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弃守山顶
就算看到对面的“乌龟堡”已经岌岌可危了,郑芝鳌却连一点进兵的意思都没有,完全是在看热闹。
等迫击炮收拾完从热兰遮城堡里开出来的援军,他就给舰队发信号,让舰炮继续招呼“乌龟堡”里的守军。
你们的“龟壳”再硬,也架不住成千上万枚铳弹的猛砸,一次不行就多来几次,反正这次不收复大员就不收兵。
眼前的这个“乌龟堡”远不如山下的热兰遮城堡坚固,已经被铳弹打得千疮百孔,可是里面的红夷却茛得要命,就是不出来迎战也不选择撤退。
郑芝鳌都怀疑他们是不是蹲在里面被疾风暴雨般的铳弹给活活轰傻了,不过从适才的情况来判断,他们至少还会呼叫支援,距离变成白痴还得一段时间。
既然不用出兵攻堡,那郑举这个先锋官就成了摆设,他手下那两千士卒也跟着在山脊上看热闹,这仗打得倒是轻松愉快。
完全是己方的大铳手与红夷所据的堡垒在较劲,步卒反倒成了看客,要不是天气炎热,还在打仗,大伙都想下海畅游一番了。
“兄长,这还让愚弟上去一试身手?”
郑举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若是舰队执意拆墙玩,把红夷当初老鼠来戏弄的话,那还派陆师上来干嘛啊?
这可到好,上万人在大员岛上大眼瞪小眼在瞅着对面的炮击场面,跟看戏差不多,午饭的时候真是一边吃一边看,不时还有叫好喝彩的……
“你急个球!你也不想想,若是咱家人马占据了山顶,大堡里的红夷能不急?红夷若想夺回山顶,你还怕无仗可打?”
郑芝鳌已经彻底弄明白了太子爷教授给镇海伯郑芝龙的战术,这招实在是太高明了,真可谓是拿捏住了红夷的七寸,他们想龟缩防御都不行了。
原本郑氏高层是打算从大员镇登陆,然后占领这里作为桥头堡,利用大铳与热兰遮城堡里的守军进行对射,然后派兵穿越开阔地,实施攻城战的。
但由此带来的后果就是会出现极大的伤亡,开阔地有数百步之宽,红夷在城头可以用各种火器进行阻击,而且热兰遮城堡的内城有基地,平地陡升数丈,极为难以攀爬。
故而镇海伯郑芝龙在对比过两套方案之后,欣然绝对采取太子爷的那套伤亡小且收益高的方案,只要陆师攻占了山顶,便可以守株待兔了。
“呃……兄长高见!”
郑举也明白了,原来这是要以逸待劳,以守为攻,坐在山顶等着红夷兵往上冲,这还不跟打孙子一样容易么?。
纵使热兰遮城堡里有那么几门威力不可小觑的大铳可以掩护红夷兵的进攻,自家也有大铳,比红夷的多得多,还有这其貌不扬却威力十足的迫击炮。
那就再也不怕大堡里的红夷会发动反扑了,而且这么一来,过不了多久,大军便可以凯旋而归,将战报上奏朝廷,等着领赏了,真是快哉!
“回去告诉小的们,白天歇够了,到了夜里,都给本将瞪大了眼睛,放跑一个红夷,本将定不会轻饶!”
郑芝鳌可不会让自己的先锋部曲闲着,白天不打仗并不意味着晚上也不打仗,他就不信到了夜黑风高的时候,红夷不出来偷袭。
“兄长是说红夷会发动夜袭?”
郑举敏锐地觉察到情况似乎有变,换成了白天睡觉,晚上干活,但是这炮声隆隆,哪还休息得好啊。
“红夷没了山顶的堡垒,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与我军交战么?一千打一万?本将借他十个胆子!”
见识到迫击炮的威力之后,郑芝鳌对于夺取“乌龟堡”以及守住山顶的把握就更大了,红夷只要敢从山下的大堡里出来,那就别想再回去了。
“轰轰轰轰……”
舰队在半个时辰之内,发动了第四次炮击,这次似乎达到了乌特勒支堡所能承受的临界点,构筑堡垒的墙砖开始成块的被轰上天,甚至落到了数十步之外的地方。
四周尘土飞扬,几乎将整座残破不堪的堡垒都笼罩在内了,尽管有糖水、糯米、砂捣等材料作为粘合剂,在持续的炮击之下,这座看似坚固的堡垒也终于支撑不住了。
一大块墙体被炮弹打得从二层落下,重重的砸在地面上,整座堡垒上层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豁口,就像是门牙被敲掉,开始撒气漏风了。
旋即有一枚炮弹正好从豁口出飞进堡内,之后便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但这仅仅是乌特勒支堡末日的序幕。
在猛烈弹雨的重锤之下,这座坚持了数个小时,挨了数千枚炮弹的堡垒,终于发生了垮塌。
二层与一层的结合部中弹最多,导致支撑结构被摧毁了多半,原本均匀的受力不再平衡,向一侧发生倾斜,引发了局部的坍塌。
导致躺在一层的二十多名伤员被殃及,其中有一半被直接砸死,剩下的也被喷薄而出的尘土呛得不住的咳嗽,完全睁不开眼睛。
里面的守军忍不住这种地狱般的作战环境,从各个出口涌了出来,一个个连滚带爬,显得极其狼狈,但为了保住性命,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有的家伙甚至连武器都不带,就往山下的热兰遮城堡那边狂奔,一不留神,脚下踩空,直接滚了下去。
这时候没人会顾及里面的伤员,他们能够自行逃命就更好了,逃不了的话,大可以向海盗们投降。
腿脚还利索的都是心有灵犀地往山下逃命,在崩溃般的混乱之后,加齐上尉、德波尔上尉、威廉斯上尉以及新来的迈尔上尉的指挥权力便荡然无存了。
在性命攸关的时候,手下的士兵没人会在乎说什么,要是这些军官愿意开枪就开枪好了,那会直接促成一场兵变的。
面对海盗舰队发动的十几次炮击,士兵们早已忍受到了极限,任何来自外界的压力都会促使他们情绪失控,枪毙自己的顶头上司都是小菜一碟。
既然要死,起码先杀个人来陪葬,这样才划算,谁敢招惹自己,那他就是活够了,愿意跟自己一块去死。
否则,有一个算一个,最好别特么滴惹我!
哪怕是扬森那家伙来了,老子也不买账!
他愿意去打海盗,那就让他自己上去好了!
在乌特勒支堡死了那么多人,最后什么都没赚到,还让他们继续坚守那不是白白送死么?
“中尉,我们怎么办?”
南堡比乌特勒支堡还要靠近海盗大军的主力,只不过海盗集中火力来炮击乌特勒支堡,南堡这里的日子居然还能凑活过。
但是现在大家都看到乌特勒支堡已经发生了垮塌,里面的守军也彻底崩溃了,这样的话,南堡就成为了实际意义上的战术孤岛了。
用三十人来固守,对抗数以万计的海盗大军,那完全是在白日做梦,最高的选择就是立即撤退,趁着大家还没缺胳膊断腿。
“……好吧!你们没有异议的话,那我们也撤退!”
中尉副连长卢克德佩决定立即放弃这座比乌特勒支堡还小的堡垒,要是海盗们发现这里的守军居然还没撤退,那么大家就等着被对方打过来的炮弹给活埋吧。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极其明智的决定,挽救了大半个连的士兵的生命,所有人都在暗自庆幸,自己没有遭到乌特勒支堡守军的境遇。
根据南堡守军的目测以及估算,那里至少被一千枚炮弹击中,很多还是重炮发射的炮弹,有多恐怖,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体会得到。
换成自己驻守在乌特勒支堡,只怕早就要发疯了,海盗发动的每一次炮击就跟用锤子直接敲击自己的心脏一般可怕。
得到了解脱的南堡守军跑得飞快,以至于对面的海盗炮兵都难以瞄准这些急速移动的目标,最后被迫放弃了炮击他们的打算……
南堡被主动放弃,北堡的守军有就无心据守了,剩下小半个连的士兵也跟着溃兵撤往热兰遮城堡,那里是他们最后可以依赖的据点。
“你们知道山顶失守意味着什么么?”
扬森上校脸色铁青地看着从山顶跑回来的五个上尉和一个中尉,紧紧一天不到,这么重要的战略要地就给丢了,他差点被气得昏倒在地。
这六名军官也默不作声,反正干都干了,被上司训斥几句也无所谓,谁要是觉得能守住,他们就把自己的薪水都拿出来送给那些人。
如果山顶失守,热兰遮城堡别说坚持三个月,就算坚持一个月都做不到,敌军可以居高临下炮击城堡里的任何建筑,守军只能疲于招架。
“鉴于你们所犯下的过失和错误,今晚,我希望你们带领各自的士兵夺回山顶,击退那些野蛮脏脏的海盗,否则,我将把你们在此战的表现上报给巴达维亚的评议会!”
扬森上校也没啥好办法,只能用这个来威慑这些临阵抗命的下属了。
评议会的那些人都是没事找事型的,一旦有军官做了逃兵,他们是一定不会放过的。
“不过,诸位先生,只要你们带领士兵们夺回山顶,我可以给你们每人发五十枚银币。杀死一名海盗,可以得到一百枚银币!”
在一旁察言观色的勃尔格用高额的悬赏来缓解紧张的气氛,他相信用重赏的方式是能够鼓舞士气,激发斗志的。
就算这次前来进攻的海盗有一万人,而且都被扬森的手下给消灭掉了,他也出得起这笔钱,总比白白送给郑一官那个贪婪残暴的家伙要好得多。
“好了!下去准备吧!今晚九点我们就行动!”
扬森上校稍微和缓了一下口气,通知六个属下,必须要有所作为才行,不然坐以待毙,就这么窝在热兰遮城堡里,最后大家都得死。
敌军刚刚占领山顶,估计还要清理尸体,收拾残骸,架设炮兵阵地,这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即便是炮击山下的城堡,最早也得等到明天天亮。
“嗵嗵嗵嗵……”
“轰轰轰轰……”
扬森与勃尔格两人先是听到一阵炮声,接着就是传来了猛烈的爆炸声,连脚下的地板都在轻微的震动。
这说明海盗们开始对热兰遮城堡发动炮击了,他们未免也太高效了吧?之前向己方供货怎么没这么迅速呢?
“快!动用臼炮!发动反击!”
扬森早就预想到了这种情况,所以清楚直射的大炮并不能给予躲在背坡的海盗们多大伤害,这时候就要使用可以曲射的臼炮才行。
他急忙用望远镜查看山顶的情况,果不其然,山顶除了一些敌军步兵以及几堆用来照明和警戒的篝火之外,完全看不到火炮的影子。
那就说明郑一官将他们的火炮全都部署在了背坡位置,而且这种火炮跟己方装备的臼炮一样,都是可以进行曲射的,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报告!有二十五名士兵和三十七名珉兵受伤!”
第一次遭遇炮击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伤亡,这让扬森有些措手不及,敌军不但也拥有臼炮,而且威力更是不比己方装备的臼炮小。
“马上救治伤员,将战死者抬出城堡进行掩埋,避免发生瘟疫!立即命令士兵使用臼炮发动反击,不能让海盗在山顶继续随意炮击城堡!”
扬森上校顾不上死人和伤兵了,简单嘱咐一下就要投入反击作战,这要是一整夜都被炮击,只怕到了明天早上,热兰遮城堡就已经被轰得面目全非了。
“外城情况如何?”
勃尔格很担心自己的长官官邸被袭击,那可是一座很漂亮的白色墙体加上橙色房顶的小楼。
“报告长官,敌军主要攻击的就是外城,很多建筑都被摧毁了!”
传令兵也仅仅目测了一遍,就跑来报告了,具体是什么情况,两位长官大可以在内城往外看,可以一目了然。
“……呼~!”
勃尔格马上跑了出去,扶着城墙往自己官邸的方向眺望,陡然发现那里安然无恙,便长舒了一口气。
“轰轰轰轰……”
就在这时,第二批炮弹带着呼啸声翩然而至,有一个炸药包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官邸的楼顶,然后开花结果了。
这座深受勃尔格喜欢的小楼就立即被开了一个很不规则也很不雅观的“天窗”,只是开窗的过程比较骇人而且炫目。
“……该死的海盗!该死的郑一官!”
勃尔格顿时就惊呆了,望着自己的官邸呆立了好半天,然后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放着那么多建筑物不打,偏偏打中这个,这个混蛋一定是故意让炮兵这么做的。
扬森默然地看了一眼,然后在心忖:庆幸吧,至少炮击的时候,你没在里面!
第441章:占山为王
在战场上占便宜这种事得等到明天早上?这怎么可能?
好几万人费了这么大半天的劲,郑芝鳌恨不得今天就把所有的便宜都给占尽了!
自从郑举带兵抢占了“乌龟堡”之后,郑芝鳌就忙不迭地让虎大威架炮轰击山脚下的热兰遮城堡了。
一个迫击炮营常用炮三十六门,备用炮也是三十六门,总供七十二门,全都部署在了面朝外海的背坡,这样可以防止热兰遮城堡里的重炮直射。
由于迫击炮可以实施曲射攻击,所以一点都不耽误炮击热兰遮城堡的任务,而且很快就完成了部署工作,在一刻钟之内便开始了第一轮火力覆盖。
不管在任何战场,首次射击都是试射,多半用来校准精度,不过鉴于目标体积实在是太大,而且是固定靶,炮击的命中率就相当之高了。
在打出去的七十二个炸药包里,至少有六十个准确地落到了硕大无比的外城,给里面的红夷炸得是鬼哭狼嚎。
根据太子爷提供的情报显示,热兰遮城堡的外城长一百六十米,宽七十七米。内城长宽都是一百一十五米,面积跟一个大型步阵相近。
上面建有医院、宿舍、会议厅、办公室,地面下是仓库和弹药库,迫击炮弹暂时没有钻地功能,就能用来摧毁地面之上的建筑,但也足够了。
郑芝鳌根本就不想让里面的红夷有好日子过,连一个宁静的夜晚也不想赠送给他们,舰队废了半天劲才轰塌了“乌龟堡”,他们占了山头,就一定要加以报复。
既然红夷们打算死守到底,那就是是他们的耐力如何,之前是战舰上的大铳轰击,现在是迫击炮轰击,反正从今天开始,到你们投降为止,一天都不会停歇,你们就瞧好吧!
荷兰红夷们不会知道,为了囤积战略物资,郑芝龙早就下令从西班牙人手里买了几船硝石,又从琉球购买了大量的硫磺,具体干嘛用的,这就很明显了。
郑军制造的火药足够舰队用,虎大威的炮兵团更是可以想用多少都可以,海面上的补给船就是专门给他们承载火药的。
只要山顶的令旗一挥,就会有多艘小舟载着数百个炸药包送到岸边,没有在岸上囤积的原因就是担心红夷夜袭,以及暴风雨会导致火药受潮。
夜袭?
尔等出得来算!
虎大威用千里镜看到前两次的炮击很是不错,便下令将在大员岛南部候命的另一个炮营也调过来。
两个营可以并肩作战,一百四十四门迫击炮齐射,一定能把红夷们炸得欲死欲仙,连夜袭的事情都给抛到九霄云外去。
这种场面可是不多见,只有在收复大同之战的时候出现过,今番郑军将领们算是开眼了,由于炸药包是可以爆炸的,上百个火球陡然出现的模样可是让他们终身难忘。
热兰遮城堡里的荷兰守军更是如此,而且还会刻骨铭心,他们不知道海盗们从那里调集了如此之多的臼炮开始轰击,从内城到外城,在地面上居然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
爆炸,火球,铁钉,这就是臼炮炮弹最初的印象。
惨叫,哭喊,申吟,在炮击过后,中弹的守军士兵多半会有如此的反应。
即便有头盔和胸甲保护,也不能免遭这种飞来横祸的毒手,除非躲到屋子里。
扬森下令用城堡里的臼炮实施反击,但炮手们仅仅发射了一次,便被山顶的凶猛火力压制地抬不起头,更不敢贸然在空地上襙作臼炮,那等于白白送死。
通过实战,守军士兵们发现海盗所拥有的臼炮数量远远超过了己方,而且射速是己方的两倍以上,这么一对比,加之海盗们占据了有利地形,己方几乎无法取得炮战的胜利。
守军只备有十六门臼炮,看似不少,但他们估计海盗所拥有的臼炮数量高达上百门之多,否则也不会在炮击时可以做到覆盖整个外城和内城了。
一百多枚可以开花的臼炮炮弹落地爆炸,几万枚铁钉飞溅出来的场面是何等恐怖,只怕跑不了的家伙,为了避免被横飞的铁钉打穿全身骨头,连抹脖子的心思都有了。
有的倒霉蛋在弹雨里脑袋、躯干、四肢都完好无损,偏偏被打中了胯下,疼得满地打滚也无济于事,这就直接变成了活太监,可以跟美女们永别了……
在海盗大军发动的猛烈炮击面前,扬森和他手下所作出的反击无疑是渺小而可笑的,而且很快就被纷繁的弹雨给锤得没了动静,再也不敢与山顶进行对射了。
由于没有意识到危险有多大,执意与山顶的海盗进行对攻,结果导致在炮战中,被炸死炸伤的炮手和士兵高达上五十人之多。
这对守军是一个极大的兵力损失,等于直接损失了一个连的兵力,更是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发生的,让扬森上校愤懑不已,却又无处发泄。
在丢失了乌特勒支堡之后,这种情况就不可避免了,只是没想到海盗们居然拥有如此之多的臼炮,大大超出了扬森的想像。
对于攻击热兰遮城堡这样坚固的堡垒,臼炮比直射火炮的威力要大得多,而且可以部署在山背后的位置,能够很好地保护本方炮手们的安全。
可这对城堡里的守军来说,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空前灾难,被海盗们控制了制高点,就等于将战略主动权拱手让人了。
想要夺回来都是万分艰难的事情,山顶的海盗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城堡里的一举一动,出兵偷袭都要冒着被发现的危险。
在太阳落山的这段时间是最为难熬的,海盗们每刻钟可以发射五次,每次有上百枚炮弹会落在内城和外城之中,一小时就是两千枚之多。
这种程度或许已经超过了之前乌特勒支堡所蒙受的痛苦,幸好城堡里的建筑都是砖石结构的,不然换成是木质的,此时已经变成一片火海了。
不用扬森上校下达命令,守军士兵就主动放弃了反击行动,因为每次反击都会让他们损失惨重,还杀不了几个海盗,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种炮弹对于火炮的杀伤并不大,守军的全部臼炮几乎都可以继续使用,可是血肉之躯的炮手是十分脆弱的,即使身披胸甲也不能保证毫发无损。
在空地上发射是极其危险的事情,即使事先躲在建筑里装填完毕,只是将炮车推出来,仅仅做发射流程也是如此。
因为无比狡诈的海盗们发现守军居然敢在他们两次炮击的间歇期进行反击,于是改变了炮击的策略,并不是一次将所有炮弹都打出来,而是留下一部分作为备用。
只要守军胆敢出来,他们就立刻将备用的炮弹打过去,这样刚好可以命中打算反击的守军士兵,双方又开始了斗志斗勇的博弈。
较量几次之后,扬森上校见到自己的战术未能奏效,反而又损失了差不多一个连的士兵,只能暂时作罢,先扛过今晚的炮击再想对策。
在敌军占据地形与火力双重优势的情况下,执意与全副武装的海盗们硬碰硬显然不是明智之举,扬森上校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夜袭上。
不然今晚只是一个开始,从明天开始,日子将会更加难熬,每天都会遭遇这样猛烈的炮击,顶多祈祷郑一官那个混球早点把火药用完。
原来估计不论如何都要坚守三个月,那真是过于乐观了,从今晚这个炮击程度来推断,只怕是连三周都很难熬过去了。
海盗们何时停止炮击,完全取决于他们所储存的弹药以及下一场风暴会何时光临大员地区,否则光凭守军的力量是很难将其击退的。
敌军所使用的爆炸式榴弹比己方臼炮发射的炮弹要可怕得多,虽然对建筑物的毁伤程度并不大,远不如普通炮弹,可给人员的杀伤就太大了。
以弹着点为圆心,半径七八米之内的士兵都会被殃及,考虑到热兰遮城堡本就不是很大,而且敌军一次发射的炮弹高达上百枚,这简直就是一场冰雹式的天灾。
刚开始炮击的时候,敌军炮击的频率几乎是己方的五倍,而经过了初始阶段之后,即便射速有所降低,每刻钟也至少可以发生三次。
最先的一个小时,根据扬森上校的预估,热兰遮城堡至少遭到了上千枚榴弹的攻击,其中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炮弹准确地落进了城堡里。
对守军来说,这就是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露天的炮位完全无法使用,城堡里的下层炮位又不能使用臼炮,弹道低平的加农炮只能用来直射,无法打到躲藏在沙丘后面的海盗炮兵。
他们还想过把臼炮推到建筑物后面,利用墙体做为掩护,从而向山顶的海盗进行反击。结果却发现距离墙体太近,臼炮的仰角就不够。距离太远,还容易被海盗们发现并遭到炮击。
襙作了一顿之后,却发现各种办法都不那么管用。最后想了一个不那么完美的办法,就是点燃一些东西,制造大量的烟雾,用以遮蔽海盗们的视线,从而降低己方被炮击的概率。
这招白天用还行,到了傍晚,爆炸产生的火光会为山顶的海盗们指示目标,如果炸到了城堡之外,会立刻显示出热兰遮城堡那高大的墙体,所以守军等于是白忙活了好半天……
内城由于有很高的地基作为依托,其实并不比山顶挨多少,距离热兰遮城堡不愿的那座山本来就是个沙丘,高度并不是太高,不过仍旧是全岛的制高点。
尤其是要比没有地基的外城高不少,架设在山顶的明军炮手们非常容易查看炮击的情况,可以随时修正弹道,从而提高炮击精度。
轰击内城或许暂时还较为困难,但让上百个炸药包落到外城里的难度并不大,试射过三四次之后,虎大威所部的两个迫击炮营几乎可以达到九成的命中率。
忽略掉那一小部分落到城外的炸药包的话,那就算得上是弹无虚发了,身为总兵官的虎大威用千里镜向外城眺望,那里几乎已经没有一座完好无损的建筑物了。
红夷修筑的各种房屋或多或少都被炸药包的爆炸给毁伤到了,尤其是在露天看不到一个红夷兵,哪怕是犄角旮旯里也找不到一个。
刚开始这群红夷还敢成群结队地推动他们的大铳,公然向己方发动反击,可随着炮击的持续,加上另外一个炮兵营也投入了战斗,场面就呈现出一边倒了。
城堡里的红夷们被山顶的强大火力压制得完全无力招架,最后不得不选择躲进建筑物里避难,再在露天晃悠,一定会被飞溅的铁钉打成筛子的。
通过一连串的炮击,红夷兵被轰死轰残了上百人,所以这会也不敢造次了,最多用城堡里的大铳往山顶打几炮用来泄愤,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郑兄,你说红夷兵今夜还敢出来么?”
虎大威这下可是露脸了,没做看客,给太子爷丢人,能够炮击大员,算是朝廷派来的部曲做了一件大事,战后上奏的话一定可以论功行赏。
“难说!这些红夷若是被炮击逼疯,说不定还真会铤而走险!”
郑芝鳌倒是对炮击效果非常满意,最好一夜就把自己用千里镜看到所有建筑都轰个稀巴烂才好。但红夷能否出来夜袭,他倒是无法提前洞悉,不过仍旧要做好准备。
虎大威所部多半都是大铳手,自身防御力较低,鉴于他们都是太子爷的人马,损失不得,所以必须多家保护才行。
若是两军大铳对射,被打伤了在情理之中,虎大威无话可说。但要是夜晚被红夷偷袭,导致所部伤亡惨重,传扬出去的话,兄长郑芝龙的脸上也不好看。
故而郑芝鳌特意让郑家骐与、郑拔选统领四千步卒,专门用来保护虎大威所辖的两个炮兵营,每个炮兵营都会得到两千步卒的保护。
这样安排之后还能出事的话,那就真是郑家将领孱弱无能了,谁敢在今夜渎职懈怠,乃至临阵怯战,放红夷突破防线,冲到山顶,郑芝鳌就不会轻饶了他。
若是红夷不敢出战,那倒好了,他们就等着一整夜被炮击吧,里面一个人都别想睡觉,己方士卒觉得闹心,大可以把耳朵堵上。
反正只要可以折磨到红夷的办法,郑芝鳌就准许使用,把金汁打进山下的城堡里都可以,但暂时还用不上这招。
第442章:荷军夜袭
“先生们,现在夜幕已经降临,我们实施反击的时候到了!不能再让海盗占领山顶,对我们所在的城堡肆无忌惮地实施炮击了。这样下去,坚守到巴达维亚派来援军是不可能实现的。我们必须要给予海盗们重创才行,让他们明白,城堡里仍然保存着一支非常强悍的军队,可以随时给他们造成空前的杀伤!而你们,先生们,要率领英勇无畏的士兵们创造出一场可以提振军心的辉煌胜利!勃尔格长官已经将悬赏开出了,余下,就等着你们回来领赏了!”
扬森上校不愿意放弃今夜的机会,因为到了明天天亮,海盗们居高临下,会对城堡里的情况洞察秋毫,所以必须在入夜之后痛击他们才行。
“他们发射的炮弹可以爆炸,我们的士兵很有可能没等爬到山顶就被弹片伤到!”
范德威廉斯上尉对海盗们的火炮非常担忧,这是一种具有极大杀伤力的武器,尤其是对缺乏保护且行进缓慢的步兵伤害极大。
“现在炮击已经减弱很多了,这说明他们已经消耗了极大的弹药,火炮本身的寿命也大为缩短,需要保养维护,还有一部分因为发射次数过多而报废,所以无须担心这方面。我会让臼炮发射烟雾弹,用来遮蔽山顶海盗的视线,还会发动新一轮的炮击,这样我们士兵们在进攻时将会变得有利许多!”
扬森上校制定的战术就是悄悄的出城,偷袭的荷军部队从热兰遮城堡的北侧开出,绕到海盗们的右后方,从而进行迂回式的攻击。
如果在行动中没有被海盗们发现,那就不要提前开火,起码要靠近到距离目标一百米的时候再实施火枪齐射,这样造成的杀伤会最大。
反之,没等己方开火,就被海盗们发现,那就必须得打了。但不管怎样,都必须搅乱海盗的炮兵阵地才行,不然热兰遮城堡在第二天还会遭到对方的猛烈炮击。
听到扬森上校如此安排,负责出战的五个上尉连长也无话可说,上校已经给他们每个人配备了五十名士兵和五十个珉兵,出动兵力总计五百一十人。
这么大规模的主动进攻行动,对守军来说开始第一次,没人知道会不会成功,但为了不让勃尔格把他们临阵后撤的行为报告给巴达维亚总部那边,他们也只能奉命行事了。
在出发之前,每个人都领到了三十个银币的奖励,等到回来之后,还能得到二十个银币,对士兵与珉兵来说,这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所以也愿意参加这次夜袭。
勃尔格的计划是利用三个连来牵制山顶上海盗步兵,再用两个连去破坏他们的炮兵阵地,只要得手,就可以全线撤退了。
他无法实地考察对方的炮兵阵地,也没有得到线人的报告,一切都要通过目测来判断炮兵阵地的具体位置,不过可以大致确定,就在正对热兰遮城堡外城山顶的背坡处。
再说上百门臼炮摆放的地方即便在夜晚也是一大片,加上负责看守臼炮的海盗,会变得非常醒目,己方士兵在上百米开外的位置就能觉察到。
攻击手段其实非常简单,到时候只要射击他们炮兵阵地上的火药桶,甚至射击那些可以爆炸的炮弹,就可以起到摧毁炮兵阵地的作用了。
如果连这种任务都做不到的话,那可真是花钱养了一群废物了,热兰遮城堡里的所有人都得天天被海盗们炮轰,直至投降为止。
过了晚上十二点,扬森上校觉得是时候给予海盗们突然一击了,反正对方一直在炮击,城堡里的人都没法安然入睡,与其继续艰难忍受,不如选择凌厉反击。
负责进攻海盗步兵的是维克托加齐上尉、弗兰克德波尔上尉、拉尔夫马泰森上尉所率的三个连,总计三百零六人。
而范德威廉斯上尉与哈肯迈尔上尉的两个连则要尽可能地靠近海盗的炮兵阵地,将阵地上的火炮予以摧毁。
海盗们一定会派兵保护他们的炮兵阵地,兵力还不会很少,所以威廉斯上尉与迈尔上尉需要执行的任务并不比其他三个连长轻松。
前去偷袭的荷军士兵不敢交头接耳,连窃窃私语都不被允许,点着火把用来照明就更不可能了,即便踩到水坑里也只能自认倒霉。
对于要迂回多远,五个连长都认为一千米就足够了,因为整个大员岛就是呈拐棍形状,热兰遮城堡的位置就在拐棍的把握上。
前去偷袭的荷军绕过热兰遮城堡所在的半岛之后,就立刻会进入一条较为狭窄的走廊,头顶不远处便是山脊。
如果海盗们在这里设立观察哨的话,一定可以提前发现数百人的队伍,所以想要做到完全不被发现,多半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没人知道海盗有没有前设哨兵,这种事只能用来赌运气了,不过加齐上尉还是派遣了一个小分队,由十名格斗高手组成。
他们的任务就是提前侦察,用来悄无声息地干掉海盗们在半山腰甚至山脚下部署的哨兵,为大军人马的夜袭扫清障碍。
最初的一段距离,荷军前进的非常顺利,一直绕过了半岛,在头前侦察的小分队也没有遇到任何海盗哨兵,似乎幸运女神终于垂青于他们了。
不少人都认为在海盗肆虐了一整个白天之后,夜晚必将属于己方,是时候让海盗们尝点苦头了,而且要让他们付出生命代价才行。
尤其是要把海盗们用来轰击城堡的臼炮全部摧毁,没了那些臼炮,他们用加农炮就必须安放在可以被守军看得见的地方。
这样就可以通过重炮直射来摧毁海盗们的火炮,那么他们就没有多大地形优势了,即便是炮击,也不会像今夜如此猛烈而又频繁了。
为了让今后的日子好过一些,大家也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要把占据山顶的海盗们杀到海里去喂鱼不可。
五个上尉连长觉得绕行一千米已经足够用了,再远的话,说不定还要往回走一段距离,被海盗们发现就是去了突袭的偶然性。
正在他们让手下士兵开始爬上沙丘,冲到山脊,准备给对方来一次规模庞大的突然袭击的时候,就听见……
“汪!汪!汪汪汪……”
郑芝鳌用来警戒的“哨兵”非常恪尽职守,因为是一群狗,虽然不是德意志的牧羊犬,仅仅是大明的田园犬,可在夜里光凭耳朵也比没有夜盲症的士兵的眼睛要好使得多。
最重要的是,在这些“哨兵”打盹的情况下,一旦听到异常的动静也会立刻通过狂吠的方式来发出警报,普通士兵要是打盹,那就真的是坏事了……
郑芝鳌下令最多五十步就放一只狗来警戒,沿着山脊的一圈有上百只狗,红夷想来偷袭,先得瞒得住狗耳朵才行。
为了避免混淆视听,郑芝鳌特意没有让虎大威的炮兵继续发飙,而是静静地等待红夷自投罗网。
若是从子时起至丑时末期间,红夷还不打算过来试试运气的话,那等到天亮,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虎大威的两个炮兵营也需要暂时休息一下,主要是人受得了,迫击炮也受不了,过度频繁的发射会损坏铁桶,在太子爷没把新一批的迫击炮运过来之前,还得珍惜使用才行。
炮击热兰遮城堡绝非朝夕之事,若是城堡里的红夷冥顽不灵,坚持抵抗,收拾他们就一件长期的活计,需要用月来计算。
这些迫击炮都是从京城带来的,为了保密起见,并未允许在福健本地进行制造,要是一战就用坏了不少,暂时还没的补充,就要减少火力投射量了。
从福健到京城,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二十天,若是太子爷真能未卜先知的话,那就太好了,最多十天时间,炮兵团就能获得一批全新的迫击炮。
“那是……”
负责站岗放哨的家伙顺着身边的小伙伴狂吠的方向望去,只见山脚下好像出现了一群怪兽,密密麻麻,非常骇人,眼下正在向上攀爬。
“敌袭!红夷来啦!”
不等这家伙开喊,其他哨兵看见了情况就扯起了自己的破锣嗓子,将发生的事情火速传遍附近的部曲。
“咣~!”
“咣~!”
“咣~!”
旋即震耳欲聋的锣声响起,正在戒备和休息的两拨士卒都已经打起了精神,再也不敢继续打盹休息了。
“抄家伙!随本将杀红夷!”
郑举对周遭的士卒高声断喝,由于红夷主动撤出了位于山顶的三座堡垒,使得他这个先锋官几乎成了捡破烂的,在山顶收拾完红夷的伤兵,打扫了战场之后,又变得无事可做了。
如今可算是逮到机会了,自然要好好发挥一番才行,红夷敢前来偷袭,那就别想再回去了,能不能跑回到热兰遮城堡里,那就由不得尔等放肆了。
郑军士卒的火枪都是装完药,就待点火便可射击的,弓箭也已经齐备,只要红夷敢从山下往上冲,就可以给予他们劈头盖脸的痛击。
“开火!放箭!”
由于是夜战,只有在远距离开火才能避免误伤到己方士卒,郑举带着手下站在山顶边缘,瞧见下面有黑影攒动,便下令开火,不管怎样,先把铳弹招呼过去再说。
“噗噗噗……”
距离有七八十步之遥,放在白天,命中率都很低,到了夜里,鸟铳手只能凭借月光和火把的光亮进行射击,目标就是可能、兴许、差不多的位置。
说的好听叫射击,说的不好听就是蒙,能够射中目标都要凭借己方的好运,以及对方的霉运,二合一的话,那就可以得偿所愿了。
开弓放出去的箭就基本上有几支能射到红夷,全都飞进了黑色的夜空里,杀伤的红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虽然在如此远的距离上发动攻击,许多士卒患有夜盲症,使得命中率很感人,但在气势上却很骇人,两千人敲锣打鼓,一顿招呼,绝对称得上是声势浩大。
可是把对面的荷军士兵吓了一大跳,没等各个连长允许,就本能地开枪进行还击,两边迅速闪现出无数的光点。
由于是仰攻,加上害怕,虽然山顶有火光的人影可以作为参照物,导致荷军士兵的射击精度也没比对面好到哪去。
“装填弹药!就在山上打,不准备下山!”
郑举不清楚山下到底有多少红夷,故而不打算率领部曲下山迎战敌军,而且山上有上万郑军士卒,自己随时可以得到支援,根本就不怕红夷攻上山顶。
“轰轰轰……”
就在这时,热兰遮城堡里突然发炮,将山顶位置的郑军士卒轰得惨叫连连,由于郑军都是站在山顶呈横队阻击敌军,这让郑举在刹那间便折损了不下七八十名士卒。
“天杀的红夷!”
郑举恶狠狠地叫骂着,然后不顾危险,继续指挥手下的士卒发动第二次攻击,只要红夷攻不上山顶,他就算是没有失职了。
“这群雑碎!居然还敢还击!给本将轰他球的!”
虎大威也是怒不可遏,原以为自己所不不再发炮,今夜就能睡个消停觉,万万没料到红夷不但派兵前来偷袭,城堡里的守军居然还敢发炮助阵。
这下不能让两个营全都开火,为了明早继续炮击城堡,务必让一个营在今夜修整才行,只是压制城堡火力的话,动用一个营的迫击炮就足够了。
“上!进行混战!不然我们无法攻入炮兵阵地!”
威廉斯上尉与迈尔上尉在观察了敌军的大致情况之后,便决定带兵攻上山去,就这么对射的话,敌军兵力太多,己方就过于吃亏了,更无法完成扬森上校交代的任务。
每个荷兰士兵都备有一把铁剑,用于近战时搏杀,在火枪起不到应有的作用时,铁剑就成了当仁不让的武器了。
所有出战的荷军士兵都有头盔和胸甲保护,或许可以在近战时战胜数量庞大,但装备简陋的海盗。
此时的荷军,不论是士兵还是珉兵,仍然对当面之敌拥有心里上的优势,或者说是傲慢与偏见,认为对方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己方勇敢冲锋,便可以将其杀败。
只要没有那些恼人的炮弹前来凑热闹,不论是白天开始夜晚,他们这五百人都完全可以击败对面五千个海盗,而且这里是荷属大员,并非大明的福健!
“为了胜利!冲啊!”
维克托加齐上尉高喊着荷语口号,带头发动冲锋,周边的士兵也深受鼓舞,纷纷收起火枪,拔出铁剑,一往无前地向山顶的郑军发动进攻……
第443章:激战正酣
在夜晚装填火绳枪,尤其是近距离对射,对双方士兵来说都是一件难事,尤其是素质水准低于荷军雇佣兵的郑军士卒,装填一次火绳枪差不多需要一分钟的时间。
而这个热火力输出的空白期只能由弓箭手来填补,虽然他们可以三秒钟就射出一支箭,但一般在连续发射十支箭之后,臂力都会大幅度地损耗,箭矢的杀伤力也会大不如前。
首次与红夷正面交锋的郑军士卒心里在忐忑不安之余,不免有些手忙脚乱,原本无比熟练的既定流程,也因为敌军的快速逼近而变得蠢笨起来。
“噗噗噗噗……”
更可怕的是,荷军士兵每人都配备了一支轮燧手炝,这在近战时,尤其是进入二十米之内的距离,对郑军士兵的杀伤几乎是致命的。
“啊啊啊!”
郑军站在山顶且有火把照明,而荷军虽然身处半山腰,却在暗处,结果用短铳发动的突然袭击,差不多将站在最外面的一整排郑军士兵给击倒在地。
荷军士兵都放弃了装填笨拙的火绳枪,转而使用铁剑与轮燧手炝的组合,在打完轮燧手炝之后,如果敌人已经近在咫尺,那就可以用铁剑来刺杀了。
“给我顶住!不准后退!违令者斩!”
由于红夷兵冲得太快,势头太猛,火力又超出了己方的想像,居然可以在近距离再射一次,给己方士卒造成了极大的杀伤,刚刚摆好的阵线似乎有崩溃的迹象,急得郑举急忙大喊。
好在郑军人多势众,拥有兵力上的绝对优势,郑举所部两千士卒有七成半都聚集在东侧,也就是受红夷兵攻击的方向上,剩余的士卒则在北向保护侧翼安全。
整个大员的红夷并不多,他们的总兵力不过一千人而已,加之傍晚的炮击所造成的伤害,今夜能够出动的兵力最多也就五百人,故而郑举相信己方在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
若是让区区数百个红夷兵就将所部两千士卒给冲垮了,那可真是会颜面扫地的,今后就算仍旧可以带兵打仗,也是戴罪立功的成分居多了。
“红夷杀上来了!”
“别装火铳了!用刀砍!”
眼见红夷兵冲锋的速度超乎寻常,彼此之间的距离已然不足十步之遥,郑军上下也放弃了使用鸟铳,转而开始用冷兵器作战。
屈刀、方刀、眉尖刀,手刀、斩马刀、凤嘴刀,士卒们手持各型长短刀也对着扑面而来的红夷兵冲了过去。
通过料罗湾之战,荷兰官兵对郑军的印象是,他们的将领狡诈而粗鲁,士兵矮小却好斗,并非像看上去那般容易欺负。
在作战时,不论是将领还是士兵,均拥有舍生忘死、前仆后继的骑士精神,这是荷军上下所缺少的东西。
今夜也是如此,只有在野战时,尤其是白刃战阶段,荷军士兵才能真正体会到这群海盗的凶悍之处。
荷军能够在本土战胜不可一世的西班牙帝国部队,靠的是莫里斯亲王的新式战术与遍地的棱堡。
而在东方,特别是福尔摩沙,他们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座棱堡,而且到现在,仅存热兰遮城堡这一座战略孤岛了。
由于兵力不足,别说是对阵,白天都不敢出击,只能选择使用夜袭的方式来摧毁海盗们的炮兵阵地。
现在要完成这个高难度的任务,就要战胜面前这些穷凶极恶的海盗才行,不过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杀红夷!宰一个赏一百两银子!”
手持腰刀的郑举对着周遭手下大声疾呼,只要郑军主将身先士卒,亲兵们自然会跟着冲锋陷阵,这样全军的士气便会大阵,能够与来者不善的红夷兵死战到底。
双方步兵像两道汹涌澎湃的洪流,彼此之间的距离被快速缩短,然后便相汇在山脊边缘,刹那间便有数十人被对方的兵刃给撂倒在地,呐喊厮杀与兵刃磕碰之声不绝于耳。
等到展开大规模的白刃战之后,红夷兵的强悍战力也把郑军士卒吓了一跳,对方能够霸占大员,的确有些本事。
郑军士卒身高普遍在五尺一两寸左右,而对面的红夷身高,仅凭目测,便足有五尺五寸以上,这还是比较矮的一些人。
身高优势就意味着红夷兵拥有超出郑军士卒的力量上的优势,可以说在不使用暗器,仅凭刀剑拼杀的时候,一个红夷兵能够力敌三四个郑军士卒。
在人高马大的红夷兵面前,郑军士卒仅能凭借长柄大刀,利用武器长度上的优势,与其进行拼杀。
而手刀这样的短刀在与红夷兵对战时则完全没有任何优势,只须一个回合,便会被骁勇善战的红夷兵用那细长的铁剑给刺穿身体。
郑军士卒还注意到,红夷兵所用剑非常特别,剑身尤其窄,长宽比极大,看似弱不禁风,却在磕碰时不易断裂,反而很容易刺穿己方同伴所传的铠甲。
即使郑军士卒身着锁字甲这样缝隙极小的铠甲,在很多时候,面对红夷兵凌厉的攻势,也会被屡屡洞穿,几乎是防不胜防。
郑军士卒与红夷兵的较量犹如群狼斗恶虎,每杀掉一个红夷兵,郑军便要损失两三个人,这还是最低的伤亡。
碰到身体强壮如牛的红夷兵,哪怕战殁四五个弟兄,也无法将对面凶悍无比的红夷给格杀掉。
这让郑举所部完全陷入了苦战之中,一千五百人对付差不多四五百红夷兵,居然根本占不到任何优势,不禁让郑举大吃一惊。
荷军在重视使用各种火器的同时,也非常注重士兵的剑法训练,军官经常给士兵们培训富有针对性的一对一格斗。
加上部队里的雇佣兵本身就是身经百战,面对擅于海战,却拙于陆战的海盗,他们将自身的拼杀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西方轻剑单手即可掌握,攻击方式以刺和挑为主,与东方的劈砍式剑法大相径庭,然而在披甲对战时,细而窄的轻剑却能够很好发力,容易刺穿郑军士兵所穿的札甲与锁字甲。
郑军所使用的各种大刀反而对荷军的胸甲伤害不大,为了避免误伤同伴,弓箭手也不敢轻易施射。
这直接导致郑举所部伤亡陡增,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就有不下五百人战殁或受伤,在交战之初所形成的阵线被红夷兵杀得连连后退。
“噗~!”
正与一名红夷兵进行白刃战的郑举突感胸口吃痛,低头一看,身前的锁骨位置已经被铳弹所击穿,这分明是有红夷在偷袭自己。
可为时已晚,再想发力已经不可能了,在牙将的拼死保护下,才从前线退了下来。但郑举受伤,使得本就承受巨大压力的所部,士气瞬间跌落到谷底,直接全线崩溃了。
“顶不住了!”
“撤~!”
眼见主将被红夷所伤,生死不明,周遭的郑军士卒只能边打边撤,他们一乱,其他士卒便无心恋战,整条防线就宣告失守了,
“快!冲垮他们!给我上!”
见到海盗大军已经被击溃,弗兰克德波尔上尉赶忙振臂高呼,让参战的荷军士兵追击敌军,这样才能制造更大的混乱,以便给偷袭炮兵阵地的部队创造机会。
扬森上校估计郑一官会在山顶部署数千人,用来保护他的炮兵阵地不会受到己方的攻击,但具体有多少人就不得而知了,还得通过实战来侦察。
开头的攻击还算顺利,海盗们只是进行了不到一刻钟的激烈抵抗,便被荷军击溃了,向北方和西方开始逃窜,但荷军的目标就是北方山脊后面的炮兵阵地。
“不准……后撤……顶……住……”
疼得顺脸淌汗,嘴唇泛白的郑举还想继续指挥战斗,可自己的身体已经扛不住了,毕竟铳弹的威力是有目供睹的,非人力所能抗衡。
“这里有我!你且下去修养!”
郑绍带领一千士卒前来支援,见到郑举所部已经崩溃,也顾不上收拢溃兵了,见到已经受伤的兄弟,简单叮嘱了一番,就率兵前去阻击红夷了。
作为全军主将,郑芝鳌早就得到了郑举所部遭到红夷偷袭的消息,但他还不能确定红夷仅仅派遣了一路部曲过来偷袭,万一自己率部增援,就中了红夷的调虎离山之计。
直到他派出去的探马都一无所获,仅有郑举所部在与红夷兵激战,郑芝鳌才放下心来,决定让郑绍率部支援郑举,不能让红夷兵突破防线,靠近虎大威的炮兵阵地。
但是郑绍却来晚了一步,郑举组织起来的防线已然崩溃,他只能亡羊补牢,率部挡在气势汹汹的数百红夷兵面前。
五个连的荷军眼下至少还有近四百人,战斗力非同小可,尤其刚刚击败了上千海盗,所以士气大振。
荷军士兵见到又冲过来一股海盗,非但没有惊讶与慌乱,反而更加的亢奋起来,大声叫嚣着杀向这股数量不下千人之多的海盗。
初次交锋之后,海盗尽管占据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但仍然被己方所击败,这场胜利给予了荷军上下极大的信心,对接下来的战斗非常有利。
经过实战检验,海盗的数量再多,也不过是一群拿着大刀的乌合之众而已,他们对陆战的认识与能力都还停留在本地的土着水准而已。
在正式交战之后,数千人所形成的防线就便被己方士兵给冲垮了,没什么能够抵挡强悍无畏的荷军勇士们的进攻了。
只不过这股海盗都是从大员岛的南部过来,而他们所要冲击的位置刚好是威廉斯上尉与迈尔上尉的两个连队,他们是要去偷袭海盗们的炮兵阵地的。
这下后队直接变成前队了,荷军被迫要掉头阻击加入战事的这股海盗,不然真的会被对方给冲乱刚刚聚集起来的队伍。
“开火!”
“噗噗噗……”
轮燧手炝再次发挥了超乎寻常的威力,这种小尺寸的火器便于快速装填弹药,后排的荷军士兵完全可以利用前排同伴的掩护,在战时实施装填。
一个成手老雇佣兵仅需要十几秒就能完成装填,然后便能标准冲杀过来的海盗扣动扳机,在十米以内,面对密集队形的海盗大军,命中率几乎可以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这两个荷军两队由于担任从侧翼迂回包抄的任务,之前的兵力损失并不大,现在仍旧有一百七十余人的兵力能够投入作战。
威廉斯上尉与迈尔上尉都是在本土与西帝军队打过恶战的老手,连队里的半数士兵都是来自欧罗巴地区的雇佣兵,战斗经验十分丰富。
对于海盗援军的冲杀毫不畏惧,即使连续作战也不会有慌张之色,在他们的带动下,原本很是害怕的珉兵也越战越勇,利用身材与力量上的优势,大幅度地迟滞了郑军的推进。
“该死!给我上!”
郑绍犯了轻敌的错误,仗着己方人多,士卒们连鸟铳都没装填,他就下令所部向对面的红夷发动冲锋。
结果就是首次交锋便有近百人被短铳给射翻在地,这些人都是直接战斗减员,被短铳击中身体的任何一处,不可能再继续作战了。
不过余下的郑军士卒并未被红夷所使用的犀利火器给吓倒,随着大流冲入红夷的阵线之中,展开短兵相接的战斗。
郑绍就是要用己方的兵力优势来淹没眼前区区二三百红夷,他们再能打也架不住被己方士卒围殴致死。
只是红夷兵的凶悍程度远远超乎了郑绍的想像,不采取偷袭方式的话,哪怕是三个郑军士兵围殴一个红夷,都不见得打得过对方。
力量上的差距在冷兵器作战时是最大的特点,郑军士卒全力的劈砍,在红夷兵看来只是寻常一拨便可搪开,而他们用力一刺,却能让郑军士卒无力招架。
不少雇佣兵都的后背插着一把钉锤,仅有两尺长而已,但在近战时,收起轮燧手炝,一手持剑,一手握锤,集刺挑与钝击与一身,是郑军士卒眼中相当不好对付的货色。
钉锤是专门用来破甲的武器,并不需要穿透铠甲,只要被砸中就是软组织损伤,皮肤表面仅仅是紫红,然而对皮下组织的伤害远远超过了表皮。
被砸中要害部位的郑军士卒甚至会直接从嘴里喷出大口的鲜血,用手撑地咳嗽了好几口才能缓过劲儿来。有的人甚至就挨了一下,便倒地不起了。
随着激战的持续,他们也明白了,红夷兵绝非看上去那么容易对付。这些红夷虽然动作笨拙,但使出的力量却极大,己方同伴一旦被击中,就会承受相当大的伤害……
第444章:棋逢对手
见到己方四五个士卒围殴一个红夷兵都好像有些力有不殆,郑绍便意识到今夜便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若不能拿出十成的拼杀精神,便难以战而胜之了。
这不禁让郑绍想到了当年与海盗刘香的战役,郑氏之中,叔父郑希苑,以及同辈兄弟郑居当、郑居长、郑伍仔、郑良逑、郑家铎、郑完等人皆战殁。
为了称霸东南沿海,郑氏族人可谓拼尽全力,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如今郑举负伤战败,生死未卜。于公,郑绍要稳住阵脚,击退红夷。于私,要为兄弟报仇雪耻。
郑绍见到近前有个装束与普通红夷兵截然不同的高大家伙,看上去或许是红夷的头目,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擒贼先亲王之策,便打起了这厮的主意。
“给我上!围杀了这厮!本将赏银一千两!”
郑绍用腰刀点指不足六七步开外的一个壮硕红夷,周遭的一名牙将与九个亲兵见到有利可图,便一拥而上,打算取其首级来领赏。
“……嗯?”
荷军连长哈肯迈尔上尉正在指挥作战,自己更是已经挥舞钉锤相继斩杀了三名海盗,另击伤五人,杀意正浓,见到又有一群海盗叫嚣着向自己扑过来,更是毫无惧色。
他看见指挥这群海盗的家伙盔甲与众不同,似乎是一个郑军的高级将领,便想将其杀掉,带回去向扬森上校交代。
山上的海盗实在是太多,杀退了一批,又冲过来一批,而且越打越多,想要摧毁海盗的炮兵阵地几乎变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有鉴于此,迈尔上尉便觉得杀死一名郑军将领,或许是一个不被上司批评的好办法,而且这名将领似乎正把自己当成他的猎物,那就试试看好了。
身高达到一米八五的迈尔左手持剑,右手握锤,头戴护颈罩面式铁盔,身披胸甲,像一座移动的大山,大步流星地走了两步,便与郑绍的亲兵战在一处。
这些东方海盗,最高的不过一米七,普遍都比迈尔要矮上半头,甚至一头,力量更不在一个档次上,更像是没有经过正规军事训练的荷兰珉兵。
“哎呀~!”
郑绍的一名亲兵首先向眼前的壮硕红夷发动攻击,但他劈过去的腰刀并未触碰到对方的身体,便被铁剑挡下,反而自己挨了一钉锤,吃痛地惨叫了一声,栽倒在地。
原本整齐的札甲,在受创的部位直接就瘪了下去,这力量之大,真是出乎了意料,感觉连里面的骨头都要被这个红夷大汉给直接砸折了。
“受死吧!”
从后面偷袭的另一名亲兵倒是找到了机会,只不过他的刀直接砍在了对方的后背上,那里也是被胸甲保护的部位,而胸甲的优点就是可以防御冷兵器的劈砍。
西方没有火器的时代,在近战时,只有钝击武器,譬如大锤才能破甲,击伤受保护的敌军士兵,一部分重剑也可以做到,但腰刀这样的轻剑就难以砍破胸甲了。
“啊……”
迈尔最讨厌从自己背后发动偷袭的家伙,本能地转身反手一锤子,不偏不倚,直接砸在这名亲兵的脑袋上,将其砸得脑袋开瓢,当即气绝身亡,变成了一具尸体。
他并不是一个左撇子,左手的铁剑只是起到盾牌的作用,用以阻挡海盗们的进攻,而真正有威胁和杀伤的则是右手的钉锤,只要打上,就能让海盗们痛不欲生。
刚才海盗的偷袭也激起了迈尔心中的怒火,一群爬虫一样的家伙也妄图阻挡自己,真是自不量力的废物,那就可以送他们下地狱好了。
他瞅准一个海盗,大步上前,扬起左手的铁剑,挥舞在半空,又飞快地落下,吓得这名海盗急忙用腰刀来搪赛。
但这就中了迈尔的诡计,在对方大惊之色之时,他抡起钉锤,瞄准对方的左侧腰部,便是一锤子。
“呃……”
亲兵的腰部虽然也有甲叶保护,但毕竟是身体上较为脆弱的部位,顿时吃痛,身子弯成了弓型,嘴巴干噎了一句,可说不出话来,只能躺在地上开始不停的哆嗦。
这番情况让周遭的亲兵以及郑绍本人都大吃一惊,这个红夷也太能打了吧,就这么看似简单的三下就伤毙了三人之多,犹如一头穷凶极恶的怪兽。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除了人数上的优势之外,郑绍亲兵们的进攻对于他们所要猎杀的猎物几乎是微不足道的,猎物反而成了猎人,开始反向猎杀目标。
“我来!”
对方连伤自己的三名部下,气得郑绍暴跳如雷,抢下身边一名亲兵所持的斩马刀,一个健步,便跳了过去,飞到半空,打算从上倒下,将这个红夷大汉劈成两半。
“当~!”
见到对方将领亲自冲杀过来,这记攻击貌似鼓足了力气,迈尔也不敢大意,将铁剑横在身前,用以保护,双方兵器磕碰在一起,立刻发出一声脆响。
铁剑的剑身虽然很窄,但却是荷兰工匠精心锻造出来的,质量与工艺远远好过郑军普通士卒所用的斩马刀,所以并未被郑绍给砍断。
“去死!”
接下这记力劈之后,迈尔便故计重拾,抡起钉锤,向郑绍的脑袋砸来,只要击中,这名将领就是他名下的猎物了。
郑绍见状急忙低下身子,躲过对方的反击,他适才也见识到了红夷手里钉锤的威力,可是不容小觑,这件武器才是红夷的大杀器。
形势如此,不得不顺势而为,郑绍也顾不上将领的威严,手握斩马刀,就地一滚,避开对方的猛扑,绕到猎物的侧后方,扬起斩马刀,从下到上来了一挑。
“当~!”
笨拙的迈尔并不能做到及时扭转身形,但手臂却可以让铁剑附在可能出现危险的地方,加以保护自己的侧翼安全。
他本能地一翻左腕,将铁剑在靠近左肋的位置竖了起来,正好搪住了海盗头目的偷袭,然后急忙转过身,将右手握着的钉锤猛抡过来。
“嘶……可恶!”
没有得手的郑绍很是恼火,在这个红夷壮汉面前,他只能凭借自己身材矮小,动作灵活的特点与其周旋,力敌制胜已然不大可能了。
若是红夷兵都像这家伙一样难缠的话,是怕自己带来的这一千士卒都不见得能够战胜一百个红夷兵了。
周遭的亲兵又不敢贸然上前围杀这个红夷,万一帮了主人的倒忙,那就坏事了,而且有抢功的意思,会引起误会的。
交手了两次,知道了对方拥有绝对的力量优势,郑绍便故意不与其死磕,而是绕着猎物,打算寻找其破绽之处,再行下手。
而迈尔想要抓到这个犹如兔子一般灵活的海盗头目也不太容易,还要防范来自身后的偷袭,不得不打得小心谨慎一些。
“一起上!斩杀此红夷,本将赏两千两银子!”
力战不下让郑绍更加生气,他有的是钱,缺的就是战果而已,回去也好向兄长郑芝鳌交差了。
今夜与红夷兵苦战,只怕所部损失极大,若是不能杀几个红夷头目的话,又得被兄长数落一番了。
而且作为一名偏将,郑绍还打算趁自家兵马攻打大员的机会,为自己加些彩头,好能搏个副总兵甚至总兵官来坐坐。
伯爵他是不敢想了,但总兵官是完全可以的,只要有了正二八经的战果,加上银子给到位,等到班师凯旋,便能光宗耀祖了。
“杀红夷!”
有了银子的激励,牙将大喝一声,手持斩马刀,便窜了上去。任你力量再大,也架不住己方人多势众。
“攻其下路!”
郑绍生怕自己的亲兵再吃亏,急忙指点一二,这些人可是他的嫡系亲信,与其出生入死多年,他可舍不得让这些人就此丧命在这沙丘上。
亲兵们也都是战斗经验较为丰富的老兵,知道这个红夷很难对付,只能挑其软肋下手,既然听主人说下盘好下手,那就将目标都放在红夷的两条腿上。
“一群爬虫!”
迈尔见到海盗头目已经不打算再与自己单挑,而是指挥周围的下属来对战自己,对于他的命令,迈尔虽然听不懂,但认为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在交战了数个回合之后,迈尔也了解了这些海盗们的本事,只要不用弓箭偷袭,你们一拥而上又能如何?
但是这次,海盗们的攻击招数就有了明显的变化,刀劈的位置都奔着他的双腿而来,这让迈尔有些错愕,为了避免被砍伤,不得不弯腰招架。
“无耻之徒!”
迈尔并不愿意用这种姿势来打仗,这样实在是让他很是难受,非常不舒服,而且容易快速消耗他的体力。
真的好像在跟一群猴子在作战一样,但对方人数众多,战场情况已经不是他所能左右得了的了。
然而手上的招式却并未因为心情糟糕而发生明显的散乱,仍旧打得是一板一眼,让郑绍的亲兵很难承受,还多添了一名伤兵。
“本将攻其首级!尔等斩其双腿!来个双管齐下!垫脚!”
郑绍见仍旧力战不下,便再生一计,让一名亲兵双手放在膝盖上,他后退几步,用以助跑,一脚踏上亲兵的手心。
亲兵用力一拖,让郑绍瞬间起飞一人来高,手持斩马刀,二次砍向红夷的脑袋,这次比上次的角度要好上不少,还有亲兵配合围攻,定可以出奇制胜。
“……嗯?”
迈尔见到猴子一样的海盗头目居然跳得如此之高,居然超过了自己半个身位,暗吃一惊,立刻本能的用铁剑加以抵挡,注意力被对方吸引,下盘就出现了漏洞。
尽管有钉锤保护,还是被郑绍的牙将用斩马刀砍到了大腿,刀身并未入骨,创口并不太深,却血流不止,让迈尔极为痛苦。
“啊~!可恶的猴子!”
迈尔挥舞钉锤砸中了让他受伤的家伙,但这并不能让他感到好受一些,海盗头目的大刀就砍在他的肩头,刀刃已经切入了胸甲之中,直至皮下。
“这……”
砍中面前的红夷倒是件快事,可郑绍却发现自己双臂用力,也无法快速拔出斩马刀,武器被死死的卡在里面,这就有些难堪了。
“去死吧!”
暴怒不已的迈尔用铁剑直刺过去,要将这只带头的“猴子”先弄死再说,只有杀了他,才能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见势不妙,郑绍急忙松开自己的斩马刀,一把抓住铁剑那锋利的剑韧,双手顿时血流如注,但为了不让躯干受伤,也顾不得刺心般的疼痛了。
“保护主人!”
情况万分危急,牙将大喝一声,带着仅存的五个亲兵一拥而上,在这个时候,万不能让家主被红夷所杀,不然他们也跟着要遭殃了。
刚想用钉锤来锤死面前海盗头目的迈尔看见其他海盗要围杀自己,只得放弃攻击首要目标,一脚踹飞面前的猴子,拖着一条伤腿,力战余下几个不知死活的海盗。
“呃……”
郑绍用受伤的手掌捂着下腹,感觉自己的肠子都要被这红夷野兽给踹断了,干噎了两声都难以说话,面色颓然,嘴角抽动不止。
“此地凶险!主人快走!”
两名亲兵急忙跑过来搀扶住郑绍,再在这里恋战的话,只怕要折戟沉沙了,这红夷果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货色。
“不行!万不能撤!但有本将命在!我部将士当须奋力一搏!”
郑绍拒绝因为自己受伤而撤兵,一旦自己撤了,士卒们便会丧失斗志,一千人被两三百红夷给杀得大败,回去哪还有脸见兄长啊?这不跟郑举一个德行了么?
撇开总兵官的宝座不谈,他还想为郑举报酬呢,如今这么一撤,就成了旧仇未报,又添新恨了,闭上眼睛都能想像得到红夷那可恶的耻笑。
“不杀这厮!不可撤兵!拿刀来!”
想到这里,郑绍双臂用力,挣脱开左右亲兵,要夺亲兵手里的腰刀,这么多人围殴一个红夷,居然被人家反杀四个,真是闻所未闻的奇耻大辱。
“爷在旁压阵!我等上去冲杀!”
亲兵不敢让受伤的家主二次上阵,只得招呼过来两名普通士卒进行保护,他俩过去帮助牙将等人。
这红夷好生可怕,犹如一头斑斓猛虎,但事已至此,无路可退,身后就是茫茫大海,又有家主受伤之状况,不得不与其殊死搏斗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夜就算是拼了老命,也要斩杀了这个红夷,为家主与诸多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这时,牙将仅仅带着三个亲兵与红夷进行周旋,此时几乎人人带伤,又不敢贸然后撤,只得咬牙硬撑……
第445章:佣兵之王
兄弟郑举所部已经被红夷先行击溃,自己率部再被击溃的话,那区区数百红夷岂不是连战连捷了么?
而且为了斩杀面前这个红夷壮汉,自己已经失去了四个得力手下,事已至此,打得过要打,打不过也要打,哪怕双手已然受伤,郑绍也要坚持到底。
“愣着作甚?都给爷上去!”
郑绍并不需要两个士卒来保护,见到六个打一个仍然没有多少胜算,便喝令刚拉过来的两个士卒也上去帮忙。
二人不敢抗命,只能加入战斗,一来可以讨好主将,二来若是能够击杀这个红夷壮汉,也能分到点赏钱。
“啊……”
此时牙将已经被钉锤击中,一口鲜血喷在沙地上,踉跄了几步,单膝跪地,喘着粗气,不停地哽咽着,显得无比的难受与痛苦。
但他知道,只要自己还有口气在,就要继续拼命,因为主人双手受伤都要力战这个红夷,自己决计不能由于挨了下锤子就退出圈外。
除他之外,其余的亲兵也被红夷打得狼狈不堪,面对这个凶恶无比的红夷,平素的刀法完全使不出来,只能跟对方一样,凭借蛮力来肉搏。
用力量要较量的话,郑军这些人无疑吃亏太大,幸好人多势众,被击倒一个,又有两个顶上去,不然就会被对方一个人给强行冲垮了。
“……难缠的猴子!”
哈肯迈尔上尉拖着一条伤腿,身心疲惫地与周遭的海盗们进行搏杀,仿佛这些跟猴子一样矮小的海盗永远都杀不完。
他的体力也耗尽了大半,再这么下去的话,只怕不等战斗结束,就要死在海盗的手里了,但他也找不到任何办法,只能凭借毅力进行困兽犹斗。
“上尉!我来帮你!”
一个高大的黑影陡然出现在郑军士卒背后,先是用钉锤击倒一个敌人,进而斗志昂扬地大喊一声,吓得其余郑军士卒无不愕然。
“太好了!”
迈尔一看来人,是自己麾下德意志雇佣兵汉斯布鲁克,这家伙身高达到一米九,不论是身高、体重还是力量,都比自己要胜出一筹。
有他助战,杀出重围的希望就大增了,即便在大员地区的驻军里,布鲁克的本事也是一流的。
这名雇佣兵嘴上打了招呼,但手上并未闲着,继续挥动钉锤向面前的海盗发动攻击,即使对方可以勉强抵挡得住上面的招式,也架不住他抬腿的一记猛踹。
一个郑绍的亲兵不幸挨了一脚,就飞到了三米开外的位置,想要忍着腹痛挣扎着起身,可使出全身力气都无法做到,感觉肋骨好像被这个混帐给踹断了。
另一个气不过,挥刀想砍,却被布鲁克的铁剑给挡下,钉锤呼啸袭来,他躲闪不及,头盔挨了一记重击。
只见头盔被击中的部位都瘪了下去,跟着这名亲兵便不在有任何的拼杀动作,兀自栽倒在地,一命呜呼了。
一上来就击杀自己一名士卒,重创两人,看得郑绍都有些目瞪口呆了,这大概就相当于喝口茶的工夫发生的事情。
本来一个就够难对付得了,没想到又来了一个,貌似身材与战力还要胜过被围住的那个,郑绍真是觉得自己霉运上身了。
“都给我过来!围杀此二人!赏银五千两!”
部下死伤甚多,郑绍也豁出去了,横下一条心,要花钱来买这两个红夷的狗命,于是向着周遭正在围杀其他红夷的郑军士卒大喊一声,让他们立刻过来帮忙。
不然就凭自己与三个带上的亲系,对付两个高大的红夷兵,那真是堪比登天,不被对方一锤子给砸得脑浆迸裂就算是万幸了。
听到有大把的银子可拿,旋即有十多个财迷心窍的家伙闻讯赶了过来,哪怕是从来不欠饷的郑军,能吃饱喝足的也就是将领们身边的亲兵而已。
普通士卒要想天天吃肉都没这个可能,在行伍里博彩耍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十赌九输,为了赚点赌资,一群欠了一屁股赌债的士卒也会接下这个悬赏。
“此二人价值五千两!爷亲自给尔等发赏钱!战殁者均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郑绍见到这招管用,立刻再次当众扬声宣布了一番自己所开出的悬赏令,今晚就是有我无他,你死我活的争斗。
为了宰了你们这里两个该死的红夷,老子花钱认了,五千两银子不亏,大爷银子有的是,再砸五千两也不会眨下眼睛!
被一个红夷斩杀四个亲兵,打到牙将吐血,自己还被割破了双手,这样的耻辱,连攻打海盗刘香时都不曾有过。
带着这么多人来进攻偷袭的红夷,郑绍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忍气吞声,有仇当场就得报,无须等到明天了。
“还等甚子?宰了此二贼!”
郑绍大喝一声,抄起落在地上的斩马刀,用刀尖点指对面的两个杀气腾腾的红夷,只要手下可以斩下其首级,那么郑绍便绝不食言,一两银子都不会差了。
“小的领命!弟兄们一起上!杀红夷!”
一个机灵的把总立刻应承下来,招呼身边的十几号家伙,这买卖要是做成了一个人少说也能分到二百两银子,机会难得,决计不容错过。
“杀啊~!”
对面的两个红夷委实身材高大,不易对付,可赏钱如此丰厚,众人禁不住诱惑,当兵入伍就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的活计,今日得手,那就赚大了。
于是十几个郑军士卒便在银子的激励下,一股脑的冲了上去,郑爷就在后面看着呢,管他红夷、黑夷还是白夷,先剁碎了再说。
“当~!”
汉斯布鲁克见到十几个人在一个看似指挥官的号召下,向自己和迈尔上尉所在的位置冲杀过来,脸上毫无惧色,反而是愈发的亢奋。
他先是一剑搪住率先冲过来的一个海盗,将其踹飞,然后挥舞钉锤将附近的另一个海盗给砸断胳膊。
紧接着又将铁剑刺入侧身海盗的胸口,将剑身拔出,血溅当场,看着正捂着胸口呆立的海盗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便将其踹翻在地。
郑军士卒所穿的札甲与皮甲,完全抵挡不住汉斯布鲁克手里那锋利的铁剑和蛮横的钉锤的疯狂攻击。
铁剑就是“刺剑”,又称“细剑”,剑身上有血槽,护手呈美丽的镂空状,看上去很是精美,不过仍旧是一把夺人性命的武器。
细窄的剑尖可以从札甲的缝隙里滑入身体,如果遭遇皮甲,就直接可以将敌兵连甲带人一起刺穿了。
由于布鲁克拥有无以伦比的臂展优势,加之刺剑的攻击动作就是以身体迈步前倾,直刺对方上肢为主,所以在拼刺过程中,他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不谙欧式格斗要领的郑军士卒,往往手上的刀还举在半空,胸口就被对方剑尖给刺透了,吃这种亏的不下五六个人,但于事无补,受伤之后的战力就要大打折扣。
杀掉一个海盗就能领取一百个银币的赏钱,而且有迈尔上尉亲眼作证,回去之后,战果不会轻易克扣,这才是汉斯布鲁克搭救这个上司的真正意图所在。
如果可以杀掉二十个海盗,那就能落袋两千个银币,几乎可以快活好几年的了,作为一名雇佣兵,在战场上玩命就是为了赚取尽可能多的钱,然后快乐的消磨休闲时光。
这种事在神圣罗马帝国境内几乎不可能发生,值钱的东西都被军官给提前卷走了,作为普通士兵,一个月拼死拼活,能赚到十个银币都算是万幸了。
所以布鲁克才选择退出华伦斯坦的蝗虫大军,加入荷属东印度公司,来东方探险,这里被马菠萝那家伙说成是遍地是黄金的地方。
布鲁克起初觉得地方还可以,东印度公司给雇佣兵开出的待遇也还不错,但距离“遍地是黄金”还差得非常远。
但在今夜看来,这句话或许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可言,毕竟不论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对雇佣兵来说,不卖力是不会赚到更多的银币的。
布鲁克的目标是赚到两千枚银币,如果能有机会赚到三千枚银币,他当然会更开心,或许那个远处正在指挥作战的海盗头目价值五千枚银币。
面对一群战力不高的普通海盗,只要对方不放冷箭来偷袭自己,布鲁克很容易应付过来,他的心思已经盯上了一个高价值的新猎物。
不过由于身边围困自己的海盗很多,暂时还不能做出新的选择,必须要将这些海盗,或者说这一千多枚银币都收获到自己的口袋里才行。
这趟出来,只要不死,那就必须要大赚特赚一番,大员地区是荷兰人的,他又不是荷兰人,直管赚钱就行了,等完事之后,就跟其他同伴坐船走人。
雇佣兵虽然都跟东印度公司签署了合约,但并不一定要执行到约定的期限,如果遭遇特殊情况,那合约就等同于废纸了。
譬如今晚夜袭海盗阵地的这种情况,勃尔格要是事先开出了赏钱,事后赖账的话,那所有雇佣兵都不会再为其作战了。
东方人或许擅长此道,但在西方,一旦信用出现了危机,那便会失去朋友和伙伴,尤其是在战场上,这是最为致命的。
勃尔格给钱,他们就给东印度公司卖命,帮助这位大员长官固守热兰遮城堡,在勃尔格宣布投降之前,他们都会为其奋战到底。
否则,他们要么退出战争,乘船去马尼拉。要么直接投靠郑一官,反正谁有钱,并且愿意雇佣他们,他们就给谁卖命。
想不花钱就让雇佣兵打仗,抱歉,皇帝的宠臣华伦斯坦已经尝试过了,这货死的比狗还惨,勃尔格愿意继续尝试,他们并不介意……
“噗~!”
郑军士卒见到力战不下,终于想起了用弓箭来射杀这个红夷壮汉,不过仅仅迫使对方后退了两部,箭头钉在胸甲上,却不能再进一步,并没有穿透内衬。
“啊……”
这种偷袭的伎俩最被布鲁克所鄙夷,而是引起了他的暴怒,只见他怪叫一声,瞧见了偷袭自己的弓箭手,用铁剑挑起地上的一把海盗所用的短刀。
然后把铁剑与钉锤都交于左手,右手则抓起短刀,瞄准弓箭手所在的位置,狠狠的一掷,在目标惊讶于他的强悍身体,打算射出第二箭的时候,便将其扎了一个透心凉。
所有德意志雇佣兵都拥有投掷标枪或者战斧的能力,在近战时,尤其是对付敌军骑兵是非常有效的办法,用来收拾敌军步兵,攻击十几米之内的目标,几乎很少失手。
郑军的弓箭手只见眼前出现了一个急速向自己飞来的黑影,不等反应过来,身体就被戳穿了,之后便被红夷壮汉掷出的腰刀钉在了地上。
看得周遭的其他郑军士卒都有些傻眼了,连攻击行动都停止下来了,这红夷壮汉的战力居然如此骇人,只怕连十个鞑子见了都要甘拜下风了。
他们一同冲杀上来的供有十四个人,这才多一会儿,就被眼前的红夷给反杀两人,重伤两人,若是一对一单挑的话,只怕连全尸都留不下了。
没有一个郑军士卒想跟如杀神下凡般的红夷兵进行单挑格斗,除非你能在其逼近之前,就用弓箭将其射杀,否则那就不叫单挑了,那叫被“疟杀”。
由于力量上差距太大,加之特别缺乏对战红夷的经验,很多人连两招都抵挡不住,通常就是一招便能分出输赢,运气好还能继续苟活,不然轻者被砸伤刺穿,重者就当场毙命。
这五千两银子果然不是那么容易拿的,此时除了破口大骂红夷之外,大伙也没有其他发泄的办法了,要不是过于缺钱,谁也不会来领这个要命的活计了。
郑军士卒们并不知道,只有对自己的身体和本事有足够信心的雇佣兵,才会选择加入荷属东印度公司,来东方冒险。
因为这种冒险活动带有很大的风险,所以雇佣兵里的中上级别的家伙才会入伙,不然不用抵达巴达维亚,在半路上就病死了。
也就是说,凡是在大员的雇佣兵,一半以上都是经过欧陆战火洗礼的精锐战士,单兵战斗力非常高,起码比郑军士卒要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对于冷热兵器均能熟练掌握,彼此之前的战术配合也很精妙,如果全身披甲,且双方都是冷兵器近战的话,十个雇佣兵能打败一百个,甚至更多的郑军士卒。
很不幸,今夜让郑绍碰到的家伙就是雇佣兵里的佼佼者,布鲁克在欧陆也算是顶级雇佣兵,不放冷箭,只是用刀来砍杀的话,他一个打郑绍的二十个手下都不成问题……
第446章:收兵撤退
自从收拾完刘香以及取得料罗湾海战胜利以来,郑军几乎是再没有经历什么像样的战役。
虽然郑芝龙的军事实力依然极其庞大,作用人马十余万,战舰上千艘,实际上就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谋得了一个副将的差事,便开始躺着赚钱了。
没了外部压力,己方可以独霸东南沿海的贸易,郑军从上到下也是疏于襙练,即使是将领们身边的亲兵也如此,面对突如其来的战事以及强悍无比的敌人,让他们感到异常的吃力。
一个牙将,五个亲兵,十四个普通士卒,围殴两个红夷,其中还有一个已经大腿受伤,结果被对方反杀六人,重伤五人,这个结果简直让愤懑不已的郑绍羞于启齿。
自己等于养了一群酒囊饭袋,平素吃喝玩乐无所不通,战时上阵杀敌狗屁不是,要不是郑绍双手已经被红夷的铁剑划破,血流不止,气得他都想再次亲自冲杀了。
真是一群窝囊废,整整二十个人,就收拾两个红夷兵,对方也不是刀枪不入,可瞪眼就是拿不下来,郑绍都欲破口大骂了。
看那个新杀入的红夷兵,貌似杀得兴起,越战越勇,在郑绍思索之际,又杀一人且伤一人,几乎凭借一己之力,便可与己方十余人相抗衡。
郑绍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良策,只能扯脖子大声疾呼,招呼更多的士卒来收拾这个战力堪比猛虎下山的红夷兵。
“呜~呜~呜~”
就在这时,夜空中忽然传来了一阵低沉的海螺号声,这声音并非是郑军的信号,而是荷军撤退的命令。
参加夜袭不可能携带战鼓,所以荷军也入乡随俗地使用了土著所用的海螺号,声音传播的很远,可以通令各部同时收兵撤退。
“汉斯!我们该走了!”
迈尔上尉知道这个海螺号声音所代俵的军令,急忙呼喊在附近作战的汉斯•布鲁克,留在这里继续作战也不是不可以,但真就只会剩下他们两个人的,那样是不可能对抗数千海盗的。
他的连队还没杀进海盗们的炮兵阵地,而现在必须立即撤退,这就意味着今夜的偷袭已经失败,不过看周围的战况,应该给予了海盗们相当大的打击,并非全然徒劳无功。
“……好吧!可惜!”
在应承之时,汉斯•布鲁克又用钉锤杀死了一名郑军士卒,手下已经有五人入账,折合五百枚银币。
虽然他心有不甘,觉得眼前这些战力孱弱的家伙都是属于自己口袋里的战利品,可作为雇佣兵,必须服从上司的命令,今夜也算是杀个够本了,自己又没受伤,可以见好就收了。
“哈肯!马上撤退!”
范•德•威廉斯上尉这是已经从远处带兵杀了过来,他们两个连队的交战地域比较近,很容易汇合,见到还在奋战的同僚,立刻大声提醒起来。
“好的!我听到了!都给我撤退!不许恋战!马上返回城堡!”
哈肯•迈尔上尉立刻大声呼喊起来,如果没听到他的命令,也可以在山顶听到悠扬的海螺号声,只要听到这个声音,就可以马上撤退,并不需要得到本部指挥官的同意,不算是临阵脱逃。
“该死!”
红夷兵像潮水一样从郑绍附近的地方涌了过来,场面非常混乱,他再想让手下去围杀眼前这两个混帐就不大可能了,这时候再多的银子也起不了应有的作用了,郑绍只能饮恨沙场。
“……速速抓活口!抓住一个红夷,赏银二百两!”
他所率的一千人马为了抵挡红夷兵的进攻损失惨重,郑绍想知道他面对的是多少敌人,要是有四五百人还好说,两个士卒打一个红夷兵还不算是丢人现眼。
那些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暂时没死,但也行动不便,无法与大部队一同撤退的红夷便成了郑军士卒眼里的香饽饽,大伙几乎一拥而上,将那些残兵团团包围。
只有极少数人选择继续战斗,绝大部分荷兰士兵在见到主力部队已经北撤,自己又突围无望,便选择了缴械投降。
在经过浴血奋战之后,按照西方的标准,自己这样已经算是尽职尽责了,并不是懦夫的行为,即便被己方用钱赎回来,也完全可以得到原谅和理解。
“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撤退的路上,范•德•威廉斯上尉遇到了维克托•加齐上尉,海螺号就是后者吹响的,而在听到号声的时候,前者正在率部向海盗的炮兵阵地推进。
“我们在正面遭遇了大量海盗,人数至少有三四千人!继续作战就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所以才被迫选择撤退!根据我们遭遇到的情况,郑一官应该在山上部署了多达一万名海盗,这样的军事力量远远不是我们这五百人所能抗衡的。”
加齐上尉也想率部在正面牵制敌军,为威廉斯上尉的连队从侧翼迂回到海盗的炮兵阵地争取一些时间,但情况大大超出了他的设想,山上的海盗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杀退了一批,又扑上来一批,而且数量比之前的还要多不少,三个连队总供只有三百人而已,而且里面有一半都是战斗力低下的珉兵。
参战的军官对此非常清楚,所以不可能把获胜的希望押在这些珉兵身上,只要士兵伤亡过多,接近或达到半数,那么就可以选择撤退了。
扬森上校让他们前来夜袭,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并不是让他们与郑一官的海盗同归于尽,在敌军兵力太多,己方实在是难以取胜的时候,决定撤退也是无可厚非的。
“轰轰轰轰……”
五个连队快速向北撤退,郑军各部立刻实施追击,不过随即便遭到了来自热兰遮城堡的火力压制,加农炮与臼炮相继开火,导致郑军伤亡了数百人之多。
在双方混战之时,扬森上校不敢下令开炮,那样会大量的杀伤己方士兵,守军官兵知道这事之后,以后就再没人会服从他的命令,带兵出去夜袭海盗了。27KK
只有在这个时候,城堡里的火力才能发挥出应有的威力,将密密麻麻的敌军士兵接连轰杀,将其攻势击退,为己方连队撤退提供必要的火力掩护。
“敌军兵力太多,我们无法接近他们的炮兵阵地,不过杀伤了上千海盗。这是我们抓获的俘虏,可以立刻开始审讯,帮助我们获悉一些关于郑一官的军力情况!”
加齐上尉在撤退时还不忘抓一些“战利品”当作礼物送给勃尔格长官和扬森上校,尽管仅仅抓获了两个海盗,但也是不小的收获了,回到热兰遮城堡,便送了上去。
“你们做得很好!我为你们感到骄傲与自豪!”
扬森上校非常明智地没有表达自己的不满,在这个时候,表扬外出作战的下属军官,安抚他们的心绪,让他们感到欣慰是最聪明的选择。
守军在东岸有六个连队无法回来,在两次炮击中又损失了四个连队,外出作战的这些人就等于热兰遮城堡里一般的军事力量。
一旦十二个连队里的五个连长表示不满,那就距离哗变为期不远了,扬森上校还不想对下属失去应有的控制,那样别说三个月,就是坚守三周都是白日做梦。
既然没摧毁海盗的炮兵阵地,这回说什么都没有用,还不如口头表扬几句,以示鼓励,大家在面子上都过得去,现在必须上下团结,抵御郑一官的海盗大军。
“何斌!问问他们,郑一官这次带来多少艘战舰和多少士兵?作战计划是什么?在大员岛的山上究竟部署了多少士兵和火炮?告诉他们,如果如实回答,将会得到熏肉和米酒,否则,他们会被一起绞死!”
既然有了俘虏,那么扬森上校现在非常想要得知郑一官的军力情况,尤其是作战计划,这样才能进行富有针对性的部署,哪怕己方实力做不到,也可以提前进行一些准备。
加齐上尉的连队抓获了两名俘虏,其他四个连队抓了九名,总计十一名。这些人虽然职务可能不高,但或多或少可以知道一些内幕消息,起码要比己方知道的多得多。
“好的!上校先生!”
何斌仍然在热兰遮城堡里为勃尔格工作,现在的才是还是翻译官,由于对于郑一官的情况比较了解,而且掌握明帝国的官语与闽语,以及荷语和倭语,可以领取相当于平时三倍的薪水。
勃尔格并没有因为何斌的明人身份,而对其产生严重怀疑。毕竟这是一个投靠东印度公司多年的家伙,之前的工作也算是尽心尽力。除了一些不那么符合规定的掮客生意之外,倒是个可以利用的人才。
“谁先愿意开口,谁就能先享受到优厚的待遇。愿意道出实情,可以尝到熏肉和酒,还能得到及时救治。否则,荷兰人会给你们吃烙铁,往伤口上一贴,烫得滋滋冒气,然后再撒一把盐,能让你们疼得生不如死!”
在荷兰士兵将所有俘虏带到监狱里之后,何斌便开始对他们软硬兼施起来,如果能从俘虏嘴里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那就算是他的功劳了。
被抓住的都是行动不便的伤兵,由于身材瘦小,所以可以被强壮如牛的荷兰士兵抗在肩膀上带回来,但在厮杀时受伤并不意味着愿意慷慨赴死。
这个时候伤兵的求生意愿反而是特别强烈,遭到了何斌的恐吓之后,全都开始考虑后路的事情了,谁都不愿意惨死在红夷的手里,那样就太悲催了。
“第一个愿意说的,奖励五百个银币,第二个愿意说的,奖励四百个银币,以此类推,仅限五人!上校先生,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
何斌从这些俘虏的眼睛里看到了他们的心思,便立刻采取了第二步诱惑计划,用钱来勾引他们开口,这年头没人跟钱过不去。
“好的,有劳你了。先把俘虏全都带下去,将他们分开关押!然后单独询问,这样就能不会串供了。只要有不一样的地方,立刻实施绞刑!”
扬森上校就在一旁看着,等何斌说的差不多了,才让手下的士兵将这些受伤的海盗全都拖走,看来得到有关郑一官的情报只是时间问题了。
“上校先生,这是我们五个连队出战的战果!”
维克托•加齐上尉呈递上一份统计好的战果,五个连队总供击杀了一千八百六十五名海盗,另行击伤了三千五百零九人。
根据勃尔格长官事先开出的悬赏标准,他至少要拿出十八万六千五百枚银币才行,否则下面的人将把这位长官今后下达的任何命令视为放屁……
“嗯!我这就去找勃尔格!”
这意思再明确不过了,加齐上尉没有明说,扬森上校也心知肚明,他就是代俵下面的几百好人来要钱的,勃尔格要是矢口否认,拒不给钱,只怕热兰遮城堡明天就会失守了。
钱是守军官兵坚守这座城堡的唯一动力来源,如果没有钱,这些人钱不认人的雇佣兵都会跑到郑一官那边去,尽心竭力地为这个海盗头子效劳的。
“……这么多?”
勃尔格拿到战报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可没想到要一次拿出这么多钱来,对于扬森上校的意思,他并没有立即表态。
“并不多!折合一个士兵才击杀了不到四名海盗而已!我可以负责任的说,如果你不同意足额支付赏金,热兰遮城堡甚至坚持不到下一场风暴来临!”
扬森见到勃尔格那吝啬的表情就明白他心里所想的东西,但嘴上说的还是非常客气的,没说“你连明天的太阳都不一定能见到”,这家伙难道是第一天才了解雇佣兵的品行么?
你以为我们在本土击退西班牙军队靠的是什么?先进的战术?精良的武器?高昂的士气?那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就是钱!
没有钱,莫里斯亲王的军队也不会比华伦斯坦麾下的那支蝗虫大军的行径好多少,更别妄图击败规模庞大的西班牙帝国的作战部队了。
大员地区的情况已经遭到透顶了,这时候还吝啬至极的话,你还不如把银币都装进自己的棺材里,不过还得防着成为胜利者的郑一官去掘你的墓!
“……好吧,但愿凌晨的出击可以得到预期的效果!”
勃尔格还不想因为这些钱而让热兰遮城堡落入一群海盗的手里,传扬出去,他就会成为整个东印度公司,甚至整个荷兰人所笑话的对象了。
这些人能够以少敌多,浴血奋战,不可谓不英勇,也应该得到奖励。尤其是在眼下,必须用这种激励措施来鼓舞士气,否则今后能坚持多长时间都很成问题了……
第447章:惊人战果
勃尔格知道这份战报数据有一部分水分,而且“含水量”还不低,可那又如何?自己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与扬森上校的手下们翻脸。
坚守热兰遮城堡里的都是雇佣兵,受雇于东印度公司,其忠诚度远远比不了本土的正规军,更别说这支部队里的一部分人还不是荷兰人。
他们效忠于东印度公司的原因是可以得到钱,要是连这个前提都不存在了,荷属大员地区也就不用守卫了,因为连最基本的作战部队都凑不出来。
就算自己被要挟,那也得先答应下来,还得如数发放赏金,向巴达维亚派来的援军汇报情况也是将近三个月之后的事情,先用钱来应付过这段苦日子再说。
好在雇佣兵只要给了足够的钱,一切都好说,他们要是连钱都不认,就是一门心思的想要搞垮你,那才真叫棘手的事情。
勃尔格明白,自己不但现在要遵守与雇佣兵们的约定,以后也要这么做,因为巴达维亚派来的援军也全都是雇佣兵!
整个东印度公司在东印度群岛以及大员地区的统治,都是建立在雇佣兵这个军事力量的基础上的。
没有近万雇佣兵的帮助,荷属东印度公司仅仅是一家大型航运公司,仅此而已,并不比其他国家的同行强多少。
勃尔格胆敢违背之前与雇佣兵军官达成的约定,哪怕只是口头上的承诺,事后也不能违约。一旦失去了雇佣兵的信任,等到敌军兵临城下,就别指望雇佣兵能够坚守热兰遮城堡了。
雇佣兵就是整个东印度公司军事力量的核心,雇佣兵军官就是部队的骨干,即便是扬森上校,也不敢轻易与下面实际掌握兵权的上尉连长发生严重矛盾。
扬森上校甚至没有解除诸多连长们兵权的权力,他所下达的命令也只能用变相的提醒以及大把赏金的办法来得以实施。
雇佣关系就是如此简单明了,如果不想采用,要将雇佣兵变成自己的直属,觉得这样更容易指挥,让下属们对自己惟命是从。
其实也容易,简单得很,只需解决一个问题就行,那就是你有足够多的钱么?
如果没有,请闭嘴,否则就是浪费大家的宝贵时间!
热兰遮城堡里的金库有足够多的钱,但那都是属于东印度公司的资金,勃尔格有权使用,无权侵吞,或许占有一小部分还可以。
但明目张胆的将大笔资金据为己有,他可是不敢想也不敢做的,等到回巴达维亚述职,个人财产都会从船上被卸下,一旦这么做,到时候就要露出破绽了。
要么一辈子都呆在大员不回去,要么就要把个人财产都直接运往本土的老家,只有这两个可行办法。
可这不是眼下该思考的问题,只要安抚好下面的雇佣兵,热兰遮城堡就可以继续坚守下去,郑一官的海盗大军如果真遭到了重创,那就再好不过了……
“尔等都在作甚?是役是如何打的?”
在天亮之后,作为郑军陆师的主帅,郑芝鳌也得到了战况汇总,在山顶及周边地区,总供发现了一千一百二十五具郑军官兵的遗体,另有七百四十六人身负重伤。
而红夷兵的尸体仅有一百五十九具,俘虏有四十六人。最重要的是,郑芝鳌从俘虏口中得知,此次守军总供才出动了五百人,气得他差点发生了眩晕。
郑军参战各部,郑举有两千人,郑绍有一千人,后来支援的郑家骐与郑拔选各派了一千人,总计五千人,投入作战的兵力整整是红夷的十倍。
然而对方的战损比却是自己的七倍,四部人马几乎都被五百红夷给打残了。除此之外,郑举受重伤,业已昏迷不醒。郑绍受轻伤,但情绪低落。
可以说,郑军用五千人来围攻五百红夷,却吃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败仗,让郑芝鳌心里愈发的憋闷与窝火。
之前红夷兵都龟缩在城堡里,己方拿他们没啥办法。
之后明知道红夷可能采取夜袭,结果却防不胜防。
要不是郑军兵力雄厚,几乎被红夷直接打穿了防线,直接杀进炮兵阵地上去了。
被京城来的虎大威看笑话不说,郑芝鳌还要去跟镇海伯郑芝龙汇报战况,这种战果,让他如何启齿?
天气如此炎热,重伤就等同于战殁,加上轻伤需要休养的,一万大军被直接减员三成,余下的人马也对红夷兵的凶悍战力产生了敬畏之心。
若是对方再来一次夜袭的话,只怕这七千人也要被打残一半了,必须再从本土搬兵了,否则根本就连山脊都守不住了。
不过也有好消息,那就是从俘虏口中得知,城堡里的守军仅有七百人,另有三百人在东岸,勃尔格又组织了一千人的珉兵用来守卫热兰遮城堡。
郑芝鳌并不认为那些武装起来的农夫对于红夷有多大帮助,顶多相当于大明帝国北方的流寇而已。
只要继续保持对热兰遮城堡的围困与炮击,那么黔驴技穷的勃尔格就不会再有任何办法了,他的援军还在七千里之外呢。
而且郑芝鳌也了解到有船从大员启航去往巴达维亚通风报信,来回需要三个月左右的时间,这就意味着己方的攻坚时间最多也就三个月而已。
看似时间充裕,但刨去风暴来临的时间,最多只有七十余天而已,而且已经耗费掉了数天时间,眼下满打满算,不过六十天,也就是两个月。
有了虎大威的炮兵团前来助战,郑芝鳌有信心在两个月时间里攻克热兰遮城堡,不过下面士卒的伤亡仍旧让他头痛不已。
更别说自家的兄弟郑举已经被了铳弹所伤,仍旧在大员岛南部的营帐里进行抢救,若是回天无力的话,那郑氏又要折损一个男丁了。
“从今往后,只许进,不准退!兵退则斩兵,将退则斩将!谁若觉得本将言辞苛刻,即可提出,本将立刻将谁调往金门驻扎。”
郑芝鳌将被红夷偷袭山顶的营盘视为奇耻大辱,若是两军兵力相当,或者相差不多也可以接受。
五千士卒被五百红夷重创,即使士卒与红夷兵的战力相差悬殊,也能用数量来弥补,故而这只能用将领无能来解释了。
被郑芝鳌训斥一顿的郑绍、郑家骐、郑拔选以及诸多带兵之将也不敢有丝毫的不满,未有一人提出去往金门,不然定要前程不保。
也不怪郑芝鳌大动肝火,此番夜战确实是郑军打得不利,轻敌不说,各部士卒还有懈怠迹象,导致被红夷兵杀得丢盔卸甲,就差全线崩溃了。
山下的城堡里仅有一千红夷兵,然而两军交战却打成了这番模样,委实无法向镇海伯交代,见了面说甚子呢?想被朝廷擢升为总兵官就是痴心妄想了。
“大哥!情况如何?”
郑芝鳌在安排好前线各部之后,便策马来到位于大员岛南部的后方大营,看望正在被救治的郑举,向郑芝龙询问救治的结果。
“已然用过麻药与太子爷所赐的仙药,不过还要观察些许时间才能下定论!”
为了救治自家兄弟,郑芝龙只能把仅有的一点仙药,也就是太子爷赐给他的磺胺拿了出来,毕竟不能为了留住仙药,而眼睁睁地看着郑举撒手人寰。
“……这仙药可灵否?”
郑芝鳌是没见过仙药救人的场面,故而才问及此事,说不定可以大范围救治伤者。
“我在京城的医院里见过医师用此药救治重伤之人,应当有非同凡响之效果!”
郑芝龙是亲眼见过仙药的药效的,起码比普通的草药起效时间要短得多,这在救治重伤员时就尤为重要了。
“大哥,这仙药数量如何?能救治多少人?”
若是在郑举身上可以起到奇效,那么郑芝鳌觉得在其他人身上也可以,那这仙药就能够用来救死扶伤了。
“仅有此包,也就两三个人之用量而已。此药有价无市,一两仙药用十两黄金都买不来。太子爷说了,仙药制造工艺复杂繁琐,且必须在低温下进行,如今正值盛夏,只怕仙药早已停产了!”
说到仙药,郑芝龙倒是很高兴,只是得到的剂量实在是太少,用来拯救自家兄弟,都得掂量着办。
“……这可如何是好啊?”
听到兄长手里仅有这么一小包,郑芝鳌顿时忧虑起来,等到仙药用完,若是自家兄弟再次受伤,岂不是要重伤不治而亡?
当年攻打刘香时,若是由此仙药救治,郑氏男丁也不至于战殁如此之多了,真是可惜了。不过这仙药数量太少,又被郑举用去了一半,其他人就要无福消受了。
“若是再有伤员,就只得用船送往京城,恳求太子爷来救治了,为兄也毫无办法可言了。”
郑芝龙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手下倒是养着一批医师,可对于箭矢与铳弹造成的重伤,他们都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使用草药挽回性命就要看受伤的部位和伤者本人的体质。
磺胺是毒药,但少量用的话,也能起到抗菌的效果,起码在救治重伤员时,比很多同等效用的草药要好得多。
对于郑举这种伤情,只要不是流血过多,就能稳住病情,使其不再恶化,然后慢慢调养,有个一年半载,多半就能痊愈了。
伤疤是肯定要留下的,而且痊愈之后,手臂也不会像以前那般灵活自如了,可只要保住了性命,那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这年头被铳弹打伤,还能痊愈之人,都属于福大、命大、造化大一类的家伙,郑举能够活下来,痊愈之后肯定要大宴三天的。
至于郑绍,伤情倒是只得怜悯,不过也就是割伤而已,也没伤到骨头,清理伤口之后包些草药,注意休息,过些时日,待伤口愈合就行了。
郑芝鳌让郑良延接替了郑绍的差事,又调整了兵力部署,让郑家骐、郑拔选及郑良延各率一千士卒继续占据山顶。
郑良延为前锋,抵挡红夷可能继续发动的偷袭,其余二人率部继续保护虎大威所部,有了交锋经验之后,相信不会再吃如此大的亏了。
“大哥,愚弟还能战!”
郑芝龙同意了郑芝鳌的安排,不过郑绍也还惦记着复仇之事,一来要为郑举报仇,二来也要弄死那些让自己感到难堪的红夷兵。
战后清点,光郑绍的亲兵就战殁了十二人之多,另有十五人重伤,这让他心痛不已,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要予以报复。
“……好生休养,莫要再提请战之事!你也清楚,红夷已然派船前往巴达维亚求救,三月之内,红夷援军必到,届时自有战事可打!”
郑芝龙沉着脸否决了族弟的请求,郑氏男丁不少,此番又抢占了山顶,业已占据绝对优势,还没到让郑绍带伤上阵的地步。
对于红夷逆风航行的能力,包括郑芝龙在内的郑氏高层都很惊诧,他们原本不相信太子爷所言,这下有了俘虏的口供,就不得不信了。
说是三个月,只怕用不了三个月,红夷兵就会乘船杀来,故而必须抓紧时间攻打热兰遮城堡,争取早日拿下此等战略要地。
这还得错开每月一次的风暴才行,郑军大营都是沿山脊而设,不可能抵挡得住风暴的侵袭,在下场风暴来临之前,必须要提前撤往澎湖。
郑芝龙还打算在二十日之内攻克热兰遮城堡,但通过红夷在子夜发动的偷袭看来,城堡里红夷的实力仍旧不容小觑,必须从长计议才行。
幸亏郑家骐与郑拔选率部挡住了红夷对虎大威所部的偷袭,不然在重兵保护之下,炮兵团还被红夷所伤,郑芝龙连给朝廷和太子爷的奏报都不知道该怎么写了。
在东岸率部作战的郑鸣郢所传来的战况也不是很乐观,登陆之后,与红夷交锋两次,折戟两次,只得请求增派一千马卒。
为了尽快剿灭东岸的红夷,好集中兵力来围攻热兰遮城堡,郑芝龙自然是同意的,将一部分红夷歼灭在东岸,使其无法返回大员岛,也符合他的期望。
只是一夜之间便折损了三四千士卒,让郑芝龙颇为不悦。
这要是遭遇三四千红夷援军,自己率五万人马都不见得能够战而胜之。
故而必须阻敌于海上,一旦让红夷援军登陆大员,只怕大好局面都要葬送掉了。
是役过后,认识到双方士卒战力存在很大差距的郑芝龙,也做好了所部伤亡一万人的准备。
无非是多准备一些抚恤银两,这点钱对他来说还不足为虑,完全在承受范围之内。
他最关心的就是时间,下场风暴会赶在红夷援军之前抵达,估计在二十日左右。
如果不能一鼓作气,乘势攻克热兰遮城堡,那等风暴过后,便只得从头再来了……
第448章:优厚待遇
从早上开始,郑军并未发动大规模炮击,而是专心收拾战场,救治伤员,包括俘获的红夷伤兵在内,除去一些不治而亡的家伙,所有人都得到了及时救治。
由于担心炮击会让伤员们心虚难安,故而镇海伯郑芝龙便未让虎大威的炮兵团开火,郑芝凤所率的舰队也未二次驶入大员湾,对热兰遮城堡进行炮击。
郑芝龙遣叔父郑戢将伤势不重,但暂时身体无法参战的士卒装船,先行转运到澎湖或者夏门进行修养。
可以救治的重伤员不便乘船,暂时安置在大员岛南部的营帐里照顾,待情况稍好之后,再行装船运往后方。
郑芝龙从未想过陆战会打成这番模样,即使是夜战,敌情不明,五千人马又是轮番上阵,也不至于被五百红夷给重创。
幸好在战前各部已经定好了暗号,只要在黑夜里不说明语者,一律斩杀,起初是定为闽语,不过虎大威所部都是北人,根本就不会说闽语,故而改成了明语,即北方官话。
要不然在混战之中,前方战况不明,视线极差,情急之下,连自己人都能被打死打伤好几百人,那就更加糟糕了。
郑芝龙也不好过分责备郑芝鳌,平心而论,在排兵布阵上,郑芝鳌并未有多大的过失,临阵指挥也算得当。
之所以能出现如此大的伤亡,多半是因为此前郑氏高层皆安于现状,自家兵马训练懈怠,又久疏战阵,一旦到了以命相搏之时,纵使想要杀敌,也是有心无力了。
经过事后了解,郑举与郑绍两人均未出现临阵怯战或主动溃逃之状,前者是被红夷用短铳偷袭所伤,后者则是在交锋时被其利剑割伤。
不过郑芝龙完全可以想到,事先提醒麾下诸将的那些注意事项,他们均未当回事,太子爷说红夷悍勇,当须稳扎稳打,谨慎用兵,也被众人所轻视。
是役也是给郑氏上下敲响警钟,夺取大员地区绝非易事,热兰遮城堡近在咫尺,想要攻克亦是举步维艰,若无坚韧毅力,则会将之前的努力付之东流。
无奈之下,郑芝龙只能决定增兵,拨给郑芝鳌三千士卒,以保持对热兰遮城堡的围攻之势。再给郑鸣郢调拨一千马卒和一千步卒,因为东岸的战况也不容乐观。
大员岛这边是攻城战,但是热兰遮城堡久攻不下,郑军开始陷入白昼炮战与夜晚偷袭的双重漩涡之中。
东岸的情况则是另一番景象,由于红夷故意不与郑军正面交锋,选择进行伏击战和游击战,导致郑鸣郢只得不断派兵进行追击与围堵。
可由于所部仅有五千兵马,少量马卒又在与红夷马卒交锋时折损大半,根本无力对红夷主力进行迂回包抄。
仅靠步卒推进的话,又无法阻止红夷向内陆逃窜,郑芝龙也只能加强郑鸣郢所部的兵力,以期其可以速战速决。
这样一来,郑军在东岸就部署了六千人马,在大员岛先后用兵一万三千,在北线尾岛驻有五百人,在前进基地的澎湖约有六千五百人作为预备队。
郑芝龙并未将澎湖驻军全部调到前线投入战斗,一来是因为眼下步卒的作用并不显著,二来则是考虑转运的问题。
一旦郑军在下一场风暴来临之前,无法攻克热兰遮城堡,那么所有兵马都须从前线撤离到澎湖躲避风暴,然后再卷土重来。
大员岛也无法驻扎太多的兵马,对物资供给压力过大,即便郑军可以依托强大的海运能力进行补给,但要维持一万多作战部队的日常作战所需,各种消耗也是极为惊人的。
最重要的是,郑芝龙担心从大员湾溜走的荷兰舰队并不会去往马尼拉或者巴达维亚,而是会在海上对郑军的补给线进行袭扰,大幅度的牵制郑军对大员岛的进攻。
红夷俘虏只是说他们的舰队在郑军抵达之前便已经全部离港,具体去向无人知晓,只有高级军官或者文官才会知道这种军事机密。
处于老本行的直觉,郑芝龙认为这支红夷舰队已经极有可能北上,去往福健沿海进行劫掠,说不定在老家坐镇的郑芝兰很快就有消息传来。
红夷舰队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那便是现在刮南风,只要郑军舰队在发现红夷战舰后进行追击,那必须要逆风向南航行。
而红夷利用其战舰逆风航速快于郑军战舰的优势,可以轻而易举地摆脱郑军战舰的追击,在逆风的条件下,郑军战舰是绝对撵不上红夷战舰的。
凭借这个优势,红夷舰队便可以在福健沿海为所欲为地对过往船只进行劫掠了,除非郑芝凤的舰队回援,能与红夷舰队迎头撞上。
郑芝龙也建造了多艘盖伦式战舰,就是明人所称的“夹板船”,船只外型与荷兰红夷所用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所使用的仍旧是明式硬帆,而非西式软帆,故而航速无法得到提升。
这也是郑军将领都惊讶于红夷能够在两个月之内,便可从大员逆风驶抵远在南洋最南端的巴达维亚的原因所在。
作为全军主帅,郑芝龙要对诸多事情做通盘考虑,逃走的红夷舰队便是郑军的心腹大患,不得不防。
他们若是逗留在海峡一带,那么在从巴达维亚起航的红夷支援舰队抵达大员之前,必须要将其重创,乃至消灭。
这么冥想是很容易的,吩咐下去也容易,但具体行事起来就万分艰难了,在茫茫大海之上,搜寻十几艘战舰,这难度可想而知。
即便有商船上报他们看见了红夷战舰,等自己舰队开过去,红夷战舰早就溜之大吉了,哪怕时间只相差一刻钟,都是决计追赶不上。
郑芝龙本想立即让自己的四弟郑芝凤率一半舰队回援金门,力保老家不失,但转念便打消了这个油然而生的想法。
福健沿海无比漫长,除非可以一举重创红夷舰队,否则坠在红夷后面搜寻终究不是明智之举,反而会被红夷舰队处处牵制,变得更加被动。
在敌情尚未明朗之前,还是以不变应万变为妙,免得中了红夷的调虎离山之计,万一红夷舰队就埋伏在大员或者澎湖附近,那就还得将郑芝凤的舰队调回来,参与围剿才行。
考虑到了这么多问题之后,郑芝龙才陡然发现,情况远非之前自己所想象的那般乐观,己方几乎在全线的攻势都陷入了停滞状态。
在东岸与大员岛的陆战皆不顺利,反而是伤亡惨重,伤员亟待救治。想打海战,却找不到目标,还得静候消息。
大员地区炎热的天气让参战官兵异常难熬,在烈日的曝晒之下,执行任何户外任务都是件苦差事,高温又让很多士卒中暑呕吐,郑军战力锐减,多少也与水土不服有关。
岛上淡水寥寥,须从澎湖成船运输淡水,否则上万大军连一日都支撑不下来,这些都是很多人未曾想过,却现实面临的困难。
为了避免大规模出现太子爷所担心的坏血病,郑芝龙还得让人从东岸、澎湖,甚至老家运输大量的水果,以补充士卒们身体所必须的营养。
最普通的士卒每天也能领到两个水果,一万大军每日便至少需吃掉两万个水果,若是不这样的话,等到士卒们病倒,将这些病人治好的花费会更高。
太子爷说过,福健是亚热带气候,而大员地区则是热带气候,看似相差不大,但士卒极易发生水土不服及其他疾病,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加以防范。
郑芝龙也没预料到只不过是渡过海峡,隔着四五百里而已,情况便截然不同了,而且太子爷的预言几乎都变成现实了,真可谓是一语成谶。
若非提前有所动作,随军携带了不少的大夫,用来救治伤员,只怕眼下上万大军都已经变成一群躺在地上不停申吟的病夫了。
中暑不是什么大病,只要调养得当,过些天就能康复,但对武夫们来说,没有体力就等于没有战力,这在战场上是致命弱点,哪怕一天身体有恙都会因此而丧命。
郑芝鳌也知道部曲又不少中暑的士卒,但没想到影响会这么大,尤其是在与红夷兵短兵相接时,带病作战的郑军士卒真是有心无力。
虎大威所部官兵都是北人,来到湿热的大员地区作战就更加不适应了,好在炮兵团的士卒仅仅需要装填、开火、清理炮膛就行了,并不需要与红夷兵交锋。
由于之前“大发神威”,所以郑芝鳌也一改此前将信将疑的态度,对总兵官虎大威很是很是客气,所部官兵更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优厚待遇,尤其是在饮食上。
郑芝龙此前已经规定,给炮兵团从上到下,每人每天一条一斤重的鱼、一斤海带、一斤米、一斤水果、五升水,不时有新鲜蔬菜供应的待遇,这些食材都是由镇海伯自掏腰包,直接用商船运抵海滩。
太子爷早已跟郑芝龙约定好,炮兵团南下助战,所需粮饷皆由兵部支应,镇海伯仅仅需要提供必要的火药及其他作战物资即可。
不过郑芝龙不会真把客气话当真,除了不能僭越职权,给虎大威所部发饷银之外,炮兵团的其他花销全部由他府上来解决。
若是不到两千人马帮助富可敌国的镇海伯打仗,到头来还要朝廷出钱出粮,传扬出去,真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了。
虎大威所率的炮兵团在京城时的待遇就很高,普通士卒每月三两银子,半石大米,全部足额发放到手里,天天能吃到肉,不过也不可能有一斤的量。
到了大员这边,炎热的天气倒是可怕,不过每天都能吃到鲜美的海鱼,可是让眼睛冒绿光的北方士卒们大饱口福了。
刚开始,很多没吃过海鱼的家伙,拿到刚捕上来的海鱼,等烤熟之后,连鱼头的骨头都被嚼碎咽到肚子里了,生怕糟践了半点好东西。
海鱼不像江鱼,没有多少小刺,真的可以做到像吃猪肉一样大快朵颐,就着撒了盐的海带丝,除了不能喝酒之外,真是一件天大的美事。
一辈子没吃过香蕉也大有人在,北方士卒除了苹果、橘子、梨、桃、李、杏等区区十几样水果之外,很多人一生都不见得能够尝到南方出产的水果。
像荔枝这种水果,普通士卒领到手,连外壳都一起吃的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不用惊诧,在北方当兵,比牲口好不到哪去,很多时候,一个士卒的价值还不如一头牲口。
所以炮兵团连同总兵官虎大威在内,对于镇海伯的善意之举也是投桃报李,在炮击热兰遮城堡时非常卖力,炮弹打得很准,可是让城堡里的红夷万分痛苦。
他们根本不会想到,每天两千条海鱼外加两千斤海带的作用会如此之大,换成任何一个地方,这些海产品都不可能有如此高的性价比……
海带倒还好说,海鱼都是用渔船捕上来,马上转运到附近的大船上,放在箱子里用大量碎冰块敷着,以做到保鲜,减缓腐烂时间,然后直接运抵大员岛的海滩。
放在整个大明帝国,这种耗费极多银两的特殊服务,也只有财大气粗的镇海伯郑芝龙可以做到,连兵部都不可能如此行事。
外形跟铁桶无异的迫击炮有多大威力,旁人不知道,但郑芝龙是心知肚明的,所以才会如此厚待虎大威所部。
城堡里的红夷兵一定是被炮击炸得不行了,才出来偷袭,这也说明炮兵团的作用非常巨大,而且收效显著。
郑芝龙不是没有威力强大的大铳,但运到山上费时费力,而且只能直射,容易被红夷反制。
对于力图压制红夷且要减少所部伤亡的郑芝龙来说,普通的直射式大铳决计赶不上轻便且能够曲射的迫击炮。
迫击炮重量轻,部署快,火力猛,射速高,除了射程比较近之外,几乎没有缺点可言了,通过实战表现,也验证了太子爷的说法,跟京城实弹射状况完全一致。
用一些不值多少钱的海鲜就能让虎大威的炮兵团卖力开火,至少在郑芝龙看来,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城堡里的红夷在夜晚越是活动,就说明他们在白天越是被炸得悲惨,郑军伤亡很大,但红夷也是如此。
郑芝龙估计是役过后,红夷至少折损了占总兵力三分之一的人马,往后再来一次的话,应该就没几个人可以固守热兰遮城堡了。
而且虎大威所部没有损失,这是最大的好事,等转运完大部分伤员,就可以天天炮击红夷的城堡,让他们全天都不得消停了……
第449章:两款奇药
“启禀伯爷,太子爷派来的船到了!”
“哦?可有谒使前来?”
“有!”
“速请!”
郑芝龙不知道这时候太子爷拍人过来,到底意欲何为,不过人都来了,总不能避而不见。大员这边的战事刚起,太子爷难不成还想派人来指手画脚?
在侍卫的引领下,一位四十来岁的公公带着一位年纪相仿的文士走入大营,身后还跟着一群人,不过多半为文士打扮,仅有寥寥十数个东厂与锦衣卫的持刀人员。
“奴婢王应期奉太子爷之命特来犒军,拜见镇海伯!”
王应期虽然是太子派来的特使,可也明白郑芝龙是太子爷的红人,刚刚被封为镇海伯,正是风头日盛之时,当着这么多人,自然要给对方充足的面子,面带微笑,说话很是客气。
“原来是王伴伴,还望伴伴代微臣向殿下请安!一路风浪颠簸,请到帐中一叙!”
郑芝龙不知道这为内侍前来所谓何事,犒军多半是借口,其真实目的还需要详细打探一番,想必塞些银子,这厮就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忘了介绍,这位是陆军医院医师宋好,乃是院长吴有性的高徒!”
王应期并没有立即踏足,而是介绍起了身边的人士,他这趟前来,多半是给人家打下手,只有这样,回去才能交差。
“哦~!宋医师!幸会!幸会!二位快请!”
郑芝龙将来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里也有了一番计较,太子爷如此安排,多半是为了医治大营里的伤员,想得到是周到。
进了大帐,待双方落座,郑芝龙遣人将瓜果茶水摆上宴客,王应期才开口:“伯爷,奴婢此次奉命前来犒军,一来是随宋医师,带了一些特效药,查看能否救治一些伤病员。二来则是要视察战况如何,将大军围攻红夷城堡的情况绘图呈送给太子爷。”
郑芝龙闻言便眼睛一亮,既然有药物,便是大军急需的,想必太子爷遣人送来的药物,功效决计斐然,随口问:“特效药?”
王应期点点头,解释道:“对,就是特别有效的药物,简称‘特效药’!这方面,宋医师可是行家里手!”
这个名词也是他刚学来的,没想到可以现学现卖,在路上坐船,百无聊赖,特意跟宋好讨教了不少医学方面的知识,省得到了目的地,本镇海伯问得语结,那就无比尴尬了。
王应期可是将宋好推了上去,镇海伯再问,他就不一定能打得上来了,所以还是先送个顺水人情为妙。
宋好也会察言观色,便主动把话把接过来说道:“伯爷,这次王伴伴携带了太子爷仿自仙界的两种特效药。在下不才,受吴有性院长的提携培养,对救治方面略有心得,故而有幸被太子爷赏识。此次奉命前来,除在下之外,尚有医师二十三人,若是伯爷这里有关于救治方面的棘手之事,在下愿意毛遂自荐。”
某太子已经预料到郑芝龙的兵马在围攻荷军时会出现重大伤亡,如果不出现,那还省药了呢。
这些药物可是价值千金,你真拿一千斤黄金求购,到市面上都不可能买到,因为根本就不对外销售。
所有外用特效药都是顶级战略物资,被严格管控,谨防流入关外,被皇太鸡获得。连负责生产的内侍与工匠每天都要得到过筛子般的检查,防止私带出去。
郑芝龙听罢便释然,随即捋着胡子点头夸奖道:“哈哈哈哈!那可真是太好了,本伯这里正需宋医师这样可以救死扶伤的人才,真乃雪中送炭也!不瞒两位,昨夜我军突遭红夷偷袭,伤亡惨重,折损兵马上千,伤兵亦远高于此,两位旅途劳累,暂且休息,明日再行查看如何?”
在京城时,郑芝龙便去了大明帝国陆军医院参观过,由吴有性院长陪同,对于那里的医疗条件和医术水准。
郑芝龙对此是非常认可,而且很是羡慕,希望有机会能在福健这边也建一座功能相同的医院,钱不是问题,只要太子爷点头,地皮、宅院、银子,在一天之内便可悉数到位。
别看此番前来的仅有区区二十余人,可论医术,尤其是救治外伤的能力,绝对抵得过福健本地的百名医师。
弹压京营叛乱而受伤的将士全部都住在陆军医院,郑芝龙也查看过他们的伤情,如今想来,这些医师倒是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和心得。
宋好见状,急忙说:“救死扶伤乃是在下份内之事,伯爷无须客气,王伴伴在此陪同伯爷,伯爷遣人为在下引路即可,能够早些查看伤情,在下也好做到心里有数!”
王伴伴是宫里人,多半见不得血腥的场面,那里就跟杀猪的地方差不了多少,除了申吟之声,就是带血的纱布。
故而不等王应期说话,郑芝龙便回道:“如此甚好,芝鳌,陪宋医师前去吧,务必照顾周到!”
这里是郑芝鳌的大营,里面各处的情况他是在熟悉不过了,让他作为向导,再合适不过了,而且也能给宋好介绍一下相关的信息。
等一行人离去,郑芝龙才低声问道:“王伴伴,不知殿下有何嘱托,微臣一定尽心行事!”
既然太子爷能够预料到己部会折损大量兵马,想必也会预料到其他自己暂时还想不周全的事情,开战至今,按照太子爷吩咐的去做,总归是没错的,不然就要吃大亏。
王应期拿出了一个信封,然后和善地说:“奴婢这次前来,并未携带圣旨,仅有一封殿下所写的亲笔信,供伯爷阅览!”
“多谢!多谢!在下略备薄礼,不成敬意,还望伴伴莫要见外!”
郑芝龙客气而又恭敬地接过信,然后一摆手,亲兵马上端上来一个盖着红段子的托盘,里面放着二百两黄金。
“伯爷真是太客气!”
没有一个内侍不喜欢这些黄白之物,见到金元宝,王应期更是眉开眼笑,虽然宫里有规定,但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可以灵活掌握嘛。
既然这位伴伴没有拒绝自己的好意,郑芝龙便放下心来,专心阅读太子爷的亲笔信,里面倒是并无责备之词,都是些注意事项。
其一,叮嘱自己要做好被红夷偷袭,尤其是夜袭的准备,不过信来的晚了一天,己部已经被偷袭过了,而且损失颇大。
其二,要防范红夷舰队袭扰福健沿海,这点倒是英雄所见略同,不过红夷舰队很难捕捉到,只能祈求妈祖保佑了。
其三,一旦出现伤病情况,要及时救治,加以控制,千万不能出现疫情,不然就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到现在,虽然出现了一些小差池,郑芝龙认为大体上的情况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还算是控制得当,除了伤员之外,短期应该不会有其他太大的问题。
“殿下真不愧是受了太祖高皇帝陛下点拨,神机妙算决胜千里之外,在下委实敬佩直至!”
看完信,郑芝龙还得说些溢美之词,以表恭敬之意。
“伯爷所言极是,殿下所制之特效药,连吴院长都闻所未闻,不过待伤员用过之后,多半都有复苏迹象,医院众人皆无比惊诧,竞相顶礼膜拜!”
说到这里,王应期便有了谈资,京城发生的一些奇闻轶事,尤其是关于军事机密的事情,很多都不会出现在报纸上,只能通过口口相传。
“恕在下孤陋寡闻,这特效药当真如此厉害?”
郑芝龙觉得王应期所说的内容有些言过其实了,不过心里还是非常好奇的,毕竟那些伤兵也是自己的部下,作为主帅,不会轻易抛弃他们,不然就会与下属离心离德了。
“伯爷有所不知,殿下之前又造出了一款威力极大的特效药,就拇指大的一小瓶,便可让伤员起死回生,若非奴婢亲眼所见,也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很多神奇的物件,只有资深圈内人士才有幸旁观,王应期只是跟着某太子去医院看了几次,不过对所见所闻都是牢记于心。
“不知比起磺胺,此药威力如何?”
郑芝龙现在手头就有磺胺,而且数量极少,只有那么一小包,必须珍惜使用,尤其是被郑举用去了一半。
“胜磺胺十倍不止!”
王应期言之凿凿地肯定,他是见过使用了磺胺与新药的伤员的,新药的药效明显比磺胺胜出不止一筹。
“如此厉害?”
郑芝龙更不大相信了,但太子爷发明的一款药物就在他手里,不由他不信。
“确系如此厉害,不过产量极低,每日不足五小瓶!从不对外销售,此番奴婢仅带来二十小瓶,每瓶特效药之价值远比十斤黄金还高。”
这些药可是珍宝,所以某太子才派了东厂与锦衣卫负责押运。一旦出现差池,哪怕损失一瓶,那就等于十斤黄金掉海里喂鱼了。
“……多谢伴伴指点,在下了然!只是大营之中,伤员极多,此药如此稀少,恐难以救治大众!”
这么一来,郑举算是有救了,算这厮命大,不过普通受伤的士卒还是无法得到特效药的救治。
“另有一种特效药,药效倒是不如此款,甚至不如磺胺,但胜在产量较大,此次奴婢带来一百盒,每盒一斤!此款特效药可对外出售,定价二百两一盒!”
王应期用不上,也不打算用,凡是用这药的家伙,都是离死不远的货色,哪怕是借钱,都要试一把才能安心上路。
“哦~!甚好!甚好!”
郑芝龙嘴上称道,心里则腹诽不已,太子爷发明的这些特效药,要么产量极低,不对外出售,要么产量高,售价也高。
二百两银子一盒,那就是二十两黄金一盒,一盒不过一斤,一斤特效药就价值两斤黄金,这当真是一桩好买卖。
为了活下去,只要兜里有足够多的银子,你还不得不买,别说人家强买强卖,你哪怕有钱,都不一定能找到买药的门路。
“殿下说伯爷劳苦功高,这批药皆为犒军之物,若能救死扶伤,也算是一件功德之事,伯爷无须支应一两银子!”
王应期见到郑芝龙在假意符合,便猜到对方是在心疼银子,毕竟一百盒特效药就要支付两万两银子,真不是一笔小钱,便直言相告,免得对方再掏钱付款。
“……这怎还使得?万万不可!”
郑芝龙也不差这点钱,只是惊讶于药物的售价而已,若非腰缠万贯之人,决计用不起这种特效药。
“伯爷无须推辞!殿下说南方战事如火如荼,殿下也帮不上多大的忙,只能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还望伯爷不要见怪!”
王应期只是转述了某太子的吩咐,太子爷心里是怎么想的,那谁能猜得到,猜到的家伙,估计也距离用这种药为期不远了……
“微臣万万不敢如此!殿下对微臣有提携之恩,微臣自当竭尽全力,为殿下收复大员地区!”
郑芝龙大为惊恐,立刻起身,单膝跪地,向前发誓,于公于私,收复大员都有好处,他可以不能打退堂鼓,不然死伤如此多手下就真的是吃了大亏了。
“伯爷无须如此,快快请起,殿下对伯爷可是信任有加,不然也不会遣奴婢前来犒军了!”
王应期也起身伸手搀扶,虽然是虚扶,不过意思到了就行了,大家都是场面人,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微臣对殿下感激涕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知此二款特效药其名为何?”
郑芝龙也好趁势了解一下新型特效药的大致情况,不能被自家兄弟问起来,还无法回答一二。
“药效强劲的一款叫做‘真灵’,可以发售的叫‘舒爽’!”
王应期所说的“真灵”就是人工培育的青霉素,药效强大到不进行皮试的话,一管下去能把病人给“救死”。
“舒爽”则是“凡士林”,就是采油时的类似融蜡状的副产品,经过酸化处理,变成了一款特效药。
这玩意本身并没有杀菌能力,但涂抹在伤口上可以隔绝空气,能够起到抑菌的作用,所以也就成了特效药。
在这个时代,只要不让伤口继续恶化,在某太子看来,一切新造出来的药物都特么可以算是特效药!
由于天气太热,磺胺已经完全无法生产了,但是硫酸却在源源不断的生产出来,想来想去,某太子便打起了“凡士林”的主意。
哪怕用来出口也是极好的东西,一盒二百两银子,一年出口一万盒,打五折的话,刨去成本费,还能落袋数十万两银子呢。
陕茜巡抚左懋第在陕北油田的采购价是每百斤二两银子,运到京城的化工厂,就价值五两银子,算上加工费,每百斤的成本大概在一百两银子上下。
售价则是论斤的,一盒一斤二百两银子,概不还价。
可以外敷,也可以内服,吃死人,不偿命……
第450章:药品买卖
除了军用或大规模出口之外,在大明国内,“舒爽”的目标顾客自然是那些惜命又怕死的家伙。
一盒二百两银子当然很贵,对士绅们来说就跟明抢差不了多少,可只要认为自己的性命比银子值钱,那就会毫不犹豫地掏钱购买。
在发售初期,即便有银子也不一定能够买到药,为了不让辫子们变向得到“舒爽”这样的抑菌药物,某太子宁可不卖给本地的土豪们。
如果在大明帝国境内发售,肯定会有人为了贪图银子,将药物成箱子的转卖给关外的辫子,以获得中间的差价。
一旦让辫子发现“舒爽”拥有很不多的抑菌效果,就会用两倍甚至三倍于原价的价格,暗中进行采购。
用从关内抢来的银子给他们的伤兵治病,这就等于用大明的钱买大明的药,等到这些伤兵康复之后,再入关来抢大明的钱。
送给辽西总督王在晋的一批“舒爽”盒底都刻有序列号作为标记,在关宁军不出动出击,辫子又未攻破锦州、宁远以及山海关的情况下。
只要在战场上能够缴获辫子所持有的“舒爽”,那就一定是从关宁军内部流出去的,按照序列号查找,就一定能够找到源头。
前几批“舒爽”主要供应对象就是各地的作战部队,以辽西、宣大、蓟镇、湖广、福健这五地为主。
福健就是专门送给镇海伯郑芝龙的,只要这位新晋勋贵amp;封疆大吏尽心尽力,那么特效药就会源源不断的被运到夏门。
“伯爷,殿下说,若是伯爷有兴趣,可供应伯爷若干特效药,用以出口,即将此药物卖给外人,倭人、西夷、南洋人皆可,唯独不能给关外的鞑子。”
王应期这次不光是来送药的,还肩负着推销的使命,因为太子爷知道镇海伯富可敌国,所以将这位臣子视为自己最应扶持的总代理。
不论是将特效药出口到倭国、南洋、印度、中东,还是远售到欧洲,直销或转销都是要经过郑芝龙之手才行。
“自然!自然!微臣向来忠于朝廷,对殿下嘱托定当顺从。只是不知殿下可供,这价格……”
作为披着官袍的大海商,郑芝龙最关心的就是自己能从中赚到多少钱,给太子爷白忙活他肯定是不情愿的。
赚得少的话,那也就是敷衍一下太子爷而已,还不如专心干自己的老本行,卖给外人一些丝绸、茶叶、瓷器之类的物件。
“伯爷大可放心,殿下说给伯爷优惠价格,定价二百两银子一盒,给伯爷的进货价是每盒一百五十两银子,这样伯爷只要转手一盒,便能落袋五十两银子!”
要是自己不是内侍的话,王应期都想干这买卖了,比起仿自仙药的特效药,那些药铺所售的草药都不入眼了。
等到开始对国内发售,以后有钱人都会买特效药的。这可是日进斗金的买卖,但凡可以涉足,那一年便可轻松赚得上万两银子,还都是税后利润。
“嗯嗯!不错!不错!不知殿下愿向微臣供货几何?”
一盒能赚五十两银子,看似没有丝绸之类的利润高,可不要忘了,这可是巴掌大的一盒,体积虽小,价钱却高,运输起来也极为方便,故而郑芝龙才有兴趣做这笔买卖。
他也知道,凡是太子造出来的物件,无一例外,都属于紧俏商品。莫说是结构复杂的自行车,就算是那种回味无穷的牛肉拉面,除了京城之外,别的地方也没有。
想起牛肉拉面,郑芝龙就感到有些馋了,那味道可是吃一次就会终生难忘,老家本地冬天湿冷,若是能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拉面,一定能够舒坦到脚底板。
“嘿嘿,这就要看伯爷财力如何喽!殿下说,伯爷哪怕一次进货一万盒都可以,往后特效药会大规模出口,伯爷就是咱大明最大的总代理。”
太子爷没说具体能卖给镇海伯多少特效药,不过从吩咐的内容上判断,王应期就认为此药产量极大,否则断然不会让镇海伯向外面卖。
“总代理?”
郑芝龙在京城算是开了眼,所见所闻都让他感觉之前做了多年的井底之蛙,这下又从内侍口中听到了一个新名词,自然很是好奇。
“就是最大的代理销售商!”
王应期也是跟太子爷学了好半天才弄懂,幸亏这个解释言简意赅,不然他都记不住,但一想到可以在镇海伯面前卖弄,所有临时学到的知识都会不停地在脑海里出现。
“哦哦~!原来如此,多谢伴伴指点,事关重大,且让在下思索一二。”
进货一万盒就要花费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当真是一笔巨款,郑芝龙倒是拿得出来,可对这款特效药的药效多多少少还心存疑虑。
“无妨!无妨!伯爷大可无须着急,咱家也不是立刻就回京城向殿下复命,且看这些天的治疗效果如何,伯爷再行决定购入几何便可。”
王应期看出了郑芝龙的担心所在,便为其特意宽心,他可是对太子爷的特效药信心十足,若非药效惊人,太子爷也不会把这些药送到前线,用来救治伤兵了。
收了人家二百两黄金,王应期自然不会催促郑芝龙速下决定的,只要镇海伯见到了治疗效果,最终如何抉择,自然会水落石出的。
“如此甚好,只是本地天气炎热,不比京城那般凉爽,若在下有照顾不周之处,还望伴伴多多见谅!”
可以先看疗效而后买药,这样的安排还是让郑芝龙比较认可的,只要这款特效药的确有无比神奇的功效,那一次购入一万盒也是完全可以的。
“哪里!哪里!伯爷言重了,此地若非战事,定然是个风景秀丽的好地方。天气虽热,却有海风扑面,倒是不会感到憋闷。再者,咱家是来办差,只要将殿下吩咐之事办妥,让伯爷满意,咱家就安心了。”
王应期可不敢说京城不好,那可是虎踞龙盘之所在。但在有生之年能到南边来看一圈,瞧瞧这碧海、蓝天、沙滩、椰子树,哪怕是来办差的,也是趟美差。
不过这还不能算完事,送药卖药顶多只能算是半件事,还有一件事,也是太子爷事先嘱咐过的,必须要办妥才行。
“伴伴真是宅心仁厚,从善如流,郑某敬佩直至!”
只要塞了内侍们最喜欢的金子,那肯定是好说话,起码不会刻意为难自己了,再说若是这特效药真有神乎其神的疗效的话,那送出去的钱不就成百倍的赚回来了嘛。
郑芝龙觉得只要安排好这帮人,那就没什么大事了,伤兵要治,银子也要赚,两件事可以同时进行,互不耽误,说不定还能把救治士卒的钱能连本带利的赚回来呢。
“伯爷,还有件事,殿下叮嘱奴婢定要办妥,还望伯爷从中帮衬!”
王应期可不敢把正事耽误了,否则回去就没办法交差了,在这吃喝都可以,但不能忘了来这是干嘛的。
“伴伴直言便可,若是在下力所能及之处,定当竭尽全力!”
郑芝龙当然不会拒绝,虽然这里是被红夷所占的大员,但过不了多久,就要被自己收复了,就跟福健那边是一样的。
“殿下叮嘱奴婢,若是这边已经开战,便要让随行的画师将我军的布防情况及红夷的防御情况绘制成图,送抵京城。但凡久攻不下,殿下也好帮助伯爷出谋划策。”
这件事的重要性并不亚于特效药,收复大员关乎太子爷的威望,当然不能轻视,凡是太子爷叮嘱的事情,那就是天大的事情,做奴婢的只要还没死,就必须要办妥。
“原来如此,微臣对殿下感激涕零,微臣无能,在千里之外还让殿下为微臣费心!”
只是画图而已,那就太容易了,让画师上前沿阵地观摩一番,应该就可以画出来了,郑芝龙嘴上还要对太子爷感谢一番,以示深受圣眷。
“伯爷,事不宜迟,若是方便,可否让奴婢带着画师前去观望一番?”
王应期也想瞧瞧红夷那座被太子爷说得坚不可摧的城堡的模样,起码回去之后可以绘声绘色地向太子爷赘述。
“自然可以!只是红夷大铳威力甚猛,伴伴与画师当须小心,万万不可大意!”
郑芝龙还要叮嘱一下这位内侍,免得太过激动,被红夷发现,若是被一炮打死,他就没办法向太子爷解释了。
“伯爷说的是,咱家当须谨慎!”
王应期客气的回应,然后随郑芝龙出帐,带着随行的画师一同骑马,行进了两里地之后,便下马步行,又走了上百步,才来到郑军位于大员岛北端的前线。
“伴伴,此处是我军大铳位置,远处便是红夷的热兰遮城堡!”
郑芝龙指着一大片跟菜地一样的炮兵阵地,然后又将身边内侍的目光引向山脚下的那座仍旧没有被轰塌的城堡。
昨夜的激战让这里的沙地上仍旧残留着不少兵器与碎布,士卒们仅仅是将尸体与残肢清理完毕了,多处沙土早已被双方士兵的鲜血染成了暗红色。
此时山脊上非常安静,双方都没有实施炮击,郑军在救治伤员,而红夷则很有默契,害怕炮击会激怒郑军,便选择息事宁人了,好能多苟活一天。
“嗯嗯!不错!不错!”
王应期并非像勇卫营的监军卢九德、刘元斌那样可以带兵作战,自身不懂军事,不过这趟差事也不需要他指挥部曲,来前线转一圈就可以回去呆着了。
放眼迫击炮团的阵地,两百多个大铁桶从山顶一直绵延到半山腰,密密麻麻,堪称恐怖,有些让人头晕目眩,多看一会儿就有失足掉进去的错觉。
在夸赞完己方的炮兵阵地之后,王应期便用千里镜看起了山脚下的红夷城堡,虽然已经被轰得破烂不堪,却仍旧能够瞧出那尚且算是规矩的布局与大致的轮廓。
画师则抓紧时间,将自己看到的都绘制出来,城堡须绘制一幅图,山脊的情况再绘制一幅图,然后再画一幅涵盖大员岛北部各处情况的总览图。
不同于水墨画,画师用的笔是一种可以写出黑色字迹的笔,纸也不是宣纸,看似很硬,一群郑军将领都在后面好奇的围观,但也不敢出声,害怕叨扰了对方作画。
没过多一会儿,炮兵阵地便出现在了纸张之上,看似还很是传神,跟实地情况极为相像,让一群观众又见识到了来自京城的最新艺术成果。
他们是没见过对事物表现得非常直观的西式素描的,铅笔与硬纸更是奇物,今日能够得见,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这位画师也是从诸多画师中脱颖而出的,被某太子重点培养,等相关技能掌握得差不多之后,便用来做为“活体照相机”。
“虎某多谢伴伴前来为全团官兵供应火炮弹药!”
虎大威是炮兵团的主官,王应期这次来,给他带来了两百多门迫击炮与四千多个炸药包,平均每门炮配备二十个炸药包,他当然还要表示感谢。
在补充了这些弹药之后,轰平红夷城堡便指日可待了,最好跟大员镇的下场一样才解气,那就是都变成一座废墟。
郑芝龙本想占据山下的热兰遮城堡,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座城堡不被轰塌的话,红夷就不会出来,他就只能让虎大威随心所欲地开炮了。
“虎总戎客气了,殿下说待收复大员之后,殿下在京城亲自为伯爷与总戎接风洗尘!”
在看过了周遭的情况之后,王应期觉得此地的战况与太子爷所预料的相差无几,王师大获全胜已然为期不远了,到时候还能在京城与两位再行见面。
“末将惶恐,此乃末将份内之事,万不敢让殿下如此!”
虎大威能够官复原职,除了自身作战勇猛之外,也少不了太子爷的鼎力扶持,不然本事再大,也免不了遭遇曹文诏或者卢象升的下场。
“微臣多谢殿下,正如虎总戎所言,为殿下收复大员,乃我等份内之事,待攻克此堡之后,我等定会北上,向殿下复命!”
郑芝龙觉得跟着太子爷混饭吃也不错,既能博得好名声,又能升官发财,打仗、赚钱两不误。前往京城,最主要的是要得到太子爷承诺的那座金矿,然后顺便看看长子郑森。
一群人都躲在山脊的小丘后面,不然被山脚下的红夷们窥视到,一枚炮弹或许就能让郑军的高级将领死伤十余人。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直接击毙镇海伯郑芝龙,那就赚大了。
此地不宜久留,等画师画完,王应期就马上决定返回大营,刨去正事,吃吃喝喝才算是能让他舒坦的事情,尤其是来到海边不吃海鲜,那就当于白来了。
这里别的没有,海鲜管够,郑芝龙可以让所有来客,上到王应期,下到普通士卒,不吃主食,光吃海鲜就能吃到打饱嗝为止……
第451章:救死扶伤
郑芝龙对太子爷发明出来的特效药多少还有些疑虑,但手下受伤士卒却等不了多长时间了,亟待特效药来医治。
宋好等医师从上岸入营,一直到吃晚饭之前,都在忙于进行外科手术,整个团队有医师二十四人,另外还有助手四十八人,每个医师都配备了两位助手。
助手就相当于护士,自身并无诊治乃至手术的能力,但可以给医师打下手,等同于学徒,不过要达到出徒的标准,可不想其他行业那么容易,毕竟这行当关乎于人命。
团队分为四个诊疗小组与二十个手术小组,由诊疗小组先行确定伤员的具体情况,然后再有手术小组进行手术。
每个小组差不多要做十五至二十次手术,才能满足郑军众多伤兵的需求,这到天黑都做不完。
好在是役郑芝龙也携带了不少的福健老家的医师,可以从中帮衬一些,大幅度缓解了手术的急切需要。
太子爷指派来的这些就职于陆军医院的这些医师都得到过吴有性等高人的专门指点,并经过很多的临床实践,尤其是拿秦军和勇卫营的伤兵练手。
外科手术的水准远超福健本地的医师,一些手术流程技法方面的知识,郑军医师都是头一次听说,因为是太子爷从仙界转述过来的,所以没人胆敢怀疑。
术前消毒,术中止血,术后包扎,对于不同部位的创口该如何下刀取弹与缝合,宋好等人都是言传身教,并没有任何藏私的地方。
这些都是书本知识与临床手术所积累起来成功的经验,能让郑军医师获益匪浅,经过此次合作,可以大幅度地提高福健本地医师的外科手术水准。
等入夜之后,即便点灯也看不清伤口状况之后,医疗团队才算得以休息,连没怎么参与手术的负责人宋好都已经累到瘫痪,因为诊治的病人太多,大脑都缺氧了。
刀伤相对好治,只要切口不是很深,消毒之后上药缝合即可。最难的就是铳弹伤,必须将侵入肉里的弹丸取出,再上药包扎,然后观察数日,才能确定手术效果到底如何。
尽管太子爷赐给镇海伯郑芝龙的“舒爽”仅有一百盒,根本不够上千伤兵所需,但是郑芝龙很是豪爽地先行采购了一千盒,耗资十五万两银子。
这决计是一笔不小的花费,但对郑芝龙来说,不过九牛一毛而已,算不什么大事,镇海伯还有自己的小算盘在里面。
若是此特效药真如王应期所言确系药到病除,那么这笔钱就花得物有所值,还能要买人心,让将士们对自己感激涕零,自己也好放心大批量采购,用来转卖给外人。
反之,自己则有了借口,不论是太子爷还是王应期都说不出来什么了,用十五万两银子便能堵住太子爷的嘴,那也是明智之举。
连郑芝龙自己都用了一点“舒爽”,以治疗手上不经意间划出来的小口子,既然是特效药,那么经过一夜,明早便能见到疗效。
其他郑军将领每人都领到了一盒,至于抹到什么部位,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反正大营里没有女人,爱咋抹就咋抹。
被红夷用铁剑划伤双手的郑绍在遵照宋好的指示,仔细清理完伤口之后,便用“舒爽”将自己的手抹的严严实实,一点空隙都没留下。
他可是盼着自己的伤口能够早日愈合,好能继续留在大员这里斩杀红夷,这一剑之仇必须要报,就这么返回老家,那真是无颜去见郑芝兰等人了。
不光是郑绍,作为陆师主帅郑芝鳌也是憋了一口气,五千士卒收拾五百红夷,居然被人家杀得屁股尿流,这回可是丢人丢大了。
故而他严令所部士卒,被外人问起,一律说成是在夜里遭遇了两三千红夷兵的偷袭,才会遭此重创,否则郑军将领们都得面带尴尬之色。
打进郑举身体里的子弹被取出来了,伤口也做了消毒处理,还涂抹了“舒爽”,鉴于皮试效果不太明显,宋好决定要等到明早才能确定是否对其使用药效极其强大的“真灵”。
郑芝龙是非常盼望这个兄弟能够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的,不过由于宋好医师说“真灵”特效药的威力犹如双刃剑,郑举可能因此丧命,他也不得不谨慎起来。
使用“真灵”的病人只有两种下场,一种是伤口明显转好,另一种则是很快便会蹬腿。基于此,即使宋好是陆军医院顶尖的外科医师,也不敢轻易给郑举用药。
郑举已经在发烧,但还没进入高烧阶段,只要体质过硬,就应该可以挺过一夜,到了明早,便可以享受全军第一支威力无穷的的特效药了。
镇海伯郑芝龙问过王应期“真灵”的价格,这位伴伴没有直说,仅仅伸出了一根手指作为暗示,具体价格就很明显了。
由于“舒爽”的售价是二百两银子,故而“真灵”的价格不可能是一百两银子,鉴于其药效也不大可能是一千两银子,唯一的可能就是售价高达万两银子。
王应期带来的这二十瓶便价值二十万两银子,不由让郑芝龙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也暗自对太子爷敬佩直至,这位小殿下虽然年纪不大,但从仙界归来便能力非凡。
这次郑军为了帮助朝廷收复被荷兰红夷所霸占的大员地区,几乎是倾巢出动,其中的消耗绝非朝廷可以承受,太子爷能够如此抚军,让郑芝龙也很是欣慰。
尽管“真灵”的售价近似于突破天际,一瓶就能换到一万两银子,但王应期也不敢中饱私囊,一旦被太子爷知道有人吃里扒外,哪怕没病也会给自己来一瓶“真灵”。
用这药的人都必须从鬼门关上走一遭的重伤员,正常人被注入“真灵”,那即便不死,往后也要变成白痴了,王应期还想好好活着娶老婆呢。
太子爷已经着手给后邸的内侍们娶妻了,像位高权重的东厂督公方正化、东宫掌印太监杨进朝、内厂提督太监李凤翔等人是头一批,他这样的就是第二批。
内厂提督太监李凤翔就是他的顶头上司,若是被其知晓他拿了不该拿的油水,只怕无须太子爷开口,李凤翔便会派人将自己枭首示众了。
关于外人给的好处,后邸是有明确规定的,获利者得其中的两成,余下八成均需上缴。要不然就得去陪王之心、阎思印、高起潜等人作伴了……ok吧
王应期就想老老实实办差,在规定允许的范围之内捞些好处,然后娶妻靠到告老还乡的年纪,就能领到一笔不菲的退休金了。
起初为了保命,他可是倾家荡产,买了六千两银子的紫金债券,按照十年期总利息两成半来计算的话,到期能一次领到七千五百两之多。
太子爷在山栋半岛拥有有数座私人金矿,故而后邸的上上下下都不会担心太子爷欠账,连后妃们都购买了上万两银子的紫金债券。
属于他的那七千五百两银子可是一大笔钱,虽说比不了什么富商,更比不了富可敌国的镇海伯郑芝龙,但在老家置办宅院,颐养天年是足够用了。
本着这种心态,宋好等人是累到不愿意动弹,王应期以及身边的内侍们则是一副吃好喝好的模样,毕竟镇海伯很是豪爽,款待他们的美食在后邸可是不曾享用过。
王应期的身份不是监军,仅仅算是前来犒军兼送药的特使,但对郑芝龙来说,这位伴伴不论是何等身份,都是太子爷派来的,必须要照顾周全了。
在这位伴伴的眼前,盛放各种海鱼、螃蟹、大虾、海螺、扇贝的盘子几乎铺满了一整张桌子,尽管是原味烹调,但却保留了海鲜本来的味道。
对王应期来说,这趟来他是不吃白不吃,太子爷也说过,只要是对方宴请,吃吃喝喝无须记账。他便得以大快朵颐,过足了嘴瘾,等下趟再来海边,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至于之前伸出去的那根手指头,借着酒劲,郑芝龙也想套话,不过喝的连舌头都大了的王应期却说,太子爷就给他伸出一根手指头,啥都没说,故而……
郑芝龙没得到确切价格,不过想来也跟自己的猜测差不多,毕竟“真灵”这种几乎能做到起死回生的特效药是不可能卖的很便宜的。
你就是带着一万两银子,甚至两万两银子上门去求购都不大可能买到,仙药就是仙药,若是连普通人都能随意购买,那还算得上是甚子仙药?
这么想来,太子爷对自己还是非常器重的,让郑芝龙又有了很大的满足感,这次折戟多少没算白费,全当是摸清红夷兵的战力了。
郑芝龙不相信红夷兵还敢如此大规模的实施夜袭,给他杀红眼了,他便将老家的全部人马都运过来,让城堡里的红夷兵都耗死在这山顶。
得到了特效药这个新买卖,郑芝龙不禁又意气风发起来,若真是全世界独一份的话,那自己这总代理所能获得的利益就太大了。
既然是治疗外伤的特效药,药效还不若,哪个国家都没有类似的药物,一年出口一万盒哪够,起码两万盒,这样便可净赚一百万两银子了。
就怕太子爷那里的产量有限,到时候又供应不上了,他这里的商船随时都能启运,一次就能运输上千盒之多。
王应期等人是从夏门过来的,他们并不知道这边已经开打了,郑芝兰还特意派了多艘战舰护送,生怕一行人在海上遇到了红夷舰队,那就遭殃了。
由于连天乘船,上岸之后还要将要事尽快办妥,王应期等人也累得不行,吃饱喝足便呼呼大睡,郑芝龙也就不便叨扰了,即使叨扰,对方也不会有反应……
待到翌日早上,酒量很好的郑芝龙便按时起来,不经意看了一下手上被特效药涂抹过的小口子,竟然有愈合的迹象,不禁暗自惊奇起来。
于是又唤来郑芝鳌等将领,以便观瞧众人的情况,尤其是双手都布满了刀伤的郑绍,这算是轻伤里的重伤号了。
郑绍也是咋舌不已,对于特效药的疗效非常惊诧,若是说不定再过三五天,那就能恢复如初了,自己也就不用回去跟郑芝兰看家护院了。
大伙就跟江湖术士看手相一样,扒着郑绍的双掌看了好半天,最后得出了一致的结论,那就是此药的确有非凡效果。
于是,郑芝龙决定先行进货一万五千盒,零头留着自家将士使用,整数作为外销品,两百两银子一盒起步,能坑多少算多少……
这也是郑军高层的商议结果,具体到落实还得等一会儿,因为王应期昨晚被镇海伯灌多了,这时候还没起来呢。
此事完全不怪他,在内侍里面,他的酒量已经偏上了,但有几个内侍能喝得过堪称专业级别的武夫的?
尤其是郑军将领,这几年都没打过大仗,几乎都在躺着赚钱,没事就经常推杯换盏,战力疲糜,但酒量鼎盛!
宋好等医师倒是尽职尽责,天亮就起来视察军营里的伤员了,开始将昨日没做完的手术做完,尤其是要查看郑举的情况。
在发现郑举的皮试结果较为乐观之后,经过多名医师的联合会诊,提交郑芝龙做决定,镇海伯也征求了郑举本人的意见,最后决定用药。
大员地区如此炎热,若是不能尽管将伤口的细菌杀灭,距离化脓感染就为期不远了,用了“真灵”之后,有七成把握可以完全康复。
“康复”是指伤口愈合,不会被剜肉切除,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大体上是不可能恢复如初,像冲锋陷阵这样的体力活以后是别想再干了。
可郑家将领都对太子爷和宋好等医师感激不尽了,换作打刘香那会儿,受了这种伤就是瞪眼等死了,这下兄弟能捡了条命回来,当真是一件大喜事。
待郑举度过危险期之后,他们还要大喝特喝以示庆贺,王应期不知道这帮家伙到底是来打红夷的,还是来喝酒的,或许福健这边的风俗就这样,反正北方官军是不会的。
但郑军的确所有斩获,红夷俘虏全被关在笼子里,数量倒是不多,可太子爷也说红夷兵战力强悍,能抓到这些已经殊为不易了。
郑芝龙对这些俘虏也没有疟待,只要愿意招供,都是好吃好喝的养活着,镇海伯还想用他们换回己方被俘的士卒呢,他们可相当于筹码,不能轻易杀掉。
虎大威的炮兵在得到了及时补充之后,今天就要干正事了,不然他的手下百无聊赖,无法随便走动,都只能躺在沙丘上看海……
第452章:度日如年
炮兵团的官兵们一个个都很是亢奋,一来是得到了dànyào补充,可以再次放个痛快了,之前被红夷偷袭,这下也该以牙还牙了。《八《八《读《书,.2■⊥
二来则是由于太子爷派人来犒军,说甚子有“文艺表演”,很多老粗都不懂这个词,但能免费看到后邸才有的歌舞就是极好的事情了。
不少家伙碰到女人还是个把月之前在京城的时候,来到气候炎热的大员,别说碰,就是连看都没看过,若是能够攻入红夷的城堡,也好见见红夷的女人是何模样。
故而能在这个满是蚊虫叮咬的地方看到后邸的舞女表演,那可真是三生有幸的美事了。大伙无须班长们呼喊,主动起来忙活,争取尽早把手头的活干完。
看来镇海伯郑芝龙很够意思,给大伙提供了相当好的伙食,据医师们说,海带还能治疗大脖子病,有机会可是得尽量多吃,那海鱼的味道就更加鲜美了。
炮兵团此次是前来助战,帮着镇海伯,由于人家慷慨解囊,他们吃人嘴短,也就在炮击目标的时候尽心尽力,不会有意敷衍了事了,精度自然不会差。
太子爷派人来犒军,虎大威所部隶属于东宫卫队的作战序列,待遇自然非同凡响,只要身体上有口子,都能被医师用“舒爽”给涂抹上,能够加速伤口愈合。
至于心灵上的创伤,那就需要另一种药来治疗了,虽说只能看不能摸,但看看歌舞表演,起码能够缓解神经上的压力,对于调节心境是很好的。
绝大多数普通士卒仅仅看过街头卖艺,将领们的眼界其实也不宽,多半停留在楼里节目的水准上,有幸看过宫廷歌舞的都算得上是皇帝的爱将了。
原本镇海伯郑芝龙还想在昨晚就让一众兄弟们开开眼,让他们耳闻目睹自己在京城见识过的精彩舞蹈与之音,那可真是无以伦比的享受,一百两银子听一次都觉得不亏。
但是由于坐船时间太长,缺乏岸上活动的缘故,歌舞团的不少都犯了晕船的毛病,以致于从夏门转运到大员还没好,只能暂且休息一天,等到今天转好之后,再为将士们表演。
不过也不是一天就完事,起码要让参战的官兵都欣赏过一次才行,每次欣赏的观众须因场地而定,观众席就选在大员岛南部的山坡。
演员在沙滩上表演,背靠海岸线,观众们能得到海风的吹拂,完全感觉不到多少酷热的气息,而且附近风景如画,这算是眼下最好背景板了。
为了避免太子爷派来的这些女人被一群眼睛冒绿光的家伙们骚扰,除了护送歌舞团前来的锦衣卫之外,郑芝龙还特意派了一队亲兵负责wàiwéi保护,避免锦衣卫与所部将士因为此事而发生摩擦。
镇海伯暂且没时间去查看表演场地,他先要去看看涂抹了特效药“舒爽”的伤兵的情况,这关系到一笔年入百万两银子的大买卖,实在是马虎不得。
让郑芝龙感到欣慰的是,一部分用过“舒爽”的伤兵情况已经得到了一些好转,另一部分则不太明显,不过也不能强求,毕竟仅仅过了一夜而已。
再者说不管是什么药物,药效都是因人而异的,不可一概而论,真要是情况反常的话,郑芝龙反而不敢轻易大批量吃进了。⑤∞八⑤∞八⑤∞读⑤∞书,.←.o≈
先期购入的一万五千盒看来决计是不会亏本了,若是在三五天之后,伤兵创口的情况得到了显著改善,郑芝龙便决定以后每月都至少进货五千盒。
听闻西洋欧罗巴那边的战事旷日持久,已经打了不下二十年,双方有十数万人常年混战,那么伤兵也决计不会少了。
这要是将此特效药卖给西夷,当时一笔好买卖,他们见到此等神奇之药效,也会欣然大批量购入的。
起码在郑芝龙看来,市面上还没有实现同类型的药物,“舒爽”这种药的见效时间短,比起任何草药的优势都极大。
宋好医师说此药仅仅只能用来治疗普通创伤,尤其是轻伤,对于重伤员的药效很小,还得靠“真灵”。
不过后者的造价及其高昂,导致售价也是天价,一万两银子一瓶,放眼整个大明帝国,买得起的都是名副其实的金主。
目前只有一个办法可以买到价格相对便宜的“真灵”,那就是等到药效即将大幅度消退,太子爷下令降价处理,前提是你必须伤的很是时候才行……
通常来说,对于治疗郑举这种qiāng伤,至少要使用四到五瓶“真灵”,也就是这位土豪将领起码得准备好五万两银子的救命钱,手术与医护费另算。
就这标准,你就是兜里有钱,首先还得申报,得到批准之后才能享受被用药的待遇,否则就要把银子带进棺材里了。
当然,要是药效过去强劲,病人直接“爽歪歪”了,病人家属还得自行承担由此带来的一切后果,医疗费还是要悉数缴纳的。
某太子制造一点人工栽培的青霉素很不容易,费力程度丝毫不亚于磺胺的生产工艺,所以该收的银子一两都不能差。
一万两银子一瓶还是友情价,不然一瓶都不会外卖,全都留着给自己的狗腿子来使用,送给郑芝龙的二十瓶就是为了给郑军的高级将领治伤用的。
只能治疗四五个人而已,伤员再多的话,那就要看郑芝龙舍不舍得往外掏银子了,治疗一名伤员四万两银子起步,上不封顶……
这种售价就不是普通士卒所能享受到的东西,用来出口欧洲再合适不过了,会受到欧洲各国上层的热烈欢迎的。
没钱买药不要紧,完全可以用雇佣兵来换,租借两百个雇佣兵就能换一瓶“真灵”,一万个雇佣兵能换五十瓶。
阻止欧洲人购买的唯一困难不是价格,而是时间,由于海上路途过于漫长,耗时极多,从东亚单程抵达欧洲要在半年左右。
导致即便是密封包装也可能丧失一定的药效,某太子起码得打五折处理给西方人。反而是造价低廉的凡士林非常皮实,并不怕漫长的旅途,运到欧洲照样可以随便抹。
在上市之初,还是要维持比较高的价格的,这样才能留给郑芝龙足够的利润空间,而且不能让其占据利润的大头,否则某太子就成了给郑芝龙打工的了。
其实一盒售价五两银子,某太子也是有利可图,但量大就意味着售卖对象是难以控制的,极有可能有数万盒特效药流入到关外的东虏手里。
让皇太鸡用从关内抢来的银子给自己手下的伤兵治病,这是某太子绝对不愿意听到的事情,所以控制药价,尤其是让所有特效药维持在一个极高的水平上是既定战略。
辫子即使能够挖空心思开出高价也很难得到大量的特效药,即使有关宁军的将领私下贩售,数量也不会太多,尤其是真正的杀手锏,青霉素是不可能外售的。
所有使用青霉素的患者都必须到位于京城的大明帝国陆军医院进行诊治,来不了不要紧,那就再也不用来了。
想用身体原因不来救治的借口而骗取特效药是行不通的,某太子早有对策,郑芝龙这里算是破例。
不过带来的二十瓶“真灵”都被宋好一人所掌控,郑芝龙也知道此药的价值,除了郑举之外,尚无一人有资格享用。
郑举一个就占用了五瓶的份额,余下仅仅十五瓶而已,勉强可以治疗四个人,郑芝龙还要谨慎筹谋,下次再想得到一批特效药,尤其是“真灵”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就这么点威力极强的特效药,郑芝龙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自家兄弟最好不要再受重伤了,不然真不够用的,后受伤的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疼死。
只要有吊命的可能,就要拍快船送往京城,丢给太子爷,哪怕花十万、二十万乃至五十万两银子,能捡回一条命也是划算的。
若是用银子就能救命,郑芝龙便可以豪掷千万两银子来保全族人了,不然打刘香时也不会折损掉郑家诸多男丁了。
“轰轰轰轰……”
刘香已死,但勾结其作恶的荷兰红夷却仍旧霸占大员赖着不走,郑芝龙便将心里的怒火发泄到他们头上了。
炮兵团开始对热兰遮城堡进行第二次大规模炮击,每个班都得到了二十个zhàyào包,按照每小时发射十次的频率,可以打两个时辰之久。
一个营下辖三十六个班,两个营编有七十二个班,总计一千四百四十个zhàyào包,就算只有整数能够命中目标,也会给热兰遮城堡里的建筑物造成不小的毁伤。
经过多次施射之后,炮兵团官兵的已经可以将九成以上的zhàyào包投进目标区域,虽然只能对可视的建筑物与人员进行杀伤,可仍然能将轰得红夷兵无法外出作战。
“该死的郑一官!”
勃尔格知道扬森的部队在夜袭是并未摧毁海盗们的炮兵阵地,可既然已经给予了敌军极大的杀伤,重创了数千海盗,那么他们至少需要修整一段时间才会恢复对城堡的进攻。
没想到就休息了一天,今天早上便又开始疾风暴雨般的进攻,使得整座城堡重新陷入了一场充斥着火焰与曝炸的人造地震之中。
勃尔格的长官官邸已经被炮弹给炸塌,完全无法住人,即使他不嫌弃居住条件,在他酣睡之时,可恶的海盗们也有可能将炮弹直接扔进他的嘴里……
守军也缴获了若干个尚未bàozhà的炮弹,或者说是一种绑着数百个铁钉的huǒyào包,拆解之后发现,因为引信末端受潮,导致无法bàozhà。
就是如此结构简陋的炮弹,便给热兰遮城堡和守军官兵造成了相当可怕的杀伤,连身为资深业内人士的扬森上校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守军所使用的臼炮发射的炮弹,内部结构比海盗们的同类产品要复杂多了,但在战场上,结构越简单的武器就意味着造价会月低,可以在短时间内成批量的制造。
根据缴获来的炮弹构造,扬森上校也决定制造一批类似的炮弹,己方的臼炮照样可以发射出去。
只不过问题在于露天的炮位已经不可能使用了,守军士兵只要胆敢露头,便会遭到来自山顶的疯狂炮击。
城堡里的炮位倒是可以使用,但仰角不够大,只能用来供加农炮开火而已,由于没有用武之地,臼炮完全沦为了鸡肋武器。
其实加农炮也是鸡肋,因为只能直射的关系,在海盗们都躲在山顶背坡处时,城堡里的加农炮根本就一个敌人都打不着……
扬森上校决定在今夜利用新赶制出来的一批仿自海盗炮弹的臼炮炮弹,让手下士兵把臼炮快速推到露天位置进行发射,以期能够给予山顶的海盗们较大杀伤。
可郑一官的炮兵不偏不倚,正好敢在扬森前面了,这次海盗们一改后发制人的战术,开始抢先开火了。
扬森上校对此也很是无奈,勃尔格长官则躲在地下室里生闷气,他俩都知道,在火力极强的海盗们面前,守军也只能选择隐忍而已。
由于此前的夜袭折损了不少兵力,扬森认为己方已经没有余力再组织一次同等规模的夜袭了,与其主动出击,还不如利用有限的兵力来固守城堡。
所以今后任何关于进攻的计划都是只能带来些许安慰的臆想而已,守军已经失去了大规模外出作战的能力,派出几十个珉兵进行搔扰倒是可以,但没多大用。
“我们还需要坚守大概八十天!”
扬森上校觉得能坚持到既定时间的话,守军一定是受到了幸运女神的眷顾了,否则这才几天,城堡就已经被海盗们用臼炮轰得破烂不堪了。
如果说大员镇已经沦为了一处废墟,那么热兰遮城堡是即将沦为另一处废墟,看来郑一官非常乐意制造废墟,这个邪恶的嗜好偏偏己方又无法阻止。
“八十天!见鬼!”
现在连勃尔格都不相信自己能活到那时候了,郑一官本身就拥有一支相当于无敌舰队般火力的舰队,没想到他的臼炮部队的火力完全等同于舰队的火力输出水平。
作为堂堂大员长官,勃尔格觉得自己已经无所作为了,除了写几封告急信之外,就是将自己的遭遇写在日记上,等有机会活着出去,再好好整理出来,争取出版发行。
《噩梦一百天——大员战记》,这个书名或许可以大卖,即便不做东印度公司的员工了,凭借多难的经历,也能当一个不错的作家。
等到海盗们发起的第二次大规模炮击开始,城堡里的人便知道什么叫做“度日如年”了……11
第453章:臼炮威胁
通过来自热兰遮城堡里各个位置上的了望哨兵的多次统计,以及之后的汇总数据,扬森上校认为郑一官所拥有的臼炮数量不会少于三百门,甚至可能高达六百门以上。
这是因为敌军臼炮的发射频率极高,间歇期极短,射速最高的时候,半刻钟就发射了七次。对于守军来说,这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如果守军也采用同样的射速来开火的话,即便臼炮口径很大,散热速度快于加农炮,但这种射速所产生出来的热量大大超出了自身的散热能力,臼炮的炮管是无法承受的。
所以唯一的合理解释就是敌军拥有数量极多的臼炮,能够轮番开火,只有建立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之上,郑一官的海盗炮兵部队才能实施如此猛烈的炮击。
在一次炮击时,热兰遮城堡遭遇了一百枚炮弹的攻击,那就意味着郑一官至少拥有三百门臼炮!
这只是最为保守的估计,根据敌军的炮击频率进行推测的话,每门臼炮在开火之后要冷却三分之一刻钟。
那么郑一官就会拥有六百门臼炮,除非他已经富裕到将臼炮都当做一次性武器来使用了,而无视臼炮炮管过热会导致炸膛。
作为明帝国的将领,以及前海盗头子,扬森上校实在想不出郑一官给他的军队装备如此之多的臼炮的理由。
臼炮射程远不如加农炮,最主要的用途就是攻城,勉强可以用作野战而且要在对方拥有常规火炮数量不多的情况下。
郑一官的部队拥有这么多的臼炮,而且生产这些臼炮所需的时间也很长,难道他早就觊觎荷属大员地区了?
一个以海上贸易为主要经济来源的家伙,却给自己的部队采购了陆战,尤其是攻城战所需的火炮,这本身就存在着极大的不合理。
西班牙舰队在进攻荷兰时也携带了大量的火炮,但那是为了要夺回对北尼德兰地区的控制权,也是陆军必备的武器。
郑一官的舰队拥有大量的舰炮还有情可原,毕竟是掌握了东方海域的制海权。
但他的陆军部队却装备了数百门臼炮,这让扬森上校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真要是像自己所推测的最为糟糕的一种可能的话,那么对于守军来说,接下来的两个月将体验到地狱般的生活。
毫不夸张地说,热兰遮城堡里的这三千人等于在对抗相当于五万,乃至十万西班牙陆军才拥有的火力输出。
巴达维亚总部得派来五六千援军才能给这里解围,如果仅仅派来一千人的话,与其说是解围,但不如视为送死。
即使公司的舰队能够击败郑一官的舰队,但想将这个海盗军团彻底赶回到对岸去,仍旧不大现实。
他们完全可以盘踞在东岸,与当地的土着勾结在一起,利用有利地形来袭扰己方作战部队。
作为传播文明的先行者,扬森上校太清楚这些土着的品行了,只要能够提供一些生活必需品,他们就随时可能倒向郑一官,说不定他们已经这么做了。
那些土着是完全靠不住的,说不定现在已经与那个富可敌国的海盗头子进行合作了,想要守住热兰遮城堡,就只能依靠他们自己。
不过从目前敌军炮击的情况来看,这个想法好像也有些够呛,因为守军不但兵力很少,还处于地形劣势。
外面阳光明媚,风景如画,然而全部守军却只能躲在城堡里阴暗的地下室,没有一个人敢在遭遇炮击时外出。
面对咄咄逼人的郑一官和他的海盗军团,勃尔格觉得他们就是一群人型老鼠,开战没多久,就要这样苟且生活了。
或许老鼠都比守军的境遇要好一些,起码它们要是觉得一个地方不够好,还可以跑到另外一个地方打洞呆着。
反观守军,除了这座城堡,基本上去往其他地方的可能性为零。
热兰遮城堡三面环海,背后是沙丘山脊,一路向南,通往与东岸相望的窄峡,没有己方舰船实施掩护,突围行动就要蒙受巨大的人员伤亡。
即便守军能够突出重围,也不可能将妇女和儿童一并带走,她们势必将会落到郑一官的手里,那下场就很难预料了。
即使守军从这里杀出,没有舰队前来支援,仍旧无法逃离大员岛,从窄峡过到东岸的希望非常小。
那里极有可能被获悉本岛地形的郑一官重兵布防了,否则在东岸执行任务的六个连队早就应该回来了。
扬森认为他们目前无法返回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敌军防御窄峡的兵力太多,让他们无法突破。
另一个原因也是这六个连队已经被郑一官的海盗部队给歼灭了,那他们就再也不用回来了。
城堡里的守军士兵报告说能依稀听见从东岸传来的枪炮声,说明那边的战斗还在继续,也许派到东岸的部队仍然能够坚持作战。
最好如此,热兰遮城堡里的守军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给郑一官的部队造成了上千人的杀伤,实在是没有余力去支援东岸的部队了。
如果连队里的军官足够聪明的话,就能从当下的形势看出,他们索要做的就是竭尽所能的进行自保。
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并且牵制住一定数量的海盗部队,起到应有的战略作用,这也是之前扬森上校叮嘱各个连长的内容。
他们进山躲避也好,转移到其他地方也罢,总之不要跟郑一官的进攻部队正面交锋。
在东岸的荷军部队总兵力才三百人,而郑一官极有可能将三千甚至六千士兵送上滩头。
面对十倍甚至二十倍于自身的敌军,再骁勇善战的部队也会被消耗殆尽。
扬森相信,哪怕留在东岸的部队可以连续击败海盗大军,但只要失败一次,就会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他们也可以将珉兵编入作战序列里,不过就像大员岛上的这些珉兵一样,打打顺风仗倒是可以,一旦遭遇恶战,那就指望不上了。
如果自己可以指挥他们,那么索要做的就是不断向内陆撤退,逐步拉大海盗大军的防御纵深。
有机会就迂回到敌军的侧翼,采用夜袭或者伏击的办法来消灭他们的小股部队,得手之后便迅速撤退。
这么干三四次就能让敌军疲惫不堪,丧失掉速战速决的信心,使形势不至于过度恶化。
但这也仅仅是扬森所能想到的最为理想的情况了,实际情况只坏不好,说不定没等热兰遮城堡被郑一官的海盗大军攻陷,东岸的荷军就已经被歼灭了。
参考目前的状况,扬森上校觉得也没必要派出传令兵去东岸联系那里的连队了。
只要他们听见大员岛这边的隆隆炮声,就应该明白海盗们还在围攻热兰遮城堡,可以继续自力更生了。
而对于城堡里的守军知道了东岸的部队还在作战,己方也是爱莫能助,能固守住热兰遮城堡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再多的想法就是执意苛求了。
对于一位指挥官,尤其是像扬森这样的最高级别的武官来说,照例应该指挥战斗。
可是当下守军面临的状况是极为特殊的,围困热兰遮城堡的敌军只是发动了大规模的炮击,并未派兵前来进攻城堡。
在失去了位于山顶的乌特勒支堡以后,守军也就失去了有利地形,只能龟缩在热兰遮城堡里固守。
说的好听是固守,实际上就是被动挨打,想要打破这种不利局面的办法就是主动出击,偏偏城堡里的兵力又不足。
之前的那次夜袭可谓战果辉煌,除了没有摧毁掉敌军的炮兵阵地之外,袭击还算收效很大。
由此带来的伤亡也很大,在如此炎热的天气下,如果没有足够的药品用以治疗重伤员的话,那他们就等于提前阵亡了。
扬森上校尽量不让健康的士兵看到那些痛苦不堪的伤兵,这样会影响士气,特意派了妇女们对其进行照顾。
他也不打算进行类似的夜袭了,再组织两三次的话,热兰遮城堡无须海盗们前来进攻,守军士兵就要在夜袭过后死光了。
在海盗们再次发动炮击时,扬森上校除了坐在他的指挥所里浮想联翩,也就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了。
该布置的任务早就安排妥当了,守军士兵都是各司其职,而且城堡的外墙很厚,郑一官使用臼炮发射爆炸式炮弹进行攻击,最多也就能毁坏掉一些建筑而已,对于城堡墙体的破坏是微乎其微的。
只要城墙不会出现大面积的破损甚至塌方,守军士兵便会有足够的信心坚守下去,郑一官的部队即便占据了山顶,也对热兰遮城堡无可奈何。
勃尔格每天除了视察守军和妇女儿童之外,比扬森还要清闲,最多与这位上校商量一下目前的情况,然后就是撰写告急信以及他的日记。
面对海盗大军的炮击,作为大员长官,勃尔格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不然就鼓足勇气出城与海盗们搏杀一番。
相信此举将会极大的鼓舞守军的士气,但对勃尔格本人来说无疑是送死,这么做的唯一结果就是让扬森上校兼任大员长官而已。
勃尔格是不会用自己的生命来成全扬森获得自己所拥有的权力的,这么无私且大义的事情,他还不打算尝试,尤其是在身体状况上佳的时候。
他既不想死在海盗手里,又不希望死在巴达维亚的评议会手里,落到前者手里,多半会顺应本地的风土人情,也就是被砍头。
落到后者手里,被一些居心叵测的家伙所诽谤的话,给钉上失守大员的罪过,那就要被处以绞刑了。
如果要同时避免这两种极其悲惨的下场,唯一的办法就是坚持抵抗,利用热兰遮城堡来固守待援,熬到援军抵达,那就成功了。
勃尔格相信只要南下的那艘船能够抵达巴达维亚,总部就一定会派出援军前来支援这里,有了援军就有了解围的希望。
哪怕不能立即解围,也会在极大程度上减轻热兰遮城堡所面临的被海盗大军围攻的巨大压力。
勃尔格拒绝投降,又拒绝向郑一官支付无比高昂的敲诈款项,主要原因就是这个,而且他也相信热兰遮城堡的防御能力大大超出了郑一官的大军所具备的攻击力。
假设自己死了,银子又归了郑一官,这会让勃尔格死不瞑目。要是自己没死,银子却归了郑一官,那无疑会让他非常痛苦。
勃尔格不想失去生命,也不想失去白银。能够保全自己的性命,同时又能保住城堡里的白银,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与不时从头顶散落的些许尘土,让这位大员长官感到非常的烦躁,又很气恼。
几乎山上的海盗大军所发动的每次炮击,都能让整座城堡处于震颤状态,虽然只是感觉,但实际情况应该也差不太多。
城堡里的任何人在感受到震动的那一刻,心里都会“咯噔”一下,自动地紧张起来,总处于这种状态下,早晚会精神崩溃。
更重要的是,那些因为夜袭而受伤的伤员,不但会消耗掉本就不多的药品,还会传播疾病,在一座半封闭的城堡里,这个情况无疑是非常糟糕的。
伤员们的情况也很不乐观,有近十个人在跑回来之后,第二天早上就咽气了,有的人是因为失血过多,有的则是重伤不治而亡。
那些伤情稍微轻一些的则成为了实实在在的累赘,既无法参与防守,又需要妇女们进行全天候的照顾,甚至比儿童还要麻烦。
勃尔格有时候真想将这些伤兵直接丢给郑一官来处理,让他进行救治,或者处决,起码比留在城堡里要好得多,但他们都是扬森的手下,勃尔格是无权进行发落的。
扬森也仅仅是这支驻屯部队名义上的指挥官,实际兵权都掌握在各个连长手中,哪怕想要处理一名士兵,都需要先征求其所在连队连长的同意才行。
驻扎在大员的两个营辖二十二个连队,表面上看是一支与正规军编制相同的作战部队,实际上就是二十二个雇佣兵团。
连长与副连长都是每个佣兵团的老大和老二,只是较于那些蛮荒时代的同行,这些人都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言谈举止相对文明一些,受雇于东印度公司,也遵守契约精神而已。
在夜晚的外出作战时,所有连队都蒙受了一定程度的损失,个别连队几乎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士兵,勃尔格要负责买单,否则就会引起哗变。
至于第二次夜袭的计划,扬森已经不打算做了,在诸多连长反对的情况下,他的命令已经形同虚设了。
再有如此大的人员伤亡的话,那么防守热兰遮城堡的兵力就会严重不足了,光靠那些珉兵是无力抵挡海盗大军的进攻的。
第454章:歌曲犒军
扬森更加担心各个连长处于保护所部的考虑,在重压之下,会私下商讨对敌的态度,如果发生下属架空他这个上司,选择与郑一官进行谈判的话,那这座城堡多半就保不住了。
想要拉拢住这些连长,就必须减少他们各部的人员损失,而且要尽可能地用钱来平衡他们的心态。
一旦让这些人觉得勃尔格无视他们部下的生命,发出错误命令,让他们的士兵作出不必要的牺牲的话,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各个佣兵团是受雇于东印度公司,属于合作关系,而非隶属,让连长不满意,看不到固守的希望,又不断折损他们的手下,那他们就极有可能作出新的选择了。
放在以前,如果郑一官给每个连长开出一万两白银的投诚价格,他们或许还会选择站在东印度公司一边。
但结合当下的形势来看,要是能赚到一大笔钱,还能避免丢掉性命,这些连长的立场恐怕就不会跟以前一样坚定了。
扬森上校十分害怕郑一官在久攻不下之后,转而用白银来收买他手下的这些连长,在特殊情况下,对己方来说,这比密集如雨的炮弹更加致命。
在东印度的公司薪酬体系之中,普通水手的月薪是六荷兰盾,折合明帝国的三两白银,普通士兵比水手的月薪还低。
就这,相对于欧陆本土而言,还是算是让人眼红的高薪,在战火纷飞的神圣罗马帝国境内,很多雇佣兵都领不到钱,干着月薪为零的差事,最多能领到用来糊口的面包而已。
在东印度公司里,真正能够赚到钱的至少是中尉副连长级别的军官,但也高不到哪去,在不打仗的情况下,每月也就能领到十五到二十盾而已,具体要视驻防地区危险程度而定。
混到上尉连长,月薪不过三十盾,不论在西方还是在东方,想要多赚钱,那就要经营自己的副业,譬如“传播文明”……
如果郑一官意识到用炮击的办法无法让守军屈服,又不想让自己的手下在攻城时伤亡太大的话,用白银来招降守军就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了。
连长算上副业,年收入也就一千到三千盾不等,至多折合一千五百两银子而已,要是郑一官舍得花钱,用一万两银子就能招降一个效命于东印度公司的连队了。
不打仗就能领取两万盾,一个连队满编才五十二人,刨去连长与副连长的那份,余下的五十个人起码能分得一万盾,每人两百盾,等于一次得到了三年的薪水。
毫发无损,更不用丢掉性命,就能一次获得三年的薪水,谁会不动心?
勃尔格给大幅度涨薪,普通士兵能领取相当于平时薪水的五倍,也才二十五盾而已,能不能活到看见援军战舰的时候都很难说。
想得到一百盾的薪水就要坚持四个月,那需要何等的毅力与运气才能做到,想必勃尔格也是这么打算的,活到最后的士兵只能是极少数,那他就省钱了。
一边是四个月才能积累起来的薪水,一边是一次就能领取的一百盾,在巨大的诱惑面前,雇佣兵们也会心生动瑶之意的。
好在勃尔格的脑子还算清醒,不但对参加夜袭的官兵开出了高额的出击费,还全额支付了杀敌赏金,每个海盗的脑袋都价值一百个银币。
但这种事只能做一次,己方也没有足够多的机动兵力了,而且海盗们被偷袭之后,郑一官一定会下令加强对山顶的防御的,再想得手就没么容易了。
还是用白银来诱惑守军的方式最为容易,想到这里,连扬森都觉得这个计划非常可行,招揽对象是自己的话,说不定也会怦然心动的。
整座城堡里,最不可能投降的就是勃尔格了,扬森投降之后,或许还可以被任命为雇佣兵的指挥官,为郑一官作战,毕竟雇佣兵是人钱不认人的。
郑一官与西方各国的人士接触时间比较长,也懂得西方的游戏规则,除了个别时候之外,其余大部分时间也还算是遵守约定,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所以让雇佣兵为郑一官卖命并无太大不妥之处,无非是换个主顾而已,至于得罪东印度公司的事情,在成千上万两白银面前,谁敢顾得上这事?
勃尔格投降,那就是一名彻头彻尾的俘虏,郑一官要为明帝国抢占大员的话,并不需要任命他这样一位荷兰人作为这片地区的管理者。
这位现任大员长官是整个城堡里抵抗意志最为顽强的人,没有之一,被郑一官俘虏之后,勃尔格想要活命的唯一途径就是让他的亲友把他给赎回去。
雇佣兵作战勇猛是因为与东印度公司签了合同,而且勃尔格开出的赏金很高,跟忠诚没关系,人家是为钱卖命,非常具有职业道德的……
“准备好了么?”
“好了!”
在扛过上午的猛烈炮击之后,扬森上校便命令要在入夜之后,利用臼炮发射仿制出来的火药包,这种炮弹跟海盗们发射的一模一样,只是在尺寸上更合适守军所使用臼炮的。
余下就是要等待太阳坠入海平面,没有夜幕掩护,一旦被山顶的海盗哨兵发现城堡里的炮兵推出了炮车,那郑一官的臼炮部队便会立即开火了。
扬森上校想像不到郑一官的炮兵是如何将沉重的臼炮部署到半山腰的,这所带来的施工难度是很大的,一旦固定不住的话,巨大的后坐力就会让臼炮滚到山脚下。
由于夜袭当晚五个连队面临的敌人都很多,也没有一个连队能够杀入海盗的炮兵阵地,所以没有一个人能看清海盗们所使用的臼炮是什么模样。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得到了敌军发射的炮弹,这对己方的价值非常大,这种结构简单,对步兵的杀伤力却极大的炮弹,非常容易制造。
扬森认为只要火药足够多,在短时间内,就可以让手下赶制出数百枚这样的炮弹,利用夜色将它们都打到山顶去,也好让海盗们尝尝他们自己的炮弹是多大的威力。
“快点收拾!”
“都麻溜点!”
由于下午有文艺表演,所以在上午发射完手里的炸药包之后,奉镇海伯郑芝龙之命,虎大威的炮兵团就可以收拾行装,暂时撤退到大员岛的南部去。
本来还想着让一批人留守阵地,不过考虑到安全问题,尤其是要防御红夷兵可能发动的突袭,郑芝龙便干脆将所有官兵都撤退到本岛南部去了。
留下五百人在乌特勒支堡进行监视,如果发现热兰遮城堡里的红夷兵有所异动,必须立即向他禀报。
这样步卒部曲就无需保护炮兵团的安全了,让已经打光弹药的炮兵团留在原地也没多大用,反倒会沦为红夷兵的活靶子。
郑芝龙认为在忙活了一上午之后,让众将士休息半天也无伤大雅,尤其是这次来的是太子爷派来的歌舞团,机会难得,不容错过。
虽然从半山腰到海滩的面积很大,可以容纳上万人观看,但还要留下警戒部队用来防备红夷兵,而且人太多的话,即便再安静,远处的士卒也很难听清楚歌声。
故而镇海伯命令一半部队先行欣赏,等到完事之后,另一半部队再轮换过来,反正表演时间仅有半个时辰,完全来得及。
山上已经人满为患,而且占得是乱七八糟,郑芝龙不得不派出亲兵来维持秩序,避免发生踩踏甚至群殴事故。
本来还想下午表演,不过那时候艳阳高照,在烈日暴晒之下,很难让人有心情欣赏歌舞表演,所以安排在下午五点以后,具体是六点至八点。
将领们自然都坐在前排,靠近沙滩舞台的位置,这样才能够欣赏到最真切的精彩表演,据郑芝龙说,此乃不可多得的之音,听过便会心旷神怡。
除了郑举因为伤势过重,无法前来,郑军在大员岛作战的高级将领几乎都到场了,连郑芝凤都下船上岸了。
海边有舰队保持戒备状态,不怕红夷战舰突然杀入近海,不然一炮打过来,就可能将郑家的高级将领干掉一半。
“都静静,不准聒噪!谁再敢出声,便吃二十军棍!”
眼看节目就要开始,郑芝鳌却听到身后如苍蝇般的嗡嗡声,扭头一看,麾下士卒都在交头接耳,大声喧哗之人也不再少数,随即便陡然站起,向后面高声断喝。
相比之下,虎大威所部倒是约束得很好,不像这边看上去就犹如一群乌合之众,真是给镇海伯丢脸。
鳌爷撂了一句狠话,所有人都老实了,这可不是闹着玩,惹郑芝鳌发飙,人家可是真下狠手,让鳌爷下不来台,这就等于是违抗军令,必须以儆效尤才行。
首先上来一位容貌姣好的女子进行报幕,开场白就是太子爷念及收复海疆之苦,与红夷作战之难,令歌舞团前来犒军,慰问广大官兵。
随后也不多说废话,第一个节目便是让郑芝龙念念不忘的《aibiacaihuiya》,将这首歌放在第一个就是因为在场的观众多为福健人,这是闽语歌曲,能够引起观众们的供鸣。
对虎大威所部的北方官兵来说,闽语是非常拗口,很难听懂的,这首歌用闽语演唱,让他们来听,简直是对牛弹琴,大伙只能顺着曲调来点头欣赏而已。
但对土生土长在福健各地的郑军官兵听来,他们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被这首歌给吸引住了,一个个都是全神贯注,一点走神的心思都没有,生怕耳朵错过了任何一个字。
在没有扬声器的年代,对海量观众们演唱,歌声传播距离的远近全靠演唱者的嗓门,主唱男歌手在不喊破喉咙的前提下,尽量保持声音洪亮,让更多的观众能够听到。
现场除了海浪声与伴奏的乐器声,半点杂音都没有,有几个已经沉迷其中,跟着歌曲哼哼的家伙,也被身边同伴的胳膊肘一顿狠怼,免得污染了源自仙界的之音。
现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听过如此优美的旋律,大部分在伊始阶段便沉浸其中,不能自拔了,好像忘记了战火与时间,精神都得到了彻底的放松。
在不知不觉之际,这首歌便唱完了,大伙正听得津津有味,陡然失去了美妙的歌曲声,顿时觉得意犹未尽,怅然若失,全都惋惜不已。
“如何?可否名不虚传?”
洋洋得意的郑芝龙这下总算可以向诸多兄弟炫耀一番了,之前他将自己在京城的所见所闻,尤其是歌曲进行了简要的转述,不过众兄弟都没听过,自然不会相信。
“妙极!妙极!此曲旋律优美,辞藻感人至深,可谓是相得益彰,真不愧为之音,受兄长推崇在情理之中!”
郑家骐连连赞叹,他也在楼里听过不少来自江南一带的靡靡之音,但终究只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曲子,决计不如此歌动听又上口。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这分明是在说咱家嘛!”
郑芝鳌直接就先入为主地认为词曲乃是描写郑氏过往经历之作,他大部分歌词没记住,唯独这两段话,可是牢记于心。
“下一首歌《水手说》!”
这是一首连郑芝龙都没听过的新歌,光是歌名便引起了镇海伯极大的好奇心,在主持人报幕过后,抑扬顿挫的笛声便响起,从背景板后面上来一群短打扮的青年。
歌手更是一副水手打扮,几乎与郑军的水手装扮相似,确切的说,就是从郑军那里借来的衣服,以便让观众们更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听到笛声,无需郑芝鳌让亲兵们去执行军法,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大老粗们立刻安静下来,有了刚才那首歌开场,尝到了音乐甜头的家伙便不由自主地想继续聆听下去。
鉴于受众大多都是在福健,尤其是沿海地区成长起来的人,对于大海以及水手都有很浓烈也很直观的情节。
某太子便选择了内容更近似的歌曲来吸引大家,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且这首歌本身也很好听,几乎到了脍炙人口的地步。
歌曲的伴奏开始是一支笛子独奏,很快变成了三支,然后是琴、镲、鼓、钟、铛等乐器的加入,顿时便将歌曲伴奏丰富起来。
刚听到开头部分,加上歌手的声音沙哑,略带哭腔,好像把自己多年的经历都唱了出来,外在表现也比较到位,很多人便有一种想要失声痛哭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