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惟命是从
三天之后,郑芝龙开始带领众人做详细的战术部署,尤其是要夺取热兰遮城所在的大员岛,红夷称之为“菠萝园”。
“此为太子爷赐给我的大员湾地图,与咱家所掌握的地图大致相当,不过此图更为直观精准。”
郑芝龙将偌大的地图悬挂起来,而不是摊开在桌子上,这样可以让众人更为容易的听懂自己的战术意图。
“进入大员湾有两条水道,即大沙洲与北线尾岛所夹的北侧次要水道,以及北线尾岛与大员岛所夹的南侧主要水道。红夷在热兰遮城部署了重型火铳,射程可达四里以上,能够封锁南侧的主要水道,我军战舰若从此进入大员湾,势必将遭到城堡火力之侵袭。故而为了减少伤亡,我军舰队须率先通过北侧水道,从鹿耳门进入大员湾,而后绕过北线尾岛,南下至热兰遮镇前水域,先行攻击城镇,待得手之后,再徐徐对城堡展开围攻。再此之前,通过鹿耳门的舰队须卸下一支部曲,用以占领北线尾岛,四千步卒配合火铳攻取岛上城堡,若有红夷主动出击,则务必要全歼之。”
尽管对面的红夷兵力稀少,根据自家的估计与太子爷给出的情报,总供仅有不到两千人马而已,但郑芝龙鉴于红夷战力不低,并没有掉以轻心,打算稳扎稳打。
夺取大员岛的第一步就是先行攻占北线尾岛,以此为基地,再夺取大员镇,而岛上的城堡就是一块硬骨头,啃不下便会影响到以后的战事发展。
好在东印度公司部署在大员的兵力并不多,而且大部分驻扎在热兰遮城堡里,北线尾城堡里仅有少量驻军,估计不足五百人。
郑芝龙计划出动五千人来围攻北线尾城堡,无法迅速攻克的话,也要做到长期围困,尤其是要切断此处与热兰遮城堡之间的联系。
“洪旭,此事由你负责,不必随芝兰在后方调集粮饷了,若遇红夷顽抗,我便调集战舰前去炮击此堡。”
由于地形狭窄,不便展开大队人马,红夷的兵力也很少,根本不可能与己方进行阵战,是役郑芝龙就打算出动两万人而已,后勤的压力也算不上很大。
两万步卒加上少量马卒,每月不过消耗不到一万石大米及不多的蔬菜和海鱼,对于海运能力独占鳌头的郑氏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压力可言。
“末将遵命,敬请伯爷放心,末将定然叫岛上红夷不得好过!”
能被调到前线去打仗,洪旭自然心花怒放,这就意味着有立功的机会了,只要可以击败红夷,封赏自然不会少了。
坐拥数倍于红夷的兵力,还有战舰的助战,若是还不能聚歼岛上的敌人,那自己真就是个酒囊饭袋了。
“芝鳌,你带一万人马从大员岛西北部上岸,攻上山头,务必要夺取山顶的小城堡。此堡名曰‘乌特勒支’,乃是热兰遮城的命门所在,红夷在此修建城堡便是为了防范对手从后方袭击主堡。只要我军可以夺取此堡,便可在山顶居高临下,用火铳来轰击城内守军了。”
其实在北线尾岛上的战斗并不会对大员岛这边产生太大的影响,无非是让郑芝龙觉得有些别扭而已,实际决定战局的作用是微乎其微的。
自家兵马众多,可以随心所欲地对红夷的各处据点同时发动猛攻,不过有了太子爷的叮嘱,郑芝龙便可以避实击虚了。
“大哥放心,若是要迅捷夺取主堡,此事还有些棘手,若让小弟带兵拿下小堡,便是易如翻掌,那大员镇咱还打不打?”
郑芝鳌对于规模极小的“乌特勒支”堡根本就不屑一顾,在他眼里,这玩意就是一坨狗屎,只要自己带队一个冲锋便能攻克,打不下来就调集重炮把里面的守军全埋了。
大员镇那么繁华,还不如直接攻打那里更为合适,也给红夷来个下马威,让他们明白自家兵马的厉害,识趣的话最好主动缴械投降,不然有你们的苦头吃。
“自然要打,不过并非重点所在,我军只要击沉了海湾里红夷的所有舰船,那么大员镇里的红夷一个都跑不了,全都得被困死在岛上。若是不能速战速决,我军便可长期围困此岛,等待红夷缺水,饥渴难耐,也就投降了,届时可以兵不血刃,拿下大员镇了。”
郑芝龙觉得太子爷的作战计划非常周密,既可以达到最后的目的,又能减少己部的伤亡,比硬打大员镇要好不少。
“大哥,还这般大费周章干嘛?不如让小弟我直接带兵杀过去,将红夷杀个人仰马翻,岂不快哉?”
只是郑芝鳌觉得这种偷偷摸摸的打法太过憋屈了,自己带着一万人,还要如此窝囊地打仗,实在是让他感到有些不痛快。
“战事关乎将士性命,岂能顺你所想?今正值天气炎热之时,但凡被炮火所伤,疮口处理不当,便有感染化脓之可能。我已让芝兰广招医师,好随军出征,不让我军士卒饱受病痛之苦。你这厮要是不听号令,乱打一气,给所部将士造成重大伤亡,休怪为兄将你调到后方去运粮草!”
水师喜欢在夏天打仗,因为即便是战舰被击沉,泡在水里也不会被冻死。
陆师则正好相反,除了夏天都可以,天气越热,因伤而死的风险就越高。
太子爷只给了自己少量仙药,用以处理疮口之用,仅可保全寥寥数人性命而已。
对于大多数自家士卒而言,最好是不受伤,一旦受伤便要立即救治,拖延下去的话便会有性命之忧了。
郑芝龙此前虽为海盗,可也算是能够体恤下属,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白白送掉所部将士的性命的。
太子爷的计划正好符合己部的利益,那干嘛不用?
而且郑芝龙多多少少也了解到了棱堡的攻防能力,绝非大明的城池可比。
若是对热兰遮城堡发动强攻,真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士卒的生命才会攻克此堡。
“那个……大哥,小弟我就是随口一说,大哥切莫挂怀,小弟必为大哥夺取山顶小堡!”
见到兄长又想击败红夷,又想少死人,郑芝鳌觉得同时实现这两个目标很有难度,至少对他自己而言是行不通的,便主动退让了一步,老老实实地应承之前接下的任务。
兄长说山头小堡就是山下大堡的命门所在,那郑芝鳌便要拭目以待了,等打下小堡,自己就可以坐在椅子上,吃着西瓜,享受下属的扇风,然后让麾下铳手轰死下面大堡里的红夷。
这个办法貌似也不错嘛,起码不费甚子周折,只要弹药充足,自家火铳便可以不分昼夜的轰击红夷的大堡,倒要看看里面的红夷不休不眠能够抗上几天几夜!
“知晓便好,拿不下山顶小堡,为兄便唯你是问!”
郑芝龙瞪了一眼没事找事的这个憨货弟弟,心里祈祷己部人马但愿会顺利攻克此处要地,这样就等于掌握了战事的主动权。
是役的关键不是北线尾岛,更不是距离热兰遮城极近的大员镇,而是夺取这个名为“乌特勒支”的山顶小堡。
郑芝龙认为有了迫击炮与战舰火力的掩护下,此堡的规模不大,必然承受不住疾风暴雨般的进攻,短时间内不然被攻克。
红夷在大员的兵力极少,面对两万郑军的围攻,取胜的陆战把握性很大,郑芝龙最为担心的便是海战。
郑氏人马仅出战两万,然而为了对付红夷以及北面的清军水师,庞大的舰队几乎是倾巢而出,只给郑芝兰留下百艘战舰看家而已。
郑芝豹的舰队要运输倭军登陆,还要防御清军水师可能发动的偷袭,郑芝龙便调集给他三百艘战舰,这样能够对清军水师形成绝对优势。
孔有德从登州也带走了不少舰船,从朝廷提供的统计来看,北逃的孔部供带走了不下百艘船只,熟练水手约五百人左右。
加上清军自行建造的船只以及泡菜国提供的船只,其水师规模不下两百艘,不过大多数是小船,具备远航能力的大舰非常稀少。
而擅长远洋贸易的郑氏所辖的上千艘战舰里,能够装载十余门火铳的大舰几乎占到了五成以上,火力与抗沉性虽不及红夷的战舰,但战力却远超清军水师的船只。
郑芝龙对五弟对战清军取得海战胜利有十足的信心,清军就是一群旱鸭子,根本就搞不懂海战,哪怕是孔有德带去了数百水手,那也是杯水车薪而已。
到了海上,那就是郑家的天下了,郑芝龙也要借此机会,向朝廷证明,他这个镇海伯的头衔可是名正言顺的,用辉煌战果得来的。
只要五弟不会疏忽大意,且清军水师真敢来个螳臂挡车,那么自家舰队一战击沉清军数十艘舰船,歼灭上千鞑子自然是手拿把掐的事情。
尽管死的都是些包衣奴才,并非纯种的鞑子,可也算是清军的一员,隶属于皇太鸡麾下,由此上奏朝廷无可厚非。
真能打出这般战绩的话,朝野对于自己的非议之声也就戛然而止了,当年袁都督在宁远城下才取得多少首级?
如今自家舰队斩获千人,岂不是居功至伟?
“五弟,清军水师若是不敢出战,你可伺机主动进攻,率领舰队逼近港口,将其战舰尽数击沉在沿岸地带!”
郑芝龙觉得不能让自家兄弟白跑一趟,倭军登陆从陆路进攻半岛地区的鞑子驻军,自家舰队也可以从海路来进攻清军的水师。
“大哥放心,朝廷水师孱弱无力,鞑子水师还不如朝廷水师,就孔有德那点本事,多半还是向孙元化学的。若是陆战,咱家或要严阵以待。但论起海战,三个孔有德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他孔有德不是被皇太鸡赏个甚子‘恭顺王’了么,还领着投降鞑子的叛兵成了‘天佑兵’,那咱家就给这俩货送份大礼好了!”
这话说的骄狂到了极点,完全无视清军水师,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郑芝豹与麾下将士均具备极为丰富的海战经验,打过朝廷水师,也打过海盗,更打过红夷。
对于创建初期,尚无可表战绩的清军水师来说,郑氏舰队便犹如天神下凡一般不可战胜,双方实力相差极为悬殊,甚至超过了八旗精锐对战朝廷兵马。
郑芝豹更看不上主动投靠皇太鸡的孔有德,在山栋地区叛乱成功,也就说明官军无能而已,真有本事,早就跟自家大哥一样割据一方了。
不管清军水师主将是不是孔有德那个狗贼,郑芝豹都将其视为囊中之物,只要时机成熟,便可自行取之,由不得皇太鸡是否同意。
郑氏与皇太鸡的交集可谓寥寥无几,无非是每年向辽东运点清国稀缺的粮食、茶叶、绸缎等货品而已,贸易额远不及山茜的晋商。
不过晋商都被太子爷一网打尽了,皇太鸡想继续吃进他们的货品也不大可能了,转而与自家合作的几率比较大,不过看大哥的样子是不会与其合作了。
只要太子爷能出足够多的银子,那郑氏舰队便可以为朝廷出征,重创乃至聚歼鞑子水师自不在话下。
“还是小心为妙,若是能够一战而定,为兄自会为你向朝廷请功!”
郑芝龙闻言如此提气的嘲讽话语,自然是眉开眼笑,但嘴上还是进行了一番叮嘱,若是打清军水师都不能取得完胜,传扬出去的话,那郑氏的威严就要大打折扣了。
“芝凤,你先随我出征大员,待封锁海湾,击沉红夷战舰之后,舰队便可一分为二。以澎湖为基地,你率三百艘战舰南出百里,巡弋海上。预计红夷的支援舰队从巴达维亚出发,乘季风之势迅速北上,最快会于月余后抵达大员。”
能直接打下整个大员最好不过,要是一个月还打不下来的话,东印度公司总部闻讯之后,便会立刻派出舰队北上驰援热兰遮这边的守军了。
己部必须做好两手准备,一边继续围攻城堡,一边要在海上阻击北上的红夷舰队,这势必会是一场惨烈的鏖战,但又不得不打。
郑芝龙并不相信红夷拥有逆季风而行的能力,但太子爷告诉他红夷可以做到,郑芝龙只能宁可信其有,加以防范。
若是真的让红夷战舰趁机溜走,转而快速南下的话,那便说明其的确具备了这种让郑氏都叹为观止的航行能力了,今后当须多加提防才是。
由于红夷战舰的逆风航行能力远超郑氏战舰,故而逆风时肯定是追不上对方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红夷从眼前溜走……
第411章:进驻澎湖
当下季风盛行,郑芝龙并不认为红夷的战舰能够顺利抵达巴达维亚,或会被季风吹到海上的某个犄角旮旯里去。
可是太子爷言之凿凿地说红夷的战舰从大员出发,可在大约五十天之内抵达巴达维亚,向东印度公司求援。
实际上是用了五十四天就抵达了,但即使漏网之鱼用六十天的时间来航行,在郑氏高层看来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郑芝龙只能以防万一,这一来一回,红夷的支援舰队至少要耗费两个多月才能抵达东番以南的海域。
对前往巴达维亚求救的红夷来说,他们要逆风航行不下五千公里,才能抵达目的地。
而从金门发兵,到大员的距离仅有不足三百公里。
红夷需要航行的距离是郑军的二十倍之多,而双倍兵力对比却正好相反!
郑芝龙不相信自己握有如此大的优势,还拿不下这小小的大员城堡。
真要是两个月的时间还能不能攻克岛上红夷修建的防御工事的话,那么所有参战将士都应该扔进海里喂鱼。
要与红夷大打出手,便先得筹备粮饷,郑芝龙命先郑芝兰调集一百万两银子与一万石军粮直接装船,而后便随大军一同进发澎湖。
这笔钱非是月俸,而是赏银,若是大军可以在短时间内,譬如十日之内攻克红夷所据之城堡,郑芝龙便打算向全军发放这笔银子。
普天之下,除了刚刚成为曝发户的某太子之外,也只有镇海伯可以一掷千金,喊出“打下大员赏银百万”的口号,财大气粗可见一斑。
郑芝龙估计城堡里囤积了红夷用贸易或者掠夺手段得来的不少财宝,加上巴达维亚那边送来的赎金,最后自己应该花不了多少钱,顶多五十万两银子而已。
驻扎在福健沿海诸多港口的郑军各支分舰队,在领到郑芝龙的命令之后,便开始向金门大规模集结。
为了掩人耳目,特别是要蒙骗在金门停泊的荷兰商船,郑芝龙特意对外宣称,在太子殿下的感召之下,身为镇海伯,要集结兵马,助朝廷一臂之力。
所部将士与新任辽西总督王在晋配合,用海陆并进的方式,挥师北伐,收复被东虏占据的辽东地区,己部出兵五万,不日启程。
换作之前,当地人都了解这位前“海贼王”的尿性,自然不会相信如此拙劣的借口。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用在郑芝龙身上刚好合适。
但今番郑芝龙已经贵为“镇海伯”,长子郑森也即将赴京求学,拜在太子门下,此举便合情合理了。
在金门从事商业往来的荷兰人对郑芝龙的话将信将疑,但双方每年的贸易额非常巨大,他们还不敢相信郑芝龙会在此时单方面毁约。
由于保密程度较好,荷兰人从郑氏将领嘴里探不到半点口风,只能暂且相信郑芝龙是被明廷用伯爵的头衔给收买,真的打算用海路进攻关外的鞑靼人。
大军在金厦一带足足准备了十日,也是为了给前往南洋采购粮食与橡胶的郑芝鹏舰队留足返航的时间,这样两边都能妥善应对需要解决的事情了。
六月十三上午,金门海域晴空万里,风平浪静,郑芝龙献上三牲,焚香祭拜妈祖,煞有介事地誓师北伐。
金门以南的料罗湾早已被密密麻麻的郑氏战舰铺满,桅杆如密林,旌旗似枝叶,看得山上和岸边的官吏与百姓均惊诧不已。
郑芝龙也是倾其所有,要毕其功于一役,动用了大半家底,总供集结了一千一百零二艘大小战舰,满载两万五千士卒。
炮声一响,令旗挥动,悠扬的海螺号声此起彼伏,海湾里顿时开始出现千帆竞技,百舸争流的恢弘画面,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踌躇满志的郑芝龙站在自己的旗舰之上,望着让人血脉喷张的庞大舰队,心里顿时生出百感交集之情。
自从灭掉刘香之后,自家还从未如此兴师动众,今番不惜倾尽所有,但愿可以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以避免为东虏通风报信为借口,不论荷兰还是葡萄牙的商船,全部都被留在港内,三日之后方可离港。
未经留守的郑芝兰的许可,擅自驶离金门便视为俬通东虏,郑氏战舰将毫不留情地直接击沉。
本土及各国海商都不敢得罪郑芝龙,这位镇海伯打赢了东虏还好说,万一输了,回来之后便要拿那些不听话的商贾来泻火了。
反正只是延迟三日离开,郑家并未巧立名目,向大伙征收讨伐东虏的费用,最多花几个饭钱而已,这还是能让大家可以接受的。
等驶离近海,郑家舰队便一分为二,由郑芝豹与郑芝莞二人继续带着小部分舰队北上,前者须去往倭国,德川大将军已经召开会议,同意明廷的请求,决定发兵五万。
朝廷与倭国分别派来特使与郑芝龙进行了沟通,三方的联络还算是畅快,倭国特使也派了领航员,因为此次要在倭国多地港口装船。
平户是对外的贸易港,郑氏船队经常去,但对于北方港口,特别是被幕府视为禁地的江户,就未曾谋面了,所以倭国特使便派了领航员,以避免让船队触礁。
这主要是由于在商讨出兵计划时,倭国北方的诸多大名不同意自己的人马从驻地一直走到南方的平户才能登船。
一方面是粮食问题,另一方面则是体力问题,他们的武士是要去辽东作战的,不能等到腿脚都累得不利索了再登船。
不光关系较远的外样与谱代大名不同意,连算是德川家嫡系的亲藩大名也不愿意让所部人马长途跋涉到长崎去。
最后德川家光不得不从善如流地宣布在江户湾登船,下不为例,不过并非是江户港,而是在江户湾里,距离江户城较远的一处位置。
这是要防止有人趁大量人马集结待命时对江户城图谋不轨,而且要分批登船,那些不受待见的外样大名的人马可以享受优先待遇。
非但如此,倭国特使俬下要求把那些吨位大、抗沉性好的运兵船后入港,这样可以装载大将军的直系人马与亲藩大名的士兵。
这是郑芝豹闻言,心里便腹诽不已,原来倭国那边也是如此的厚此薄彼,嫡系与旁系也有区别对待。
他只负责运兵及海上护航,其他一概不管,倭国那边勾心斗角狗屁倒灶的事情,他也就是在心里乐呵一下而已。
两支舰队在海上作别,一支规模较小的舰队又一分为二,一路由郑芝莞带队去天金,接藩王兵马去苦兀。另一路则由郑芝豹率领,向东北方向航行,去倭国装载士兵。
所辖战舰众多的主力舰队则掉头转向东南方向,先行驶抵澎湖,郑芝龙担心被太子爷言中遭遇台风的事情,便决定现在这里让舰队落脚。
已经倾巢出动的郑氏舰队可是扛不起台风的狂暴攻击,尤其是在围攻红夷城堡时,一旦遭遇台风侵袭,只怕就要船毁人亡,血本无归了。
损失几百万两银子,郑芝龙根本就不会心疼,但要是将带出来的这些精锐士卒与老练水手给折损了,郑氏便要元气大伤,短期之内都不能恢复了。
海上天气千变万化,经常出海便要尤为注意,郑芝龙此番带着本土与西方擅长观星的道士和占星师,目的就是为了尽可能地避开人力所不能及的台风。
闽地在五月至十二月是台风的高发期,尤其是夏季,几乎每月都有台风经过,在海上能够刮起数丈高的巨浪,掀翻大型战舰也是轻而易举。
若是被红夷所伤,还能找机会报仇雪恨。要是被台风给弄沉,就只能自认倒霉了,回去得好好拜拜妈祖才行……
“诸位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与一个坏消息!”
安营扎寨之后,郑芝龙便要将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向麾下的诸位将领告知。
“大哥直言无妨!”
既然决定干了这票买卖,郑芝凤也就不会介意任何不利于己方的消息了。
“好消息是由于消息封锁得当,派去的细作回报大员红夷尚未有所警惕!”
这是让郑芝龙十分开心的事情,不说保持攻击的突然性,而且郑芝鹏带去南洋的船队在一时半会也是非常安全的,这让一干将领都面露喜色,看来此番必定可以功成名就。
“坏消息是根据随军道士与占星师的预测,五日之后或有台风来袭!”
郑芝龙觉得太子爷的嘴巴真是被开过光的,真是一语成谶,说要防范台风,自己还真遇到了,这下还得尽快进兵,否则大军便只能逗留在澎湖避风。
“啥???”
郑芝鳌有点傻眼,这不等于没说啥好消息么?
他率领陆师进攻,一旦刮起台风,莫说进攻,面对连树木都会连根拔起的飓风,士卒们在户外连自保都成问题。
大员岛本身就是一座海拔不高的沙洲,这要是在所部士卒抢滩登陆之后,台风突至,只怕岸边的士卒都要被巨浪殃及。
红夷龟缩在城堡里自然高枕无忧,若是自家兵马正好赶上了风力最大的时刻来临之前上岸,红夷便可兵不血刃地击退来犯之敌了。
以往出现这种情况,己方都要退避三舍,等候风浪过去再行出战,今番都到了澎湖了,大军却不能前进,就有点骑虎难下了。
当家人将这个可以歇兵的“好消息”说出,众将都感到有些气馁,此为天意,非他们可以抗衡。
“大哥,你的意思是?”
郑芝凤要跟着兄长连打两次海战,一次是眼前的,另一次则是要单独率队阻击从巴达维亚北上的红夷援军,但那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还是先要全力应付当下这件事要紧。
“速战速决!先解决港内红夷战舰,而后让将士们扎营避风,等台风过去,再合力攻下此堡!”
实战经验极为丰富的郑芝龙决定先将是役一分为二,先打己部较为擅长的海战,后打不太容易取胜的陆战。
“大哥,可是鹿耳门乃是窄浅水道,我军舰船从此经过困难重重啊!”
作为自家兄弟,郑芝凤还是要把丑话说在前面,千万不能让兄长凭意气用事,那样急于求成的话,反而会事倍功半。
走南侧水道的话,舰队势必会遭到红夷城堡岸炮的攻击,若是阵脚大乱,则会自相倾轧,拥堵在水道里,转而变成一场大败也有可能。
“无妨,太子爷已赐予我一封密信,信上言每月初一与十五,鹿耳门水道均会潮水暴涨,足以让大舰通过。此为‘天文大潮’,受月亮作用,每月有两次,水位将比普通涨潮大得多,我择十三日出兵,便鉴于此等机密。届时军心必定大振,我军便可一鼓作气,攻入港内,将红夷战舰一网打尽!”
时间或许会晚一天,但十五或十六日的某一天之内,鹿耳门的潮水必定会大为上涨,这是可以肯定的事情,某太子告与郑芝龙,便是让他好好利用这样的天赐良机。
“大哥,若真如此,则大事可期!”
郑芝凤听到如此机密,也是心血来潮,神情大为振奋,只要舰队能够顺利通过鹿耳门,那么港内的所有红夷舰船,都将遭遇灭顶之灾。
“五弟,你且先带一百艘战舰前往鹿耳门,分出十艘前出,将带来的长杆插入退潮后的水道之中,沿左右两侧插入,每个一段距离便插入一根,形成一条海上走廊。”
郑芝龙对此早有准备,为的要大摇大摆的让舰队通过鹿耳门,要杀素来嚣张跋扈的红夷一个措手不及。
“大哥,这是为何?”
此前一直没有开口的郑芝越对此大惑不解,大哥这般吩咐就好像在种庄稼一样。
“呵呵,你有所不知,太子爷也不敢肯定鹿耳门最深的水道具体在何处,但却有一个办法可以探得。那便是等退潮时在水深处插杆,待涨潮时,此处必定为最深处,我军舰队岂不是可以轻而易举地通过如此浅窄隘口?”
郑军战舰吃水均不足一丈,可是鹿耳门的水深也是如此,大舰通过既有可能就地搁浅,只让小舰进入港内,就等于给红夷的大舰送战果了。
若是要让大舰安然无恙地通过鹿耳门,便要如此这般行事,方可给予港内红夷战舰以迎头痛击,使其一战尽没。
“大哥睿智!此策甚是高明!”
郑芝越闻言便彻底了然了,兄长纵横于海上多年,果然是老谋深算,乃是他们这帮兄弟的甚幸,这下等自家舰队通过鹿耳门,红夷这个敌人可是要倒大霉了。
“哈哈哈哈……我等建功立业,便在今朝!”
有太子爷知会自己如此机密,郑芝龙便有信心在明后两天之内率领舰队进入大员湾,在两三个时辰里便聚歼掉港内的全部红夷舰船,而后派出陆师将热兰遮城堡团团包围……
第412章:冤家路窄
在五弟郑芝凤临行之前,郑芝龙要先给他注入足够的信心,这信心的来源便是太子爷提供的新式武器——“捕鲸叉”反舰导弹!
郑芝龙本想在金门以南的料罗湾试射,以炫耀自己非同凡响的武力,但考虑到此举并非能够震慑红夷,反而会提前告知敌人,故而改在舰队抵达澎湖再拿出来。
“虎兄,还望你用这仙界利器给某属下开开眼!”
郑氏出航还携带了总兵官虎大威所辖的两千人马,这支部曲并非常规意义上的攻击部队,而是一直海陆混编作战单位,尤其是携带了大量郑氏将领们未曾谋面的致命武器。
“伯爷言重了,殿下遣在下前来,便是助伯爷一臂之力!”
虎大威被重新擢升为总兵官之后,所部人马被划给了东宫卫队,但由于参加过收复大同的战役,所部使用迫击炮的经验较为丰富,这次便被某太子遣来配合郑芝龙收复宝岛。
所部包括一个配有一百四十四门迫击炮的炮兵营,内辖五十名骑兵。一个兵力五百人,由长枪兵、火枪兵、弓箭手合成的步兵营。以及一个反舰导弹营,装备了一百枚“捕鲸叉”-II反舰导弹。
在某太子与科学院以薄珏为首的一众狂人夜以继日的努力下,针对当下海战的特殊性质,专门研发了攻击木板船第二代反舰导弹。
初代“捕鲸叉”的弹头是纯火药的,虽然实弹打靶效果非同凡响,可是鉴于荷兰人的战舰吨位都不小,故而次代“捕鲸叉”使用了火药与火油的混合式战斗部。
导弹的战斗全重接近五十明斤,需要四个士卒合力才能安装到发射架上,好在只要在未安装战斗部且不遇到明火的前提下,这款武器还是难以让己方“自暴自器”的……
为了接待这位新来的“小朋友”,郑芝龙只能忍痛割爱,调拨出四艘仿自红夷战舰的主力舰,用以安装反舰导弹。
“忍痛割爱”是因为安装“捕鲸叉”要拆除上层甲板的一座桅杆,而且在发射时,为了避免导弹的尾焰引燃甲板上的可燃物以及桅杆的风帆,必须对全舰进行防火处理。
需要在甲板上铺一层铁皮,还要涂抹一层隔热的锡粉,再安装两个巨大的铁盒,用以收起布制风帆。
而后才是安装导弹发射架的环节,为了避免海战之前的安装环节遭遇恶劣天气的影响,导弹都被安装到了固定的发射架上,用长条状铁盒来加以保护,避免遭遇风吹雨淋。
待需要发射时,再将铁盒卸下,将导弹的两翼张开,调整上下左右的角度,结合一并安装的千里镜用以瞄准目标,再行点火就可以拭目以待了。
当然,在发射“”捕鲸叉的时候,敌我双方的肯定是比较近的,否则这玩意也无法命中目标,要是被红夷炮弹击中发射架,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反之,若是红夷炮手的水准太低,弹丸打不中郑军导弹战舰的话,那就会迎来一个非同凡响,乃至极为辉煌的末日了,熊熊大火会将他们的战舰最终送入海底……
郑军装备的类红夷战舰吨位超过了荷兰人常用的快艇,造价更是高达五万两银子以上,四艘船便是二十万两银子之多。
镇海伯的嫡系将领们都对虎大威所部征用己方大型战舰作为玩物的做法非常不满,虽然各舰的捕盗还是自己人。
但显然砍掉主桅杆之后,这船没了航速优势,火铳还被卸下多半,就算是正二八经的自废武功了。
郑芝龙提供的战舰虽大,但经过工匠们的详细测算之后,发现一侧舷只能安装两部发射架,而且由于甲板上的空间有限,分开安装,甲板与舱室各安装一部。
改装之后,全舰能够同时发射四枚反舰导弹,备弹可装填一次,另配有大型火铳十门。但由于少了一根桅杆,导致该舰航速过低,已经被郑氏将领私下奚落为“海上牛车”了。
一旦经过实战检验,被认定改装失败,这二十万两银子就要打水漂了,好在镇海伯财大气粗,根本就不在乎,对于种种非议更是置若罔闻。
若是能够一战成名,郑芝龙甚至想把所有的大型战舰都装上这种犀利火器,往后红夷便再也不敢招惹自己。
此时建造一艘鸟船的成本还不足千两银子,大型广船的造价不过数千两而已,五万两银子造一艘船,肯定是大手笔。
郑芝龙下令建造的西式盖伦船数量较少,且吨位较大,所以造价很高,比荷兰人建造的同款战舰都高出不少,算是郑氏舰队中当之无愧的核心力量了。
就这样被当家人下令调出四艘,砍了桅杆,用以安装不知所云的神秘武器,很多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更是打算看笑话。
“装备妥当即可发射!”
虎大威也知道自己必须先要证明一番,才能摆脱“样子货”的恶劣名声,起码要给太子爷争口气才行,不能让闽地这帮人小瞧了,便在准备妥当之后,下令发射。
目标是一艘使用年限很高的广船,郑芝龙索性让这艘船作为靶舰,反正值不了几个钱,又快用肥了,即使打爆了也不心疼,还能让手下将领们好好开开眼,何乐而不为呢。
一小队士卒们领命之后,便七手八脚地在甲板上工作起来,先是撤下铁盒,将导弹的两翼打开,然后调整角度,瞄准靶舰,反复核对无误之后,便点燃了引信。
“呼……”
从导弹尾部喷出了明亮的烈焰,加速几秒钟之后,便让导弹拥有了足够多的向前冲刺的动能,使其从发射架上滑跃而出,经过一个较为下坠的飞行曲线之后,便径直飞向目标。
从发射位置到靶舰的距离不过一百步而已,安排这么近距离的攻击就是为了尽可能地提高命中精度,避免首次在郑军面前展示便以失败而告终。
在上万将士们的众目睽睽之下,导弹以气贯长虹之势径直飞向目标,在天气良好且海面风浪不大的情况下,“捕鲸叉”的命中率还是非常高的。
反舰导弹部队虽然组建仓促,但在京城已经做过多次打靶练习,南下之前,还在天金外海打过三次靶舰,并不是完全没有打靶的经验。
“轰……”
这枚“捕鲸叉”准确命中了对面那艘老旧的广船,伴随着一声巨响,瞬间广船中间的位置爆起一团硕大的火球。
在战斗部里加装了专门针对木板船的火油之后,导弹的威力明显要比单纯填充火药要大得多,尤其是增加了附带攻击性,木板船的建造材料就决定了其助燃的可怕后果。
爆炸过后,火球逐渐消逝,从被炸出的黑洞里冒出了滚滚浓烟的同时,取而代之的是船身受创部位被火油直接点燃,很快便熊熊燃烧起来,变成了一团海上篝火。
遭到导弹重创之后,即便这艘船没有立即沉没,也会丧失大部分作战能力,若是还有水手们在船上的话,除了跳海之外,已经没有第二条出路了。
“不得了啊~!”
在被震惊地愣在当场的郑军将领们眼里,这玩意可是比火铳打出去的铳弹威力大太多了,哪怕是数十枚18磅重的铳弹加起来的攻击效果也不如一枚导弹。
怪不得老大舍得拿出四艘巨舰接受改装,此等利器的威力果然不容小觑,一枚便能击毁一艘战舰,在海上几乎是当真是无可匹敌之存在。
看来老大还真是高瞻远瞩,有先见之明,早知道此物有惊天杀伤,就应该再多拿出几艘船来进行改装,现在还用担心甚子红夷啊?
有了实验证明之后,郑军将领的态度转变得非常之快,光看众人那副惊愕不已的表情,郑芝龙便了然于胸了,心里更是万分得意。
若不是有这四艘改装过的战舰,自己率军前来征讨东番的红夷,打海战还有些忌惮,不过眼下便无所畏惧了,就怕红夷吓得不敢出战呢。
“大哥!小弟先行出发,为大哥探明水道,待涨潮时,我大军舰队便可蜂拥而入,一举歼灭海湾之内的红夷舰船!”
郑芝凤见状也就心悦诚服了,有了此等利器,红夷便不能收拾了,不光是他,见到实弹射击表演的所部水手们也是信心大增,士气爆棚。
大哥没有十足把握,是不会让自家舰队主动去攻击红夷的,己方本来便占据战舰数量上的绝对优势,此番又有了这所谓的导弹,更是如虎添翼了。
“好!我大军要趁着涨潮快速攻入港内,聚歼敌舰,然后大可避免被城堡的火力所伤,获胜之后即可撤至安全地带。”
郑芝龙要速战速决,以免战舰被热兰遮城堡上的铳炮给击沉。有了台风侵袭,鹿耳门水道暂时也不会太过窄浅,舰队还是留在海湾里避风比较好。
这次作战分为三步,首先是要让舰队通过鹿耳门水道,冲进大员湾,将海湾内的红夷战舰全部解决掉。
其次,舰队要配合陆师围攻北线尾岛上的海堡,若是台风真的旋即而至的话,那就要顺眼进攻时间。
最后,等到剪除掉了红夷的两大威胁之后,海陆两师便可以夹攻热兰遮城堡,逼迫守军投降了。
“科库先生,有劳你将这封信送给大员长官范德勃尔格,只要在战前勃尔格先生同意将所部及百姓悉数撤离此岛,本伯将会确保其人身和财产安全,并允许其带走海湾内的舰船。否则,本伯不会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而且东印度公司将承担全部责任。”
郑芝龙找来了在海上被俘获的一艘荷兰商船的船长菲利普科库,让他作为信使,去向守军传话,精通荷语的郑芝龙跟科库交流起来毫无阻碍,对方自然也能明白言语中的意思。
“我们不是合作伙伴么?为何贵方要兴兵来犯?”
科库显然将大员当成了己方地盘,在他看来,郑芝龙与东印度公司属于合作关系,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转而攻击己方,这明显是违背契约精神的恶劣行径。
“只要贵方退出东番,我们便还是合作伙伴,我还会向贵公司提供充足且质优的货品。关于为何要带兵前来,本伯在信上已经阐明利害关系,相信勃尔格先生会做出有利于贵方,有利于贵国,更有利于双方的决定的!”
眼前这厮只是个信使,郑芝龙便不想跟他多说废话了,兀自言罢,便遣人将这厮打发出去了。
科库的商船也被放行,准许其驶向热兰遮城堡,不过已经成了一艘空船,装载的货品乃至火铳,都被郑军士卒给搬走了。
对于这种强盗行为以及强盗逻辑,科库非常恼火,表示了强烈抗议,但鉴于尼古拉斯郑一官原本便是一名海盗,科库也只能去找勃尔格诉苦了。
若是守军能够击退来犯之敌,那么郑一官这个混球便能够将劫掠自己的财物悉数归还,说不定还能支付一笔赔偿金,眼下科库也能用这个办法来安慰自己了。
科库认为只要巴达维亚总部那边能够给予大员这边足够多的援军的话,那么郑一官以及他的舰队并非是不可战胜的,现在打海战,任何国家与团伙都不是他们荷兰人的对手。
唯一的困难在于即使勃尔格知晓了郑一官即将对热兰遮发动进攻的消息,而且派出了求救战舰南下,逆风而行的话,不知道什么之后才能抵达巴达维亚。
等东印度公司总部闻讯,再派援军北上,在热兰遮的守军能否坚持到那个时候,这点连科库都有些不能确定。
棱堡倒是坚不可摧,坚持一年半载都毫无问题可言,本土的荷军便是凭借遍地的棱堡击退了西班牙帝国部队的围攻。可一旦守军被切断水源,那结局就难说了。
热兰遮城堡里的部队完全就是一支孤军,科库对其堪忧的前景也感到有些不容乐观,他也只能审时度势,见机行事了。
郑芝龙并不想把事情搞大,今后还打算继续与红夷做生意,而且热兰遮这个据点属于东印度公司,跟荷兰官方关系不大,顶多算是两大商业集团的军事冲突而已。
太子爷认为此事可大可小,让镇海伯自行安排便可,荷兰人要是识趣,那就大事化小,双方达成和解,商业活动便可恢复如初。
反之,大明向荷兰宣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荷兰海军在东亚水域的海上力量是极其有限的,东印度公司也是本着赚钱的初衷,并不愿意与明帝国长期交战。
打仗是为了赚钱,赚钱是为了打仗,这句话应用在当下是非常合适的。
当在全球横行无忌的荷属东印度公司碰上了东亚同行,那就算是冤家路窄了……
第413章:高价买信
菲利普科库悻悻地离开了澎湖,带着他的水手和他的空船驶往热兰遮城,希望大员长官范德勃尔格能够教训这个目空一切、桀骜不驯、自大非常的家伙。
虽然尼古拉斯一官先生已经接受了洗礼,但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显然远远超出了教友的范畴,直接暴露了他作为海盗的恶劣品性。
科库认为如果尼古拉斯一官真的胆敢撕毁早已达成的协议,率军进攻荷属大员地区,那么毫无疑问,他就是卑鄙无耻与背信弃义的结合体了。
上神是不会饶恕他的!
东印度公司更不会饶恕他!
荷兰与强大的荷兰海军也不会饶恕他!
科库坚信自己失去的货品与钱财会被归还,所以他会同意担任信使,去见勃尔格,这有很大几率还会被勃尔格派来送回信,对于这点,科库早就想好了。
之所以能够这样做,就是因为科库相信东印度公司总部绝不会熟视无睹。否则他也会跟一官先生一道,选择背信弃义,半道直接跑回巴达维亚去。
郑一官或许可以战胜大员地区的东印度公司的几艘战舰,但绝对不会打败总部派来的庞大舰队,在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之后,荷兰是这个时代海上王者。
即使郑一官在这片水域可以横行无忌,也要对荷兰及东印度公司礼让三分,与拥有数百艘大型战舰的荷兰海军及东印度公司的舰队为敌,那便是自寻死路。
科库对于郑一官是否真的决定对大员动武还心存疑虑,并不敢确定,处于好奇心,他很想打开手里这封给勃尔格的信件,但这样做既不礼貌,也不诚实。
自己能否讨要回来失去的东西,还要倚仗勃尔格那个家伙,科库只能暂且忍耐下来,一脸愠色地催促水手们尽快驶往热兰遮城堡。
这座城堡是非常坚固的,堪称坚不可摧,完全是按照本土的棱堡来建造的,在每个防御方向都拥有足够的火力,足以击退任何来犯之敌。
郑一官带来的士兵再多,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攻下热兰遮城堡,勃尔格至少能够坚持到援兵抵达,然后对郑一官的部队实施内外夹击,科库在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他所担心的是城堡里的兵力过少,只有一个团的兵力,一千多人而已。
在巴达维亚派来的援兵抵达之前,指望他们主动出击是不大现实了,除非真像勃尔格所吹嘘的那样,面对郑军的进攻,荷兰士兵可以以一当十,甚至当二十……
如此一来,科库心算了一番,他大概要等到四五个月之后,才能从战败者那里收到自己的货品,或许还要追加应有的利息才行,不然就太亏了。
离开澎湖之后,科库的内心充满了焦虑、惶恐、愤怒、愠恼、忐忑等情怀,直至自己的商船通过水道直抵码头。
看见城堡里的旗杆上高高飘扬的蓝、白、红三色旗,才算是稍稍感到一丝安慰,或许自己的霉运可以结束了,但愿如此吧,顺势祈祷了一番。
在船上观看城镇与城堡的状况似乎一如既往,完全嗅不到任何关于战前的紧张氛围,或许这里的人还不知道郑一官已经决定前来兴师问罪了。
科库脸上并未露出任何悲悯之色,因为这里的人还没有损失一船货物,至少在眼下要比他的境遇要好得多。
作为提前知道敌军即将兵临城下消息的信使,科库心里似乎还有一丝激动与得意,甚至有些希望筹划一下从中渔利的事情。
不过现在他还想不出什么赚钱的方法,直接将这个坏消息告诉勃尔格是最为正常且便捷的渠道。
今天的天气很少不错,海风和煦,日照充足,远处的椰子树叶还在微微的随风摇曳,码头上仍然是熙熙攘攘,无比热闹。
水手们都在忙着搬运货物,船主则在一旁高声指挥,来到这里,忍受着酷暑煎熬,大家不论等级高低,唯一目的就是尽可能多的赚钱。
这里的气候是炎热无比,全天都可以让人汗流浃背,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是如此,但科库的内心却是冰冷异常,原因不言自明。
“菲利普,回来了?生意如何?”
对面走过来一位肥胖的家伙,舔着大肚子,即便在白色荷叶领衬衫的遮蔽之下,也能看见他那弧形的下腹轮廓,这人是科库的同行,更是竞争对手,名叫维尔纳布林德。
上唇留着两撇一指长的棕色小胡子,那是他最为喜欢的东西,除此之外便是手里的拐杖了,在手拄的部位镶嵌了一枚蓝色宝石,在阳光的反射下显得光芒万丈。
由于大员地区的天气炎热,这里的人没穿长筒棉袜,那样会憋出痱子来的,都喜欢腿上裹着轻薄且透气的丝袜,只要有钱,可以每天都换一条。
布林德用两颗圆溜溜的蓝眼珠望着这个老对手,看见对方的面色有些沉寂,便认为是遭遇到了生意上的不顺,对他来说,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足可以喝一杯来庆祝了!
“哼哼!好得很!”
科库讨厌这个没事就爱炫富的家伙,也知道对方不喜欢他。但从本土不远万里来到大员,并非为了同行们的喜好,而是要尽可能地多赚钱,等到富足之后便返回本土安居乐业。
没了一船货物,科库的心情当然不会好,可陡然一想,要是眼前这头肥猪连同他的商船也被郑一官的舰队给俘获了,自己不是就可以找到心理平衡了么?
自己只有两艘船,而布林德这家伙却有五艘船,实力是自己的两三倍之多,要是真被郑一官打劫,这头猪的损失肯定要比自己还大。
想到这里,科库勉强忍下了将内幕消息告诉这头猪,用以换取一千枚西班牙银币的想法,抬起下巴,大摇大摆地走向镇里。
下船之前,他已经与水手们商量好了,只要他们可以呆在船上且保持缄默,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便自掏腰包,给大家下发三个月的薪水作为补偿。
既然郑一官委托自己向勃尔格送信,那么他就不会另派他人做同样的事情,希望郑一官在这件事上不会违约,不然自己的想法就要落空了。
布林德这家伙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难临头了吧?
这种潜藏在心底的秘密实在是让自己太愉悦了!
大战在即,信息不对称就是好啊~!
看着科库眼神中抹过的一丝得意之色,布林德有些茫然无措,不知道对方在得意什么,难道是这趟出海赚了大钱?
“哎?等等!菲利普,有新渠道的话,不妨分享一下,我可以出高价哦!”
这勾起了布林德的好奇心,按理说明帝国东南部沿海的情况大家都已经摸清了,只有通过郑一官才能拿到保质保量的货品,除非……
眼前这家伙开辟了全新的进货渠道,也就是他可能去了明帝国的北部沿海,从那里或许也能采购到相当不错的货品,所以才能在自己面前如此志高气昂。
“是么?呵呵!”
科库并不相信这个吝啬至极的家伙能够像他说的那样开出所谓的高价,顶多一千枚银币就到头了,这点钱对自己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事情。
想到可以借郑一官之手让这头肥猪损失半数家当,科库心里就美滋滋的,完全无视对方开出的条件了。
“两千!”
“三千!”
“五千!你给我站住!”
“五千枚银币!够不够?”
“……”
“别太过分了!”
科库的冷漠引起了布林德异常的不满,五千枚银币可是一大笔钱,折合明帝国的白银也有三千多两,用来购买全新的进货渠道已经是诚意十足了。
他出一次海,折腾数月之久,也就只能赚到这么多而已,要是科库这家伙还贪得无厌,那就太过分了,虽然大家是同行,平时难免有竞争,但也应该互相照应才是。
“是么?”
科库转过身,凝视着那张肥胖且有三个下巴的硕大猪脸,低声的口气虽然沉闷,可质疑的话语却像是肯定的答复。
“那……最多……六千!不能再高了!”
为了得到新的进货渠道,布林德也是豁出去了,通过他的猜测与观察,认为科库能够沉住气,一定是发现了不可告人的秘密,更加确定要砸下大钱来获得分享权了。
“……”
科库还在待价而沽,但平心而论,六千枚银币确实不少了,多少可以补偿下自己失去的一船财富了,自己出海采购与贩售,也净赚不了这么多钱。
“你这是不打算说喽?”
布林德的耐心是有限的,他不想被对方无限制的敲诈勒索,这招要是行不通,那就去收买几个科库那艘船上的水手好了。
“好吧!成交!钱在哪?”
科库决定卖掉手里的内幕消息,用来套现也不错,但愿没有其他商船从澎湖返回大员,要是郑一官的舰队没拦住的话,自己这消息过不了多久就不值钱了。
“……你确定?”
对方答应得如此干脆,反而让布林德有些不适应了,心里甚至有些兢惧,鉴于双方之前不那么愉快的关系,他不得不加以小心。
“难道你没钱?故意在诓骗我?”
科库用鄙夷的眼神瞅着这头待宰的肥猪,看起来自己已经掌握了这笔买卖的主动权。
“怎么可能?我像是没钱的人么?我的家财……咳咳!不就是六千银币嘛,我先付一半,另一半等试航过一次再付!”
布林德可是个要面子的人,在这个圈里混,不管有钱没钱,都要装作一副不差钱的样子,要让上家和下家都知道自己的实力才能赚到大钱。
“一次足额!不接受分期!同意就做,不同意就算了!”
科库冰冷的否决了对方的提议,三千枚银币也不少了,不过既然能有机会赚到六千枚银币,干嘛不试试呢?
“你……呃……要是不能像你说的那样,别怪我不客气!”
布林德既要得到全新的进货渠道,又要确保不会被骗,交给郑一官的保护费实在是太高了,这部分钱又不能省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要降低从上家那里进货的成本。
想必科库那家伙如此得意,就是由于这个原因,这可是能省下一大笔钱呢,在其他人不了解这个门路之前,自己要做好保密措施才行。
“那就找个地方交易吧!”
这头肥猪算是默认了价格,自己能得到几箱子银币,也就可以直接给手下发薪水了,看起来这趟倒也不是太亏。
要是多卖几个人的话,说不定两三万银币就到手了,可这样一来,之前买消息的人就不会善罢甘休了。
坑了一次布林德这肥猪也就可以收手了,在大员这地方树敌太多并不合适,科库决定就此作罢。
到了约定的交易地点,布林德带着一群手下,科库也带了不下十个壮汉,大有火并的意思,不过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在商言商,还是以和气生财为首务。
“这是你要的!我要的呢?”
布林德示意手下将箱子打开,瞬间露出了一堆白花花的银币,看得科库的手下们都呆滞了,那可真是好大一笔钱啊!
“这个就是!”
科库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按在桌子上,并不准备交给对方,这是给勃尔格长官的,布林德这家伙根本没资格看。
“一封信?”
布林德还怀疑自己看错了,定了定神发现的确是一封信,还是明人的信封,难道里面有什么机密内容?能让这家伙卖出六千银币的天价?
“嗯!这封信价值上百万银币!”
科库将这个消息直接作价,而且是低估了,往高了说的话,郑氏与东印度公司之间的贸易合作价值数千万银币也是可以的。
“……那你答应我的出价,难道是为了调戏我?”
一下子定了如此之高的价格,几乎让布林德有些措手不及,还以为对方这样信口开河,是要借机涨价。
“当然不是!还按之前订好的价格交易,你要是同意交易,我就告诉你内幕消息!”
科库没傻到临时涨价,如果是交易失败了,那就一个银币都赚不着了,这六千银币可是马上就要落进自己的口袋里了。
“好!给他抬过去!”
布林德认定这家伙不敢戏弄自己,不然今后在大员这地方就没办法混下去了,早晚得灰溜溜地滚回本土去。
“这封信是给勃尔格长官的!写信人你一定认识!”
见到成箱子的银币放在了自己这边之后,科库才缓缓开口,将消息一点点透露给这头肥猪。
“……哦?是谁?”
这引起了布林德极大的好奇心,花六千银币买一封信,放在大员,乃至东印度群岛,也是没谁了。
“尼古拉斯一官!”
科库说出这个混蛋的名字,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怎么就成了他的信使呢,自己能保住全船人的性命,想来也是运气使然了。
“怎么是他?他写信要做什么?这封信怎么落到你手里的?”
第414章:红夷野心
布林德对于狡诈又霸道的前海盗头子尼古拉斯一官的一封信表示出了浓厚的好奇心,科库这家伙不知道是如何勾搭上郑一官的。】9八】9八】9读】9书,.2≧↗
要是他故意愚弄自己,把一封毫无价值的信件买出六千银币的话,一定要给他一个终生忘怀的教训才行。
“写信人是海峡对面的尼古拉斯一官,收信人是我们的大员长官范德勃尔格,我没看过这封信,但我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内容!”
科库对自己的陈述有十足的把握,因为这就是刚刚经历过的一场噩梦,要不是遇到布林德这头肥猪,能敲来一笔钱,他此行便是血本无归了。
“你这是把尼古拉斯一官写给勃尔格长官的信卖给我?”
布林德不认为科库会拿那个前海盗头子的信件开玩笑,一旦被对方知道是冒充且用来敲诈勒索的话,科库这家伙会被郑一官给沉到海里喂鲨鱼的。
“准确的说,是让你看一眼,具体内容我口述就行了,这封信还没拆封,必须交给勃尔格长官!”
科库可不想将自己的未来交给这头猪,尽管自己坑了对方六千银币。但生意归生意,他想知道的,一点都不会少给他,只不过获悉信息的渠道不同罢了。
“什么?一个口信就价值六千银币?菲利普!你个混蛋!你是不是疯了?”
布林德气得差点拍案而起,要不是认识多年,知道科库这家伙的底细,他都想直接一拳将其撂倒。
“当然!我确定这个口信价值这笔钱!而且只多不少!要知道,眼下整个大员,包括勃尔格长官在内,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秘密是价值连城的,不论是军事秘密,还是商业秘密,要是二者复合起来的话,那这个秘密就更值钱了,至少科库是这样认为的。
“……什么秘密?要是不值六千银币的话,你就别想走出这间屋子!”
布林德气得两撇小胡子都在不停地抖动,眼睛瞪得溜圆,做了一个深呼吸,才算是稳定了心绪,耐着性子作了最后的威胁。
“在大员,我就告诉你一个人,至于你如何抉择,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然后我会把这封信直接交给勃尔格长官!”
科库只管赚钱与送信,其他事情与他毫无关系。完事之后,先跑路马尼拉避避风头再说,不然就要被那个横行无忌的家伙堵在港口里一顿暴打了。
“废话少说!我时间很宝贵!”
布林德阴沉着一张大脸,用手指捋着两撇小胡子,等待科库认为的惊天秘密的具体内容。
“我想也是,你我的时间都不多了!”
科库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可不是什么诅咒,而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的实际情况。
“……说!”
布林德的耐心被消耗一空,恨不得立刻胖揍一顿这个一直在吊他胃口的混蛋。
“好吧!真是情况是尼古拉斯一官那家伙已经集结了整个舰队,根据我的目测,战舰数量不下五百艘,眼下他们已经进驻澎湖,准备在勃尔格长官拒绝投降之后,对大员发动全面进攻!我的这封信就是他亲手交给我的,你要是不知道的话,出海向东到澎湖,就会被那家伙的战舰拦截,所有货品都会被没收!”
科库相信整个荷兰商船就被放回来他这一艘,而且即使是逃回来的商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即将发生的事情将会更加可怕。▲-八▲-八▲-读▲-书,.◇.o≧
“你在开玩笑?”
听到如此惊人的消息,布林德先是错愕,然后在主观上直接否决了如此荒诞可笑的故事,这简直他听过的最危言耸听的奇闻了。
尼古拉斯一官虽然在这片水域全然无视东印度公司的存在,还为了争夺商业利益而大打出手,可眼下好歹也是荷兰商人们的供货商,怎么可能兴兵来犯?
他要是出动舰队进攻大员,岂不是要与整个东印度公司为敌?虽说公司在大员的兵力并不足以击退敌军,可是巴达维亚那边知道了消息,势必不会善罢甘休的。
确切的说,尼古拉斯一官这家伙是忌惮整个东印度公司的军事实力,而非是自己所在的大员,光凭一个地盘并不大的大员,怎么可能与拥兵数万的前海盗头子平起平坐呢?
“我觉得这件事就没必要发誓了,反正我现在就打算去见勃尔格长官,你已经知道了neimu消息,何去何从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说话间,科库已经起身,带上了他那顶非常心爱的插着白色鹅毛的橙色礼帽,又扫了扫胸前的衣服,看起来还算是整洁,便要转身离去。
“你当真?要去见勃尔格长官?”
要是科库去城堡求见勃尔格,布林德就认为这是真事了,他不相信这两个人会勾结起来,只是为了刻意诈骗自己的一笔巨款,一旦传到巴达维亚,这俩个人都要被总公司严惩。
“当然!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之前说的每个单词都不是玩笑!”
科库义正言辞地做了最后的解释,希望这家伙不会天真到认为自己改行做了骗子。
“那我要跟你一起去!”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哪怕是被坑了,布林德也要花钱买个明白才行。
“随你好了!”
科库让心腹将成箱的银币抬上自己的船,等到交差之后便立刻,再也不想在这片即将战火纷飞的地方逗留了。
他认为勃尔格那家伙绝对不会束手就擒,乖乖让出东印度公司苦心经营了十余年之久的大员的。
真要是这样的话,一qiang不放,便将如此重要的据点送给尼古拉斯一官的勃尔格一定会被东印度公司判处绞刑的。
不光不能想让,东印度公司还要将占领的地盘从大员扩大到整个福尔摩沙,最终实现对这里的永久統治,使这里变成“荷属北印度群岛”!
只要勃尔格胆敢主动投降,使总公司那边损失每年数百万两银子的贸易额,那么愤怒的东印度评议会的议员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其置于死地……
平心而论,科库也不相信尼古拉斯一官会为了区区大员一隅,冒着两败俱伤的战争风险,与强大的东印度公司血战到底的。
或许打陆战的话,东印度公司的兵力会逊于郑一官那家伙,但是打海战,不论是战舰火力还是实战经验,东印度公司的舰队的战力在全球都是首屈一指的。
除非与西班牙帝国海军开战,否则面对郑一官发动突击,即使输掉了首战,也能凭借实力上的优势而取得最后的胜利。
“除了天气炎热之外,这里风景如画,还是个赚钱的好地方!”
此时此刻,大员长官范德勃尔格正与坐在旁边的上校团长文森特扬森闲聊,在公务不是很繁忙的时候,俩人便会怡然自得地躺在城堡顶端平台的躺椅上喝茶。
只要级别足够高,权力足够大,那么工作与享乐就可以和为一体了。享受着海风的吹拂,阅览几份文件,签上自己的大名,就能怡然自得地度过一个工作日了。
至少在大员属地,勃尔格很享受主宰者这个身份,没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即使是这里原来的主人——大肚国王也不行。
除了这恼人的长发,经常让自己流汗之外,勃尔格认为自己无论在穿着、举止、品德、慈爱等方面,均已经超过绝大部分明人以及所有土著。
己方不远万里过来,就是来帮助福尔摩沙岛上的土著,让他们知道并接受荷兰创造出来的先进事物,并服从己方的管理。否则,自己会命令下属用大炮和火qiang“帮助他们服从”!
“确实如此,这里的人愚昧无知又野蛮粗暴,只有我们这样高尚的人才能赐予他们应有的文明,帮助他们修建学校、教堂、医院、市镇。否则,即便他们在这里再生活上一千年之久,文明程度也仅仅相当于一千年前的北欧而已!”
扬森是个非常壮硕的中年男人,有着一双能够散发出傲慢而有锐利神色的棕色眼睛,下巴上的胡须经过精心的修剪,形成一个相对完美的倒等腰梯形。
脚下的一双黑色大头皮鞋被土著奴仆擦得异常透亮,腰间系着的一把象征等级与权力的高级雕花佩剑与搭配的三色斜挎式绸带,在喝茶时也不曾解下。
幸好头顶有遮阳伞的阻挡,还有持续不断的海风吹拂,否则就算只穿一件超薄的白色衬衫,在这种天气下也会汗流浃背的。
不要将如此温文尔雅的答复当作是一种绅士品德,就在前不久,扬森还弹压了一次土著叛乱,全副武装的手下前后射杀了不下五六百人之多。
这位外表整洁&谈吐优雅的上校团长,将此举称之为“恢复秩序”。而侵略并占领本岛上的别人领地,他则视为“传播文明”,而且他相信每个死人都同意他的观点和看法!
“这才多长时间,我们便在大员岛上建立了一座繁华的城镇和一座宏伟的城堡,这种建设速度在全世界也没有第二个。我相信总有一天,大员会变成新尼德兰,这里也会成为东方的阿姆斯特丹,一个富饶而又文明的地方!”
勃尔格现在算得上是志得意满,前几任大员长官任职的时候,大员镇与热兰遮城堡还未完全建好,等到他前来赴任时,就可以坐享其成了。
而且与郑一官的贸易也是较为顺畅的,一改普特曼斯时期双方水火不容,刀兵相见的状态。可以说,现在对自己以及东印度公司比较好的时代了。
如果能够得到前往倭国的贸易特权就更好了,只是德川大将军因为两年前的大规模叛乱,并不打算对东印度公司网开一面,着实有些可惜。
“刨去气温因素的话,我觉得这里甚至好过本土,周边没有强大敌人,这里还处于通往泡菜与倭国的贸易航线上,谷物至少一年两熟,只要用qiang炮就能让那些土著与明人乖乖听话,为我们卖命,能收到税费又能获得粮食,恕我直言,本人实在是不能要求更多了!”
作为武官,扬森被派到了福尔摩沙这个地方,都差点忘了战火纷飞的欧陆战场了。碧绿的海水,细软的沙滩,摇曳的椰子树,如果再有一位美女陪伴的话,这里简直就是度假天堂。
通过勃尔格对他的详细介绍,扬森就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了,能什么都不做就得到奴隶们的孝敬,那再好不过了,等到他们不想听话时,再出动成百上千骁勇善战的荷兰士兵。
经历了几次“恢复秩序”的行动,扬森发现这里的土著装备落后、战力低下、组织混乱,面对训练有素且装备精良的己方部队根本就不堪一击。
可以说一名荷兰士兵能够击退至少二十名土著,他们兵力再多,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想要夺取大员的领土,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永远都不可能实现。
“呵呵,你说的没错,除了我们的领地不够大之外,我也如此认为。既然这里物产丰富,气候宜人,我们为什么不把这里,我是指整座福尔摩沙岛,都变成荷属领地呢?”
勃尔格对鲸吞这里的野心是昭然若揭的,根本无需避讳这位同事,因为几乎在这里工作的每个东印度公司文武官员都是这么想的。
“我也希望如此,只是总公司那边的兵力有限,能够派遣一千人常驻大员,已经是非常重视这里了。想要攻占整个福尔摩沙,至少得调集三千人才行。”
对于这个计划,杨森也是事先估算过,收拾大肚王国或许并不会那么费事,但别忘了,这座大岛的北部还驻扎着西班牙军队,他们也在那里建立了两座据点。
荷兰在短时间内,还不会与西班牙在这里开战。大员与巴达维亚之间还隔着西属菲律宾,不论从地理位置还是战争成本上,对荷兰及东印度公司来说都是不划算的。
“我们并非要一口吞下这块肥肉,完全可以一步步来,先将那个大肚王国逐步蚕食掉,最后解决与西班牙人的纠纷!”
勃尔格也知道总公司那边不会轻易调派大量兵力支援自己的行动,要自力更生的话,就只能根据当下的态势来审慎地筹谋一番。
之所以这样做,表面上是出于业绩考虑。
实际上,勃尔格也是有着很大的私心的。
他听说明年总公司那边便要将自己调离大员,离开这个肥差,他是极度不情愿的。
前任普特曼斯干了七年之久,而自己仅仅相当于对方任期的一半多而已。
勃尔格思前想后,最后认为只有将大员卷入一场战争,才能保住自己的这个位置。
当然,这场战争必须是能够打赢的。
不然,自己便会沦为总公司那帮利欲熏心家伙们的出气对象了……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15章:文武争论
作为名义上的同事以及实质上的朋友,扬森对勃尔格的野心与目标十分清楚,在福尔摩沙岛的周边没有强敌环顾的情况下,这么做其实是无可厚非的,而且符合总公司的利益。
只是巴达维亚将大员看做是一只可以下金蛋的母鸡而已,仅仅想获得源源不断的金蛋,而并非打算先养肥这只“母鸡”。换句话说,总部对大员的投资是有限的。
在这个可以接受的财力支出范围之内,每任大员长官都要尽可能使东印度公司所能获得的利益最大化,不能让巴达维亚的评议会满意的话,那就要被撤换掉。
总部对大员的兵力投资仅有一千人,战舰不过十艘,最多加上三五十艘武装商船,不论是陆战还是海战,面对郑一官或者西班牙人都不会占据绝对优势。
用手头仅有的武力或许能够征服桀骜不驯的大肚王国,但想要跟进一步,直接吞掉整个福尔摩沙,使该岛彻底变成荷属领地的话,那就极为困难了。
扬森崇尚用武力解决任何问题,这种方式虽然有些简单直接,但不可否认的是,武力途径是最为便捷高效的,尤其是在所辖兵力都是精锐的情况下。
另一方面,扬森对于用兵也是极为精明且谨慎的,他深知己方兵力不多,绝不可以将有限的兵力投入到一场没有任何把握与胜算的战役之中。
所以他并不喜欢郑一官那个飞扬跋扈且出尔反尔的前海盗头子,却也反对与其开战,尽管嘴上说一个荷兰士兵能够战胜十个郑军士兵,但实际行动却从来没有过。
扬森既不想与郑一官发生武装冲突,也不想主动招惹岛北的西班牙人,他和他所指挥的两个步兵营的目标,仅仅是岛上的土着以及从海峡对面过来的明人而已。
“如你所愿,我还需要两千名土着士兵,加上我们原有的一千名精锐,击败乃至消灭大肚王国才有希望实现。在此之前,我的长官,你最好设立一项军事预算,用以对大肚王国用兵的军费开支,包括招募土着士兵、采购武器弹药、拨发薪水以及后勤保障,如果没有足够的军费,我们根本就无力对大肚王国动武!”
即使对福尔摩沙岛上最为强大的大肚王国动动武,为了保护大员的安全,扬森也不可能让守军倾巢出动,最多出动一半兵力而已,这点兵力是绝对无法撼动敌方根基的。
“我们不是可以命令向我们效忠的村社调集兵力么?就像在四年之前,我们出兵不足五百人去征讨麻豆社,而新港社却有两千土兵前来助战,最后我们轻而易举地便将三千户夷为平地!以此类推,这样组织上万土着士兵根本不成问题,并不需要我们自行承担军费!”
勃尔格可是不想养活两千名好吃懒做的土兵,在他看来,养十个土兵还不如养一个荷兰士兵,那些土兵根本就是廉价的消耗品,根本不值得在他们身上投资。
经过那场战役,现在新港社、麻豆社、萧垄社、目加溜湾社这四个实力较强的村社已经成接受己方的统治,成为了大员的忠实簇拥。
如果要进攻大肚王国的话,这四个村社加上台江周边的数十个大大小小的村社,都会按照自己的命令来出兵助战,召集到上万免费的土兵就完全不成问题了。
“我需要的是我能够直接指挥的土兵,而不是那些只会打顺风仗的仆从士兵。我要按照荷军的标准去训练他们,使他们比那些土着社的士兵的战力强得多。要知道,如果我们与大肚王国激战正酣,而郑一官突然对我们的基地发动偷袭,那就意味着彻底的失败,我是指我们在这片区域再也没有立足之地!想要保卫热兰遮城堡,守军必须达到千人才行!”
作为在荷兰军队里正式服役,并接受过系统军事培训的高级军官,扬森对于攻守两方面的知识与经验都十分丰富,不然就不会被巴达维亚总部委派到大员来镇守一方了。
他认为己方应该时刻提防郑一官那个根本就不打算遵守双方业已达成的协议的家伙,对郑一官来说,如果有人开价更高,他完全可以率领他的海盗集团,兴兵来犯。
热兰遮城堡虽然非常牢靠,但必须驻扎足够的兵力才行,没有足够多的士兵,也就无法做到固守了。
“这座城堡坚不可摧,完全按照我们本土的棱堡样式建造,即使郑一官来了,也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点,文森特,你不要过于担忧了!”
勃尔格根本就不相信郑一官会胆大妄为到率军来犯,更不相信他的军队可以在短时间内攻克热兰遮城堡,只要荷军在得报之后迅速回援,便足以击退来犯之敌了。
“约翰,你也知道这座城堡的致命弱点并不在于城堡本身,而在于我们背后山顶的乌特勒支堡!那是一座小堡垒,并不十分坚固,这使得我的士兵根本不足以在那里固守足够长的时间。只要敌军快速攻陷那里,就可以在山顶建立炮兵阵地,对我们所在的城堡实施全天候且不间断的炮击。约翰,如果一直不睡觉的话,我只能保证我的士兵可以坚守这里一周而已!”
这座棱堡与本土的棱堡最大的不同不是城堡的模样与结构,而是附近的地理特征。
本土都是平原,没有什么高山,而热兰遮城堡是建在一座山脚下的。
只要敌军能够攻上山顶,那么热兰遮城堡的防御优势便荡然无存了。
或许内城由于拥有夯土基地,利用高度优势还能暂时自保一段时间。
然而外城是完全没有地基的,敌军的火炮在山顶能够随心所欲地实施炮击。
最可怕的是,热兰遮城堡与乌特勒支堡的距离仅仅有几百米!
一旦乌特勒支堡失手,对热兰遮城堡里的守军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
“……文森特,你说过你的士兵可以以一当十!而且,城堡里的火炮会支援山顶的乌特勒支堡!这里几乎每个月都会迎来一次无比强大的风暴侵袭,郑一官的军队根本就无法长时间的围攻我们!再说,还可以调集周边的土着村社进行支援,我们根本就不会失败!”
除了兵力有限之外,勃尔格认为己方占尽了优势,更何况郑一官是不可能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在风暴天气下继续围攻热兰遮城堡的。
那种风暴可是连房屋都会被摧毁的,人员与牲畜暴露在户外,只有死路一条,这是通过实际情况得来的经验之谈,勃尔格绝对不相信郑一官会这么做。
“约翰,我只有一千名士兵,以一当十也就相当于一万郑军士兵而已。郑一官带来两万士兵的话,那我们除了固守,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你不要指望那些土着村社了,在我们都自身难保时,他们根本就不会施以援手的,心里巴不得脱离我们的控制呢!所以我才说要自行训练两千名土兵,直接受命于我,方可确保在对大肚王国用兵时,这里不会失手。”
扬森认为郑一官的实力与东印度总公司不相上下,而大员仅仅相当于一家分公司而已,实力远远无法与郑一官相抗衡。
那些表面上归附于己方的土着村社随时可能根据战局的恶化而发动反叛行动,倒向郑一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勃尔格这样的文职官员总是一厢情愿地将目标与幻想结合到一起,很多时候都脱离的现实情况,一旦长此以往的话,便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风暴倒是时有发生,而且威力无穷,可万一郑一官的军队在两个风暴之间攻陷了热兰遮城堡,那勃尔格将希望寄托在风暴上来进行防御又有何用?
“……好吧,我会认真考虑这项建议!”
虽然两个人的职务不同,但出发点却大致一样,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要确保热兰遮城堡以及大员镇的安全。
勃尔格也明白扬森所言并非胡搅蛮缠,而是一种极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所以才会退一步,算是接受下来。
“约翰,这并非是出于我的私心,土着军队并不在总部的编制里,我即使回去述职,也不可能带走他们!”
见到对方妥协了,扬森也进行了一番解释,很识趣的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弄得大家都不高兴也没什么好处。
“嗯!我明白,文森特,晚餐准备好了,说点愉快的事情吧!”
在城堡顶部的平台上,看着逐渐下落的火红夕阳,以及被映红了大半的海天边界,总是让人感觉这种景色充满了诗情画意。
享受着海风的吹拂,品尝着美味佳肴,那就更加让人心旷神怡了,晚宴可是每天必不可少的事情。
参加晚宴的有舰队司令舒尔斯贝克上校和副司令托马斯亨德里克斯少校,以及扬森的副手也是副团长布莱恩巴贝尔少校,还有各自的配偶。
贝克上校与扬森的关系十分糟糕,因为后者曾在喝多之后,私下嘲讽前者只是一个拥有十艘战舰的司令,暗指他的舰队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更本不足以保卫大员周边海域的安全。
此话传到贝克耳朵里之后,这位舰队司令则反唇相讥说扬森倒是拥有三座城堡,只不过一座快被沙子埋了,一座经常被水淹,另一座则是迷你型的。
这还没完,扬森说大员舰队弱到连海盗都打不过,意思是他们很容易就会被郑一官的舰队给歼灭。
贝克则说扬森的部队只能在平原上打打土着而已,连山区都不敢进,入夜在山里会被吓尿裤子,就是一群喘着粗气的女兵……
勃尔格非常不喜欢贝克对于热兰遮城堡的评价,这几乎就是对之前的大员长官与巴达维亚总部的变相侮辱。
但碍于对方的身份,才不愿意与其交恶,而且每当举行晚宴的时候,还会专门邀请他和副司令亨德里克斯。
勃尔格不能保证每个与自己供事的人都喜欢自己,也不能让自己喜欢每个同事,但至少可以让大家吃得好一些,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福尔摩沙物产丰富,餐桌上摆了刚捞上来就煮好的大虾,一只足足有成年人的小臂那么大,还有巴掌大的海螺,以及扇贝和螃蟹。
今天的主菜是一条近七十磅重的金枪鱼,整条鱼都被摆放在桌子上,正被碎冰块降温,白亮且流线型的外观使其显得分外的夺目,更让人垂涎欲滴。
蔬菜是西红柿、酸黄瓜、卷心菜沙拉,主食是面包,饮料则是红酒,还有香蕉、芒果、荔枝、榴莲、葡萄等水果用来开胃。
“女士们,先生们,我谨以个人的名义,在开始享用这桌丰盛的食物之前,让我们一起祈祷!”
这是动刀之前的必要环节,一次都不能漏掉,否则就很不虔诚了,而且勃尔格也要用这个机会观察诸位客人的神色,以揣摩对方的心思。
“……在本土,恐怕没几个人能享受到如此多的美味!”
巴贝尔少校在完事之后,直接道出了心声,要不是被总部派到大员,即使他已经成为了一名中级军官,也远远无法得到每天都能吃到极品海鲜的待遇。
荷兰本土最常见的海鲜就是鲱鱼,可比起金枪鱼,鲱鱼的味道简直就不值一提,还蘸过佐料之后,金枪鱼肉的口感更是非同凡响,恨不得天天都要吃到嘴里。
“垂钓是种享受,品尝更是如此,尤其是这种肥美的大鱼!”
亨德里克斯少校并不像双方的上司那般好斗,也不打算与巴贝尔交恶,舰队与陆军本来就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没了舰队的助战,热兰遮城堡便会被敌军围攻。
没了热兰遮城堡,荷属大员便不复存在了……
“诸位,有朋友找我,请容我暂时失陪一下,马上回来!”
仆人在勃尔格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大员长官便只好离席,希望回来之前,两只“公鸡”不会借着酒意争吵起来。
“很抱歉,长官阁下,打扰了您用餐的雅兴!”
见到大员的最高长官,科库立刻摘帽致敬,希望对方不会因此生气。
“没关系,菲利普,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勃尔格并不是对琐事一概不管,反而认识所有常驻这里的船东与船长,对方直接来找自己,事情应该非同一般。
“恐怕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好消息!长官阁下,这是郑一官写给您的信。我的船在澎湖遭到了他的拦截,我亲眼见到了他率领了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打算进攻大员。如果您不相信我所说的话,我可以发誓!”
科库简短接说,希望能够对方明白大概意思,并且迅速做出决断。
“……”
听到这家伙的言辞,勃尔格顿时有些错愕,他完全不相信郑一官会突然进攻大员,就像是对刚才他与扬森谈话内容的印证一般精确。
等到看到里面的具体内容,勃尔格的脸色愈发变得的阴沉起来,嘴角也开始紧绷,眼神旋即闪过一抹厉色……
第416章:最后通牒
范德勃尔格先生,你好,我是郑一官,已被大明帝国朝廷册封为镇海伯爵,统领二十万大军,两千艘战舰,负责保护帝国东南沿海之安全。c八c八c读c书,..o今奉大明帝国朝廷之命,收回贵方所借之大员地区。只要贵方同意,我可以完全确保贵方所有人员及财产之安危,并可携带全部武器离境。今后将继续保持双方的良好合作关系,大明帝国朝廷将会加大对贵方的出口贸易,使大明与荷兰每年的贸易额达到两千万两白银以上。这是贵方远道而来的初衷,在明年即可实现,贵方商船可随时停靠大明帝国东南沿海的诸多港口。如若贵方拒绝接受此要求,则我军将被迫采取强制手段,包括以武力方式收回大员地区,由此带来的一切后果由贵方自行承担。希望勃尔格先生从大局出发,估计大员地区军珉之安危,审慎考虑,作出有利于双方的决定。三日内我若接不到你的回信,我便默认为贵方拒绝我方提出的要求,我军将被迫采取果断行动……
这是一封很有礼貌的最后通牒,通过字迹,勃尔格可以确认,此信确系为郑芝龙的亲笔,不会是伪造的,而且有科库的当面保证,可信度极高。
只是所提及的事情就让勃尔格极为愤怒了,明帝国不但认为己方借住在他们的领土上,还要直接收回全部大员地区,这简直是让东印度公司根本不能接受的事情。
口吻并未是请求,而更像是通知,不管己方是否答应,明帝国都要将这个书面计划转变为实际行动,由此带来的结果必将是一场战争。
但详细内容可谓是软硬兼施,既说明了郑一官现在所拥有的强大武力,由用巨额贸易额作为诱饵,勾引己方作出大幅度的妥协和让步。
双方的兵力与战舰的对比,郑一官几乎拥有两百倍的优势,即使其中有夸大的成分,但勃尔格也承认己方处于绝对的劣势。
即使郑一官拿出五万士兵与五百艘战舰,也可以让大员守军一筹莫展,没有巴达维亚派来的援军的帮助,他们一点获胜的希望都看不到。
这里不是本土,没有星罗棋布的棱堡,更不会得到当地土著的支持,大员守军可以说是一支暂时孤立无援的部队,援军至少需要三个月以上才能抵达这里。
如果不答应郑一官的要求,面对其强大的武力优势,守军除了固守堡垒之外,也就没有其他选择了,即便有想法,也没有能力做得到。
勃尔格不是初来乍到,对于郑一官所掌握的军事实力非常清楚,他真要是打算对大员动武,那么眼前风景如画的地方很快便会沦为炮火连天的战场了。
荷兰拥有最强大的舰队与最先进的武器,但在遥远的东方,所能抵达的战舰与投送的兵力几乎是微不足道的。
用扬森的话来说,那就是质量优势如果不能以一定的数量为基础,那么根本就无从发挥,大员守军与舰队都常年仅仅维持在最低限度而已。
这支部队顶多可以在陆地上打打土著,还海面上收拾海盗,如果用来与郑一官的舰队来抗衡的话,那便是自取其辱了。c八c八c读c书,..o
一千荷兰士兵抵挡五万郑军士兵!
十艘荷兰战舰对抗五百艘郑军战舰!
即使勃尔格相信己方战力强悍,对于结果也不敢有任何奢望。
这封信上说郑一官已经被明帝国封为了伯爵,但勃尔格确定这个家伙不论身披何种职务与头衔,骨子里仍旧是一个唯利是图的海盗。
或许可以用钱财收买,迫使其回心转意,这样就可以让气势汹汹来犯的郑军舰队不战自退了,大员的荷兰军珉也得以避免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
“两位现在这里休息一下,我马上召集大员高级官员,尽快商议出一个可以妥善解决此事的办法!”
勃尔格并不打算放这两位商人离开此地,既然此事关系重大,那么就要先行fengsuoxao息,而且还要让他们作为信使,给自己送信。
晚宴已经进入了后半段,由于之前的大快朵颐,众人都吃得沟满壕平,这会儿已经没有多少食欲了,所以节奏变得舒缓起来,都在谈论奇闻轶事。
“女士们,请允许我借用你们的先生一下,毕竟公务的时候需要尽快处理!”
勃尔格优雅的找了个借口,稳住了还在眉开眼笑畅谈的女眷,将桌面上的所有男士都召集到了会议厅,将刚刚得到的消息告诉大家。
“我认为必须立刻收缩兵力,将在岸上的部队全部调回来,所有城堡与镇上都要进入戒备状态,全天候防范郑军可能的突袭行动。如果有必要,将妇女和儿童送进城堡,武装所有镇上的男人,让他们在镇上进行防御,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
文森特扬森上校的主要任务是让他的部队守卫大员地区,但很显然,用一千兵力来驻守广袤的防区是不切实际的想法。
眼下只能确保三座城堡与大员镇的安全,如果热勿非律砦与大员镇相继失手,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来不及征召土兵的话,那就要将大员境内所有的荷兰男人武装起来,让他们成为临时士兵,来抵挡郑军的进攻。
扬森认为只有守军兵力达到三千人时,大员岛才能够守住,低于这个规模,别说整座岛屿,就是连热兰遮城堡都有可能失手。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没有时间招募土兵了,武装镇上的商人、水手、贫珉就成了最为直接可行的办法,这时候只要喘气的人,那就算是一个士兵了。
“包括粮食、肉类、蔬菜、水果在内的食物,要尽快转移到城堡里,并大规模储存饮用水,要做好长期防御的准备。如果可以,最好再拖延一段时间,方便我们抢收稻谷,坚壁清野,不能将这些粮食留给敌军。岸上将明人有钱的士绅押到镇上定居,在紧急时刻还能作为人质来使用。”
副团长布莱恩巴贝尔少校做了简单的补充,先把吃的都送进城堡,有了足够的食物和水,固守热兰遮城堡的把握就大得多了,实在不行还能拿那些士绅作为肉盾。
东印度公司在这里经营了十五年之久,不能在他们手中丢失,否则即便能过活着回到巴达维亚,等待他们的也可能是长期监禁,甚至可怕的绞刑……
“我的舰队必须尽快离港,避免让郑一官的舰队趁涨潮的时候进入大员湾,那样的话,整个舰队可能就要遭遇灭顶之灾了。我们的战舰比敌军的航速更快,他们在外海根本追不上我们!”
大员舰队司令舒尔斯贝克上校这么说看上去是为了舰队着想,其实是惧怕被郑一官的舰队围歼,所以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先行跑路。
“舰队的任务是配合陆军固守热兰遮城堡!要是舰队先行离开,不等于将市镇与城堡暴露在敌军的炮火之下了么?”
在扬森看来,这就是临阵怯战的行为,等于抛弃了这里的军珉,一个彻彻底底的胆小鬼,而且这家伙居然说得出口,脸皮真是够厚的。
“说的容易,你有城堡固守,被炮击了也不会有大碍,我的战舰被炮击可是要沉入海底的!郑一官那家伙有几百艘战舰,而我只有十艘!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让我的水手们去白白送死!”
贝克上校觉得扬森这家伙真是疯了,舰队留在大员湾就等于送给郑一官吃掉,只有迅速离港,利用己方战舰的航速优势,在外海与敌军的庞大舰队进行周旋,才是正确的策略。
“好了,大战迫在眉睫,不必争吵,这是在浪费时间。舒尔斯,你马上派出最快的战舰,立即带着我的亲笔信,附上诸位的联名,启程驶往巴达维亚,向总部求援。我批准你的舰队离港,但不能就此南下,必须在外海对郑军舰队进行牵制,袭击敌军的补给船队也可以,总之不能让郑一官的后方没有遭到任何袭击!”
勃尔格也认为贝克这家伙说的没错,用十艘战舰来抵挡郑一官的庞大舰队,未免过于荒谬了,留在港内的下场的确就像他说的那样悲惨。
既然无法匹敌对方的主力舰队,或许让他们去袭击郑一官的补给船队还是不错的,这支舰队起码对付商船还是非常容易的,能够击沉数十艘的话,一定会让郑一官忌惮不已。
“好的,我马上下令,让舰队尽快完成补给,之后迅速离港。只要郑一官胆敢进犯大员,那么我将会率舰队袭击他们的商船与后方基地。”
十艘战舰能有多大作为?
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得多。
贝克说得掷地有声,至少在气势上让人觉得舰队能够取得相当不错的战果。
“文森特、布莱恩,我同意你们之前提出的建议,收缩兵力,坚壁清野,武装男人,将妇女和儿童送到城堡内,只要我们可以坚守三个月,则援军必到,我们将取得最后的胜利在此之前,我们先跟郑一官洽谈一段时间。这样等到援军一到,我们便再也无需惧怕郑一官的威胁了。”
对内,勃尔格认可了两位高级军官的建议,并打算立即予以实施,这样至少可以大幅度减轻防御范围,将有限的兵力用以防御重要军事设施。
对外,要麻痹郑一官,让他以为自己的威胁得逞了,大员方面的确害怕郑军即将发动的军事进攻,不过要争得巴达维亚总部的同意才能撤出这里。
这就需要一定的时间了,在此期间,郑军不能进攻大员,否则守军一定会拼死抵抗,郑军也会损失惨重,这对双方都是不利的,相信郑一官也明白这点。
勃尔格估计总部至少可以派来两千士兵与近百艘舰船,届时双方的实力对比将发生变化,态势也将朝着有利于己方的方向发展下去。
在与会人员都没有异议之后,勃尔格立即修书一封,在所有人签名之后,盖上了官印,将信件装进一个牛皮袋子里交给了舰队司令舒尔斯贝克上校。
这个袋子就是大员军珉的希望所在,只要总部看到,一定会派出援军,但那时三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先生们,对于郑一官,我打算拿出十万两白银,作为给他的好处,如果不行,便继续追加,上限是五十万两白银!”
勃尔格原本只打算拿出十万两白银,可是又觉得真像科库说的那样,郑一官已经带着数百艘战舰兴兵来犯的话,根本就不是这点白银所能打发掉的。
这才将上限提高到了五十万两之巨,这也只是临时的办法,真到了关乎生死存亡的时刻,哪怕是送给郑一官一百万两白银,也要保住大员的安全。
只要可以度过这次劫难,巴达维亚总部那边势必会重视大员地区的防御,至少能将守军的规模提高到三千人,再派出五十艘战舰常驻这里。
自己再将山顶的乌特勒支堡大规模扩建一番,使其能够抵挡敌军的猛攻,热兰遮城堡还能为其提供火力掩护,这样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大员自从被发现,现在已经变成了荷兰属地,己方是不可能因为郑一官的口头威胁或者军事进攻而放弃这里的,反而要夯实基础,最终实现对整个福尔摩沙岛的永久統治。
这里是荷属福尔摩沙,不是什么郑一官口中的东番,更不是明帝国认为的领土,明帝国已经彻底放弃了这里,将这里送给己方,那么从今往后也别想再收回去了。
“如果郑一官可以接受这个条件,那还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文森特扬森上校可不想再兵力不足的时候与强大的郑军交战,他对热兰遮城堡的防御力很有把握,但对山顶的乌特勒支堡却没有多大的信心。
只要乌特勒支堡失守,那么热兰遮城堡的守军肯定坚持不了一个月。
郑一官若是发现这个弱点,便会不惜一切代价进攻乌特勒支堡。
己方能否坚守三个月,就看乌特勒支堡的命运如何了……
扬森可以派出大概六个连,约三百余名官兵防御该堡垒,看似不少,几乎占守军总兵力的百分之三十。
但他们面对的敌军,可能是三千,六千,甚至一万人!
早知如此,与其在沙丘上修建一座根本无法自保防御的堡垒,还不如直接铲平那座沙丘。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扬森只得在竭尽所能的同时,作出最坏的打算,但愿战事不会向那个方向发展下去……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17章:战术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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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月饼节快乐!
提前给大家拜个早年……
文森特扬森上校的具体部署是,在北线尾岛上的热勿非律砦部署五个连约两百六十人的兵力,用以迟滞郑军对该岛的进攻,由副团长布莱恩巴贝尔少校负责指挥。
他们并不需要主动出击,只管守好热勿非律砦便足够了,最好竭尽所能地拖住敌军的脚步,避免快速让北线尾岛快速落入敌手。
如果敌军攻势凶猛,导致己方伤亡极大,使得该堡实在难以固守,巴贝尔少校可以带着所部在入夜之后,撤退到大员岛这边来与守军主力汇合。
作为热兰遮城堡背后的弱点,固守乌特勒支堡的任务则交给了少校营长吕克弗里斯来负责,该营余下的六个连可以全部用来防御该堡。
乌特勒支堡驻扎两个连的兵力,余下四个连则暂时驻扎在热兰遮城堡内,一旦敌军向乌特勒支堡发动猛攻,四个连作为机动部队必须及时予以强有力的支援,以击退来犯之敌。
另一个营所辖的十一个连则全部撤退到热兰遮城堡内,大概有三天时间,足以从对岸抵达堡内,而且还可以顺势将夏收的稻谷一并带回来。
要是能够让明人农户作为劳力的话,扬森认为己部可以押运过来不下一万袋稻谷作为军粮,光是这笔粮食便可以让城堡里的五千军珉吃上不下一个月的时间。
凡是割不完且带不走的稻谷,一律予以焚烧,不能将粮食留给郑一官麾下的海盗们,这是属于荷属大员地区的粮食,己方拥有完全的支配权。
扬森不想在开战之后让敌军就地取粮,更不想让敌军在停战之后可以获得大员的土地,实施坚壁清野的策略就是为了让己方获得最后的胜利。
至于农户们的损失,那都是些必要的奉献,理应如此。凡是资敌之人,在战事结束之后,都要予以彻底的清算。
荷兰带给他们繁荣而又文明的大员,他们就应该通过一切途径来回报荷兰,在平时需要纳税,在战时就必须捐献财产,包括土地上的粮食。
要不是战事紧急,扬森都想编练两千名由明人青壮所组成的土兵,既然关外的清国可以使用明人作为仆从军,那么掌握当下世界上最先进战术与武器的荷兰更是可以如此。
有了三千士兵来保卫大员就可以高枕无忧了,郑一官带来的军队再说,也难以凭借人数优势迅速攻克这里。
只可惜眼下的情况很不尽如人意,除了武装打过仗的水手与贫珉之外,扬森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拉起一支上千人的仆从军了。
这些人的战斗力虽然不如正规军,但好歹也放过枪,无须进行培训,只要让他们协助防守热兰遮城堡便足够了。
主动出击与支援外面两座堡垒的任务完全可以交给守军来完成,热勿非律砦或许可以丢掉,但乌特勒支堡却必须要守住。
一旦该堡失手,那么低矮的外城便会直接暴露在山顶的敌军炮火之下,外城无法固守便意味着城防能力将遭到极大的削弱。
光凭内城的火力,扬森认为并不足以击退敌军的猛攻,所以外城必须坚守,前提是山顶的乌特勒支堡绝对不能失陷。
如果可以武装一千名珉兵,那么就可以让热兰遮城堡里的两百守军加上他们来支援吕克弗里斯的部队,避免山顶的守军由于兵力过少而遭到敌军的围攻。
扬森相信五百正规军加上一千名珉兵是可以击退五千敌军对乌特勒支堡发动的进攻的,更何况己方掌握着地形优势,可以居高临下地打击从海滩仰攻上来的敌军。
在此之前,己方的主要防御方向还是大员镇,郑一官或许并不知道己方的防御弱点所在,而会先集中兵力夺取城镇,然后以此为前沿阵地,从这里进攻热兰遮城堡。
真是这样的话,那边正中自己下怀,从镇上到城堡,之间有一大片开阔地,那片区域除了一处行刑台和两栋房子之外,没有任何遮蔽物可供躲藏,十分利于守军开火。
扬森认为敌军要想冲过这片几乎连树木都没有几棵的开阔地,至少要付出上千人的伤亡代价,才能够接近到热兰遮城堡前。
而在发动攻城行动之前,他们先得逾越一条三米深的壕沟,等到费劲浑身力气爬上来之后,才能面对站在城堡里的守军士兵。
当然,守军比他们的高九米,这九米就是热兰遮城堡的城墙高度,要想爬上城头,还要用上长梯,但即便有足够长的梯子,也不可能顺利爬上来。
荷兰军队在本土就是依靠固守棱堡才击退了不可一世的西班牙帝国的部队,进而彻底摆脱帝国的统治的,或许对于各种进攻战术还有些不足。
但要是仅仅为了固守,扬森认为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能够与荷兰军队相媲美,他对所部士兵的防御能力有着足够的信心。
只要粮食、饮水以及弹药充足,五百名荷军士兵固守热兰遮城堡,便足以击退一万名郑一官的属下的进攻,而且还能让敌军伤亡惨重。
热兰遮城堡是一座典型的欧式棱堡,具有无可比拟的防御能力,对于任何角度的敌袭,都可以利用交叉火力给予敌军迎头痛击,根本不存在理论上的射击死角。
夯土的斜坡土堤可以吸收炮弹的动能,而以糖水、糯米、沙捣、蚵壳灰作为粘合剂,让由红砖砌成的城墙变得十分的坚固。
即使郑一官手里有一定数量的重炮,可以连番炮击热兰遮城堡,轰塌女墙,守军也依然可以凭借地基与城墙的优势坚守下去。
扬森年轻的时候在本土领教过西班牙人的炮火,他并不认为郑一官拥有同等规模的炮兵部队,也没有这个魄力舍得让成百上千的部下前来送死。
东印度公司在各个属地修筑了大大小小的棱堡,但毫无疑问,热兰遮城堡是这些棱堡里最大的一座,防御力也是最高的。
十万西班牙军队都做不到的事情,数万东方海盗就更加难以做到了,等待他们的只有损兵折将的悲惨下场。
如果郑一官执迷不悟,或者对棱堡的强大防御力不够了解的话,那么扬森上校并不介意让所部为其展示一番,只是“展示费用”有点昂贵而已……
奥斯曼人可以攻陷君士坦丁堡,但郑一官的军队是无法攻克热兰遮城堡的,哪怕再过五十年也不行。
只要大员地区还属于东印度公司一天,这里就是荷兰属地,无论是明帝国还是郑一官自己,都无法通过武力手段来夺取。
扬森希望通过这场战役,让巴达维亚总部意识到大员的重要性,与明帝国和郑一官对于这里的严重威胁。
最好可以让常驻大员的荷兰守军增加到三千人,战舰增加五十艘,加上自己再训练两千土兵予以辅助,那么郑一官与明帝国永远都不可能夺取这里了。
由于郑一官的实力在不断的壮大,甚至有要赶超东印度公司的势头,总部那边真想要继续维持每年高达数百万两白银的东方贸易的话,扬森认为最好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海战。
一次性出动一百艘战舰与四百艘武装商船,对于郑一官的舰队与船队,以及福健沿海的诸多基地予以毁灭性的打击,由此来确立东方海上霸主的绝对地位。
让郑一官再也不敢挑战东印度公司权威,往后双边贸易也会由己方来主导,让郑一官变成公司的从属,只不过是一个商品提供商而已。
只有这样,才能遏制不断膨胀的郑氏集团,确保公司在东方的利益不会受到损害,市场不会受到挤压。否则,这里迟早会被郑一官所主导。
扬森认为这个计划是非常可行的,因为并不是要派遣大股陆军登陆明帝国本土,更不需要陆军作战。
己方只要出动五百艘舰船,发动最为擅长的海战即可,对于在东方水域拥有至少三千艘武装商船的荷兰来说,这是完全做得到的事情。
东印度公司便可调集一千艘武装商船,对郑氏的海上力量发动大规模进攻,荷兰的武装商船甚至比郑军的战舰还要庞大,火力更是不逊于对方。
郑一官所掌握的舰队再厉害,也敌不过东印度公司的倾力一击,如果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将郑氏集团一举歼灭。
只可惜巴达维亚总部那里都是一切利欲熏心且目光短浅的家伙,并不十分愿意与郑一官大打出手,还对其实施了妥协和让步。
在扬森看来,这个举动就是助涨了对方的嚣张气焰,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帮助了郑一官快速壮大自身实力,使其对东印度公司,尤其是大员地区的威胁与日俱增。
去年一年,荷兰驶往倭国的商船仅有八艘而已,但郑一官旗下去往倭国的商船确有八十三艘之多,己方仅仅相当于对方的零头而已。
根据勃尔格的介绍,今年的情况也是如此,非常不乐观,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的话,郑一官排挤掉荷兰,从而独占倭国市场仅仅只是时间问题了。
现在不等他完成第一步计划,郑一官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实施了第二步计划,那便是将荷兰势力逐出福尔摩沙,将此地化为自己的势力范围。
勃尔格的野心仅仅是吃掉福尔摩沙岛而已,郑一官的野心比勃尔格大得多,而且已经取得了初步成功,这等于变相鼓励他开始损害己方利益,甚至不惜与东印度公司开战。
眼下郑一官的军事实力虽然非常强大,但还没到不可战胜的地步,只要东印度公司不惜血本,就可以将其彻底击败,让他再也无法翻身,对大员地区形成任何威胁。
扬森认为自己的计划无懈可击,但总部那边的长官们都是以赚钱盈利为第一要务,任何的损失都会引起他们的恼火与愤怒,进而作出一些惩罚之举。
说到底,这仅仅是一家商业公司,兼具军事性质而已,并不是能代俵整个荷兰的意志,如果荷兰海军能够摆脱西班牙海军的纠缠,远赴东方水域的话,那便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想到这里,扬森心里感到一丝忿恨与悲凉,自己远离本土,在东方为荷兰、为公司牟利,还要对战兵力远超与己方的敌军。
然而自己及属下们所作出的奉献与牺牲并不会进入上峰的眼帘,总有一天,他们会为自己的短视行为付出无比惨重的代价。
从科库那里得到了郑一官亲自撰写的最后通牒之后,大员高层的反应是非常迅速的,几乎将所有重要事情都安排下去了。
而信使菲利普科库也“有幸”担任了了第二次信使,这次由勃尔格长官的翻译兼助手何斌陪同,前往澎湖。
外型像一头猪的维尔纳布林德却机警地谢绝了这份光荣而又神圣的差使,声称自己只是陪同科库前来,并不了解实际情况,然后便溜之大吉了。
六千银币花得是否物有所值,布林德已经无暇考虑了,当务之急是快速跑路马尼拉,他可不想让自己的水手都被扬森那个家伙抓去当炮灰。
郑一官所掌握的军事实力他是很清楚的,要是数万敌军前来进攻大员镇以及热兰遮城堡的话,那些被临时征兆的家伙多半都会战死沙场。
布林德为了自己的生意考虑,也要保全下所有水手的性命,要是在大员地区的荷兰商船的水手都死光的话,那他岂不是可以独占这里的生意了么?
貌似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想到这里,布林德竟然还感到了一丝窃喜……
他并不想看到守军被击败,但心里也盼望着同行们惨遭不幸,起码商船被击沉了也好,总之等到战事平息之后,他最好能够成为这里的头号商人。
只要不得罪郑一官那个家伙,自己依然可以从事从福健至巴达维亚的贸易,这可是比本土那边好太多的生意了。
将明帝国的商品运抵本土确实是非常赚钱的,可也要冒着被西班牙的巨舰击沉乃至俘获的危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与之相反,在东方水域就没有这个烦恼和担心了,只要避开每月一次的风暴,在这里经商简直就是上天赐予自己的美差。
“早点回来,一路顺风!”
对于科库那个坑害自己的家伙,布林德希望郑一官可以直接将其绞死,或者永久扣留,这样自己就再也不用见到他那张臭脸了。
布林德嘴上还祝愿对方,脸上也带着微笑,可是心里并不是这么认为的,或许只有“一路顺风”是真的,因为现在刮南方季风…………
第418章:风暴拒敌
大员长官勃尔格忽然接到了来自北线尾岛守军的报告,说在鹿耳门以外的水域发现了大量敌军战舰,都悬挂有郑军旗帜,他们无法核实对方身份,只能凭此来猜测。
这支舰队的规模极为庞大,根据负责侦察士兵的目测,数量不会低于一百艘,而且其中有不少的大型战舰,所以他们并未让敌军发现或主动进攻,而是在岸边潜伏观察了许久。
根据守军的判断,这些郑军战舰应该想要从鹿耳门水道进入大员湾,其目的是非常明显的,很可能要进攻大员镇和热兰遮城堡。
但由于鹿耳门水道在大部分时间的水位都很低,大型战舰难以通过,使得郑军舰队被迫下锚,仅仅派出了数艘小船,水手们将很长的竹竿依次在水道里,显得很有层次。
守军士兵并不清楚对方这么做的目的,但根据在场的最高指挥官上尉连长范迪克的估计,对方应该是想要找到一条水位较深,且能够容易通过鹿耳门的水道。
这么做无疑是愚蠢而有可笑的,不过根据对方非常认真的探索举动来看,郑军目前也只能通过这个办法来实现他们的目的了。
因为南侧的大员水道被热兰遮城堡的炮火封锁,想要进入大员湾,甚至进攻镇子与城堡的话,郑军舰队就必须从鹿耳门通过。
让范迪克上尉感到担心的是,即便浅窄的鹿耳门水道眼下已经将庞大的郑军舰队拒之门外,但时间也不会太长,因为明天晚上便是每半月一次的大潮。
届时在涨潮之后,鹿耳门水道将变得异常宽阔,足以让让整支敌军舰队从容通过,要是对方执意逗留到明晚的话,势必将会赶上那次涨潮,其后果就不言而喻了。
荷兰人在大员地区经营了十五年之久,对附近的水文情况了如指掌,鹿耳门水道看似是一座无形的关隘,其实每个月都会无条件地开关两次。
如果郑一官想要进攻大员,只要抓住其中的一次机会,便可以让庞大的舰队通过鹿耳门水道,直接冲到热兰遮城堡面前。
那种数百艘战舰对城堡炮击的盛况,勃尔格是绝对不会乐意见到的,热兰遮城堡虽然坚不可摧,但遭遇长时间的炮击也会让守军伤亡惨重。
热兰遮城堡建立的初衷是要卡死附近的大员水道,即使敌军舰队大举来犯,由于无法快速且大量通过水道,只能被岸边的城堡火力所压制。
由于荷兰铸造的火炮性能优良,射程较远,威力十足,安排这样的战术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但如果敌人利用鹿耳门水道将整支舰队开进大员湾的话,那么濒海而建的热兰遮城堡的劣势就显露无遗了。
勃尔格与扬森上校一样,最担心的是兵力上的损失而非城堡本身受创程度。
每一个荷兰士兵都是宝贵的,不能让他们在敌军步兵发动攻城战之前就承受大规模的伤亡。
但勃尔格眼下阻止不了郑军舰队的推进,更阻止不了大幅度涨潮的发生。
郑军在每月两次的涨潮之前抵达鹿耳门水道附近,分明是有备而来,就是要趁着涨潮之际直接通过这条水道,进入大员湾,继而对镇子与城堡发动进攻。
这么看起来,郑一官这家伙的确要对大员地区动武了,绝对不仅仅只是会停留在与己方进行讨价还价的层面上。
由此推断,郑一官想要得到的东西要比己方所能给予的多得多,十万两白银是远远无法满足这个海盗头子的胃口的。
一次性抛出五十万两白银或许会让郑一官心动,可距离使其退兵还有相当大的差距,勃尔格认为郑一官这次兴兵来犯,绝对不会为了五十万两白银。
“看来科库先生提供的情报大致上是十分可能的,既然我们的守军在鹿耳门水域发现了郑一官派来的前锋舰队,那么他的主力舰队极有可能在澎湖,就是要等待涨潮。不出意外的话,他的主力舰队将会在涨潮之前抵达鹿耳门水域,然后汇通前锋舰队,一并进入大员湾,我们最多仅有二十四小时来来筹划并实施一切防御事务了!”
菲利普科库提供的亲笔信只能作为郑一官进攻大员地区的间接证明,而守军的惊人发现是直接证据,这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威胁信号了。
要是守军再不警觉起来,抓紧时间安排各项防御工作的话,只怕届时就要面临一场空前的浩劫了。
扬森上校认为留给己方的时间不多了,要是郑一官的舰队一口气冲到热兰遮城堡面前的话,面对敌军千炮齐发的强大攻击力,守军能否抵挡得住就很难说了。
“我们面临前所未有的严峻形势,郑一官的舰队如果倾巢而出,前来进攻我们的话,热兰遮城堡将是我们最后的防线。如果这里失守,那么我们将无处可去,都将沦为郑一官的俘虏,所以不论如何都务必要坚守这里。哪怕失去了镇子与热勿非律砦,我们也不能放弃这里。”
勃尔格不想跑路巴达维亚,那样会遭到评议会的口诛笔伐与严厉惩罚。他也不想变成郑一官的战俘,如果被释放的话,总部那边同样会让他成为替罪羊。
唯一的出路就只能是坚守热兰遮城堡,直到援军抵达,这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差不多是一百天左右,毫无疑问,这会是一段相当难熬的时期。
想到郑一官所拥有的那支规模庞大舰队,勃尔格第一次感到心里地萌生出一种热兰遮城堡或许真的无法固守的想法。
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想,但确实真是存在的,因为敌军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在本土战争时期,任何一座棱堡都没有遭遇到数万大军加上数百艘战舰所搭载的上千门大炮的围攻。
更重要的是,在敌军围攻热兰遮城堡之时,守军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完全得不到任何援军的帮助,只有舒尔斯贝克上校所指挥的一支规模很小的舰队能够帮点忙而已。
贝克那家伙平时或许是有些目中无人且傲慢自大,但指挥舰队还是很有一套的,特别是海战,是非常专业而严谨的。
要不是他要求让舰队提前离港,只怕整个舰队就要被郑一官的舰队堵在大员湾里,被敌军聚歼在港口了。
己方的十艘战舰的确都是大舰,但无奈对方的数量优势过于明显,大员舰队完全没有任何获胜的机会,避其锋芒,提前离港是最好的选择。
但勃尔格也指望不上贝克的舰队能在敌军后方取得何等辉煌的战绩,狡猾诡诈的郑一官一定会留下部分战舰来看守自己的老巢,防止己方前去偷袭的。
大员舰队能够坚持到与巴达维亚总部派来的支援舰队汇合,在此之前不被郑一官的舰队歼灭,对他们来说就算是很大的成功了。
至于坚守热兰遮城堡的重任,还得依靠全部守军以及镇上的一千男人,光靠守军来防御的话,真有可能抵挡不住这群海盗的疯狂进攻。
“我在想是不是要把热勿非律砦都调回来进行防御,如果热兰遮城堡被敌军攻陷,那么固守北线尾岛上的热勿非律砦又有什么用呢?”
扬森深知如果郑一官真的打算对大员发动全面进攻,那么其最终的目的,仍旧是攻克热兰遮城堡,热勿非律砦只能算是一个外围据点而已。
作为桥头堡,北线尾岛上的热勿非律砦的规模与防御能力比热兰遮城堡要低很多。
只要敌军采用舰队齐射的方式持续对其进行炮火打击的话,恐怕用不了半个月时间,这座城堡就会被攻克。
因为守军仅有五个连约两百六十人,即使副团长布莱恩巴贝尔少校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快速治好因炮击而大量产生的伤兵。
如果郑一官决意先行拔出这个据点,敌军舰队真向热勿非律砦倾泻一两万枚炮弹的话,那么扬森几乎可以预见这座城堡的命运了。
只有百分之二十的命中率,也会有至少两千枚炮弹命中热勿非律砦,每十枚炮弹能够击伤一名守军士兵的话,打到最后,守军兵力也就所剩无几了。
到时候敌军派出上千名士兵便可以毫不费力地攻克这座城堡了,用五个连的兵力来仅仅迟滞敌军不到一周时间,对扬森来说显然是个亏本的买卖。
“如果撤回来,我们能延长这里的固守时间多久?”
听了对方的打算,勃尔格也有些心动了,在己方掌握的三座城堡里,热勿非律砦在开战之后,一旦遭到敌军的围攻,是很难得到援兵的。
勃尔格觉得扬森的想法并不是怯战,而是要全力确保热兰遮城堡的安全,与其将五个连的士兵白白浪费在北线尾岛上,还不如尽早将他们调回来协防热兰遮城堡与乌特勒支堡。
热兰遮城堡的防御能力十分强大,一时半会是不可能被攻克的,但位于沙丘顶端的乌特勒支堡就很难说了,要守住这座规模不大的小碉堡,就必须派出源源不断的有生力量才行。
“我们一供有二十二个连,每个连可以折合成三天的防御时间,加起来大概是两个月左右。这还不能让我们坚守到援军抵达,所以就必须征兆镇上的一千名男人协助防御,让他们再给我们争取大约二十天到一个月的时间。这样我们才有希望见到援军的身影,否则光凭守军,恐怕在两个月之内就要打光了!”
扬森对这场战争的前景感到很不乐观,面对郑一官气势汹汹的进攻,大员方面用来防御的兵力严重不足,只有他认为定员的三分之一而已。
哪怕只有两千士兵,扬森也有把握固守三个月,但眼下他手里仅有一千人,固守三个月的希望就显得非常渺茫了。
现在是天气最为炎热的时候,一旦守军士兵被舰炮所伤,就意味着伤口可能感染化脓,进而彻底丧失战斗力。
扬森原本对勃尔格将希望寄托在风暴上感到可笑,并不屑一顾,现在看起来,或许只有一场无比猛烈的风暴才能让摧毁郑一官的舰队,打消他对大员地区的野心。
檬古舰队曾经远征倭国,就因为在渡海是遭遇了强烈风暴,导致舰队严重受创,使得倭国得以避免被檬古帝国所征服,如果上天保佑荷兰,或许也能适时地来上这么一次。
“那你是否决定将热勿非律砦的守军全部调回来呢?”
勃尔格对军事防御方面的问题并不太懂,但也知道热勿非律砦这样的重要据点应该派兵防守,可好像因为兵力有限而守不住,感到有些进退两难。
“如果得到你的支持,我当然希望如此。郑一官要占领整个大员,就必须夺取热兰遮城堡,而热勿非律砦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多大用处。那里对我们很有用,但我们的兵力有限,根本无法固守成功。郑一官可以为了攻占热勿非律砦而损失五千士兵,可我们连五个连的士兵都损失不起。所以如果你决心不要让热兰遮城堡失守,最好将兵力全部收缩至此,用以坚守这里,并支援头顶的乌特勒支堡。否则,我们在热勿非律砦的五个连的士兵将会成为郑一官舰队火力的祭品!”
原先两人的设想是郑一官的舰队无法通过鹿耳门水道,所以敌军会先从北线尾岛上岸,去进攻热勿非律砦。
而在进攻该堡的过程中,既有可能遭遇一场猛烈的风暴,会直接摧毁岛上的敌军步兵,而且让郑一官的舰队损失惨重,被迫放弃对大员的进攻。
但是现在,没等风暴来临,郑一官的舰队便会趁着涨潮的时候通过鹿耳门,直逼热兰遮城堡面前,等于彻底打乱了之前己方的战术部署。
一旦敌军选择绕过北线尾岛,直接猛攻热兰遮城堡的话,那么热勿非律砦就变成了可守可撤的鸡肋据点。
主动放弃的话,就等于将这里白白送给了对方,继续固守的话,又起不到应有的作用,要是敌军掉头进攻该堡,守军还无法长期固守。
现在,两个人都意识到己方即将面临诸多糟糕预测之中最为糟糕的一种,鹿耳门水道没挡住敌军舰队,涨潮可能就在明晚,万分期待的风暴却还在路上……
将全部期望寄托在风暴身上,这是多么可笑的想法,传扬出去会让巴达维亚总部那边的人觉得大员守军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且胆小如鼠。
“好吧,如果我们全力固守热兰遮城堡,而且运气上佳的话,或许在三个月之内,能够迎来至少三场强力风暴。假设每三十天有一次风暴可以抵达这里,应该能在一定程度上来遏制住郑一官所部的进攻势头,为我们赢得足够的喘气时间了。”
一场强烈的风暴大概可以持续三四天左右,利用这段时间来修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而且守军还可以得到充沛的雨水,避免因为城堡内缺水而导致守军战斗力下降。
第419章:拭目以待
勃尔格觉得靠天据守并没什么错,要是没有频繁的风暴,别说坚守三个月,就算仅仅坚守一个月的时间,都是万分难熬的事情。
不知道明帝国开出了什么丰厚的条件,可以让郑一官这个海盗头子如此卖命,居然调集整个舰队来进攻大员。
他认为仅仅是一个伯爵头衔,而没有实际的好处,明帝国的朝廷是绝对无法让郑一官欣然接受这项进攻命令的。
但勃尔格在京城并没有什么线人,根本无法得知明帝国的内幕消息,所谓的新闻,还都是从《京师日报》上得来的。
这上面的新闻倒是五花八门,但关于军事方面的却寥寥无几,这么做的初衷分明是在刻意避免泄漏任何军事机密。
从过报纸上的内容,勃尔格可以知道明帝国的皇太子用抄没勋贵家产的办法,来扭转了之前的财政窘境,帝国的财政状况顿时大为改观,变得十分的有钱。
但郑一官是不缺钱的,郑氏集团的财力甚至超过了明帝国,仅仅用数百万两白银是收买不了这个海盗头子,并让他倾其所有的。
先要弄清楚其中的奥秘所在,目前只能通过谈判过程中的试探,或者在交战时俘获对的高级将领来得知实情。
明晚可能就会来临大潮,郑一官率舰队冲入大员湾,还真的会让舰队戛然而止,然后选择与己方进行谈判么?
换成自己是郑一官的话,也要先打一次再说,如果不能趁势拿下热兰遮城堡,再回到谈判桌上来。
这么一想,勃尔格的心情就变得更加沉重了。
假设郑一官率四百艘战舰攻击热兰遮城堡,每艘战舰只装备四门舰炮,其中只有两门可以对城堡的墙体形成伤害,那总和也有八百门之多。
本土的任何一座棱堡都没遭遇过如此规模的炮击,偏偏自己在东方却遇到了这种事,勃尔格真是有种无以言表的郁闷感。
五万西班牙军队都不见得装备八百门火炮,但郑一官的军队不但有这么多火炮,还有数万士兵,而且他们仅仅是要围攻一座城堡而已。
更让勃尔格伤脑筋的是,热兰遮城堡并非像看上去或者嘴巴说的那么坚不可摧,实际上这只是一座半成品的堡垒。
由于地形所限,热兰遮城堡仅仅有六座棱堡和五座半月堡用来阻击敌军的进攻,而其他的凹角堡与王冠堡则一概没有。
城堡前的壕沟挖得根本就不够深,本应配合城头火炮来杀伤敌军士兵的斜堤则完全没有修筑。
本应在现有的工事基础上,再修一圈外层堡垒,从而形成内外两层防御体系,用以确保热兰遮城堡的绝对安全,可是由于预算有限,只能作罢。
更要命的是,背后的山顶可以俯瞰外城,在那里架设炮兵阵地就能将炮弹打尽热兰遮城堡里。
在规划之初,这里就根本不适合兴建城堡,因为容易受到来自山顶的敌军的炮击,反而是仅靠水道的镇上更为合适一些。
如果热兰遮城堡的位置建在镇上,那么其防御能力将会得到全面的发挥,弱点也就不复存在了。
将守军提升至两千,而且围绕城堡外侧构筑斜堤的话,那么即使郑一官调派两万士兵前来进攻,且有舰队助战,想要在短时间内攻克这里也绝非易事。
在即将大军压境之前,勃尔格开始重新审视热兰遮城堡,发现这里并不尽如人意,反而是弊端与弱点都十分明显。
郑一官最早会在明晚发动对大员的进攻,要是算上其进犯己方水域的话,那么他的舰队已经正式入侵大员地区了。
勃尔格深知自己无力阻止这一情况的发生,目前只能通过谈判的方式来尽可能拖延郑一官所率的海盗集团进攻的步伐。
得到命令的守军已经忙碌起来,开始在城头的碉堡上擦拭火炮,整理弹药,内城与外城错落有致的连排火把将热兰遮城堡照映得层次分明。
士兵们赶着马车,从镇上将所能收集到的粮食全部装车,运往城堡,只要是吃的东西,都会先被堆积到楼宇之间的空地上,等待启运。
往来运输的车队在城堡与镇上往来不断,也直接惊动了所有大众,得到内幕消息的军属纷纷开始收拾行囊,准备逃离此地。
不过勃尔格还是棋高一招,张贴的官方通告,说郑一官的海盗集团即将进攻大员,特别是大员岛将是他们的头号目标。
目前,海盗舰队已经封锁了大员岛的外海,任何出海的荷兰商船都将被其俘获或者击沉,擅自出海所带来的一切后果都将由船主承担。
只有布林德那家伙知道郑一官舰队的具体位置,所以对这份通告并不害怕,执意让自己的船队迅速补给,然后马上离港,带着自己的家小,先行跑路马尼拉再说。
他也不打算将秘密告诉给同行们,毕竟这是他花了六千银币买来的,等到镇上的其他竞争对手被郑一官的舰队洗劫一空,这笔钱的价值才会体现得淋漓尽致。
或许从今往后,自己将会变成整个大员地区,甚至从倭国至菲律宾一带实力最强的荷兰商人,这才是他想要得到的东西。
布林德巴不得这些同行都死在郑一官集团的舰炮之下,没了他们的竞争,自己的生意就会蒸蒸日上了。
在这头肥猪看来,同行这种可恶的生物就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借郑一官的舰炮将其抹杀实在是太好了。
与此同时,勃尔格派去的谈判团队并没有抵达澎湖,而是在北线尾岛的外海便遭遇了再次等候涨潮的郑军舰队。
这下跟随信使科库北上的勃尔格的助手戴维西莱森与翻译何斌,终于有幸见到了信使口中的敌军舰队,看上去自己的确是不虚此行。
尽管已经入夜,但他们还是可以看清对方的舰队几乎铺满了视力所及的整个海面,眼下正在休息,就像是一头头巨大的海怪,悄无声息的趴在海上。
这仅仅是郑氏集团的前锋舰队,郑芝凤让一艘战舰带着科库等人前往距离此处不远的主力舰队,到那里去面见郑芝龙。
“科库先生,你好,我们又见面了,不知道这次你给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难道是勃尔格先生同意了我方的要求?”
郑芝龙心情很好,面带笑容地接见了三人,并且还让品尝了一种用福健特产的茶叶冲泡而成的茶水。
“伯爵先生,这是大员长官勃尔格先生委托我转交给您的亲笔信,还望您过目!”
由于勃尔格根本就没有答应郑一官的要求,所以科库在说的时候也是非常的审慎,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提问。
“哦?是么?那让我看一看好了!何斌,好久不见了!”
郑一官早就料定对方不会轻易答应从大员撤退,他的那封最后通牒还是照着某太子给予的模板摘抄的,条件很是苛刻,绝对让荷兰人无法接受。
“是啊,恭喜一官成为伯爵,还望伯爷念及昔日情分,可以手下留情!”
何斌之前也跟郑芝龙混过饭吃,但后来投靠了给他好处更大的荷兰人,算不上是背叛,郑芝龙对此也根本没计较什么。
现在郑芝龙不但成了镇海伯,还率领大军压境,何斌心里就有些害怕了,言语之中尽是讨好之意。
不过也无须担心两个同僚会将此内容视为通敌,因为何斌说的是闽语,科库与西莱森根本就听不懂。
何斌与其父亲在大员镇上讨生活,做的就是中间商吃差价的买卖,与欺压岸上种地的明人农户没有多大关系。
说他们父子是好人,有些勉为其难,坏事并不比海盗做得少,但将其归类为坏人,也有些严重了,至少不会滥杀无辜,所作所为都是文明人的标准,坑人也是暗地里吃些好处。
“呵呵,好说,好说!”
郑芝龙轻笑一番,算是答应了这位故友的委婉请求,如何去做,那就要看他的心情了,当下他可是握有绝对的主动权,别说一个故友,就算整个大员,也要被自己的力量所震慑。
旋即便低头看起勃尔格的亲笔信,内容不出意料之外,那就是对方打算收买自己,出价十万两,而且意思很明显,这个价钱并不是最终的价格,只要己方可以退兵,还可以提高。
“本伯认为大员价值千万两银子,倘若勃尔格先生仅愿意拿出总价的百分之一,也就是十万两来敷衍本伯,那本伯便认为其并无谈判诚意,这谈判也就无需再继续下去了,谈了也是徒耗时间而已!你们回去可以转告勃尔格先生,就说本伯希望他能够在明日的中午之前拿出五百万两银子。否则,最迟后日子夜,我大军便会兵临城下,届时贵方便会遭遇灭顶之灾!”
五百万两银子是郑芝龙的心理价位,要是勃尔格真舍得拿出来的话,这仗也不是非打不可,起码能够推迟到明年,太子那里,他自会有所交代。
不过从目前看来,对方仅仅愿意出资十万两而已,这就未免有些过于寒酸了,郑芝龙要让吝啬至极的勃尔格知道,惜财如命的后果就是人财两空。
他调集郑氏的大半舰队前来并不是为了议价而已,双方真的谈不拢的话,就要大打出手了,而且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己方要是伤亡巨大的话,郑芝龙一定会千方百计的翻倍找补回来,决计不会让热兰遮城堡里的红夷们好过。
“……五百万两?这……伯爷可否稍降一些?”
何斌都觉得郑芝龙开出这个价位,勃尔格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初次谈判就谈崩了,往后当真不用谈了,直接露胳膊,挽袖子,动手就行了。
“五百万两里有四百万两将会上缴朝廷,本伯就留一百万两,并不算多,勃尔格先生若是无法接受,那就无须谈了,最迟后日,本伯必率舰队亲自取之!”
天文大潮就在明后这两夜里发生,所以郑芝龙才有这种口气向何斌回答,等到整个舰队都冲进大员湾,勃尔格就等着被铳弹炸死在热兰遮城堡里面吧。
他不是觉得这座城堡坚不可摧么?
那就借此机会,看看到底是我的矛尖,还是你的盾硬喽!
“西莱森先生说这个条件可以答应,但他们手里并没有这么多现银,必须从巴达维亚总部调运,要宽限四个月的时间,在此期间,贵方不能对大员实施任何进攻!”
何斌在向勃尔格的助理戴维西莱森解释之后,这位荷兰人显得非常圆滑,立刻绝对稳住郑芝龙,打算麻痹对方,能拖一天便是一天。
“哈哈哈哈……他这红夷怎么不说要宽限四年时间呢?当本伯是傻子么?如此明显的缓兵之计,当本伯识不破?告诉他,本伯适才定好的时间不会更改,时间一到,我舰队必定将会直取热兰遮城堡,十万将士登陆大员岛,必将一切负隅顽抗之敌悉数歼灭!”
就西莱森那点拙劣的把戏,郑芝龙一听就知道是何用意了,兵贵神速,绝对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再对大员用兵,更何况台风旋即降至,必须在三天之内先行进攻一次。
这次算是试探性进攻,要摸清城堡的火力,以及红夷在周边地区的兵力部署,然后等到台风过去之后,再调集陆师,全力围攻热兰遮城堡,争取一战而下。
郑芝龙已经握有太子爷亲自绘制的地图,并附有详细的进攻计划,对于夺取红夷所占的大员可谓是手拿把掐,绝对不允许对方戏弄自己的同时还继续占据这里。
不想拿出足够多的银子,又赖着不想走,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火铳让他们明白,再不走的话,就再也走不了了!
“伯爷,西莱森先生说大员属于荷兰所有,福尔摩沙岛的部分地区也是,贵方没有权力进攻大员!热兰遮城堡是坚不可摧的,如果贵方执意进攻这里,那么必将遭到空前的重创。等到东印度公司调集上千艘战舰前来助战,那么伯爷所拥有的一切,包括舰队、基地以及财富,都将化为乌有,东印度公司将是最后的胜利者!”
何斌转述了西莱森的警告,他们拥有热兰遮城堡,背后还有东印度公司的鼎力支持,所以并不害怕郑一官的武力威胁。
“好啊!那就拭目以待吧!送客!”
郑芝龙已经有了反舰导弹这款秘密武器,等到与东印度公司派来的支援舰队进行决战时拿出来使用,一定会让红夷得到了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第420章:大明王道
从天金装船的“捕鲸叉”反舰导弹通过郑氏战舰被陆续运抵厦们,一供四批,每批五十枚,总计两百枚,超过某太子当初口头承诺的一倍。
全部都是升级了战斗部,内装火药与燃油的“捕鲸叉”-2型反舰导弹,比前型的威力更大,也更为适合用来攻击木质舰船,使其拥有轰爆与燃烧的双重杀伤力。
在澎湖当众试射之后,郑氏集团的高级将领无不惊愕万状,没想到太子爷居然能够研发出如此犀利的武器,真不愧是从仙界游学归来,令此等武器犹如鬼斧神工之作。
像荷兰红夷所倚重的快艇,不但航速极高,而且火力甚猛,乃是郑军最为头痛之舰。眼下最多仅需三枚反舰导弹,便可以使其战舰失去战斗力,甚至因为大火无法扑灭而沉没。
这种武器简直就是红夷战舰的天敌克星,哪怕没有集中舰身,只是打中了桅杆,也会烧掉其船帆,令其无法航行,最终被己方俘获。
可以说有了反舰导弹,郑芝龙对获得海战的胜利便信心十足了,要是能从太子爷那里获得一千枚反舰导弹,他甚至可以找打上门,直接率领舰队南下进攻东印度公司总部巴达维亚。
郑芝龙是从未见过此等犀利火器,想必荷兰红夷亦未曾见过,这样就可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尤其是等到舰队决战时拿出来,定会为自己建立奇功一件。
仅仅收拾十艘二十艘战舰的大员舰队,郑芝龙根本就不打算让这种秘密武器亮相,而是选择继续雪藏,实在是没必要动用反舰导弹来打那么寥寥数艘船。
只要通过了鹿耳门水道,数百艘郑氏战舰蜂拥而上,红夷的战舰再厉害,也要遭到围歼,最后一艘都别想剩下。
不过勃尔格那家伙是非常狡诈的,接到亲笔信只怕就要将大员舰队全部调离这里了,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了。
但这样也就直接证明了他根本就不想与自己进行谈判,更不想向自己妥协和让步,一切举动都是用来敷衍与拖延,为的就是等待巴达维亚派来的援军前来解围。
郑芝龙决定若是红夷的战舰不在港内,那么就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跟信使见面就是在耗费自己的宝贵时间,还不如用火铳让红夷明白自己的军事实力是多么的强大。
勃尔格再狡猾也跑不了,自家舰队可以直接炮击热兰遮城堡,就算一时半会打不下来,在台风来临之前,也要给红夷一个下马威尝尝。
“什么?五百万两白银?”
勃尔格接到何斌带回来的口信,被震惊到无以复加,这简直就把己方全年的贸易额都给要走了,郑一官敢如此放肆,真是让他始料不及。
“是的,长官阁下,我们都听得很清楚,郑一官的前锋舰队就在鹿耳门水道的外海,而他的主力舰队距离前锋舰队仅有大概不足二十海里。根据我的目测,两支舰队总供拥有至少五百艘战舰,虽然绝大部分都不如我们的快艇,可是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我们根本就无法抵挡他们来自海上的入侵!郑一官还知道涨潮的时间,他说最迟后日夜晚,大潮便会来临,届时他的舰队可以轻松通过鹿耳门水道,直接驶抵热兰遮城堡附近的水面上!”
勃尔格派去的助理戴维西莱森将自己看到和听到的情况都如实向其转述了,郑一官的报价也是用荷语与闽语向众人开出的,所以根本不存在任何听力障碍问题。
眼下郑一官的舰队气势汹汹地等待涨潮,所以才敢来个狮子大开口,关于涨潮时间,在场的众人都在本地居住多年,对此非常清楚,郑一官所言完全正确。
如果水文情况被其利用的话,那么鹿耳门水道就不是一座关隘,而是一条通途了,可以将郑一官的舰队直接送到大员湾里,届时己方将会面临数百艘战舰发动的炮击。
大员镇并不是欧式的防御型城市,而是开放型的镇子,连最基本的围墙都没有,更别说可以用来反击敌军的棱堡了,在敌军狂攻之下,肯定是守不住的。
几乎可以断定,只要郑军派遣数千士兵登陆那里,在一个小时之内,镇子便会失陷,落入敌手,成为敌军进攻热兰遮城堡的前哨基地。
六个街区都会变成郑军的碉堡和炮兵阵地,从那里对热兰遮城堡发动炮击无疑是非常理想的,但对己方来说就是糟糕至极了。
西莱森知道扬森上校建议武装镇上的男人,这样可以增加一千左右的珉兵,而且已经得到了勃尔格批准,但珉兵毕竟是珉兵,其战斗力与正规军相差很大。
在料罗湾海战时,己方与郑军与明军都交过手,对于敌人的印象,己方都觉得他们个子矮小,却毅力惊人,有着百折不挠的勇气和决心,并非是看上去那么的孱弱无力。
他们舍生忘死,前仆后继的冲锋行为看起来是那么的愚蠢而又疯狂,可正因为是己方不理解,更做不到的,才让己方感到防御敌军的进攻是极为吃力的事情。
时至今日,包括西莱森在内的诸多荷方高级人员,仍然对此很不理解,即便同样作为东方人的何斌对此做过直观的解释。
那些明人士兵平时都卑躬屈膝地效忠他们的将领,完全就跟奴隶一般低贱,看不出一点的尊严。在战时对阵敌人却变得勇猛顽强,发动进攻时都是面目狰狞,像一群嗜血的野兽。
仆从于荷兰军队的黑人奴隶士兵的效命状况也类似,但远远做不到如此的忠诚而又卑微,勃尔格与扬森都想将黑奴训练成明军士兵那样,可就是不得其法。
真的实现的话,光是大员一地,便可培训并驻扎五千黑奴士兵,这样能够极大地增强此地的防御能力,不论对付郑军还是岛上的土着。
“嗯……后天夜里……”
西莱森的回答让勃尔格不禁陷入了沉思,最多两天时间,郑一官那个海盗头子便会率领他那庞大的舰队进攻大员岛。
没了鹿耳门水道的阻挡,这下不光镇子守不住,热兰遮城堡还将遭到狂风暴雨般的炮击,形势可谓是急转直下。
答应郑一官的开价是不可能的事情,眼下己方根本就拿不出这笔钱,整个大员岛上能凑出五百万两白银都很难。
即便能够拿出来交给郑一官,这个海盗头子也不会轻易撤兵,还会继续向己方敲诈勒索,所以钱是肯定不能给他的。
但如何能够迟滞敌军的推进,这就是个无比棘手而头疼的事情了,不给钱的话,那根本就无法让郑一官推迟进攻的时间。
“你回去告诉郑一官,说他的舰队胆敢进攻荷属大员地区,那么从今往后,他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合作关系便宣告结束了。今后我公司都不会向郑氏采购任何商品了,而且他们的商船也会遭到我军战舰的攻击,双方将长期进入战争状态。东印度公司将出动一千艘战舰,对郑氏的商船进行袭击,并对包括福健在内的明帝国的沿海地区实施全面的海上封锁。直至郑一官作出道歉及赔款行为,赔款金额不会低于五百万两白银,请他考虑清楚,一旦我方出现无法估量的损失,让他自行承担一切后果!”
郑一官会放狠话,勃尔格同样也会这么干,郑一官可以不害怕大员地区的守军,但不会不害怕实力比他更为强大的荷属东印度公司。
不论是从经济实力还是军事实力上来说,勃尔格认为东印度公司都可以凌驾在郑氏集团与明帝国之上,是本地区当之无愧的王者。
与东印度公司为敌就意味着自取灭亡,即便是前海上霸主西班牙帝国海军,也轻易不敢与东印度公司开战。
对于郑一官单方面撕毁合作协议,向荷属大员地区突然发难的冒险行为,东印度公司一定会做出相应的反击措施,而且将比对方更为严苛与深远。
“……好吧!但愿郑一官可以回心转意!”
西莱森只能这么祈祷了,心里也知道希望不大。
勃尔格不想支付白银,更不想撤出大员,看样子是要与郑一官死抗到底了。
最要命的是目前双方的军事实力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西莱森在见过郑一官的舰队之后,本能地认为守军想要取胜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援军至少还要三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这里,守军能否挺过这犹如地狱般煎熬的三个月都很成问题。
想到热兰遮城堡即将遭到东方最为强大的舰队的猛烈炮击,而且炮击规模几乎是空前的,西莱森甚至有点不想留在这里了。
他还有老婆孩子,平时都生活在镇上,即使现在被接到了城堡里居住,也让他丝毫感受不到任何的安全。
郑一官要进攻大员,他阻止不了。
勃尔格要固守这里,他同样阻止不了。
但他希望自己和家人能够在即将爆发的这场战争中毫发无损地活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只要我们可以坚守一个月,甚至二十天时间,便会迎来一场猛烈的风暴,风暴将会帮助我们摧毁郑一官的舰队,让他们明白大员是受上天庇佑的!”
勃尔格将击退来犯之敌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风暴上,因为距离上次风暴过境已经有三十多天了。
按照大员方面记载的气象记录来看,在夏季,这里最多两个月时间便会迎来一次异常猛烈的风暴。
所以勃尔格笃信风暴将降临这里,郑一官的舰队看似强大,但在神力般的风暴面前是不堪一击的。
风暴将会让郑一官的战舰沉入海底,即使能够漂浮在海面上,也会失去大半战斗力,还不如己方的武装商船厉害。
登陆大员镇的郑军士兵在失去舰队的火力支援之后,根本无力攻占热兰遮城堡,最后被迫撤里这里,勃尔格认为这种事情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等到郑一官的舰队和士兵从风暴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已经是三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届时总部派来的援军也就抵达了。
郑一官将会面临前所未有的雷霆打击,东印度公司的舰队将会摧毁他所仅存的战舰,让郑一官回到原点,将其多年的努力成果都一并抹杀。
勃尔格觉得只要总部派出一百艘战舰及武装商船,便足以横扫福健沿海,摧毁沿岸的郑军占据的据点与港口,让郑一官意识到招惹东印度公司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啥?勃尔格仅剩一座堡垒而已,居然还敢来威胁本伯?他是疯了吗?”
西莱森、科库、何斌三人组只能再次启程,赶往郑一官的舰队所在锚地,转述的内容差点把郑芝龙气乐了。
北线尾岛上的海堡打下来并不难,大员镇也是唾手可得的猎物,勃尔格唯一所能倚仗的就是热兰遮城堡。
就算这样,他非但不打算缴纳白银,还反过来威胁自己,恐吓说东印度公司会给予自己血腥的报复,这不是异想天开么?
即使东印度公司的援军会在数月之后前来兴师问罪,自己也不怕,大不了双方较量一番,看看强龙能否压得住地头蛇。
不过郑芝龙认为自己才是正二八经的龙,而东印度公司是条贪心不足的蛇,对方远道而来还想打胜仗,那只能寄希望于己方主动投降了。
“伯爵阁下,我深知你拥有一支实力强大的舰队,在东方是无敌的舰队,不过热兰遮城堡并非是一座东方城堡,即便遭到炮击也不会坍塌,伯爵阁下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西莱森并不希望郑一官真的率领舰队冲到热兰遮城堡对面的海上,对城堡发动疾风暴雨般的炮击,那样说不定会威胁到他的家人。
“本伯也不想轻易动武,可惜勃尔格冥顽不灵,固执己见,不肯退出大员,更不想缴纳白银,本伯就只好亲自率兵取之,有何不可?东番乃是我大明王土,贵方在王土之上兴建的所有建筑也应该归我大明所有,自然包括热兰遮城堡!尔等也不用在传本伯的口信了,可与本伯一道进兵大员湾,本伯便让尔等亲眼看看本伯的舰队是何等的厉害!”
根据郑芝龙的“海盗逻辑”——我见即我得你建即我有!
你们在东番土地上的一切建筑都将归朝廷所有,不管你们是否同意。
红夷利用东番的土地作为贸易港口,赚了数千万两白银,也并没有向朝廷缴纳一两银子的税费。
如今朝廷派自己前来讨要,并无不妥之处,不给银子就送你们铳弹,此乃我大明王道也!
第421章:踏浪而来
根据太子爷赐给自己的海图来看,从大员到南洋的巴达维亚,直接距离就高达近七千里地,若是从海路逆着季风航行,恐怕就要走八千里才能抵达。
少说也要在海上漂泊两三个月的时间,更别说再从巴达维亚搬兵起航驶往大员这边了,一来一回,在路上所消耗的时间是难以想象的。
故而郑芝龙听到勃尔格居然让眼前这个西莱森转达他的恐吓内容,差点笑出声来,荷属东印度公司的实力确实非同小可,让郑氏集团上下都为之警惕。
但那家公司的大半兵力远在南洋最南端,即便得知大员守军被围,想要飘洋过海而来,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远不能解勃尔格的燃眉之急。
勃尔格这家伙却拿东印度公司来说事,非但没有害怕的意思,反而公然向自己叫嚣,等于无视郑氏在东方水域的存在,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要知道郑氏集团的舰队规模高达上千艘之多,纵横的水域北至苦兀,南至占城,是整个整个东方世界的海上霸主。
荷兰红夷即使拥有船坚炮利之优势,也不能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这三大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
尤其是在家门口打仗,郑氏上下无须动员,只要有了朝廷与太子爷的鼎力支持,那就可以众志成城,同仇敌忾,齐心协力,取得一次比料罗湾海战还要辉煌数倍的胜利。
原本郑芝龙还想念在昔日双方合作还算说得过去的份上,放勃尔格一马,只要对方同意从大员地区撤军,那就可以带走一切能带走的物品,包括钱财、武器、粮食等等。
可是勃尔格并非像镇海伯想像的那么识时务,从目前所掌握的情报看来,是打算拒不投降,顽抗到底了,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东印度公司的确是他的靠山,但这个靠山远在七千里之外的地方,不可能跟神仙似的马上飞过来助战。
甭管援军甚子时候抵达大员海域,老子就先拿你这厮开刀,率军围攻大员岛,争取抢在红夷援军抵达之前就将这里拿下。
鉴于此前郑芝龙曾与前来红夷长官纳茨达成过协议,而其继任者库恩却对此断然否决了,之后来的普特曼斯更是没有下限,直接勾结海盗刘香偷袭郑氏舰队。
要不是内线事先获悉了准确情报,让己方有所准备,那停泊在金门水域的主力舰队就要被敌军给重创了。
现在镇海伯愈发觉得太子爷说得对,荷兰红夷一直就没把他当人看,就是在耍猴一般敷衍自己!
太子爷说红夷就是天生的崇拜强者,你不把他打疼,他就不会管你叫爸爸!
只有在战场上取得胜利,才能在谈判桌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在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在谈判桌上就更拿不到了。
是役,郑芝龙就要给东印度公司一个下马威!
以报当年料罗湾被偷袭的大仇,而且要新账老账一起算才行。
老账自然是料罗湾,新账则是自己出钱从老家福健渡海过到东番的移珉,居然那被红夷收税。
若是新来的移珉拒不向红夷缴纳税费,便要被就地处决,而且红夷每个月都会出动兵力来进行征税。
起先是好心好意,让同乡们过得好一些,省得在老家这边的贫瘠土地上忍饥挨饿,可没想到等到了东番,情况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这等于是在郑芝龙的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红夷可以向任何人收税,但对于自己的老乡却不行,否则传扬出去,让镇海伯的脸面往哪放?
实际情况是已经传扬出去了,都说东番的移珉没有得到郑氏应有的保护,到了那里也是要给红夷交租子,没比在老家好到哪去……
郑芝龙及一干高级将领或许可以充耳不闻,毕竟家大业大,宅院都在老家这边,没这个顾虑,并不怕被岛上的红夷收税。
但手下的十余万普通士卒多多少少都有亲戚在东番耕作,被他们获悉此事,心里在五味杂陈之余,又当如何是好?
六月十五日日落之前,郑氏主力舰队在鹿耳门以西的海面上进行二次誓师,以镇海伯郑芝龙为首的将领们在旗舰上拜谒妈祖,上香祈福。
郑芝龙站在船头,望着周遭数十艘战舰上的官兵,宏声道:“我郑芝龙前番曾为海盗,今已幡然悔悟,承蒙太子殿下不弃,赐予镇海伯之位,然本伯至今寸功未立,委实愧对殿下重托。红夷远渡重洋,先攻我大明沿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被王师击退之后,又占澎湖,现盘踞于大员,仍旧贼心不改,欺我大明无人,横征暴敛,荼毒百姓,妄图霸占东番,永久窃居!东番居珉乃我之同乡,众将士之亲属,红夷杀此地珉众,便是断我之手足,割众人之亲情!今本伯举兵,兴师讨伐,一为太子,二为朝廷,三为将士,四为百姓,不求功名利禄,只求血债血还!”
“血债要用血来还!”
“血债要用血来还!”
“血债要用血来还!”
郑芝鳌别的不会,跟着喊口号可是与生俱来的本事,被他这么一鼓动,加上听到镇海伯的肺腑之言,旗舰上的将士都觉得感同身受,对红夷的所作所为愤恨无比,随即跟着呼喊起来。
很快便感染到了周遭所有战舰上的将士,众人义愤填膺,高举刀枪,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声音犹如阵阵惊雷,响彻辽阔海域,在海天之间反复回荡,久久难以消逝,以致于海里的鱼儿惊得都跃出水面了。
看得荷兰使团上下都为之兢惧,生怕对方要那自己开刀祭旗,戴维西莱森见状便意识到大员岛上的守军此番是凶多吉少了,十万郑军一旦被激怒,后果是无比可怕的事情,远非一千荷兰士兵所能承受。
即使有热兰遮城堡作为庇护所,又能如何呢?
别忘了郑一官可是拥有高达一千艘的战舰!
这下连西莱森都不知道在疾风暴雨般的炮击之下,守军到底能够抵抗多长时间。
对使团来说,最为尴尬的事情是他们明明知道守军要遭遇一场灾难,偏偏无法告诉他们。
郑一官已经扣留了科库的武装商船,所有主副桅杆上的船帆必须落下,一旦升起,便视为敌对行为,会被附近的战舰齐射击沉,届时所有人都会被送到海底喂鱼。
对镇海伯来说,他是决计不会告诉士卒们发兵攻打大员地区的红夷是为了得到琼州岛上的金矿的。
在公开场合,特别是战前动员,晓以大义才能笼络人心,拿出重赏才能鼓励勇夫,此为历朝历代统兵作战之精髓所在。
斗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水手们不懂得镇海伯话语里自相矛盾的说辞,他们只会本能地记住最后一句话,那就是“血债要用血来还”。
这句话浅显易懂,朗朗上口,好听好记,极其利于广而告之,而且能够迅速提升士气,激发全军斗志。
不论之前双方结下过什么梁子,是国仇还是家恨,想报仇还是想赚钱,都跟着镇海伯找红夷算账就对了……
折腾了好一阵子,才算是消停下来,接下来,就要看妈祖他老人家是否可以庇护新任镇海伯了。
若是大潮在三日之内不来,那军心势必懈怠松散,士气必将颓废下来。
反之,则全军将士都将为之振奋,不复大员,誓不罢休!
郑芝龙下令主力舰队升帆启航,前往鹿耳门入海口与郑芝凤所率的前锋舰队汇合。
成败在此一举,也可见证太子爷所赐的天机是否能够准时应验。
“大哥,水道就如此之宽,白昼无法行使大船,只能待涨潮再行试航!”
等到郑芝凤登上了兄长的旗舰,指着远方插在水中的两列竹竿,无奈地吐出了实情。
眼下的鹿耳门水道宽不过十丈,这还是其次,重要的是深不足一丈,这就无法让己方吃水较深的大型战舰顺利通过了。
“……嗯!全军待命,等候入夜大潮来临!”
郑芝龙相信太子爷所言非虚,不会用如此拙劣的借口来诓骗自己,反正天文大潮就在今明两夜发生,最终的结果马上就会水落石出,之后再行计较。
“是!大哥!”
郑芝凤见到兄长对此深信不疑,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他也不敢笃定所谓的“天文大潮”一定不会来,万一真按时来了,那自己就一语成谶了,还会被视为目中无君。
“我军舰队在涨潮后进入大员湾,直抵热兰遮城堡面前,大舰用重炮炮击城堡,小舰用轻炮炮击镇子,大舰在退潮之前驶离大员湾,小舰何时离开可视情况而定。”
是役郑芝龙并未携带两万陆师,而是将他们留在澎湖候命,这次并未要直接从陆地进攻热兰遮城堡,只是要给勃尔格一个下马威而已。
根本原因就是要避开几天之后的台风,绝对不能让自己的陆师官兵因为台风而遭到严重折损,等待台风过后,再大举兴兵,将热兰遮城堡团团包围。
郑芝龙计划调集一百艘大舰,每舰用侧舷的六门重炮轰击热兰遮城堡,这样一刻钟打一发铳弹,带海湾内逗留两个时辰的话,总计可以发生四千八百枚铳弹。
哪怕只有一半数量能够命中热兰遮城堡,也能让勃尔格吓得魂飞魄散,不过郑芝龙对此还是很乐观的。
毕竟炮击目标极为明显,而且是固定不动的,规模极为庞大,己方的炮手大部分都经验丰富,也不是甚子新兵,炮击的准头还是非常可以的。
剩下的小船就拿镇子出气好了,勃尔格若是再次派兵固守,那就别想活着跑回城堡去了,大员镇的防御力远低于热兰遮城堡,从地图上看,貌似连城墙都没有。
有了太子爷赐予的军用地图,郑芝龙对进攻大员岛的把握很大,由于自己握有绝对的兵力优势,除了台风之外,已经没什么可以阻挡自己收复大员,成为名垂青史之将了。
由于害怕错过涨潮,整个舰队在傍晚就在鹿耳门水道前等候,一直等了整整一夜加第二天白天,水位都丝毫没有上涨。
为了识别水位,每舰用在附近用竹竿都做了白色涂漆标记,在夜里用火把依照便可一目了然,只不过全军上下都在大眼瞪小眼地等着。
不少人的耐心都被消磨完毕,只能窃窃私语,开始怀疑是役妈祖是否能够庇护全军安然通过这条又浅又窄的水道。
若是不能,即便硬闯,往后作战没有妈祖庇护也会万分困难,随着时间的推移,军心开始动瑶,让郑氏将领们都有些为难。
“涨了!”
“涨了!”
“咣~!”
“咣~!
“咣~!
负责监视水位情况的士兵陡然扯脖子大喊起来,响亮的锣声此起彼伏,吓得打瞌睡的水手们都惊愕异常,愣了好半天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这才发现,水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速上涨,竹竿刷漆的部分早已被没过,而且水位还在持续上涨。
“妈祖庇护!得神相助!”
“妈祖庇护!得神相助!”
“妈祖庇护!得神相助!”
“快!”
“不准偷懒!”
“各就各位!”
事实胜于雄辩,这下数万郑军将士不信都不行了,原本狭窄的鹿耳门水道顿时变得宽阔无比,天堑变成了坦途,旋即士气大振,舰队徐徐启航,从水道鱼贯而入大员湾。
为了避免航速过快,进而倾轧到己方的小船,数十艘大舰冲在最前面,在海湾内划出一个C型,转而向期待许久的热兰遮城堡所在的方向强势挺进。
“建功立业,就在今夜!”
见到真有大潮来临,原本将信将疑的郑芝凤也大喜过望,既然此番己方有如神助,便自告奋勇地率领前锋舰队打头阵,力争顺势取得丰硕战果。
很快,规模庞大的郑军舰队几乎将大员湾,也就是台江内海铺满,视线里全都是大小不一的战舰,这么明火执仗地前来挑战,在对面的守军看来也是头一遭。
热兰遮城堡上正在警戒的荷兰士兵已经完全傻掉了,对面海域上凡是有光亮的地方就意味着一艘正在行驶的战舰,而他们看到的却是犹如星辰般众多的光点,几乎目不暇接。
这种震撼是难以想象,且无以复加的,敌军舰队的实力不言而喻,连看上去还算是镇定自若的军官们的心里都凉了半截,面部开始变得僵硬起来。
守军中的很多人都知道郑一官的军事实力,可是今夜才算是头一次见到阵容齐整的敌军舰队是何等的壮观而又强大,在夜幕之下,就像一群饥饿的海怪要吞噬掉他们。
幸好是夜里见到,换成白天,望到对面桅杆如林的场面,只怕连固守下去的心思都剩不下多少了。
但如此美妙而又盛大的景色并未持续太久时间,郑军的大型战舰开始将舰身横置。
这意味着……
第422章:炮击大员
此次郑芝龙亲率主力舰队前来并非是来夜游的,单纯的炫耀武力对于决心想要负隅顽抗的荷兰红夷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做法在这里暂时不好使,是役必须给予大员岛上的敌人一次刻苦铭心的惨痛教训,将他们打疼、打怕、打得他们叫爸爸才行。
既然此番受妈祖庇护,能够乘风破浪,借助潮水之势,顺利进入大员湾,那就不能浪费掉如此天赐良机了,下次再遇天文大潮就是半月之后的事情了。
故而郑芝龙便命令亲弟弟郑芝凤率皆由大中型战舰所组成的攻垒舰队驶抵己方火铳射程之内,专门炮击红夷的防御核心——热兰遮城堡。
郑芝凤所辖两艘仿制红夷的盖伦型战舰,一艘为旗舰,一艘为备用舰,除此之外,舰队还编有八艘封舟、十一艘乌尾船、二十七艘大鸟船、八十六艘广船,合计一百三十四艘战舰。
这些单侧舷便至少装备重达五百斤以上的泛红夷大炮两门以上,整个舰队实施侧舷齐射时,可发射三百余枚铳弹。
除此之外,每舰还配备了“发熕”,此名源自葡语falcao,此炮重约三百至五百斤之间,多为铜制,少有铁铸,威力逊于红夷大炮,却强于佛郎机,对战舰的火力输出是很有效的补充。
每艘郑军战舰的发熕数量约为红夷大炮的两倍左右,若是双层甲板战舰,则下层为红夷炮与发熕,上层为百子铳与佛郎机。
舰载的百子铳与佛郎机等轻型火铳由于射程较近,在决战时根本不会被计算在内,炮击很是坚固的热兰遮城堡就必须使用红夷大炮或发熕才合适。
而镇海伯郑芝龙则亲率两艘盖伦船、二十艘大福船、二十六艘海沧船、三十九艘苍山船、四十一艘冬仔船、一百三十二艘小鸟船,供计两百六十艘大小战舰围攻大员镇。
刨去北上与看家的舰队,以及逗留在澎湖等候运输陆师的舰船之外,郑氏集团的绝大部分主战舰艇已经都出现在了大员湾。
郑芝凤所率的舰队规模仅仅相当于兄长郑芝龙的一半左右,但舰队之中吨位最小的战舰也是中型的广船,火力远远强于郑芝龙的舰队。
其任务就是要给予热兰遮城堡里的大员长官勃尔格一个下马威,郑芝龙认为只要勃尔格身处该岛,就一定会躲藏在城堡里,否则必将死在己方的炮火之下。
“降帆!”
“摇橹!”
“调整位置!”
“装填火铳!”
“准备开火!”
在郑芝凤的号令下,逐渐减速的前锋舰队改变了队形,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从多路纵队转为了横队。
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凭借多年积累下来的看家本领,郑军的水手们也能凭借各舰捕盗的口令以及从旗舰传来的鼓点与号角声明白所要执行的命令。
上百艘战舰同时进行转向绝非易事,非常考验整个舰队的统筹安排与协调能力,但对郑军舰队来说,这是再熟悉不过的事情了,在海上更是司空见惯,更别说在小小的大员湾里了。
只要此湾里的水深足够,不会让大型战舰搁浅,那么余下的事情都无需镇海伯襙心,每船的捕盗与水手要连这样最基本的差事都做不好的话,那就可以直接扔进海里喂鱼了。
夜战,特别是“以海制陆”型的战斗,对进攻一方还有一个天大的好处,那就是陆地上防守的一方根本就看不清哪艘才是敌军的旗舰。
想要命中旗舰那真是需要逆天的运气才能实现,而且郑芝凤舰队里吨位最大的战舰是本土制造超级战舰——封舟!
这种排水量高达上千吨,外包铁甲,内储两百余名负责白刃战士兵的巨无霸战舰是整个舰队的开路先锋,在攻防两端的实力远超其他战舰。
吨位逊于封舟的大福船仅仅配备了一半左右的士兵,而且封舟采用的是优质的铁栗木,虫难食坏,而大福船所用木料则是松木与杉木,两船相撞,则大福船必被摧毁。
由于造价高昂,郑芝龙不过拥有二十艘封舟而已,此番带来八艘已是极限,余下十二艘封舟皆已分配被南下北上的诸多兄弟当作旗舰来使用。
郑芝龙与郑芝凤未将封舟作为自己旗舰原因就是此舰由于吨位庞大,导致转向困难,远不如襙作灵活的红夷战舰,尤其是在逆风情况下,封舟航速极慢。
不过此款战舰用来炮击岸上目标便绝无缺点可言了,每艘封舟拥有二十四个炮位,全部配备了威力十足的红夷大炮。
尽管镇海伯财大气粗,但也明确指示下属将价值高昂的红夷大炮分散配备,每艘大舰至多十二门,通常以六至八门为主,以避免战舰沉没,损失红夷大炮。
而封舟却是唯一的例外,被郑芝龙当作用来横扫敌军的头号核心来使用,凡是配备给封舟的武器与人员,水准皆为最好,使其战力自然亦为最强。
有了镇海伯的特殊照顾,便让八艘封舟单舷便拥有高达九十六门红夷大炮,郑芝凤命其首先开火,为整个舰队打响头炮。
夜幕之下的热兰遮城堡仍旧保持着高度戒备,由于为了观察海面上的情况,使得整座承包都灯火通明,在火光与月光的双重照映下,庞大的轮廓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
对郑军的铳手来说,这是一个极其容易瞄准的目标,由于热兰遮城堡不可能移动,故而简直就是他们所打过的体积最大的标靶了。
“嗵嗵嗵嗵……”
然而最先发动攻击并非是郑军舰队,而是城堡里的守军,在扬森上校的命令下,用来防御大员湾的内城的密特与菲力辛根棱两座堡和一座半月堡,以及外城的黑德尔兰棱堡,率先向海面上的郑军战舰发动炮击。
总计有十二门重炮相继开火,城堡上频繁闪现出阵阵耀眼的火光,同时从炮口处喷发出屡屡白眼,在完成发射之后,训练有素的守军立即着手清理炮膛,等炮管冷却之后,便可重新装填danyao,开始第二次发射了。
“将内城与外城南向的火炮都推过来一半!”
由于郑军舰队真的借助海潮从鹿耳门水道冲入了大员湾,导致用来防御南向海域的外城火力被高大的内城挡住了半边,无从发挥,使得扬森上校只能下达了推车的命令,让士兵们将火炮集中到北侧,用以阻击敌军舰队。
“……这么多!”
对海面上出现的“别致景色”有些目瞪狗呆的勃尔格还在喃喃自语,他实在是没见过如此的盛况,郑一官所掌握的军事实力的确是非常骇人。
嘴上说是一回事,等到亲眼所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害怕那是骗人的,海面上战舰所发散出来的点点火光,犹如星河一般璀璨夺目。
如果不是在打仗的话,那的确是一番令人心旷神怡的唯美画面,只不过任何浪漫之人都不想让那些点点火光变成从炮口喷出的炮弹……
守军先发制人的做法倒是没错,尽管命中率只有十二分之一,绝大部分炮弹都落到了水里,可还是在黑夜里侥幸檬中了一艘战舰,打死打伤了不少郑军水手,算是取得了一个不错的战果。
但这么做很显然激怒了海面上的舰队,光是郑芝凤的舰队所拥有的火力就是守军全部火力的十倍以上,此番郑氏集团倾巢出动,不是过来挨打的。
“舰队齐射!给爷凿烂对面那座该死的红夷城堡!”
郑芝凤发现热兰遮城堡里的红夷居然敢率先开火,而且还真打中了己方一艘战舰,顿时怒不可遏,既然对方不怕死,那就成全他们好了。
是役虽不是立即攻占该岛,却也不会被动挨打,郑芝凤要让城堡里的红夷守军明白,郑氏的强大并不是停留在纸面上,而且对大员地区是志在必得的。
“放!”
“嗵嗵嗵嗵……”
红夷都龟缩在岛上,根本不敢出战,既然他们外强中干,适才又先行发炮,弄得虚张声势,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惩罚这样的缩头乌龟是最容易的事情了。
在郑芝凤的舰队遇袭不到半分钟之后,便对热兰遮城堡里的守军发动了疾风暴雨般的反击,靠近城堡北侧的海面上几乎都是正在频繁闪烁的光点。
不用问,那全是在发射铳弹的火炮,虽然射程与威力不大相同,但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刚才主动挑衅己方舰队的红夷城堡。
郑芝凤所率舰队附近的海面上完全被硝烟所笼罩,由于八艘封舟的位置最为考前,所以即便是逆风迎战,吹散烟雾的速度也比较快,使得舰上的官兵很快便能看到炮击效果。
“这……”
城头上的荷兰士兵只见到半空中有计其数的黑点,都是朝自己所在的位置飞来的,众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一幕。
等反应过来,想要躲藏就已经悔之晚矣,面对郑军所拥有的压倒性的火力优势,守军士兵纪律严明,战力甚高的特点根本无从发挥,留在城头只能处于被动挨打的悲惨境地。
毫无疑问,纷飞的炮弹比从万米高空落下的冰雹更加可怕,尤其是重炮发射的炮弹连城墙都能凿个洞,远非荷军士兵的血肉之躯可以抵挡。
在密特棱堡的位置,一枚落点上佳的炮弹连墙带人一并打穿,直接摧毁了一个炮位上正在忙碌的半数炮手,幸好没有击中火炮,只要组织人手,这个炮位就还能够正常开火。
己方的攻势犹如一条线,而对方的反击则是一张网,几乎将半个热兰遮城堡都覆盖到了,劈头盖脸,凌厉非常,一时间让城堡内避难的妇女与儿童都觉得风声鹤唳,好不吓人。
就在被数十发炮弹命中的一刹那,热兰遮城堡里的所有人都觉得仿佛整座城堡都被打得不住的摇晃,连自己的心脏都跟着在震颤不已。
婴儿吓得不住的啼哭,让搂着他的母亲忧心不已,没人知道外面的情况,但从炮击的猛烈程度来猜测,敌军绝对是来者不善。
内城顶部的一座房屋被炮弹掀开了屋顶,小半截都被打到了半空,然后洋洋洒洒地落下来,溅得到处都是,瓦片还砸伤了不少守军士兵。
大员地区的最高长官勃尔格早就跑回到了内城里面避难,这种情况可不是他这样文职官员所能应付的,击退敌军舰队的任务已经全权委托给了扬森上校。
他所要做的就是坚持、坚持、再坚持,一直坚持到扬森上校率领守军击退郑一官的海盗舰队,接着盼来从巴达维亚而来的援军,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至于如何击退敌军,勃尔格暂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但热兰遮城堡就是他最大的倚仗,勃尔格不相信郑一官会强大到在一夜之间就攻占这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快!清点伤亡!恢复炮位!准备反击!”
扬森是经历过欧陆战场的军官,在炮击过后很快便下达了对应的命令,不能一直挨打,无法还手,哪怕作出零星的反击也能提振守军士气。
通常重炮的冷却时间在十分钟至十五分钟之间,如果短于这个时间,就会导致炮管温度过高,难以散热,连续发射便有随时炸膛的可能。
所以扬森认为既然敌人是老练的海盗,那么也会遵循此道,多半不会孤注一掷,炮击过后就把用废的重炮扔进海里去。
一门重炮不论在西方还是东方的造价都是非常高的,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任何一支军队敢把重炮当作一次性消耗品来使用。
基于此推测,己方应该有相对充裕的准备时间,双方的初次开火时间几乎一直,也就是说,等到己方重炮冷却完毕,敌军才会开火。
扬森也希望己方的重炮可以缩短开火间隔,但那就意味着火炮寿命将会急剧缩短,这是绝对不可取的行为,必须要做长期坚守的打算。
还得按照事先发布的作战条例来实施,也就是每十五分钟才能射击一次,除非将用来防御南侧水面的部分火炮推过来进行替换。
扬森正在考虑这么做,要将己方的火力最大化才行,这样倒是依然无法与占据绝对优势的敌军相抗衡,但至少可以给对方造成更多的杀伤。
城堡上部署的全部都是重炮,无奈对面郑军战舰实在是太多,根本就打不过来,扬森只能下令炮手们尽可能地瞄准容易击中的战舰开火,打沉一艘是一艘。
“报告上校先生,伤亡人员清点完毕,我军阵亡三人,另有十人受伤,密特堡被炮弹击中两枚,菲力辛根堡、黑德尔兰堡及半月堡各被击中一枚。”
守军的伤亡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但所有人都不知道敌军的炮击将会持续多长时间,这是大伙最为焦虑的事情。
明末黑太子
明末黑太子9
第423章:夜间炮战
“一会开火之后,所有人都躲到建筑内,防止被炮弹击中!”
想到对方那股犹如恶魔般残忍的弹雨,扬森只能下达了打了就躲的命令,否则在一夜之间,他就会损失一个连,甚至几个连的士兵。▲-八▲-八▲-读▲-书,◇o≧
己方兵力极少,要尽可能地减少折损,这么硬碰硬,毫无疑问是非常愚蠢的,扬森觉得必须改变防御策略,尤其是要保护好士兵的生命,好让他们能够长时间的作战。
而微小的伤亡其实并不可怕,对己方来说,那种数百门重炮同时开火的场面,才是最为骇人的,能给身经百战的老兵造成相当大的心理阴影。
由于大部分铳弹都落到了城堡地基、城墙以及附近的空地上,使得连驻守在大员镇上的上千珉兵都觉得有种地动山摇般的恐怖感,几乎接近于小型地震。
专门对他们制造的“定制地震”很快也发生了,镇海伯郑芝龙的舰队便是特意用来收拾大员镇的,今夜前来就是要炮击整座大员岛的,哪里人多,就往哪打。
郑芝龙要用炮击的方法来重创守军,即使杀伤不到多少红夷士兵,也要顺势摧毁他们所能躲藏的建筑,让他们死在很快便会抵达东番的台风之中。
主力舰队所辖战舰大部分都是中小型船舶,但哪怕只是两百六十艘小鸟船,只对着一个岸上目标实施齐射也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就算每船只装备四门威力较小的佛郎机,总和也有上千门之多,由于这种火铳射速很快,瞬间就会打得守军苦不堪言。
在主力舰队之中,能够实现快速装填danyao的佛郎机近占火铳总数的三成而已,却也有三百多门。
每炮对着大员镇接连发射十次,铳弹总数便有三千发之多,近乎于疾风暴雨,对于连城墙都没有的大员镇来说,就是一次灭顶之灾。
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上千枚各型火铳依次开火,很快就将白墙橙瓦的街区房屋轰得满目疮痍,火光频现,岸上求救与哭喊之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由于珉宅的结构与抗打击强度远逊于军用堡垒,在弹雨的重击之下,部分房屋很快就燃烧起来,大火借助风势开始向周边蔓延开来,使得小半个镇子都变成了一团巨大的篝火。
在夜里实在是再明显不过的标靶了,这让郑军的铳手们就更加易于瞄准射击了,命中率也随即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
一批接一批的铳弹纷至沓来,将镇上的珉兵压得完全抬不起头,只能躲藏在残破的房屋之内,祈求上苍可以让他们安然度过这次劫难。
镇上只驻有一个连的荷军,用来指挥团级规模的珉兵武装,抵抗可能登陆的敌军,可在上千门舰炮面前,他们的防线就跟纸糊的一样脆弱。
由于郑军战舰上装备了大量能够速射的佛郎机,所以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郑芝龙所指挥的舰队就将大员镇的建筑外观给打成了马蜂窝。
伤亡的珉兵不下百人之多,即使被铳弹轰杀之人死在了当场,旁边的人也不敢上前将尸体拖到安全地带,生怕被不长眼睛的铳弹殃及到。
不光是刚刚被武装起来的珉兵,就算是正规军也万万没料到敌军舰队的炮击会是如此的猛烈,从开炮到现在,几乎从来就没有停歇的时候。】八】八】读】书,@∞o
他们手里的小炮对付战舰无疑是荒唐可笑的,说不定刚开火就会被发现阵位,遭到对方的疯狂报复,以至于死无全尸。
面对如此强悍的敌人,没人敢站出来予以还击,即使拥有十门重炮,双方的实力与火力也不在一个层面上。
很多人都不清楚勃尔格及守军到底做了什么,才会在今夜遭到如此凶猛的打击。
但不论怎样,大伙只能暂且忍耐,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如果被打死,只能算你倒霉。
郑芝龙让手下不必吝惜danyao,可以无差别攻击岸上目标,只要保证火铳拥有足够长的冷却时间,不会炸膛便可。
镇海伯如此下令是有充足的理由的,因为在大员镇旁边的码头上,别说战舰,眼下连一艘商船都没有,全部已经离港,这说明勃尔格对此早有准备。
他存心不想跟自己谈判,却派来助手敷衍自己,分明就是把自己当猴耍,这种失去应有的尊重的感觉,让郑芝龙很是恼火。
即使到了京城,太子爷对自己也是款待有佳,几乎奉为上宾,在京期间,关怀备至,照顾周到,还赏赐了一堆礼物,让郑芝龙称心如意,满载而归。
如今在这小小的大员,骄狂跋扈的红夷勃尔格非但不给自己三分薄面,反而是一再诓骗自己,这是郑芝龙完全不能接受的情况。
借着这次奉朝廷之命收复大员的机会,郑芝龙要将失去的颜面全都找补回来,尤其是对于勃尔格所拥有和倚仗的东西,都要予以摧毁,譬如热兰遮城堡和大员镇!
前者颇为坚固,并不容易被马上轰成废墟,但打后者就较为轻松惬意了,反正郑芝龙也没打算以后住在这里,那让属下开火就没有任何的顾忌了。
轻型火炮在射程与威力上都远逊于重炮,但优点则是冷却时间短,而且造价很低,补充很快,即使用废了抛弃也不会心疼。
尤其是实施火力压制式的炮击,使用大量的轻型火炮更为合适与划算,前来炮击大员镇的大部分战舰都是便宜货,更别说上面搭载的火炮了。
镇海伯的逻辑就是用攻防实力都很高的大舰来炮击热兰遮城堡,而使用大量的中小型战舰来进攻大员镇。
这样不会让防御力很低的小舰被红夷击沉太多,大舰即使有损失,凭借其强大的抗沉性,也可以驶回澎湖,进行修补,即便被击沉数艘,也无伤大雅。
“打得好!小的们再接再厉!”
打巨型固定靶的难度远远小于打小型移动靶,所以郑军炮击的命中率至少有两成,根据郑芝凤用千里镜的目测,首次开火便有不下五六十枚击中城堡墙体。
尽管效果并不尽如人意,也就击伤击毙了一二十名红夷士兵,在城墙上凿了大大小小几十个弹坑,可毕竟提升了己部士气,让铳手们信心倍增,有利于接下来持续开火。
在鼓励手下的同时,郑芝凤也在心里不停的盘算,按照冷却时间来算,在退潮之前,己方舰队最多能够齐射八次而已。
每次都要是这种效果,真就伤不到城堡里多少红夷士兵,至于城堡本身就更加难以撼动了,他心里虽然很是焦虑,但脸上却保持着自信与镇定之色。
大不了月底老子还过来,往后趁着涨潮,一个月来两次,连续三个月,在红夷援军舰队抵达这里之前,老子先来六次,每次打上两千四百枚铳弹,让尔等蛮夷吃个饱!
红夷援军舰队近期不可能抵达大员,郑芝凤觉得自己率领舰队拦截不到援军,闲得没事干的话,就干脆承包下这个差事得了,而且这次熟悉战场之后,手下也就驾轻就熟了。
城堡里的红夷再愤怒,自己的舰队在水里,他们也奈何不得,最多利用重炮打几枚不痛不痒的铳弹而已,自家的家底甚厚,损失得起,能活活耗死岸上的红夷。
说起来,自家二哥郑芝虎是间接死于红夷之手,当年若非红夷与刘香联手,二哥岂能英年早逝?
如今刘香已经被喂了王八,但是红夷这帮凶仍旧在大员岛上作威作福,于公于私,郑芝凤都不打算轻饶了这群家伙。
双方的梁子早已结下,今番便是报仇雪恨的开端,在郑芝龙的布置下,郑氏上下都做好了与红夷长期作战的准备,时间至少为期六个月。
打赢了大员这里的红夷,往后与倭国、泡菜等国的贸易,郑氏便可以完全垄断下来了,利润着实不菲,而且还有太子允诺的那座金矿。
所以在兄弟、垄断、金矿、大义等诸多利好因素的刺激下,郑芝龙才决定押上前半生积攒下来的大半筹码,赌上一赌,输了也不会损失多少家底,赢了却能赚得盆满钵满。
郑芝凤明白兄长的心思,如今依然开始炮击大员岛,既然已经干了,那就再无回头路了,莫不如先将一条路走到头再说,看看最后的结果如何。
大员镇那边打得是热火朝天,而在热兰遮城堡这边,不论是城堡里的守军还是海面战舰上的郑军,都知道对方在等待什么,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郑芝凤也不打算让发熕与小炮开火,对于热兰遮城堡这种庞然大物来说,中小型火铳打出去的铳弹,除了蹭破点墙皮之外,根本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自己打一次,红夷打一次,等到收兵撤退,瞧瞧双方的战果如何,郑芝凤自认为本家铳手技术不错,还想与岸上的红夷守军比试一番。
“嗵嗵嗵嗵……”
“嗵嗵嗵嗵……”
这次双方到了既定时间,完成了火炮的冷却,都不约而同地开始炮击各自的目标,场面依旧是一边倒,只是荷兰守军凭借城墙的优势可以减少立刻阵亡的可能。
郑芝凤的作战经验十分丰富,给手下的命令就是先让红夷开炮,这样就会让他们的铳手暴露在己方铳弹的射击路线上,要是他们躲起来就很难打伤了。
在开炮时,红夷士兵一定会靠近城墙,如果己方先行开火,那多半就打不着猎物了,所以郑芝凤才想到后发制人的策略。
郑芝凤认为自己也不差那冷却的一两分钟,只要城头的红夷守军敢打第二次,哪怕是提前开火,那么己方战舰便会立即予以还击,还能造成尽可能多的杀伤。
如此一来的话,哪怕是红夷士兵打完就想跑,多半也会被接踵而至的铳弹所伤,总比对着空空如也的城头狂轰滥炸要好得多。
对于这场战争,郑芝凤的脑子还是很清楚的,己方的目标并不是破城,而是要杀敌,要竭尽所能地消耗城堡内的守军士兵。
守军仅有千余人而已,只要每周都可以让红夷守军损失一百人,那么两个月之后,守军必然不战自溃,不用再来炮击,便会主动缴械投降了。
用最为低廉的成本来实现最终的目标,是最为明智的行为,郑芝凤便要如此行事,他也不希望郑氏集团因为收复而大伤元气。
往后还要面对东印度公司的大股援军,故而开打之前便要筹谋以后的事情,做好万全准备,以应对不时之需。
“嘶……倒是坚固啊~!”
用千里镜望见比首次炮击效果好不到多少的情况之后,对于怎么敲开这个西洋龟壳,郑芝凤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第二次炮击,郑军铳手已经比初次打得更为精准了,凿在城墙上的铳弹接近上百发之多,可是红夷的城堡确实如他们宣扬的那般牢靠。
郑芝凤能看见己方的铳弹径直打向目标,有的更是嵌入墙体内,然后攻势便戛然而止了,并没有得到想要的预期效果。
热兰遮城堡修筑地十分高大,墙体表面积极大,想要命中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想要用炮击的办法来轰塌城墙,却是异常困难的事情。
构筑在城堡四周的小碉堡倒是不那么坚固,可是体积较小,铳弹并不容易直接命中,只有那么十几枚能够打中,均分分到每个小堡,不过三四枚而已。
据此推测的话,距离将城堡里的红夷打哭、打傻、打怕,貌似还遥不可及呢……
跟随兄长征战多年,郑芝凤还头一次遇到这种事。
对方兵力极少,所以不会主动出战。
己方由于天气原因,也不能上岸攻城。
就这样对射的话,哪怕是数百门重炮,一时半会也拿这座城堡没办法。
眉头不展的郑芝凤站在自己的旗舰思绪良多,一直想到了混沌的硝烟被海风吹尽。
这就是勃尔格拒不认输的本钱,自己想要赢下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若是炮击难以奏效,只能在数日之后,通过陆战来解决掉这个麻烦了。
在意识到炮击或许达不到自己的预期之后,郑芝凤开始觉得太子爷所绘制的那本进攻策略应该有效。
既然太子爷可以获得天机,告诉兄长天文大潮的事情,那么想来太子爷也对如何攻破眼前这座红夷城堡颇有心得。
勃尔格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太子爷早已有了取胜之道,自己不如坐享其成为妙。
“嗵嗵嗵嗵……”
半小时之内,双方便进行了第三次炮战,红夷守军似乎仍旧不愿意轻易放弃反击的机会,在热兰遮城堡里向海面上的郑军战舰猛烈开火。
有两艘战舰相继中弹,郑军舰队自然毫不示弱,用近乎相当于对方二三十倍的火力进行压制,大有泰山压顶之势。11
第424章:被动挨打
进行夜间炮战,对攻守双方的炮手们来说都是一次严峻的考验,由于目标较为模糊,用千里镜方可确定,而绝大多数炮手都只能用自己的肉眼进行瞄准,所以导致射击精度较白天大为降低。
荷兰守军装备的都是重炮,可以发射18磅重的炮弹,用来封锁附近的大员水道,防备敌军舰队经此直接突入大员湾。
只不过他们所打击的目标的防御力也是相当之高,除非命中对方舰队之中战力最为孱弱的广船,换作封舟、乌尾船、大鸟船,并不会因为中弹而立即丧失战力。
扬森上校倒是想用一枚炮弹击沉一艘敌舰,但这明摆着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基本上是能打着什么就算什么,打不着也是无奈,只能寄希望于下次开火能够命中目标。
更重要的是,由于天色昏暗,而且火炮所需的冷却时间很长,目标在此期间早已移动一段不短的距离,每次开火都需要重新进行瞄准,难以让火炮持续对一个目标进行射击。
明帝国的一艘大中型战舰即便在抗沉性方面逊于荷兰战舰,可仅仅被一发炮弹命中的话,也是很难直接沉没的,也就是伤亡几名乃至十几名水手罢了。
面对海面上横行的上百艘郑军战舰,守军只能用不到二十门火炮来进行抵抗,说来让热兰遮城堡里的士兵们都觉得可笑,但却是正在发生的事情。
狡猾无比的郑一官让他的舰队只从一个方向对热兰遮城堡发动进攻,这就意味着城堡另一侧的防御火力就完全成了摆设,如果不将炮车推过来的话,它们都将成为此战的看客。
好在扬森上校经验丰富,指挥得当,在开战之初便命令士兵将另一侧所能推过来的炮车都调到北侧来加强火力输出。
不过他万万没料到,这招对付郑一官的舰队并不管用,对方不但拥有绝对的火力优势,而且还采取了后发制人的战术,就是让守军先行开火,而后进行反击。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首先是能够让郑军炮手利用城头荷军火炮发出的火光进行二次瞄准,其次就是可以快速打击荷军的炮手。
因为除了发射时,为了防止遭到炮击,守军的火炮与炮手们并不在炮位上,而是在靠后的位置进行装填,只有在开火前才将火炮推至炮位准备发射。
不论是半月堡还是棱堡,每个堡垒的炮位只有三个,想要让从南向推过来的火炮开火射击,就必须等待原有炮位上的火炮发射完毕之后,再将炮车推入炮位。
然而郑军在守军首次开火之后就会发动反击,这直接导致准备二次开火的守军炮手们遭到了迎头痛击。
尤其是内城的密特堡与甘博菲尔堡之间的半月堡,由于其位置处于中间,最容易被郑军瞄准,使得在第三次交锋时,该堡接连被四枚炮弹命中。
半月堡的女墙连同炮手的半截身子都被打到了半空,被炸飞的砖头犹如雪花般纷纷扬扬的落下,仅仅一次齐射,郑军便几乎摧毁了这座半月堡的女墙部分。
但想要借此而撼动半月堡也绝非易事,整个热兰遮城堡都被构筑地非常坚固,在设计建造之初就考虑到了来自海上的严重威胁,所以抵挡敌舰重炮的攻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夯土地基就是为了在提高城堡防御高度的同时,用以吸收炮弹的大部分动能,避免城堡主力被敌军舰炮直接摧毁,导致城墙垮塌,让敌军士兵从缺口处涌入。
“报告上校先生,我军阵亡十人,受伤二十一人!”
随着炮战的持续,郑军的火力输出变得非常犀利,第三次炮击给守军造成的杀伤几乎等于前两次之和。
三次炮击加在一起,守军士兵已有十七人在炮击中丧生,另有四十五人遭到不同程度的创伤。
打了不到一个小时,郑军就让扬森上校损失了超过一个连的士兵,这让他极为恼火,却又无计可施。
他的部队根本就不是用来跟庞大的郑军舰队进行正面交锋的,只不过被东印度公司派来弹压大员地区的土著而已。
扬森相信就算是骁勇善战,纵横欧陆,曾经数次击败西班牙帝国部队的莫里斯亲王在这里指挥不到一千守军和一千珉兵进行防御,也是一筹莫展。
对面的郑军带来的火炮就超过了一千门,兵力更是他们的十倍有余,更糟糕的是守军近期还不可能得到援军的帮助,几乎就是一支在角落里被遗忘掉的孤军。
荷军或许在本土可以凭借遍地修筑的棱堡与新式战术取得一个又一个辉煌胜利,但是在东方,一切获胜的前提条件都不具备,只能凭借毅力与耐力来拖延时间,仅此而已。
扬森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守军士兵都会对是否可以坚守大员产生怀疑,最后在敌军的长期围困之下,内心只会剩下无助与绝望。
之所以可能会有这样的想像,就是因为守军面对的敌人非同一般,是整个东方海域的王者和霸主。
郑一官的舰队战力逊于西班牙无敌舰队,可他们都是在本土作战,从金门到大员,距离还不足三百公里,随时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兵力与物资的补充。
只要这位伯爵愿意,他的舰队就可以每天都来大员湾“逛一圈”,用成千上万发炮弹向热兰遮城堡里的守军“问好”。
不需要怀疑郑一官是否有能力和财力这么做,郑氏本来就是一个集贸易与军事为一体的武装集团,所持的武器数量比欧陆的一个国家的军队装备的还要多。
囤积的danyao更是无法想象,随时可以发动一场数万人规模的战争,放在欧陆就是各方争相拉拢的对象。
即便出现danyao缺口,也完全可以从琉球购买硫磺,从吕宋的西班牙人手里购买硝石,有了这两样东西,你还会认为郑军会缺乏足够多的huoyao么?
扬森认为经过多年的积累,郑氏集团可以拿出来用做军费开支的白银至少可以达到一千万两之巨,只要郑一官愿意,就能拿出两百万两白银来向西方采购武器danyao。
只要价钱合适,采购规模巨大,那么葡萄牙人愿意卖,西班牙人愿意卖,英国人更愿意卖,甚至可以送货上门,一步到位,帮助郑一官免费培训他的士兵。
大员守军简直就是在跟一个巨人搏斗,重演大卫与歌利亚的故事,只是实力弱小的己方难以发动一击致命的攻击,除非可以击沉郑一官的旗舰,而且要将其击毙才行。
眼下的问题是在黑夜进行炮战,根本就无法识别哪艘才是对方的旗舰,实际上连扬森都不知道郑一官是否在对面的舰队中亲自指挥作战。
守军的反击并非为了击退敌军,只不过是为了拼命自保而已,如果让敌人觉得热兰遮城堡是不可能被攻破的,进而撤退,那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上校先生,勃尔格长官请您过去一下!”
就在扬森还在思索如何应战的时候,勃尔格忽然派人过来请他,没什么重要事情的话,在如此紧要时刻,对方不应该干扰自己指挥作战。
此时,勃尔格正官邸办公室里研究大员岛的地图,烛台的旁边还放着一封写好的信,好像准备寄出,不过从天花板落下的屡屡尘土给盖上了小半截。
“文森特,你觉得他们会在今夜登陆么?”
勃尔格也不打算绕弯子说废话了,直接问起自己最为关心的事情,这次郑一官将整个舰队都调到大员湾,着实把勃尔格吓得不轻。
他对军事方面的事情了解不多,但绝非一窍不通,通常来说,在舰队炮击过后便是陆军登陆作战,勃尔格认为大体上是这样的流程。
“我刚刚观察过,目前他们还没有靠岸的意思,在这方面的情报,我们完全没有获得,所以暂时无法判断对方的真实意图,即便登陆,我们也阻止不了!”
热兰遮城堡的火力只能用来封锁大员水道,远不是郑一官舰队的对手,那位伯爵的兵力极多,即使对整个大员岛发动全面进攻,也损失得起。
相比之下,己方则是能省则省,能躲就躲,硬碰硬的话,那就是自寻死路了,扬森还不打算没坚守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向郑一官缴械投降。
扬森对郑一官的了解不多,从其了解到的个人特点上实在猜不出对方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单纯的炮击倒还好说,挺过今晚就行了,万一是登陆作战,己方就要叫苦不迭了。
一晚上损失两个连,照此计算的话,扬森手里的二十二个连只能坚持十一天,这还是乐观估计,随着战事旷日持久,伤亡与日俱增,守军恐怕连十天都坚持不到就要精神崩溃了。
“那你觉得热兰遮城堡是否能守住?”
勃尔格真是一边提问,一边想替扬森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太想得到心仪的答案了,这座城堡如果失守,就意味着整个大员地区的荷兰军队遭到了彻底失败。
这事传到巴达维亚那边,评议会一定会震怒不已,自己也会为沦为这次失败的替罪羊,要么被永久关押,要么被处以绞刑。
“我尽量率部坚持三个月!”
扬森知道这位同僚想要得到的答案,但这个时候很明显不能说实话,否则会对勃尔格的信心造成极大的打击。
他之前也认为热兰遮城堡坚不可摧,等到实战才发现,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只要敌军舰队给予己方足够大的杀伤,那么这座城堡就无人可守了。
固守热兰遮城堡最低的兵力配置是三百人,也就是说,己方可以承受七百人左右的伤亡,但一夜就可能损失两个连的士兵,七百人也就是十四个连,折合七天而已。
依靠珉兵或许还能抵挡一段时间,但绝对达不到三个月之久,在从巴达维亚北上的援军舰队抵达这里之前,热兰遮城堡极有可能已经易主了。
“好!好!这就好!不管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确保城堡不失,我可以给每位军官及士兵开出相当于平时三倍的薪水!”
扬森就是勃尔格眼中的救命稻草,这时候哪怕仅仅剩下一丝希望也要死死的抓住,这座城堡就是他的性命,城堡被攻陷,他的性命就堪忧了。
“我已派出传令兵,将守卫镇上的一个连以及所有珉兵全部调到城堡里,恕我直言,此时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由于大员镇并不是一座城防型城镇,连城墙都没有,完全无法抵挡敌军舰队的炮击,继续固守那里就等于将一千珉兵白白送给郑一官作为他的战果。
扬森担心在炮击之后,敌军会直接选择从大员镇登陆,并以此为前进基地,对热兰遮城堡展开围攻,所以必须尽早收缩防区,将仅存的有生力量集合起来,加强城堡的防御实力。
“……最坏的打算?好吧!”
勃尔格根本就不愿意听到这个词,可扬森已经说出口了,他也就只能接受了,实际情况恐怕也是这样。
大员镇已经在敌军舰队的炮击下变得火光冲天,虽然用望远镜还能看到闪动的人影,可多半也是在呼救与逃窜,珉兵用火qiang是绝对没办法与敌军的战舰对抗的。
无需亲自前去视察阵地,勃尔格坐在办公室里就能想象得到现场的凄惨情况,因为热兰遮城堡这边的遭遇况且如此,大员镇那里的情况只能更加糟糕。
勃尔格既不想让出大员镇,更不想放弃热兰遮城堡。
可当下的态势是他不想给,郑一官却主动上来抢!
真是一个可恶又可恨的海盗!
看来西班牙人痛恨德雷克是情有可原的,上来就想吃现成的家伙在全世界任何角落都是不受欢迎的。
在勃尔格眼里,尼古拉斯一官的恶劣行径已经跟著名的海盗头子&海军中将弗朗西斯德雷克相当了。
德雷克或许还会对他的劫掠行为遮遮掩掩,但郑一官是明火执仗前来攻城略地,更是自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
偏偏己方还无法将敌军击退,这更让勃尔格感到窝火与沮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郑军舰队逐步摧毁距此不远的大员镇。
这场战争不是他想要的东西,发动战争的人更是不请自来,面对这样实力强悍的不速之客,勃尔格真是觉得无比头痛,自己连送客的权力都快丧失掉了。
“看来,我们击退来犯之敌的希望,真的可以寄托在那场风暴上了!”
扬森说话的口吻有些戏谑,但己方即将失去大员镇,面对敌军的疯狂进攻又无计可施,只能祈求上天保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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