常久远古老的东西,里面应该有别的尸骨的,但是她得到这个空间的时候,里面并没有,只有一些古老的道袍和法器什么的。
对了,那些东西里,会不会有什么记载呢?
还是,魂魄会重新穿越?
甘兰芽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一身身的汗。
她开始去翻找那些古老的东西。
那件道袍她使用过几次,都是为了吓谢李氏,现在她把衣服翻来翻去的看了半天,除了发现这衣服不是普通的丝或者棉织的以外,别的也看不出什么。
还有就是一面古老的铜镜,后面刻着古老的文字,似乎是说的什么事,但是她看不懂啊。
还有两本古老的书籍,那些文字,简直类似于甲骨文。
真真的书到用时方恨少。
甘兰芽这会儿简直是抓心挠肝的后悔,为什么她就不是考古学家呢?
这些上面到底写的啥?
有没有前辈出来指条明路呢?
甘兰芽跪在地上,向四方磕头,嘴里喃喃自语:“老祖宗、老前辈、那个上帝啊,不不,神仙啊,天帝啊,菩萨啊,救救孩子吧,告诉我到底怎么能出去呢?”
真的,一个人到了没有办法的时候,基本上都会这么做一下来安慰自己,否则都要急疯了。
做完这些,甘兰芽去拿了手表看。
咦?怎么还是十点十分?
啥意思?
这表坏了?
啥时候坏的?
甘兰芽把手表在手心敲敲,发现手表的三根指针停止了。
想爆粗!
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的就是她现在这个情况吧?
还能再糟糕一点吗?
在一个无法出去的空间里没有了时间概念,这不是要逼疯人吗?
现在到底是几点?
她到底在里面多久了?
还能出去吗?
甘兰芽跌坐在地上。
现在想骂人都没有力气了。
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