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中暑父子
打了败仗就扭头跑路,这是义军将士们最为擅长的事情了,连八大王都不例外。→+八→.八**读书,.↓.o≥
攻城时还要把总们一顿大骂,用督战队压阵,士卒们才能组织起行之有效的进攻。
但到了逃命的时候,无须任何人提醒,大伙跑得比兔子还快,就像背后有老虎在追赶他们似的。
杨世恩的手下总计就扔了一百个zhayao包,而且以炸伤的贼兵居多,真正当场便被炸死的其实也就只有百十来个而已。
对城根底下的贼兵们来说却跟遭遇了晴天霹雳一般骇人,因为守军投掷的精准度是非常高的,专门往人堆里扔,他们想要躲闪都来不及。
在让城头的士卒们投掷zhayao包之前,迫击炮营的副营长刘奔是给他们指点过相应的技巧的,这玩意可不能瞎扔。
尤其是在城下遍布贼兵之时,要扔就要往贼兵密度最大的地方扔。
哪里密度最大?
当然是云梯周围了!
想要登城,便要通过云梯攀爬上来,否则是根本无法登上高大的襄阳城头的。
找云梯也很简单,通常云梯都要高过女墙,这样才能便于进攻一方的士卒们登城。
守军士卒只要找到了这个三尺来高的搭头,就很容易识别云梯的具tiwei置了。
顺着这个搭头的方向投掷过去,不说炸翻二十人,也能有一半左右的收获。
实际情况也符合刘奔的预期,能够在片刻工夫便撂倒千八百人,便足以震慑城下的贼军了。
杨世恩对当下贼军兵力规模尚不清楚,守军兵力也很有限,贸然出城迎战便会遭遇贼军合围的可能。
若想要退敌,便只能固守待援,在洪少保的大军尚未回援之前,能够守住城头便是胜利了。
但若不想让贼军占据城头,便要将其击退,否则陷入短兵相接的苦战的话,襄阳城早晚有被攻陷的可能。
刘奔想的就简单多了,丁亮在去姜名武那里之前便特意嘱咐过他,若想退敌,最为便捷的办法就是给予贼军巨大的伤亡,尤其是在短时间内。
这是太子殿下在京城训练炮团时,给连以上级军官多次强调的内容,不论是野战还是守城,都要抓住机会,才能让己方以最小的代价实现目的。
刘奔将所学到的知识运用的很好,也让杨世恩刮目相看,从城头投掷到远处炮击,光是城南这里便有不下一千五百人以上的斩获,着实不小。
守军损失微乎其微,不足贼军的两成,多半还都是受伤,战殁者屈指可数,伤兵已经得到了城内医师的及时救治。
经此一战,见到贼军被杀得丢盔卸甲,抱头鼠窜,使得军心大振,士气高涨,杨世恩认为襄阳城一定可以固守到洪少保回师。
与城东的姜名武所部不同,杨世恩这里并未等到贼兵大部分渡过护城河才发动反击,而是为了确保城头安全,见到贼兵来的差不多了,就开始投掷zhayao包了。
故而战果虽说不小,却没有姜名武所取得的那般丰硕,杨世恩是满意这样的结果的,能够大败贼军便符合他的初衷了。
但毫无疑问,是役张化龙是损兵折将,大败而归,五千五百人马最后就回来三千多,余下的两千多,要么已经留在城池附近了,要么直接是跑散了。
“化龙,我部如何行事?”
副手王自羽见到此番攻势受挫,人员军械折损严重,也担忧起来,如此回去禀报八大王,就显得有些无能了,可当下他们这部人马的情况确系如此窘迫。【∞八【∞八【∞读【∞书,.︾.o@
“一切责任皆由额一人承担,额自会向大帅请罪!”
作为攻城的主将,张化龙当然知道自己是无法推卸责任的,狡辩只能显示自己的无能,如何惩处自己,便由八大王定夺好了。
“报~!将军,城东三将军进攻受挫,所部遭遇大败!”
张化龙还在想,若是张文秀那里得手,今后自己便再无独当一面的机会了,最多给大帅的四位义子打打下手罢了。
可当他如此设想的时候,探马便报告了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战报,这便意味着义军发动的双向夹击攻势已经算是失败了。
从列阵到溃败,前后也就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主要是的原因就是攻城过程过于短暂,义军就被从城头丢下来的zhayao包轰得找不着北了。
溃败也算是坏结果里最好的一个了,若是再继续强攻下去的话,那就连溃败都不大可能了,两路义军人马在城根底下就会被守军给聚歼掉。
是役义军投入攻城行动的总兵力为一万一千人,当下遭遇了一场惨败,也还有五六千人马能够收拢过来。
算得上是伤筋动骨了,距离全军覆没还远得很,若是能够修整些许日子,重整旗鼓的话,倒是还能与官军再次交锋。
只不过对手并不打算给连折两阵的八大王翻本的机会……
“弟兄们!随本将冲至城下!”
临近晌午之前,襄阳城西北方向约十里开外之处出现了斗大的罗字将旗,在用千里镜查看过贼军防线之后,觅得一处破绽,便号令手下向南冲杀过去。
一时间,沿着汉水南侧岸边的滩涂赫然奔腾着千军万马,犹如一股势不可挡的滚滚洪流,继续向南倾泻而去,这便是洪承畴派来的前部先锋罗岱所统领的五千马卒。
在探马报告前方发现贼军设置了壕沟路障,且兵力不下五千,还配有不少马卒之后,罗岱便决定避实击虚,若是能够找到其防线的薄弱之处,便先行冲破。
他此行的首要任务并不是与贼军交战,而是要先冲到襄阳城下,查看这座城池是否还在官军手中。
若是尚未被贼军攻陷,便要派出飞骑尽快禀报给洪少保,用以决定下一步的进兵目标,否则便要尽快夺回襄阳城了。
从南方传来的阵阵炮声来推测,罗岱认为贼军仍旧在大举攻城,襄阳城虽说是朝不保夕,但只要还在官军手中便是利好。
不能将自己的推测禀报给洪少保,还要亲自到城下查看一番,免得判断失误,自己便有误导军机大事之嫌了。
为了让罗岱尽快驰援襄阳,洪少保可是将杨国柱、刘国能、李万庆这些总兵麾下的马卒抽调过来,临时拼凑出了这五千马卒。
作为平叛大军的急先锋,統一交给罗岱指挥,马卒驰援比步卒要快得多,洪承畴也是担心襄阳城这边的安危。
在接到襄阳知府王承曾、兵备使王瑞柟、副将杨世恩从唐通及姜名武那里得到的情报之后。
虽然贼军主力尚未被发现,可洪承畴不敢有丝毫的轻敌大意,先与诸位总兵商榷了一番,想定便下令罗岱率领马卒援军先行一步。
若是接到稍后的情报,再行更改,假如贼军当真如襄阳文武官员预料的那般前来攻城,便要火速回援。
之前,洪承畴看出了向西这路为张逆部下的疑兵,但对于贼军主力的真实进兵方向与下一个目标,他还非常踟蹰,犹豫不决,无法判断真伪。
真能在襄阳城下截住张逆主力的话,那距离全歼这股贼军也就为期不远了。
好在临行前不但叮嘱了张逆可能派出细作,实施里应外合的计策,还留下了一个迫击炮营及数千人马。
只要城内的文武官员没有懈怠,严加防范,张逆的计策便不会管用,凭借城高池深的优势,坚持三日并不太难。
从谷城到襄阳有一百多里路,洪承畴认为大军行军三日,便可与张逆主力进行决战了。
加快行程,两日亦可抵达,但士卒没有歇息的时间,只恐被张逆以逸待劳了。
不打则已,打便必须稳操胜券才行。
张逆若是听闻大军前来,直接率兵脱逃,向岘山方向逃窜,己方也追赶不上。
故而洪承畴要用襄阳城作为鱼饵来拖住张献忠,还要算好麾下士卒的体能和进兵时间。
全都尽在掌握之后,与数万贼军正面交战,官军才有获胜的可能。
倘若是役战败,只怕在年内都无法重创张逆所部了。
而且张逆若是乘胜进军武昌,湖广巡抚方孔炤那里的压力便会陡增了。
洪承畴还顾不上方孔炤,必须想方设法将张逆所部人马留在襄阳附近才行。
通过这封书信,洪承畴还知道唐通所部已经被张逆聚歼在山里了,姜名武部倒是还算齐整,在城中固守了。
至于杨御藩与牟文绶这两路人马,据姜名武说,所部在山中发射了信号弹,但并未得到了对方的回应。
南线负责阻击张逆南下的四位总兵,一位战败,一位退守,两位暂时失踪,可是让坐镇谷城的洪承畴很是纠结。
若是在大军拔营之前还联系不上这二人,洪承畴便决定自行率军去迎战张献忠,定要拼个你死我活!
当然,在临行之前,洪承畴还要解决一个棘手之人。
不是年初归降的刘国能或李万庆,更不是杨国柱,而是……
“刁协戎,可是让本帅好等呀!”
北线的四位总兵进兵的路程比洪承畴要短不少,可是抵达谷城的时间却比他要晚了整整一天一夜。
苗有才与冯举算是快的,马科说己部人马皆为北人,眼下进入湖广酷暑难耐,麾下士卒有不少都中暑了,故而来得迟了。
可是常年驻扎在南方的左良玉一部来的居然是最晚的,而且前来面见都帅,他就派了一个副将。
这位总兵先是在汉水北岸扎营,然派副将刁明忠过来报告自己和儿子都已经中暑,无法前来报备,还望都帅大人见谅。
“我部路上遭遇瓢泼大雨,加之山体滑坡,行军艰难,因故耽搁日程,望都帅海涵!”
刁明忠只得将事先编好的借口说给洪承畴听,希望对方能够宽宏大量,不计前嫌。
左良玉收了洪少保打赏的五千两银子,儿子左梦庚还被擢升成为副将,可是他并不愿意给洪少保冲锋陷阵。
起码这次与张献忠作战,他要跟在大军后面捡便宜,因为心里还在忌恨洪少保将罗岱提拔为总兵,分出去了千余名士卒。
罗岱是左良玉麾下第一勇将,每战必身先士卒,令贼军攻势屡次受挫,如今没了罗岱,左良玉当然不好受,这不是给点银子就能充抵的事情。
“嗯嗯!协戎无须多虑,本帅了然!”
洪承畴和善地应承了一句,心里则想起了临行之前,太子殿下对自己的一番耳提面命,核心内容只有一句话——左良玉不能留!
看过仙界军师刘伯温对此人的测算之后,洪承畴起初还希望左良玉能够老老实实地听候差遣,自己并不打算将其归类为刘泽清之流。
若是在围剿张逆所部人马之时,左良玉能够卖力出战,说不定圣上还念及其战功,可以网开一面。
如今可倒好,左良玉明显不愿迎战张献忠,故意落在四位总兵最末,其人骄横跋扈不说,听说还在进兵的路上抢夺百姓财物,尤其可恶。
洪承畴还想留在战后再行处置左良玉,但很显然,对方并不打算给自己这个面子,都开始装病了。
看来这个左良玉真就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完全留不得。
既然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了!
与其留着左良玉影响大军作战,不如先将其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洪承畴给左右亲兵使了个颜色,属下会意,便大步上前将刁明忠拿下捆绑起来了。
“都帅!为何抓我???”
刁明忠大为不解,高声呼喊,身子不停的挣扎,奈何两边的亲兵也都是魁梧之人,力气甚大,令他根本无法挣脱束缚。
“莫急,本帅也是为你着想,左良玉蓄意谋逆,本帅打算斩草除根,若是你未被牵连其中,自然无需多虑!此为太子殿下赐予本帅的秘招,与仙界军师刘伯温对此獠之测算!”
一言不合就要号令诸多总兵对左良玉动手,即使洪承畴有尚方宝剑也无法服人,众口铄金,还要拿出相关凭证才行,更何况是太子要杀他,这才是正主。
诸位总兵官看完之后,皆露兢惧之色,他们不敢相信左良玉在五年之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疯狂扩军,顺江而下,进攻楠京,分明是想要谋朝篡位了。
洪承畴有圣旨、有密信、有尚方宝剑,眼下左良玉还“中暑”了,众人都知道这是借口,否则怎么可能一对父子同时中暑?怎么不说是被冰雹给砸伤了呢?
马科所部的进兵路线距离左良玉的较为接近,可路上也不曾遇到瓢泼大雨的情况,天空异常晴朗,想被雨水淋到都是白日做梦,难不成人家那边是晴天下雨浇王八???
“诸将可有异议?”
洪承畴环视了一番之后,便询问起诸多总兵的意见。
“末将听从都帅吩咐!”
杨国柱算是从京城带来的嫡系人马,也知道这里面的故事,便率先带头。
“……末将亦听从都帅吩咐!”
有了带头的,其他五位总兵官便没了退路,也只得硬着头皮,跟风答应下来。
左良玉蓄意谋反,这种事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众人自然要与左良玉划清界限。
不想遭受牵连的办法也很简单,如今左良玉的营盘就在对岸,距离马科、冯举、苗有才的大营并不太远。
所以洪承畴要灭掉左良玉,连渡船都不需要,只要让驻扎在北岸的三位总兵麾下的将士们动手就行了。
左良玉被罗岱分走了千余人,眼下兵力也就四千上下,若是这三位总兵官联手还不能将其诛杀,那就算是嫌疑颇大了……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351章:围杀左贼
“马科、冯举、苗有才听令!”
既然诸将没有异议,洪承畴便决定趁热打铁,一举剪除己方阵营里的这匹阳奉阴违、刚愎自用的害群之马了。∷八∷八∷读∷书,.
若是今日不除掉左良玉,只怕日后会生出其他祸端,该人勾结贼寇攻陷城池也不无可能,故而必须快刀斩乱麻,方可解除后顾之忧。
“末将在!”
三位总兵心中已然猜到了洪承畴的决定,暗自叫苦,这流寇还没等遇到,官军内部就先开始火并了。
这可真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棘手得狠。但洪少保有尚方宝剑与圣旨、密信,他们又不得不照办。
“本帅命尔等各率本部人马进攻左獠营盘,不得有误!本帅先与三位总兵每人五千两银子,作为激励。事后,按照各自兵马规模再行奖赏,但务必不能叫左氏父子趁乱逃脱!”
太子有言在先,在年底之前,洪承畴这里每个月均有三十万两的军饷,这笔巨款都由他一人来决定如何花销与分配。
这就等于拿捏住了其麾下诸多总兵的七寸,有了饷银,万事都好说,缺饷少粮,事事都难办。
在分兵之前,经过洪承畴现场核实,左良玉所部原有五千六百余人,上报兵马数额居然高达一万两千。
其中的差额自然被这位总兵官吃了空饷,被擢升为总兵的罗岱向洪承畴禀报,之前左良玉一直这么干,只是无人敢管而已。
被罗岱分走了一千五百人之后,左良玉所统领的兵马仍旧有四千余人,每月开销近万两,从五月至年底,该部便要消耗掉至少八万两银子,粮草与danyao另算。
洪承畴是不想再将一大块肥肉去喂这只养不熟的白眼狼了,与其那样,莫不如将这笔银子发给其他总兵,作为消灭左良玉的甜头。
“末将遵令!”
既然洪少保奉太子之令要灭了那厮,而且还当面给了自身相当大的好处,这三位总兵也就愿意奉命行事了。
在信阳汇兵之时,洪承畴对麾下十二位总兵带来的人马都进行了详细的清点。
而在眼下三部人马之中,马科所辖的兵力最多,高达一万六千余人。
冯举其次,不过兵力还不及马科的一半,仅有五千八百来人。
苗有才带来的人马最少,只有三千五百余人而已。
可以说冯举与苗有才的实力加起来还不如马科,也就相当于人家兵力的一半左右。
正缘于此,洪承畴才没有将赏银金额一刀切,而是定为两半。
一半在事前发放,按照三人的官职来奖赏,金额自然是平等的。
另一半则是在事后发放,标准便是各自麾下的人马数量。
若是都给三位总兵每人一万两银子,那马科肯定决定自己亏了。
余下那两位倾巢出动也不过是他麾下人马的一半多而已,他决计不会全力以赴的。
考虑到这点,洪承畴才开始威逼利诱,有的放矢,既要迫使三总兵卖力去打左良玉,又要让他们明白这么做的好处。
对洪承畴来说,这也是无奈之举,他也不想没等打流寇,就先对自己人动手,可左良玉做的已经很是过分了。
照这么发展下去的话,恐怕过不了五年,左良玉便要学那王朴,在某个地方自立为王,进而鱼肉周边地区了。八八**读书
这并非是危言耸听,如今皇帝仙游,太子监国,左良玉连万岁爷都不放在眼里,又何况是黄口之年的太子呢?
而且洪承畴很害怕左良玉伺机率部窜入勋西地区,在孙传庭尚不知情的前提下,伏击了某路官军人马。
若是左良玉与勋西地区的流寇里应外合的话,那孙传庭恐怕要遭致一场惨败了,而这与自己决计脱不了干系。
所以当下万不可养虎为患,不但要趁早将左良玉剪除,还要将麾下的四千人马悉数留在原地,死活不论。
在大帐之中,马科所部的兵力与战力仅次于刘国能,更重要的是,由于进兵路线与左良玉相近,马科扎营的位置距离目标仅有五里之遥。
洪承畴便让马科派兵从正面强攻左良玉大营,而冯举与苗有才从两翼迂回包抄过去,切断左良玉的退路。
为了给马科打气,洪承畴还让杨国柱将麾下的一个迫击炮营渡江北上,配合马科部的进攻。
洪承畴已然深知这款武器的威力与性能,其射程超过佛郎机,射速又大大高于红夷大炮,铳弹威力丝毫不逊于西夷火铳,且重量极轻,便于士卒搬运。
用小船便可将此炮运过汉水,到了对岸,放在驴子背上便可驮运,若无牲畜,人力亦可转运,翻山越岭不在话下,着实机动迅捷,乃是守城与野战的不二之选。
“父亲,洪承畴着急各路总兵商讨围剿流寇之策,贸然不去会不会……”
左梦庚还在大帐之中与左良玉思索对策,只不过洪承畴要对付的是流寇,他们父子二人要对付的则是洪承畴。
“为父觉得洪承畴此番来者不善,先是擢升了罗岱,分走我部千余人马,而后又清点我部人马,断我父子取财之道,若是长此以往,为父岂不被这洪承畴给拿捏住了?”
洪承畴在厉害也不过是个无兵的文官,即使手里有可以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左良玉也不害怕。
他可不会像毛文龙一样,傻乎乎地把自己的脑袋递过去给人家砍掉,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父亲的意思是……”
左梦庚对此非常担心,洪承畴在陕茜剿寇手段狠辣是出了名的,这么得罪人家,只恐时候修补关系都来不及。
“按照以前的兵马数额,每月给予我部两万两银子,便可听其差遣,否则为父便让兵士自行取之!”
洪承畴不是有钱了么?
那正好,将之前砍掉的空饷份额都补上,这样他便不做计较了。
否则你剿你的寇,我部将士自有安排,双方各干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这……洪承畴能同意么?”
左梦庚闻言顿感父亲提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了,更何况对方是洪承畴,虽说是个文官,可决计不是吃素的货色。
“哼哼~!为父只不过提了个要求而已,同意与否便是他洪少保的事了!”
左良玉知道围剿张献忠所部流寇在即,洪承畴十有九九是不敢冒着后院起火的风险,断然拒绝自己的要求的,实在不行便打个折扣,每月给自己一万五千两好了。
多出来的五千两便落入自己的口袋里,一年下来便是六万两之多,用这笔银子可是能招来数百名忠心护主的亲兵呢,余下的银子可以供他们父子花天酒地了。
“……父亲大人言之有理!”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父亲说的话便是左家的意思,这支部曲说是左家军也不过分,不论对内如何商量,对外只有一个声音,那便是父亲左良玉的口径。
思前想后,左梦庚都认为洪承畴不会这么轻易答应下来,中途或许会有波折,可父亲的口吻不容更改,他也就只能暂时附和过去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左良玉对于罗岱之事仍旧耿耿于怀,而且先有罗岱,后有空饷,此二事已成了他的心病,更咽不下这口气,必须找个机会讨回面子。
先让副将刁明忠过去探探洪承畴的口风,若是还算和善,同时答应了自己的条件,将银子顺便送过来,那便可以大事化小了。
否则,自己便先行率兵返回邓州,然后北上去往南阳,等搜刮完毕,再去往汝宁府转一圈,剿寇之事就恕在下无暇奉陪了……
此时尚未有称王称霸想法的左良玉万没料到太子已经对自己有了杀心,洪承畴虽然可以忍耐其一时糊涂,但耐心也是极其有限的。
将刁明忠派过去打探,看似没有危险,实际上却是一招败笔,直接激怒了对其一忍再忍的洪承畴,让后者下定决心,要立刻斩草除根,免得后患无穷。
“报~!启禀总戎,大营以北、以西五里处,均发现大量马卒!”
左氏父子一直在营帐里饮酒商议对策,等待刁明忠回来报告,再行决断,只是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人,却等来了一个坏消息。
“……哦?当真?”
左良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背后居然还藏有两股不明身份的人马,上不清楚对己部是否怀有敌意。
“以北马卒打着苗字将旗,以西马卒打着冯字将旗!”
很明显,这是冯举与苗有才那两个混帐,此举说明对方已然是对自己不怀好意了,左良玉只能尽快思索相应的对策。
“报!总戎,大营以南的马科所部正向我军营盘前进,兵力不下万人!”
冯举与苗有才的兵力倒是不算太多,马卒加起来也只有两千多而已,但眼下拥有上万人的马科从正面扑过来,左良玉便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了。
“父亲,他们这是要对我军如何?”
左梦庚听到如此情报都有些惊呆了,面对三向合围,若是真的打起来,他们肯定是腹背受敌,定然不会好过。
“我儿还看不出来么?洪承畴要拿为父开刀了!传我将令,全军立刻备战,向北推进,遇敌务必拼死一战!”
形势已然很明朗了,左良玉也知道这事八成是洪承畴的意思,否则其他三位总兵可是不敢私自对己部发动围攻的。
比起南边的马科,西、北面的那两路马卒应该还算较为弱势一些,全军发动猛冲的话,说不定还能杀出一条血路出来。
左良玉是不会坐以待毙,束手就擒的,不等马科率兵杀入自己的大营,他就直接带着麾下士卒从营盘北侧杀出。
千余马卒在前,身后是三千步卒,若是能够全部逃出升天最好不过,步卒逃不掉的话,那也没办法,留得马卒便可东山再起了。
“洪贼心胸狭隘,不容我等活命,郎儿们随本将杀到邓州去,银子、女人皆唾手可得!”
前面有两千多马卒拦住去路,左良玉知道这将是一场恶战,便直言激励麾下士卒,务必敢打敢拼,这样才能去目的地享受荣华富贵。
两边都是明军,盔甲、兵刃都是一模一样的,为了识别身份,平叛大军的三路人马特意让将士们在肩头都系了一条三角黑巾,不然很容易误伤己方人马。
“冲啊!都给我上!宰了这群拦路虎,去邓州享福啊!”
左良玉麾下的将士大部分都跟主将的德行一样,属于披着官军外衣的土匪山贼,打着剿寇的旗号,洗劫百姓、鱼肉妇孺的事情没少干。
张国维任巡抚时曾多次遣左良玉率部进山剿寇,左良玉都装聋作哑,按兵不动,恣意抗命,反而是放任手下在驻地劫掠妇女,杀良冒功之事更是没少干。
在汇兵的时候,洪承畴还接到了来自地方上的关于左良玉所部盘剥乡里的罪状,只是暂时被压下来了,没有追究左良玉的责任而已。
左军将士既不想严守纪律,更不想被洪承畴派来的兵马给宰了,还想着继续过着无法无天的快活日子呢,自然会听从主将号令,拼命搏杀了。
鉴于当下敌我态势,左良玉决定自己与儿子左梦庚作为全军先锋,由参将郝效忠率一百马卒负责开路,副将张琮带着三百马卒在后方接应步卒跟进。
卢guangzu、李国英、张应祥、徐恩盛等将领率领步卒各营紧随其后,起兵之前,左良玉特意叮嘱诸将切勿恋战,以破敌挺进为上。
“左良玉公然抗命,所犯死罪,切勿叫其走脱!不论死活,但凡擒获左氏父子之一,皆可赏银五千两!”
冯举与苗有才本来还不想为难左良玉,可是那边洪少保已经开价了,这爷俩价值一万两银子,谁能擒杀,赏银就归谁,那他们就不能再客气了。
屡次抗命不尊,还跟洪少保作对,此番又被太子给惦记上了,这左良玉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既然嫌自己命长,那就就此来个了断好了。
为了拦住亟待突围的左军马卒,冯举与苗有才麾下的马卒还特意拿来了步卒所使用的长qang,争取在二马即将错镫之时,直接将对方刺于马下。
弓箭倒是也都背着,但左军马卒,尤其是亲兵人人皆披重甲,除非极近距离,否则箭簇难以贯穿。
在两军交锋之前,都不清楚对方的马力如何,可否能寻觅出破绽,对负责阻击的部曲而言,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够留下左氏父子便是好的。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左良玉是绝对不想跟对方短兵相接的,甚至连打个照面的想法都没有。
因为他知道前面的追兵不多,可是身后马科的部曲可是一大群啊!
那位总兵官麾下的马卒少说也有五六千,比己部兵马总和还要多。
马科的大营距离己部营盘还最近,简直可以用“拍马杀到”来形容。
这要是被马科带人从后面追杀上来,只怕自己就再也去不了邓州。
他更担心的是自己与三位总兵没什么深交,也就意味着对方会下死手的……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352章:逃往邓州
冯举与苗有才奉命截断左良玉的退路,但面对困兽犹斗的对手,这两位总兵是不会亲历亲为的,以免自身再战殁于乱军之中,只是委派了部将前来阻击敌军。6八6八6读6书,.□.≠o
两部人马加起来不过两千而已,面对一千多志在突围的左军马卒并无多大胜算,而且命令是死的,人是活的,执行命令的人也没打算现在就战死沙场。
干这种事,还是最好避免两军面对面的冲杀,以追击掩杀为妙,这样可以尽可能地减少己方的人员伤亡。
这是冯、苗两位总兵在下令之后特意叮嘱过的,他们没有马科那么大的实力,只要能够击杀左良玉父子,且能少折损些兵马便算是可以交差了。
其他左军将士死活倒是没那么重要,放跑一些也无伤大雅,以他们部曲的马卒规模,眼下也没那个能力将左军将士一网打尽。
“左贼休走!”
见到左字将旗,两路人马里的将领便立刻高声断喝起来,然后便打马扬鞭的从对方的左翼追击过来。
双方相距不下一里地,而且马蹄声密集,士卒的纵马之声不绝于耳,喊破喉咙对方也不见得能听明白。
但众人知晓汉水以北仍旧有河流横亘大地上,若是河水过深,左良玉又找不到渡船,便只得逆流而上了。
在陆上列阵,示意截杀,而故意留河边的一条通路,就是要让突围的左军从此跑路,这样才能使猎物落入陷阱之中。
所以随后掩杀这招在最后还是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的,待左良玉走投无路,众人便可一拥而上了。
“速速扔掉全部旗帜!”
眼见追兵越来越近,左良玉真是心急如焚,骑在马上焦虑万分,倘若对方像条疯狗一样死咬不放,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旋即扭头一看,只见不少士卒还拿着己方的旗号,左良玉便勒令部下抛弃一切能让对方识别自己身份的旗帜,能到两军混战时,凭借这身明军行头,自己说不定还能蒙混过关。
该死的洪承畴!
我左良玉为朝廷里下赫赫战功,匹夫安敢如此待我!
待老夫东山再起之后,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父亲,身后追兵愈发靠近,我军若沿河疾驰,无法过河,该如何是好?”
身后坠着数千马卒敌人,左梦庚可没时间惦记洪承畴,报仇之事等逃脱眼前此劫再说吧。
“先且沿河查看,找处水浅之处派人试探,若是可行,全军即刻渡河!”
从邓州南下谷城时,左良玉记得要途径两条河流,不过眼下正值旱季,河水并不算深,有的地方确实可以骑马潜行过到对岸。
但眼下这种情况是不允许他再仔细寻找进兵的时候的潜行位置的,不管用何种方法,能够过到对岸就算成功了一半。
左梦庚也不算笨,传令下去询问周遭马卒是否有老家在这附近之人,很快便得到了较为满意的答案:“父亲,有士卒说距此五里的上游有一处浅谈,河水不过四尺深,足以让马卒通过!”
找船过河的话,运输效率极低,一次只能运过去少量的士卒,待他们父子过去,追兵上来,留在南岸的左军将士恐怕就要缴械投降了。
这样一来,即使他们能够顺利抵达邓州,身边也剩不了几个人了,这还如何东山再起,进而找洪承畴报仇雪耻?所以必须找浅滩让全军通过才行。¥♀八¥♀八¥♀读¥♀书,.2≠◆
左良玉闻言极其高兴,看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放声大笑道:“哈哈!好!天助我也,先去往此地,若真是如此便立即渡河,再行赏其二百两银子!”
有了来自当地士卒的进言,左良玉坚信自己能够找到一条活路,甩开身后的追兵,率领众人进入河楠,重新招兵买马。
“对面莫要开弓,恶行皆是左贼作为,我等将士愿降!”
根据左良玉出逃之前下达的命令,副将张琮须带着三百马卒接应本军的步卒。
这条命令本身就有矛盾,人有两条腿,马有四条腿,速度不一致,如何能够且战且退?
若是对方也是步卒出战,左军的步卒或许还有些许机会。
可是马科派来了不下三千马卒,直接就截断了张琮的退路。
对面的兵力是他们的十倍不止,吓得张琮的手下都没了战心。
假若对方是流寇,作为官军或可力战。
如今主将先行脱逃,留下他们作为挡箭牌。
对方人多势众不说,还是洪少保派来的兵马。
张琮所率领的三百人可是没有多少为左良玉赴死的决心,连有这种想法的人都没几个。
左良玉的亲兵都被他带走了,张琮的部曲无心恋战,更不想死在自己人手里,便“深明大义”地放弃抵抗了。
将脏水都泼给左良玉也在情理之中,那些纵兵劫掠百姓,乃至杀良冒功之事都要经过左总兵的许可才行,否则他们犯了事是要被枭首的。
“哼哼!他们倒是不傻!”
对面的马科闻讯便准许了这些左军马卒的投降请求,并没有痛下杀手,首恶必惩罚,说的也是左良玉。
洪少保之前说过,对于此贼麾下将士,只要愿意立即投降,便可继续为朝廷效力,戴罪立功,若是围剿流寇不利,则须二罪归一。
只要将左军余下的马卒给解决掉,剩下三千行动缓慢的步卒就根本无法成功突围了,何去何从都可以由被围将领自行决断。
张琮能立即投降是由于所部兵力太少,抵抗不了多长时间便会被马科的兵马聚歼,而左军步卒将领的态度就有些犹豫不决了。
卢guangzu、李国英、张应祥、徐恩盛等人害怕洪少保在他们投降之后翻脸不认人,抓不到左良玉便会将他们处死,所以不敢轻易投降。
“张协戎,左军退路已断,眼下又被团团包围,本将于心不忍才给考虑时限,此事亦不可顺延!”
马科的耐心是有限的,他并不想对左军大打出手,可也不能允许他们从自己的眼皮底下跑出去。
根据三人之前的商定结果,左氏父子留给冯举和苗有才了,而左军主力就要归他了,最好兵不血刃就将左军将士给迫降了。
“在下不才,愿前去劝解,令其迷途知返!”
张琮知道马科说这话是给自己听的,形势逼人强,事到如今,自己也不得不再走一遭了。
“那便有劳张协戎了,若是成功,本将定会在洪少保前替协戎说话!”
马科也开出了许诺,成与不成都要看张琮的努力结果了,若是对面冥顽不灵,就只得强攻了
“……协戎如何来得我军阵中?”
李国英见到张琮一人一骑只身前来,知道对方的来意,便明知故问起来。
“尔等以身试险,仍旧执迷不悟,抵挡大军,我于心不忍,才前来说明,马科麾下可是有万余兵马!”
眼前这些人都在审慎地打量自己,明显是看不上这个降将的身份,张琮也不介意他们的眼神,若非相识一场,自己归降之后还寸功未立,张琮还不想过来呢。
“左帅无过,而突遭众人围攻,难不成是马科等人僭越,洪少保可知???”
张应祥认为此事极有可能是马科、冯举、苗有才等人看左良玉不顺眼导致的围攻事件,洪承畴怎能在剿寇之际先行惩处左良玉?
“尔等皆为左帅帐下之人,焉能不知昔日左军所作所为?”
两人都姓张,张琮也不好对准张应祥一人进行抨击,而是让大伙好好回忆一番,免得自己干过什么事都给忘了。
“……嘶……莫非……洪少保打算翻旧账?”
除了扯旗zaofan之外,流寇干的诸多恶事,左军大部分都干过,流寇没做过杀良冒功,左军也干过,所以卢guangzu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些害怕。
“洪少保有令,左氏父子罪大恶极,导致珉怨沸腾,必须严惩。左军将士只要忠于朝廷,卖力杀敌,便可功过相抵!”
大家最愿意听到的结果就是将责任都推卸给左良玉,然后让洪少保网开一面,既然如此,张琮就专门挑众人爱听的说。
“可有凭证???”
徐恩盛不相信口头允诺,万一事后洪少保翻脸,大家也瞪眼没辙。
张琮旋即拿出马科给自己的洪少保亲笔信,拿给众人传阅。
洪承畴要灭了阳奉阴违的左良玉,不是要聚歼左军全营人马。
双方能不互相攻杀,没有产生大量士卒伤亡最好不过。
只有这样才能尽快剪除后患,让大军南下回援襄阳,与张逆所部进行决战。
“如何?诸位若是以为麾下士卒或可一战,大可将我杀掉祭旗,与外面马科的上万兵马决一死战,胜了便可北逃汇合故主!”
张琮见到众人还是犹豫不决,便使出了激将法,鉴于双方的兵力对比,他可是不相信这帮人能以少胜多。
马科拥有一万五六千人马,冯举和苗有才加起来也能出兵五千。
三千打两万,对方还有数千马卒助阵,取胜几率真是微乎其微。
就算侥幸趋势,如何能够在对方马卒追杀之下逃往邓州?
少数将领倒是可以骑马疾驰,那大多数步卒该当如何?
张琮不认为眼前众人会抱有壮士断腕的决心,舍弃掉麾下士卒,只身北逃。
诸将面面相觑,也知道张琮说言不虚,确实是这么回事。
逃又逃不掉,打又打不过,好歹对方也是洪少保派来的官军,重新为朝廷效力不算丢人现眼。
“……我等愿追随协戎归降!”
投降是眼下唯一的出路,照信上所言,只要卖力去打张献忠,洪少保便可对大伙既往不咎,这就是众人最大的指望了。
至于老上司左良玉,他死活与否皆与众人无关了,这个鬼世道,自己能苟活下去就不错了,哪还顾得了旁人?
“诸将深明大义,识得大体,本将甚慰,这便送诸位过江与洪少保相会!”
马科做了两手准备,万一张琮回不来了,要么是对面不同意投降,宰了这厮,要么是张琮诈降,死心塌地为左良玉卖命。
他便让迫击炮营在左军正面布置炮位,一旦情况有变,便可立即发炮,为大军进攻提供火力支援。
只是左军终究是些擅长鱼肉百姓的货色,面对如此形势,多半没有一战的勇气,进而选择缴械投降了。
也怪不得他们如此行事,左军从上到下都知道左良玉父子已然失势了,能够早日弃暗投明,给自己寻个出路才是正道。
继续负隅顽抗的话,那就要被外面的人马给围攻了,剿寇死算战殁,身为官军,跟着左良玉被另一股官军给宰了,这算什么?内讧火并???
不管左良玉与眼前这些降将是怎么想的,马科倒是很高兴能够迫降三千多左军将士的,在没大举进剿流寇之前,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追军已近!总戎迅速渡河!”
参将郝效忠已经在对岸眺望了,见到左良玉带兵来到了浅滩,立即招呼起来,此处水深仅为四尺,河水清澈,几近可以看得河底的石头,确系一处上佳的渡河地点。
远处大约半里地的位置变得烟尘滚滚,隐约能够听到“莫让左贼走脱”之类的狠话,左良玉闻声,扭头看了一眼,便急忙渡河。
本营的步卒能否及时跟上,左良玉已然对其不抱太大希望了,张琮所率的三百骑倒是有机会另寻良机与自己汇合。
眼下就这千余马卒可以倚仗了,若是再折损些兵力的话,即便到了河楠境内,想要抵挡官军的追击也很难了。
好在亲兵俱在,他们的坐骑都放着不下千八百银子,有的更是携带了不少黄金,加起来有数万两之多,也是左良玉能够东山再起的本钱。
哪怕辅兵死光了,亲兵都不能死,没了这些护主的亲兵,以及他们身上的家当,左良玉逃回邓州,也无力招兵买马了。
河楠灾珉甚多,等过去之后,定要招募上万人马,先攻开封,后克洛阳,届时自立为王,割据河楠,让朝廷与太子如坐针毡。
既然已经翻脸了,那就做得彻底一些,左良玉也不想再屈于人下了,皇帝已然不省人事了,由年幼太子监国,对自己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天赐良机。
若是借洪承畴剿寇之机,在河楠做大,乃至进兵陕茜与山茜二地,由此改朝换代也说不定,太祖朱元璋不就是借元末流寇四起之时而拥兵自立的么?
既然行乞出身的朱元璋做得,自己这个堂堂的总兵官便亦可做得,甚至比那个姓朱的乞丐做得还要好不少!
能够平安渡河,使得左良玉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只要再过一条河,便能邓州境内了。
为今之计,先找个地方伏击追兵,将其击退之后,再骗开城门,杀入城内,洗劫一番,便可全身而退。
张献忠不是已经复叛了么?
洪承畴八成是不敢放任其坐大,而调动大军来追击己部人马的。
只要他不派兵追来,光凭身后这点兵力,便无法置自己于死地。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353章:山口末路
等到左军马卒从这处浅滩悉数渡河之后,总兵苗有才的堂弟苗有勇,便率近千马卒卷着滚滚烟尘杀奔到岸边了。
这位偏将是很想拿到左氏父子的首级回去领赏的,起码能讨得洪少保欢心的话,今后部曲的粮饷供给便不成问题了。
只是不过左良玉似乎并不打算束手就擒,夺路而逃不说,还在对岸设卡,打算在己部渡河之时来个半渡而击。
位于北岸的左军兵马又前队变后队,郝效忠率三百马卒在岸边阻击追兵,但凡想要渡河之敌,均会遭到岸边左军的弓箭施射。
“……左贼委实可恨!”
己方倒是人多势众,可毕竟径直冲杀过去是要遭遇对方密集的箭雨攻击的,苗有勇并不打算为此而损失掉上百马卒。
就这么眼睁睁地放掉左良玉,他又很不甘心,一边让手下游击在附近寻觅其他浅滩,另一边则让士卒们排开阵势,与左军对峙。
“对面左军将士们听着,左良玉背叛朝廷,现畏罪潜逃,已至穷途末路。洪少保有令,首恶必惩,降者免死。尔等若能迷途知返,可继续为朝廷效力,若是执迷不悟,便将与左良玉同罪!今左良玉命尔等抵挡大军,实则已然抛弃尔等,自行逃命。尔等为如此卑鄙之人舍生忘死,委实可惜,不如尽早归降,追随洪少保进剿流寇,也好功德圆满,不知意下如何?”
苗有勇也不是光会逞匹夫之勇,作为朝廷的将领,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是最基本的能力。
能够说服对岸这些左军马卒尽快归降,总比直接杀过去要省不少力气,而且还能避免发生严重的减员。
大哥麾下本就马卒不多,没等攻打流寇,便因为追击左良玉损失了数百兵马,即便是堂弟,苗有勇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若是能兵不血刃就招降,乃至吞掉这数百马卒,那真是事半功倍,回去也好对大哥有所交代。
郝效忠自认为平素左良玉待自己不薄,到了危急关头,确实应该投桃报李,以回馈总戎对自己的提携之恩。
若是洪少保要置总戎于死地,他多半是不会同意的,可眼下对方人多势众,己方势单力孤,难以力敌,而且自己与麾下将士可以免死,这让郝效忠开始犹豫起来。
他估算对方握有千余兵马,若是不计士卒死伤,从浅滩处迅猛冲杀过来,即使己部可以半渡而击,也难以抵挡三倍于己的敌军猛攻。
打个两败俱伤是最理想的结果,己方多半不但要大败,且自己可能丧命于乱军之中,见到左右众人的眼神都有些飘忽不定,郝效忠便猜到大伙的心思了。
之前众人都是官军,洗劫百姓是手到擒来,进剿流寇也会见机行事,如今己方反倒成了反贼,这就让大伙有点接受不了了。
跟着左良玉真的会有出路么?没人知道结果如何。
这些追兵对左氏父子穷追不舍的话,总戎光凭那四百马卒实难抵挡。
那些号令数万的流寇头目尚且无法力敌官军的进剿,总戎以这点兵马就妄图抗衡,岂不是螳臂挡车?
知恩图报是一码事,带着手下背着反贼的头衔被自己人给砍了就是另外一码事了,郝效忠还不想死得这么窝囊,手下将士也不愿意去给左良玉陪葬。
左总戎的亲兵都被他给带走了,留下阻击追兵的士卒大部分都是郝效忠以及其他将领的亲兵。
这要是打起来肯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战,以一敌三的话,众人非死即伤,保不齐没几个能够活下来的。
郝效忠麾下的三百兵马才如此纠结、踟蹰、犹豫、彷徨,想战又有些后怕,想跑又难以甩掉尾巴。
见到大伙已无战心,各自起了小心思,郝效忠也只能审时度势,从善如流地与手下商榷了一番,结果很简单,那就是投诚。
前前后后磨蹭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借此机会,左良玉应该是跑远了,他们这样也算是“拖住”追兵,报答总戎之前的照顾了。
郝效忠认为如此便与左良玉互不相牵,又能顾及到手下士卒的性命,算是两边都对得起了。
至于左良玉是怎么想的,那他就管不着了,想必这位总兵官此时此刻还在一门心思的逃往邓州呢吧!
苗有勇害怕对方是诈降,而郝效忠也害怕追兵过来趁己方不备而发动偷袭,双方便折箭为誓,好让对方大体放心。
时间是耽误了好一会儿,但总算是没死人,苗有勇问郝效忠左良玉的去向,后者只知道前上司的第一个目的地是邓州。
往北看的话,隔着高低起伏的山丘,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了,苗有勇只得多拍探马,命其沿着路上留下的马蹄印迹进行搜寻。
“父亲,追兵已被甩开!”
左梦庚听到负责断后偏将的吴学礼报告,马上策马来到左良玉近前,只要没了追兵,本部人马抵达邓州便不成问题了。
“……如此甚好!吉人自有天助!”
这郝效忠倒是一员得力干将,用来阻击追兵倒是可惜了,左良玉还在心里为其惋惜不已,只是形势如此,他不得不这般安排。
带出来的这四百骑便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欲要东山再起,便要靠这些亲兵护卫了,不论如何都不容有失了。
既然天佑我左良玉,那便要好好利用一番,先北上邓州,自行取些钱粮,再直插南阳,若能在此地招兵买马,便可扩充实力,据城退敌了。
进入邓州之前,兵马还须经过据此城约七十里的析隈山,再渡过刁河,不过身后没了追兵,时间多少还算充裕,心情便大为不同。
处于安全考虑,左良玉没有选择从光化至邓州,或者樊城至邓州的官道,而是打算走析隈山一线。
走官道的话,己部倒是可以疾驰而行,但是追兵亦可如此。反而是翻山过河,追兵就难以跟踪自己的行迹了。
析隈山也不算大,加快行军的话,马卒很快便可通过,抵近刁河。此河在旱季宽不过二十丈,水浅之处不足四尺,较为好过,之后便可纵马至邓州了。
“左良玉!某在此地恭候多时了!”
就在左军马卒即将入山之时,忽然从山谷里鱼贯而出一路兵马,横着拦住了左军的去路,为首的一员战将身后打着“何”字将旗。
这便是冯举派来追杀左良玉的副将何超,他赌左良玉做贼心虚,不敢走官道,还真就赌对了,就在析隈山下将左军兵马堵了个正着。
与苗有勇分兵是有风险的,一旦左良玉被其擒杀,那功劳是半点都没有自己的份,反之也差不太多。
不过今日何超是鸿运当头,左良玉一头撞到了自己怀里,军令如山,那就莫怪自己不念袍泽之情了。
“父亲!不如……”
左梦庚对这股敌人已经不抱有任何奢望了,反正早晚都要一战,不如就在此地一决雌雄好了。
“万万不可!先让为父会一会他,再行定夺!”
左良玉摆手否定了儿子的想法,如今他们兵少,能不打便尽量言和。
想到这里便只身策马走到阵前,宏声问候对方:“原来是何兄,久违了!在下受洪承畴暗算,落魄如此。还望何兄给在下与身后一众士卒留条生路,在下愿用千两黄金答谢!”
只要这厮是个见钱眼开之徒,那就好办多了,左良玉征战多年,别的没攒下,就是家底还算厚实,起码到了生死关头,手里还有点买路财。
说着便让牙将带着若干士卒将装有黄金的牛皮袋子丢在阵前,整整十袋,每袋一百两,若是对方动心了,便会让手下来取,查验之后便可罢兵休战了。
千两黄金折合万两白银,算是正二八经的重金买路了,哪怕是总兵官级别的武将,不吃一年以上的空饷,都攒不下这些家当。
考虑到还要供养亲兵,故而吃空饷之后,总兵其实也剩不下多少银子了,千两黄金就更显得弥足珍贵了。
“……还得留下两百匹马、半数盔甲与兵刃!”
何超派人过去取来,见后倒是动心了,不过就这么让左良玉跑了,回去一旦有人走漏消息,被洪少保得知,自己这颗吃饭的家伙就要落地了,还得将把戏做得真切一些才行。
“真是欺人太甚!”
左梦庚以为对方收了钱就可以让兵马撤了,放他们父子通过了,没想到比山贼还要贪得无厌。
“此为士卒赶路之物,保留也是情有可原,莫不如在下另行奉上五千两银子,何兄也好上下打点一番!”
对方不肯直接同意无非是认为得到的钱还不够多,既然是个鬼迷心窍之人,左良玉便投其所好。
马卒没了马匹与兵刃,那就与扛着锄头的百姓无异,还未到邓州,路上或有不测,左良玉还要用这四百马卒作为自己的护身符。
“哈哈!左兄好算计!在某看来,左兄麾下人马可作价两万两银子!左兄若要换得众人之装备,还须追加五千两才行!”
若是对方真有钱,何超也不会介意狠狠的敲上一笔之后再放其通过,大不了回去找冯举弄些左军步卒的盔甲充数就行了。
左良玉如今虎落平阳,就剩眼前这点兵马,想必也成不了多大的气候了,取其性命倒是其次,还是赚钱最重要。
洪少保说用左氏父子的人头可换取一万两赏银,如今放走了他们可得两万银子,这可是比洪少保那里开出的价码要高出一倍。
对方要是不答应这个条件,何超就要让随从们动手了,他们来就是要赚钱的,否则跑这么老远来看风景就太亏了。
被自己摆一道之后,左良玉就身边这点兵马,估计携带的金银也不剩多少了,遇到其他追杀的官军便是死路一条。
何超认为自己这招“借刀杀人”玩的很不错,对同僚下手,他有些“于心不忍”,但从同僚身上挄点油水下来,他还是很乐意的。
或许这左良玉善于搜刮百姓,自己远不如其得心应手,不过今日得见便是缘分,怎么也要见面分一半,抑或是一大半才行,否则休怪自己要公事公办!
“……在下出来匆忙,身上所带之财皆已送给何兄,还望何兄宽宏大量,昔日得见,在下定会加倍奉上!”
见到这么一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左良玉也是开眼了,被他掠取千两黄金和万两白银的话,即便自己能够拿下邓州,也难以扩充兵马了。
五千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用来招募辅兵的话,一个月二两银子,便可募集两千五百人,打下南阳不在话下。
没想到自己如此诚意十足的投献之举,何超见了居然还不知足,比某些流寇还要贪得无厌,这厮怎么不早点上山落草为寇呢?
“昔日?某可等不了那么久!须知你父子二人的首级便价值万两银子,某率部曲跑了几十里路,收取两万两银子很高?若是不允,便无须赘言,我等刀兵相见即可!”
要是连赏金的一倍都赚不到的话,何超认为己部就没必要冒着被洪少保严惩的风险而放走左良玉残部了。
五千两银子倒是不少,可如今的最高长官是杀自己人都不眨眼的“洪疯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何超认为为了这笔钱而得罪洪承畴是不值当的。
真出了事,冯举能力保自己么?
八成是直接把自己给卖了,哪怕那厮也受了好处。
“上!取其首级!夺其财宝!”
见到左良玉还在迟疑不决,何超便迫不及待了,己部人马比对方多一倍,打起来也不怕。
既然快要走投无路的左良玉还这么吝啬,那自己金银也要,首级也要了,你不给都不行。
老子今天就嘿吃嘿了,你个反贼能奈我如何???
等到砍下你们父子首级,回去还能领取洪少保的奖赏,何乐而不为?
“何超鼠辈,欺我太甚!将士们随我冲杀上去,斩其下马,方可北去!”
左良玉也被逼急了,自己就够黑的了,没想到逃难还遇到个比自己更黑的,说不定满足了这个条件,后面还有其他要求,根本就是个得寸进尺的主。
你都动手开打了,我接招便是,只要我左良玉一息尚存,你这个混帐玩意连一两银子都别想得到。
这里不是华容道,你更不是关云长!
想拦住我等去路,先掂量一番自己的斤两再说!
“放箭!”
双方相向冲杀,距离三四十步时便不约而同地开始大规模齐射,由于战马速度较快,再射一至两轮便要抽刀劈砍了,否则自己来不及收弓,便要被对面冲过来的马卒给劈死了。
“啊……”
两边的马卒射出自己的箭矢之后,转瞬便见到天空出现不计其数的黑点,再想闪避便为时已晚了,有数十人先后中箭落马,前面的未死之人也被身后同伴的坐骑踩踏至死。
短兵相接迫在眉睫,没人顾得上地上人的死活,一心只盯着面前的猎物,只有躲过对方的箭矢,才能挥刀劈砍疾驰而来的敌军马卒。
随后,两道洪流便于山口前碰撞在一起,刀刃磕碰之声连绵不绝,嘶喊之声从未停歇,马失前蹄,进而倒地步战者也是司空见惯。
“啊~父……”
左梦庚在用长柄大刀砍掉两名敌军士卒之后,还想继续冲过对方最后一道的马卒防线,没等成功突破,便被何超留下压阵的一百马卒给射成了刺猬。
“我儿……”
左良玉距事发地不远,闻声扭头观瞧便看到了令其肝胆俱裂的一幕,儿子身中不下十箭,落马坠地后呕血不止,插着四五支箭的胸口起伏了几下,很快便气绝身亡。
第354章:以命相抵
何超将一百人布置在最后面,就是担心自己率队冲杀过去,对方会有侥幸之人逃过战阵,若是左良玉父子的话,令其从析隈山走脱,自己这番等待便徒劳无功了。
这队人马无须冲杀,只管守株待兔即可,但凡有贼兵策马而来,不论官职高低,便张弓搭箭,将其射翻在地,没想到还真就网到了一条大鱼。
去岁十二月发生的许州兵变导致在城内定居的左良玉家眷皆被屠戮,加之左良玉从小便是个孤儿,由其叔父养大长大,而在兵变之后,左梦庚便是左良玉在世上至亲之人了。
如今左梦庚居然死在官军手里,死相如此凄惨,气得老来丧子的左良玉脑门青筋爆起,怒发冲冠,睚眦欲裂,没有时间流泪,直接抡起长柄大刀去找何超报仇。
“何超鼠辈!还我孩儿!!!!!!!”
左良玉环顾四周,见到目标距离自己不过十丈,便催马杀奔过去,说什么都是白费,只有一刀砍下何超的狗头,才能祭奠儿子的在天之灵。
此时的左良玉已经忘记了多路而逃,眼里只有这个罪魁祸首,没有他在此阻拦的话,他们父子便会顺顺利利地翻过析隈山,再渡过刁河,进入邓州境内了。
如今儿子已然战殁,左良玉也是哀莫大于心死,虽然可以在逃出去之后找个女人再生几个儿子,但是从小将儿子抚养成人,就如此颓然地折在此地,是左良玉决计接受不了的。
何超适才正在与左军马卒进行厮杀,听到有人大喊“父亲”,旋即想到是左梦庚被斩落马下了,虚晃一枪,骗过对方,便策马想去查看一番。
见到在远处的后队近前有一匹没有骑手的战马,附近躺着一具尸体,便猜到可能是左梦庚被射中了,这便再好不过了,等到宰了左良玉,便可收兵撤退了。
“啊……”
没想到左良玉主动送上门来了,这倒是领何超有些措手不及,还在楞神的工夫,对方便疾驰到距他不足一丈的位置。
见到杀子仇人就在眼前,左良玉双眼都快喷出火来,二话不说,抄着大刀从上砍下,来了个势大力沉的霸王盖顶。
何超惊叫一声,来不及观看劈砍的具体位置,本能地用双臂向上承托,却未曾料到没有挡住对方的大刀,长枪的枪身直接被砍成了两截,进而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为了在马卒冲锋时能够占得上风,可以先发制人,何超便让麾下马卒从步卒那里借来了丈余长的长枪,这在两军对攻时能够比大刀率先给予敌人杀伤。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没等敌军马卒的大刀落下来,己方马卒手里的长枪便会将敌人挑落马下了。
实际情况也是如此,由于早有准备,何超便率先对左良玉发动墙式冲锋,很多左军马卒没等用刀砍伤对方,就被对面的长枪扎了一个透心凉。
同样用这两种兵器,马卒与步卒的使用方式是截然不同的。
步卒无论用长柄大刀还是长枪,都要双臂发力才能让兵器产生杀伤力。
马卒使用长柄大刀也是如此,只有对冲之时,才会保持一个姿势,借助于战马奔驰产生的惯性来产生钝击效果。
而马卒用长枪的话,由于长枪一般都比大刀的长度要长,占据先天优势,所以马卒就是单纯的依靠惯性,便可让手里的长枪具有极大的杀伤力。
只要手臂与腰腹力量足够,可以扛住在撞击目标是产生的巨大反作用力,且枪杆不突然折断的话,长枪在高速对冲时要比大刀对敌方马卒的杀伤力大得多。
即使身披厚甲的马卒,也很难抵挡得了长枪在一刹那间所带来的极大冲击力,哪怕没被刺穿,也会被从马上硬生生的怼下去。
左军马卒多用大刀,在冲杀时就吃了大亏,他们先得用刀拨开对方的长枪,然后才能进行劈砍。
武艺精湛的高手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拨挑与劈砍的动作连起来,否则就只能等到双方近战时才能发挥大刀的威力。
若是双方马卒都骑马在原地拼杀,大刀当然比长枪要厉害,长枪不进行针对性的训练的话,掌握的程度选逊于刀。
大刀只要是行伍之人,多半都能玩得转,哪怕空有一身力气,就会个一招半式,在马上抡起来也能将对方吓个好歹。
短兵相接的近战,使用长枪的何超部马卒就吃亏许多了,但这位副将并不介意,因为己方人多势众,看重的便是最初的冲刺阶段。
左军四百马卒,被箭矢射落了不下三四十人,加上被长枪挑下马的,加起来有近两百人之多,接近总兵力的一半了。
何超这边也损失了大致这个规模的士卒,但是在等数量而不是等比例战损的情况下,何超是绝对可以接受的,这样越是到最后,他的兵力就比左良玉越多。
用长枪近战很是吃亏,何超就管不着了,左军的兵马再厉害,也不至于能够一个打三个吧?
他带来的马卒算不上多么精锐,可要是三打一都费劲,还被对方杀得屁滚尿流,那就不用想着截左良玉的道了,都滚回老家种地去算了!
“鼠辈去死!”
左良玉手起刀落,将何超的长枪砍断,眼看就要把仇人劈成两半,只是尺寸稍稍差了一点,刀刃正好贴着何超的鼻子尖看到了对方的马鞍上。
“痴心妄想!”
何超吓得魂飞魄散,想要拨马就逃,可是对方的大刀还插在自己的鞍桥上,见状便索性扔了废掉的长枪,抓住刀头,跟左良玉抢夺起了这件兵器。
左良玉身材魁梧,膂力甚大,去岁曾将张献忠杀得落荒而逃,差点当场丧命。可何超也不白给,心里更是明白这种拔河比赛输掉的一方极有可能直接被砍死。
双方僵持不下,左良玉急中生智,先是故意用力将刀把往回一拽,待何超向他所在的方向使劲拉扯时,便突然松手。
何超反应不及,身子随着惯性向后仰去,顿时失掉了身位,背部朝下,几乎躺在了马鞍上。
不等对方起身,左良玉便张弓搭箭,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眨眼之间就用箭簇瞄准了对方头部起来的位置。
只要何超起来,自己便可一箭将其狗头射爆,这才能报丧子之仇!
何超听见了声音不对,好像是弓弦开合之声,暗道不妙,摸到腰间的佩刀,便灵光乍现,躺着抽出腰刀,抓在手里,便朝左良玉所在的位置用力一掷。
左良玉躲闪不及,被腰刀扎中了前胸,旋即一箭射中了何超的大腿。
由于身披厚甲,前胸这样的重要部位防护厚度最大,腰刀只是差在胸口,截然没有伤到里面的皮肉。
“啊……左贼!我入你老……”
而何超确是被左良玉结结实实地射穿了大腿,伤到了骨头,鲜血骤然喷出,疼得在马上惨叫连连。
“受死吧!”
报仇心切的左良玉一把将刀拔出,顺手从箭壶里抽出一支重箭,看不见脑袋就射前胸,在如此近的距离,这个龟孙穿什么都没用了。
“嗖……噗!”
忽然耳边传来破空之声,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定然是有人朝自己放箭,坐在马上的左良玉立刻向一旁躲闪,但由于时间太短,来不及侧身,依然被射中了肩头。
“左贼休伤我家协戎!”
何超麾下的四个亲兵见到主人受伤,立刻前来搭救,两人施射,两人冲杀,由于目标突然闪躲,一人射空,另一人则中靶,猎物虽不致死,却也当场挂彩了。
“可恶!”
左良玉虽然很想手刃仇人,但对方就躺在马上装死,任凭你处置双腿,只要不被射中躯干,便可保住一条性命了。
事到如今,左良玉仍旧打算先行打退援兵,再杀掉何超,可是见到这四人身后仍有源源不断的敌兵向这里扑来,只得咬牙切齿地放弃目标,拨马奔逃了。
“啊呀呀~!痛煞我也!快给我追!今日不杀左贼!绝不收兵!”
何超呲牙咧嘴地在马上叫嚣着,大腿挨了一箭,好像骨头都被射成两半了,这左良玉要是从此脱逃,他就算是白挨这一箭了。纵使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此贼给碎尸万段。
己方人多势众,对方又无战心,即便如此,自己还吃了大亏,脑袋差点被左良玉给砍飞了。何超想着都有些后怕,若不是适才随机应变,这会儿自己都要去找左梦庚了。
“噗……呃!”
就在何超思前想后之时,腰部忽然传来一声利器入肉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剧痛,何超低头一看,居然在左侧腰眼上插着一支利箭。
“嗖……噗!”
就在他纳闷之时,又一箭陡然而至正中这位副将的胸口,使得何超身子一歪,当场坠马,嘴里喷出大口的鲜血。
左良玉虽然被亲兵赶的临阵脱逃,但还可拿出看家本领,就是趁着对方主将轻敌大意,以为转危为安之时,来个“回马箭”。
在多路而逃之时,回身瞥见远处的何超已经起身,便有了计较,反手连发两箭,力道甚足,掌控精准,皆中仇人躯干。
之前张献忠在率军进攻南阳之时,也是被他这招打得灰头土脸,若不是跑得快,就要被左良玉给阵斩了。
“八大王”没杀了,倒是何超成了替死鬼,对方即使没有当场丧命,也是难逃一死,一命抵一命,左良玉心里这才稍感安慰。
见到家主身受重伤,极有可能不治身亡,何超的亲兵便发疯似的在后面穷追不舍,誓要砍下左贼的首级。
随左良玉北逃的四百马卒已经被何超的兵马杀得仅存三十余骑,能凑过来跟着这位总戎继续逃窜的只有区区八骑而已。
在他们身后是不下五六十骑,这些马卒皆由何超的牙将率领,若是家主战殁,又让左良玉逃了,他们回去便难以交差了。
认新主人是后话,当务之急是要宰了左良玉,一来是要为协戎报仇,二来那可是价值五千两银子的人头啊!
他左良玉的兵马被杀得就剩下九个人,敌我对比是五六个打一个,还有比眼前更好的状况么?
宰了左贼,不光能从洪少保里领取银子,还能升官,可是比打流寇容易多了,想清楚这些事情,何军的兵马才会坠在后面死咬不放。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牙将才带着受伤的士卒以及前总戎左良玉的尸体回到了析隈山下的战场,与打扫战场的偏将、游击等人汇合。
指挥是役的主将何超已经因失血过多而战殁,牙将带着一众亲兵跪地向其尸体磕了三次头,嘴里念叨了一堆感激的话,无人流泪,但众人神情皆为漠然哀伤之状。
随即又将背上插着五只利箭的左良玉的尸体放在旁边,算是报答其照顾大家多年的恩惠了,从今往后,他们就要跟着新主人厮混了,双方就此别过,互不相欠了。
收拾完毕之后已经是下午,距离日落仅有一个时辰,众人快马加鞭,要赶在日落之前回到设在汉水北岸,与谷城相望的营盘复命。
随着左良玉的手下相继选择投诚,他的三千步卒和三百马卒都被总兵官马科分批用船送到了南岸。
苗有才奉洪承畴之名,所部人马留守原地,等待北去的追兵返回。冯举则要率部沿汉水北岸东进,以保证樊城之安危。
马科麾下兵力最多,便作为围剿张献忠的主力,随洪承畴一并拔营,向襄阳方向行军。李万庆负责殿后,暂时驻扎在谷城一带,若是西进的贼军取而复返,则要将其击退。
由于左良玉所部人马大半已经投降,襄阳方面又十万火急,洪承畴生怕此地有失,就不再等候追兵回来再南下驰援襄阳了。
斩杀左良玉就是为了能让大军得以没有后顾之忧,全力以赴地进剿复叛之贼,杀左贼为先,援襄阳为重。
襄阳若是失陷,就等于前一阶段,太子以及朝廷紧锣密鼓的部署效果全部都将付之东流,先发制人被流寇一击致命。
而且通过从襄阳发来的战报来看,流寇已然在大举攻城了,襄阳朝不保夕,洪承畴必然心急如焚。
好在暂时还没有失陷,即使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罗岱早已率五千马卒驰援过去,刘国能所部两万多士卒随后跟进。
作为进剿的主力,在确定围攻襄阳是张逆的主力之后,马科与杨国柱两路人马是最后拔营启程的。
洪承畴也是被“八大王”之前的调虎离山之计给弄得事事都要深思熟虑,只有确定襄阳被围,大军才能南下,以免真就被张逆牵着鼻子走。
而且根据战报显示,唐通与姜名武和另外两位总兵杨御藩和牟文绶失去了联系,至今还没有关于此事的最新报告。
唐通所部全军覆没,姜名武则与其退守到襄阳城内,这等于负责南线进剿的官军已经被流寇打废了一半,余下的兵马能否再战还是未知数。
北线的四位总兵刚刚火并完毕,一个跑了,一个留守,另外两个也才南下驰援。
这等于说进剿流寇的主力暂时变成了由湖广巡抚方孔炤所节制的各城的守军。
而洪承畴所率的十万大军先被张逆玩了个金蝉脱壳,然后在山里吃了个大败仗。
这会儿才嗅到流寇的气味,局势看起来对官军的进剿部曲十分的被动。
眉头紧锁的洪承畴坐在马车里正在琢磨怎么写给东宫和朝廷奏报……
第355章:岸边之战
下属报告罗岱,在距襄阳城十里的位置发现叛军人马,兵力不下五千,不过仅有千余马卒,其余皆为步卒。
鉴于洪少保给自己的首要任务是推进到襄阳城下,通知守军将领,平叛大军随后便到,让其继续据守退敌,增加信心,鼓舞士气。
罗岱便没有要与面前拦路的贼兵死打硬拼的意思,而是找了一出地势较高的位置,眺望了一番,见到岸边的位置有些破绽,才命令麾下将士沿汉水南岸冲杀过去。
之所以在岸边没有阻拦,就是因为八大王指派的将领王定国见到清晨渡江的小舟在襄樊水师的拦截下损失惨重,才放弃了在岸边的防御。
若是被官军水师发现义军在滩头一带设防,他们的战舰靠近岸边一顿炮击,义军真就是只能挨打,双方的火力输出水准根本就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之前义军已经被江面上的战舰好好的教训一顿了,没人再想触这个霉头,一天被人家教训两次,那全营上下都是记吃不记打的货色了。
所以王定国的步卒防线距离岸边最近也有近一里的距离,这是较为安全的位置,余下的空隙便由王尚礼所率的精骑进行机动防御。
王定国想得也是很仔细的,他认为洪贼必然先派马卒过来试探,他麾下缺少阻拦成群马卒冲击的虎蹲炮,便因地制宜,砍伐了许多树木,放倒之后作为路障。
原本还想抓些周边的百姓挖条深一些的壕沟,可是抓不到大致的数额,就几百人而已,根本就无法在短时间内实现这一目标。
让义军士卒挖壕沟的话,等官军冲杀过来,他们就没力气打仗了,所以改为砍树,让士卒躲在树后面,再用长枪对官军马卒进行刺杀。
王定国又想到光是靠树木作为掩体的话,士卒们可能躲不开对方马卒射来的箭矢,所以又让士卒们在树木后面自行挖坑,挖好之后便跳进去,然后盖上树叶。
这样一来可以遮阳,二来可以隐蔽,一举两得。
王定国在这条临时搭建起来的防线上部署了一千步卒,然后将另外两千多士卒分成了六队人马,一字排开,作为二道防线。
之间相聚半里地,每队约有三四百人左右,每名士卒都装备了一根可以投掷出十丈以上的标枪,用以阻击官军马卒推进。
根据王定国的设想,官军马卒想要硬冲这条防线,必定得损失上千人马不可。
只是他的对手罗岱虽勇,却并不憨,在前线视察了一番之后,便找到了对方的薄弱环节。
而且罗岱还有了一个好帮手,那就是旗开得胜的襄樊水师晃晃悠悠又出来巡弋了……
襄阳知府王承曾已经接到了洪承畴所派的信使,用小舟驶抵襄阳码头送来的书信,便让水师立刻出动去接应南下驰援的大军前锋。
若是还未曾碰头,便先行寻觅贼军渡江的小舟,一旦发现,务必击沉,绝不能给贼军进攻樊城创造的机会。
在见面上执行任务的水师将领们很快便用千里镜看到了罗岱的人马,可以通过将旗、军旗来识别对方的身份。
再者,这路南下的人马数量虽然不少,但皆为马卒,张逆再蠢,也不至于用精锐的马卒前去攻城,他们也没发现对方携带火铳等重型火器。
罗岱见到江面上的战舰,便让亲兵打出事先定好的信号弹,释放之后,一会儿工夫,对方也有所表示,三枚信号弹腾空而起,算是核实无误了。
这样罗岱才敢让马卒靠近岸边,否则己方直到对面是襄樊水师,而对面不知道己方身份,可是要被炮火误伤的。
襄阳城就坐落在汉水南岸,对罗岱来说,从岸边南下是最为便捷的路径,只是对面的王尚礼并不打算让罗岱轻而易举地抵达襄阳城下。
眼下正是义军攻城的关键时刻,守军本就倚仗城高池深的襄阳城负隅顽抗,若是再得到这数千马卒的支援,就更不可能向八大王投降了。
而且这是一个明显的信号,马卒先行,步卒随后,说明洪承畴的大军已然回师南下,距此只恐不远了,不论是攻城还是转进,八大王都要做出迅速决断。
一旦被官军吸引在城下,又无法在短时间内攻占此城的话,义军主力这两万人马或将被洪贼大军团团包围在这片狭窄的地区,届时真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王尚礼一边拍飞骑向八大王禀报军情,一边遣人过去通知王定国的步卒向己方靠拢,不然仅凭自己这点马卒,根本就拦不住这股来势汹汹的官军。
“弟兄们,官军前来送死,给额上!”
形势急转直下,王尚礼明知对己部来说,岸边是条不归路,也要硬着头皮往上顶。
八大王可是派了上万兵马在攻城,让这些官军马卒从攻城的义军背后杀出,一举切断退路的话,那这万八义军将士也就算是交代在城下了。
经此一战,遭到重创的义军便会一蹶不振,连同在山里聚歼唐通所部的红利都要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王尚礼还清楚光是咬住这股官军的尾巴还不行,必须尽量拖住他们南下,才能为攻城的义军争取到足够的反应时间。
尤其是江面上还有水师战舰,务必要与官军马卒纠缠在一起,贴身近战,这样才能迫使战舰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发炮轰击他们。
想定之后,王尚礼便带着麾下的千余马卒朝着官军队列的中段冲杀过去,运气好便可将其队伍切成两截,即便不行,也能短兵相接,错镫厮杀。
“拨转马头,正面御敌!放敌骑入五十步!再射重箭阻拦!”
罗岱见到一路人马从西北方向斜着向己部杀奔过来,便暗叫不妙,急忙高呼手下张弓搭箭,最好可以留出一片缓冲地带,否则水师就无法辨认敌我了。
从襄阳方向传来的炮声依旧没有消逝,说明贼军还在大举攻城,罗岱便不打算与前来截击自己的这路贼军大打出手。
能够射退他们最好不过,若是真就用箭矢抵挡不住的话,为了确保整支队伍不会被恶狗给咬死,那就只能先行拼杀一番了。
在军械齐备的情况下,每名马卒均会携带两个箭壶,轻箭与重箭各二十支,前者用来射无甲的流寇,后者的目标则是其中披甲的精锐。
对付眼前这些战力看似不若的贼军马卒,自然要使用重箭,轻箭射出去,即使正中目标,除非能够射到面部,否则根本就伤不到对方的皮肉。
通常,要对付敌骑可用轻重箭相结合的方式,先用轻箭射两个批次,若是能够得手就算捡着了,等到敌骑进步五十步之内的距离,再换上重箭,取其性命。
带队的将领们考虑到还要假若箭矢不能退敌的话,还要用刀枪进行拼杀,所以不能耗尽马卒的膂力,一般射三四轮之后,敌骑便近在咫尺,可以收弓出刀了。
罗岱选择直接上重箭就是考虑到手下们的体力,跑了几十里的路,再在这里跟贼军打一次,若是打赢了,还要到城下给守军解围,众人的体力自然要能省则省。
传令之后,部曲很快沿江呈月牙形阵列,马尾对江,码头朝岸,开始准备迎战这股突如其来的贼军。
不论是仅有五斗弓力的普通士卒,还是有三石之力的神射手,打穿明式札甲的敌兵都用透甲锥箭,射东虏棉甲则用眉针箭。
根据所猎取的目标不同,其他的箭矢也有不错的效果,但本着简化后勤负担的考虑,某太子便下令集中能工巧匠,专门打造这两款箭矢。
“透甲锥箭”的外形与宋代的“铁骨丽锥箭”相似,箭簇前锋为锥形,两翼开刃,或设有燕型尾,或造有鹰喙状倒钩。
遇披甲兵可破甲,遇无甲兵,箭簇入肉,难以拔出,可让伤者流血不止,涂了铅粉之后,更可大幅度提高疮口被感染的几率。
“眉针箭”顾名思义,箭簇前锋似针状,中部为菱形,由于前锋横截面积极小,所以杀伤威力惊人,戚少保最善用此箭杀敌,箭簇入脑,必死无疑。
由于自身外形细长的构造,所遇的空气阻力与破甲阻力均为最低,在拉动所提供的动能相同的情况下,与其他各型箭矢相比,“眉针箭”的破甲能力是最为强悍的。
某太子监国之后,虽然极为重视发展各型火器,热衷于打造纯火器的精锐部队。
但也并不意味完全放弃了冷兵器,尤其是能够远程御敌的各型弓箭。
在没有生产出足够数量的火器之前,弓箭仍旧是大明军队不可替代的主战兵器之一。
而且在马克沁问世之前,世界上的任何军队光靠燧发枪乃至后膛枪,都不可能抵挡住辫子骑兵发动的集团冲锋的。
用迫击炮、手榴弹、燧发枪,乃至飞艇与坦克的重装组合,跟清军主力进行野战,仍旧是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弓箭虽然不如火枪那般容易掌握,但却是当下一个非常有效的补充。
尤其是对于马卒来说,在策马奔腾的情况下,反复开弓放箭,要比反复装填鸟铳要容易得多。
洪少保秉承了某太子的最高指示,要求每个马卒在战前必须实现“全配”,即粮、饷、器、械都要到位。
粮饷自不必说,“器”是指兵器,包括弓箭、腰刀、长柄大刀或长枪等兵器。“械”则指盔甲、盾牌、绳索等防具。
能装备三眼铳更好,没有也可以,但每位总兵务必保证麾下有至少五百名披甲马卒,这是追击张逆叛军的根本所在。
为了保证既定的“披甲率”,洪承畴也不要求统一甲胄的规格和款式,札甲可以,棉甲也行,锁字甲够数的话自然允许将就用。
箭矢方面,须要保证每名马卒携带四十支箭,按照每战射十支箭的标准,起码能够打四场仗。条例规定轻箭与重箭数量各半,实际由各总兵视己部情况而定。
“放箭!”
义军兵力处于绝对劣势,但官军正在调整队形,趁此机会,要用弓箭先发制人,不论得手与否,都能打乱对方的部署,为义军奔袭争取到片刻时间。
只不过在一百步的距离放箭,除非臂力惊人,或对方并未披甲,否则对于目标的伤害是极其有限的。
王尚礼清楚敌众我寡,不得已才如此行事,两个批次射过去,能射翻百十来个官兵就算是自己赚到了。
“双脚离蹬!伏在马上!”
战马在全速冲刺,留给己方的时间并不多,很快对面便有所动作,见到如同黑雨一般飞速射来的弓箭,王尚礼急忙招呼众人,做好防御姿态。
“伏在马上”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少被射中的可能,背部中箭起码要比前胸或者面部中箭好一些。
“双脚离蹬”则是为了在战马中箭倒地之后,士卒可以尽快脱离战马,否则一旦马失前蹄,骑手因为一条腿还被马镫缠住,必定会被战马压在身下。
此战虽然获胜几率很小,但王尚礼还是希望麾下士卒可以尽可能地活下来,若是没有八大王的命令,他自然不会头脑发热地带着手下前来送死。
由于官军马卒还本着射人的原则,导致大量箭矢都从马头上方飞过,而义军的马卒早就趴在马上了,并没有折损太多有生力量。
个别倒霉的家伙坠马之后被后续上来的同伴的坐骑踩死,那也是运气所致,没有任何搭救的可能,每战都有若干位类似的士卒在转瞬之间便变成了肉泥。
在此过程中,襄樊水师的战舰并未发炮支援,一旦发炮又未及时罢手的话,双方快速混战在一起,炮火便会造成己方马卒的严重伤亡了。
光凭佛郎机在上百米开外进行阻拦式炮击的话,是决计无法拦下高速冲刺的贼军马卒的,他们便索性就在江面上看热闹。
“抄兵器!冲!”
罗岱见到对方疾驰而来,居然还会在马上进行躲避,使得己方射过去的大量箭矢都落空了,便招呼众人直接进行搏杀。
自从北上谷城,在半道上被叛军给打回来,罗岱便一直找机会扳回一局。
不然总是被动挨打,吃败仗,岂不跟在左良玉麾下效力时别无二致了么?
这次己方人多势众,再打不赢的话,自己干脆抹脖子算了!
没想到这股贼军倒是硬气,知道兵力悬殊,还敢冲杀过来,真是自寻死路。
更重要的是,不论贼军冲过来的马卒有多少,都不能有顺道逃脱的机会,因为己部背后便是汉水。
罗岱选择“溜边走”的目的有三个,其一,这样可以降低被贼军纠缠的可能,尽快抵达襄阳城下。
其二,对方的大队步卒若是冲过来,缺少火铳的己部在岸边迎敌,多少还可得到水师战舰的支援。
其三,若是对方派出马卒进行冲阵,己部起码还可以背水一战,而且水师战舰仍旧可以用炮火来迟滞贼军步卒的推进。
并不是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玩“背水一战”这个战术,但在江面上有大量己方战舰的前提下,背水一战的胜算就大很多了。
即便贼军步卒也有数千人之多,可也要掂量一番襄樊水师所拥有的数十门佛郎机。
这是可以速射的火器,几十门对着岸边持续开火,绝对不是血肉之躯就能抵挡得了的。
第356章:二虎相争
罗岱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加之江面上诸多游弋的水师战舰,才敢背水列阵。
面对兵力远少于己方的这股敌骑人马,自己不但要胜券在握,且要看准时机,一举聚歼了来犯之敌,免得队尾被其纠缠,延误给城内守军解围的时间。
在前番北上谷城被贼军挫败之后,罗岱一直想找机会挽回颜面,没想到自己率部还没等抵达襄阳城下,贼军居然就主动迎上来了。
这股敌骑虽人马不多,可看情况却异常悍勇,面对密集的重箭毫不畏惧,骑手伏在马上继续冲阵,官军的一阵箭雨不过射翻了三四百人而已。
由于王尚礼是斜向冲杀过来,还提前做出了躲闪动作,导致同时放箭的官军不少箭矢都射到了空气。
冲至官军阵前,王尚礼仍旧保有不下五百人马,只是较于罗岱的兵力极为悬殊罢了。
这番对射过程让罗岱也折损了两百余马卒,但这点战斗减员对他来说还是微不足道的。
而且原地防御对受伤士卒还算是有利的,既不会被同伴的坐骑踩踏,又有一定的反应时间。
伤兵都撤至队后的江边,虽然紧邻同伴坐骑的臀部,可好歹也算是有了“掩体”……
“冲!”
敌虽多,吾往矣!
面对近十倍于己的官兵,王尚礼仍然面无惧色地率领八大王配给他使用的精骑冲杀过来。
前番先折一阵,八大王对自己没有任何责怪。
此番取胜虽难,却可报八大王的提携之恩。
若是就此战殁,便是一劳永逸了。
知恩图报的王尚礼打算舍命一搏,若能趁机击毙带队的官军将领,便可虽死无憾。
王尚礼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挥动大刀,顺势力劈,便将对面的士卒斩落马下,希望就此可以搅乱官军的阵型,给王定国的步卒提供进攻机会。
在箭雨里存活下来的数百精骑也紧跟着自家主将一并杀进官军阵内,瞬间便撕开一道缺口,大有鱼死网破的架势。
只是他们刚刚闷头冲了三五丈的距离,便只能就此勒马了,因为再往前就是滔滔的江水了,前方十余丈远的位置便是一排排襄樊水师的战舰。
不少来不及减速的战马都直接冲进了水中,这便是罗岱的计策,他这“背水一战”绝非是形容词。
整支队伍就是在江边上列阵,不论敌我,双方都没有任何退路,身后几丈远就是汉江,必须竭力拼杀,方可活命。
若是不在此列阵,贼军决计不会靠近岸边,抑或是冲过本阵就趁机从后方逃脱了,可如今官军列阵的位置就相当于一张巨大的鱼网。
只要贼军胆敢冲阵,一头扎进来便插翅难逃了,再想原路返回,那得先问问官兵手里的弓箭可否答应。
“襄阳破城在即,我等正是报效大王之时!”
面对越聚越多的敌骑,周边被围得水泄不通的王尚礼一边奋力拼杀,一边急声高呼,鼓舞士气。
若能拖住这股官军,为八大王换得偌大一座襄阳城,尽取里面的钱粮,王尚礼也就得偿所愿了。
这理由虽然浅显易懂,却是支撑他苦战的根本原因,即便最后失败,也要尽可能地将面前之敌给死死拖住。
周遭十余名官兵分成若干批次,对这名贼军大将发动猛攻,不过武艺上佳的王尚礼防御得法,反击有道,连斩五人,惊得大家不得不小心起来。
“我当是谁!尔等先且闪退一旁!本将会他一会!”
刘子安认出了困兽犹斗的王尚礼,之前族兄刘国能与张献忠也算是关系莫逆,只不过在被招安之后便分道扬镳了。
刘国能是书香门第,加之刘母教导有方,让兵力不下张献忠的刘国能迷途知返,被朝廷封为副将,太子又将其提拔为总兵官。
可以说在接受招抚之前,刘国能、张献忠、罗汝才是勋西地区义军的三大主力,如今张献忠复叛,而刘国能前来平叛,双方算得上是冤家路窄的老熟人了。
刘、张两家并无太大过节,刘子安与王尚礼也算是各为其主,今日官军处于绝对的兵力优势,刘子安当然不愿意错过这个立功的机会。
若是能够战而胜之,不但自己脸上有光,他大哥也能彻底洗脱与八大王的昔日旧情,关于两人的种种流言便可不攻自破了。
“哼哼~!额当是谁,你如今也死心塌地给洪贼卖命了?”
王尚礼见状急忙止住动作,认出了有一面之缘的刘子安,随即趁机喘气歇息一番,继续拼杀也要缓上一缓,恢复些许体力才好。
“大丈夫既然选择归顺,便是一言九鼎,不会诈降,之前我等皆受朝廷招抚,我家大哥自然不会出尔反尔,复叛朝廷,若再兴刀兵,岂不是自欺欺人?”
刘子安故意抬高了本家大哥刘国能,既是说给对面的王尚礼听,又可以让罗岱的亲系们听见,可以以正视听,倒是没点名八大王,但听见的人都知道他在挖苦谁。
“哼哼!朝廷苛捐杂税,百姓苦不堪言,我家大王重举义旗,便是替天行道,为珉除害!”
对于这件事,王尚礼自有一番见解,既然接受招抚并没有捞到什么好处,那就干脆重拾老本行,做一日便快活一日,管他皇帝老儿说甚子。
“口口声声说为珉除害,却将谷城百姓悉数屠戮!又将不仁不义、不忠不孝说地如此理直气壮,你倒是承袭了你家大王那副嘴脸了,真是令本将刮目相看!”
以前跟着大哥刘国能也干过类似的事情,刘子安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如今作为朝廷将领前来平叛,再遇到就有些堵心了,听到对方如此说辞,更是有些愠怒。
“你心甘情愿做朝廷走狗,又有何面目评述我家大王?如此无耻之徒满嘴胡言乱语,休得聒噪,真有本事便使出来吧!”
自古成王败寇,刘邦的军队都没少干屠城之事,最后人家还不是成了汉高祖,受后世的各朝皇帝敬仰膜拜。
对于谷城那事,后人自有人评述,无须他多虑,王尚礼决定先砍了这个善逞口舌之利的家伙再说。
“……看刀!”
刘子安最反感别人说他是朝廷走狗,如今他不偷不抢,不鱼肉乡里,不残害百姓,凭什么还被这么称呼?
你敢如此说我,便是找死!
旋即大喝一声,抡起大刀斜着劈砍过去。
最好能够一招制敌,顺势砍下这厮的狗头才能解心头之恨。
“想得容易!”
王尚礼举刀一搪,先将对方全力这招接下。
然后双臂用力,刀身一压,将形势迅速扭转过来。
趁对方恼羞成怒之机,再瞬间卸力,大刀翻转避开上挑的兵刃。
刀把在王尚礼手中转了一圈之后,被他重新紧紧握住,向刘子安的脑袋直劈过去。
“啊……”
可恶!
这个贼子甚是狡诈,竟然虚晃一招,引自己上套,然后还想偷袭自己。
见到带着血渍的大刀直奔自己脑袋而来,刘子安惊叫一声,本能地侧身躲闪。
他倒是有些功底,对付十余个普通士卒不在话下。
但要与王尚礼单挑,论实战技能,远不是对方的敌手。
两人在五招之内,便能分出胜负。
刘子安吓得都快闭上眼睛了,不但身子失位,动作变形,而且抵挡招式完全是本能反应。
“当~!”
好在是瞎猫碰死耗子,运气颇佳,这才躲过一劫,不然他的脑袋都已经飞上天了。
一计不成,王尚礼立刻抽回大刀,再行出招,目标仍旧是对方的面部。
通过这番试探性进攻,他也知道了这厮的斤两,完全就是个摆设而已。
能当上朝廷将领,多半要归功于刘国能的提携,不知道这厮成了尸体还能否高升了。
惊慌失措的刘子安神情未定,便见到对方再次出招了,这下他是真的手忙脚乱了。
通过刚才的短兵相接,刘子安意识到这人明显是个行家,自己远非他的对手,只是周遭手下都在看着,自己是骑虎难下了。
“大胆蟊贼!休伤我弟!”
就在这时,从旁边杀出一人一马,正是此番带队的总兵官罗岱,适才的对话他也听见了,便好奇地凑过来看热闹。
若是刘子安占得上风,他便不会出手了,否则便要杀败这员敌将,不然无法向刘国能交代。
刘国能借给自己两千马卒,他的族弟却在自己眼前战殁,回去也不好说,洪少保那里最多只能好言相劝。
并不是所有的带队将领都是能征善战之人,刘国能之所以让这个族弟带队,就是因为刘子安对他言听计从,而且不爱逞能。
这样便不会孤军冒进,将这两千马卒给葬送掉了。即便刘国能一部便有近三万人马,可两千马卒也丝毫不容小觑,被这位总兵官相当重视,故而才派遣刘子安前来统率。
刘国能是不会想到刘子安也有争强好胜的一面,他这个族弟倒是知道自己的武艺水准,只有在己方人多势众的情况下,刘子安才会蠢蠢欲动,只不过今日碰到了一个狠角色。
“好牲畜!”
趁着王尚礼一怔的工夫,罗岱大喝一声,便向其杀奔过来。
看样子这员战将是贼军的要员,不论生死,罗岱都不想让他逃走。
“狗官!敢在你家王爷爷面前放肆!待我取你狗命!”
鉴于这位半路杀出的将领气势凶猛,劈砍凌厉,王尚礼旋即放过了刘子安,专心抵挡罗岱的攻势。
双方大刀磕碰在一起,通过震得发麻的虎口所传来的感觉,王尚礼便明白眼前这人绝非刘子安可比,起码力气不在自己之下。
跟那个倚仗本家大哥上来的蠢材不同,眼前这位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攻势谈不上多么花哨,但胜在实用,每次都直奔自己的要害而来,确系不好防守。
罗岱也吃惊于王尚礼的武艺,本以为最多二十个回合便可将其杀败,没想到居然被他给生猛地防了下来,且不断用杀招创造出反击的机会。
劈、砍、拨、搪、甩等动作都是一气呵成,毫无拖泥带水之状,招式虽然大开大合,却很少留有破绽,倒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
难怪敢于率领区区千余马卒进行冲阵,这厮倒是有些本领,只是今日不巧,遇见你家罗老爷,就要将你的人马悉数留下了。
不像是留有助跑距离的搏命式冲杀,那是多半在赌运气,这种两人骑马站定的近战最考验双方的基本武艺,而且需要强大的体力来支撑招式与动作。
一招不慎,前功尽弃不说,还会被对方直接枭首或腰斩了,摸清对方的虚实之后,双方均是聚精会神,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又战了不下三十个回合,仍然不分胜负,只是王尚礼已经隐隐处于下风了,攻势逐渐减弱,多半都在防守。
边打边想的罗岱认为再有二三十个回合,便可杀败这员悍将,待杀尽其部曲,自己也算是立下一功了。
“啊……”
只是他想得到是很理想,但胯下的坐骑却支撑不住了,一路跑了近百里的路程,再进行高强度的搏杀,人能扛住,马却扛不住了。
前蹄一弯,便将反应不及的罗岱给甩了下来,面部触地来了一个狗吃翔的姿势,好在江面本就都是烂泥,又被马蹄早已踩松,没受什么伤。
但这等天赐良机却被对面的王尚礼给抓住了,不等罗岱起身,他便抡起大刀,打算一下便将对方枭首。
“……啪~!”
大刀举在半空没等落下,王尚礼的面部便被糊了一泼烂泥,情况如此突然,不由让他一阵吃痛。
刘子安在旁边见状,眼疾手快,用刀尖挑起地上的烂泥,向王尚礼一泼,准头还很好,湖了个正着。
由于武艺不精,就需要靠这种下三路的伎俩来保命,刘子安别的不行,玩这样的招术倒是手拿把掐,驾轻就熟。
“上锁!撒网~!”
周边的官军士卒们打不过王尚礼,但并不意味着抓不住他,套索与网兜同时向猎物招呼过来,不等王尚礼看清情况,就被捆成了粽子。
刘子安也知道罗岱适才是为自己出头,没有这位总兵官,只怕自己都要被王尚礼这厮给活劈了,故而也就没有利用刚才的机会直接宰了对方。
人家与贼将大战了数十个回合,因为战马不支而倒地,自己却趁机一刀结果了贼将,罗岱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罗岱可是洪少保麾下的嫡系将领,而本家大哥身上的流言蜚语颇多,刘子安明白其中的厉害,这才只是绑了王尚礼,至于他是死是活,还是交给罗岱来处理。
见到如此就像王尚礼给拿下了,刘子安还在后悔自责,适才自己瞎逞甚子能,直接上抓野兽的玩意就行了,差点被这个混帐给砍了。
“狗官!用这套伎俩来抓你家老爷!算甚么英雄好汉???”
王尚礼被荫招给坑了,当然认为对方胜之不武,心里的怒火难以遏制,在网里破口大骂起来。
“尔等屠戮谷城百姓时,可曾想到百姓手无寸铁?”
自己救了刘子安一命,对方又反过来救了自己一命,虽然招术有些下作,但至少管用,而且对付这样的贼将,只要能抓住的办法就是好办法。
“总戎,此人名叫王尚礼,乃是张逆麾下一员悍将!”
刘子安凑到罗岱近前,将王尚礼的底细透露出来,他对义军各部也算了解,在罗岱身边还可以作为一个向导。
“哦?让我一观!”
罗岱闻言觉得这名字挺耳熟,想不起来在哪听过,看了看捆成粽子的家伙,急忙从怀里掏出悬赏令,捋了一遍。
“哈哈~!贤弟,我等发了!一万两纹银到手了!”
悬赏令上赫然列着王尚礼的名字,虽然这厮没有张献忠乃是他麾下四个养子的价钱高,可也是价值万两银子的主,倒是没有枉费他二人一番努力。
第357章:撕破防线
洪承畴按照某太子下发的悬赏令,给每位副将以上的将领都抄送了一份,身为总兵官的刘国能自然也能见到。
刘子安之前只是个游击,刚刚被擢升为偏将,还不曾得到这种一览无余的“叛逆价格明细表”。
凑到近前一看,上面清晰地罗列出张献忠所部高级将领的价格,包括价值最高的十五万两银子的八大王,到仅有五千两的将领。
罗岱用手点指的位置正好是王尚礼的名字,对应的是一万两的银子,名字后面还有两个字的标注——可降!
而与之颇为迥异的是,相当多的人名后面都是“必杀”二字,可见朝廷对待这些叛军将领还是有着些许不同之处的。
为了彻底杜绝杀良冒功的情况发生,某太子便特意用高价悬赏敌将的方式,取代了之前的剿寇数量奖励模式。
朝廷各路人马要想获得大把的赏银,就必须或擒或杀敌将才行,光是杀普通喽罗或者用百姓的脑才来充数是绝对行不通的了。
想要擒杀敌将,就必须先将所率人马击败或歼灭,这样就起到了事半功倍的作用,也是某太子在斟酌了朝廷武将的德行之后想到的对策。
待到流寇的主要将领都被擒杀之后,就剩下那些那些中小贼寇,就算数量再多,也得瑟不起来了,剿寇计划也就可以取得阶段性胜利了。
“此番都是总戎之功劳,在下万不敢贪功!”
刘子安虽然对一万两银子很是眼热,可转念一想,人家与王尚礼鏖战数十个回合,自己末了用计擒下了这厮,分明就是在占便宜,这样还半劈,哪怕是在做流寇时也说不过去。
“唉?贤弟岂能如此?前番若非贤弟眼疾手快,愚兄都要被此贼给砍了。再者说,之前北上谷城,愚兄也是接到了贤弟的增援,才能稳住阵脚,吓退贼军。如今贤弟又率两千兵马前来助阵,擒了这厮,你我兄弟自然要各占一半。待给襄阳解围之后,愚兄便禀明洪少保,说是你我二人合力擒下此贼,实际亦是如此,贤弟莫要婆婆妈妈地推脱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罗岱是不会独吞这笔银子的,更重要的是,他麾下这五千马卒里面,刘国能派来的人马就占了四成。
不看刘子安的面子,也要看刘国能的面子,他的族兄可是诸多总兵里,兵力最为雄厚之人,借此机会向其示好,今后再行借兵也就水到渠成了。
刘国能坐拥两万八千兵马,相当于至少四个总兵的兵力,连洪少保都对其高看一眼,罗岱是从左良玉麾下分出来的,麾下还有些之前刘泽清的部下。
总计还不足五千,马卒更是仅有一千,这点兵力也就比姜名武稍微好一些,在诸多总兵里,实力几乎是垫底的。
若是能从刘国能那里借些兵马过来,就像今日这般,那便再好不过了,两千马卒对刘国能来说,或许不算太多,但对自己就是及时雨了。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刘子安也明白人家多半是看在族兄的面子上才这么分功,不过也好,刨去给属下的银子,自己也可以拿出来一部分孝敬大哥了,这下有了战功,也算没有白跑一趟。
没想到刀尖一挑,把网撒过去,这就能落袋五千两银子,刘子安真是赞叹不已。
之前洪少保说朝廷已经筹集到了充足的饷银,很多人还不信,可是一到族兄的大营,便将所有欠饷悉数补足了,还给族兄擢升为总兵官,为此特意发了五千两银子的赏银。
这下就没人不信了,刘子安也听说了洪少保截留了襄王的六十万两家当作为军饷,这下只要有了战功,尤其是抓获了叛军将领,奖赏便唾手可得,绝技不会拖欠了。
不论是官军还是流寇,从将领到士卒,没人不喜欢银子,大家拼死拼活就是为了这些白花花的物件。
这样就能领取五千两银子的赏金,刘子安真是做梦都能笑醒了。
参与活捉王尚礼的只有周遭这些人,主将两人,牙将三四个,亲兵不到三十人,这钱就不会像种子一样洒出去了,每人都能分到不少钱。
刘子安打算拿出两千两银子孝敬族兄,自己最多留下一千两,其余都会分发给是役的有功之臣。
只是周遭的交战还在持续,而王尚礼的亲兵见到主人被生擒活捉,还想前来解救,只是由于他们人数太少,很快便被官兵击退了。
由于罗岱的兵马实在太多,而且是背水一战,冲入战阵的五百贼军马卒经过一番,已经所剩无几了,余下的也丧失了继续死战的念头,转而拨马溃逃了。
面对来自背后的箭雨,最后能够活着逃出战阵的仅有二三十骑而已,毫无疑问,王尚礼所部等于是被罗岱聚歼在汉水沿岸了。
“轰轰轰……”
只是率领步卒前来阻击官军驰援襄阳城的王定国还没有放弃,他带着七八百步卒冲杀上来,但没等接近敌阵,所部便被来自江面战舰的炮火给覆盖了。
刚刚是两军马卒混战,难以辨认敌我,不好发炮。等到贼军步卒冲杀上来,襄樊水师便不能继续看热闹了,不然回去没法向襄阳知府王承曾与兵备使王瑞柟交代。
罗岱已经遣人跟水师说明了情况,他此番前来带的都是马卒,没有步卒,若是有不明身份的步卒擅自靠近本阵,水师战舰尽管发炮便是,无需担心会击伤官军步卒。
他们若是进兵速度如此迅捷,洪少保也不用调集多路兵马,统一交给他来指挥,遣五千马卒先行驰援襄阳了。
“可恶!天杀的狗官军!”
眼见麾下的步卒就快跑到距离岸边仅有百步左右的距离了,却被来自战舰的炮火给击退了,王定国只能愤恨交加,咬牙切齿地痛骂江面上的水师。
步卒打马卒,或有一战。
步卒打水师,不但没法战,而且只能光挨打。
换手倒是可以,但有两个前提条件。
第一,你有人家的攻击力么?
第二,你有人家的防御力么?
水师战舰在攻防两端都占据绝对优势,区区三四百人就能将对面的上千人轰得抱头鼠窜。
哪怕让王定国所辖的三千步卒一起堆到岸边也无济于事,仍旧拿江面上恣意发炮的战舰没辙。
步卒跟水师战舰在滩头打仗,那基本上就跟自寻死路别无二致了。
当年纵有数万金戈铁马的金军,在江边也只能对韩世忠的水军无可奈何。
对于官军的马卒部队,王定国所部在兵力上不占优势。
对于官军的水师战舰,王定国所部在火力上也不占优势。
能够尽快集结起来可以赶到岸边的只有不足一千人,他本来并不想立即杀奔过去。
见到王尚礼率马卒已经冲阵了,王定国见状便知道己部不冲都不行了,不然回去之后,八大王必定会恼火不已。
但两人的配合出现了致命失误,马卒与步卒相距远至一里地,冲阵时是彻底脱节的,等马卒战殁,步卒才摸上来,就跟添油战术一样了。
对此,王定国也没什么办法,究其原因,面对如此宽的防御地带,就用一千马卒与三千步卒来据守,怎么算都很困难。
再追加两倍于此的兵力的话,或许还有守住的把握,不然纵使换成是足智多谋的二将军张定国来指挥,估计也会一筹莫展。
王定国是不想接下这个倒霉的差事,若是洪贼大军南下,先遭殃的肯定是他的部曲,可谁让偷度樊城被官军水师发现了呢?
樊城是去不了了,就得在南岸固守,给负责攻城的部曲把门放哨,等天黑之后,再下水试试运气。
八大王也不想强攻城高池深的襄阳城,谁让混入城内的王尚礼被守军识破,入夜进攻的刘进忠死在城内,四将军张能奇又因此而负伤了。
既然偷袭巧取不行,义军就只能对此城发动正面强攻了,但愿可以尽快破城,王定国在心里不住地祈祷,他这道防线已经被官军给戳破了。
面对水师战舰的炮火阻击,王定国的步卒部曲根本就组织不起行之有效的进攻,每次义军士卒刚刚贴上去,就被铳弹打得抱头鼠窜。
如此循环三四次之后,见到靠近岸边的草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下两三百同伴的尸体,还有不少伤兵在其中呼喊与爬行,便无人再敢上前了。
那些被铳弹打死的家伙还算运气好的,而不少人都是缺胳膊少腿,开膛吐血之人也随处可见,算得上是惨象环生。
这种情况让四肢健全的家伙们看了都会心有余悸,自己过去便会落得同样的下场,故而任凭把总们如何大骂,大伙都不愿继续出战了。
困难是显而易见的,显得冲过水师战机的佛郎机射程,然后还要面对数千官军马卒的箭雨,最后能活几个人?
哪个傻子想先跑半里地,然后被官军的大刀给剁了?
王定国发现所部将士都被轰得畏敌怯战了,再行冲杀就不大可能成功了。
他们兵力不占优势,即使能偶冲过去,也打不赢对面的官军马卒,真就是白白送死。
而且从侥幸逃回来的马卒口中得知,王尚礼已然二次被俘,还要将此事立即禀明八大王才行。
擅放这些马卒冲杀到城下,王定国是不敢的。
但前去阻拦这些官军的马卒,王定国又做不到。
麾下三千多步卒,战殁不下两百人,受伤近千人,士气低落,斗志全无,这仗还如何打?
要说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也可以再将筹码悉数压上,拼死赌一次。
可是如今所部这点兵力根本就打不过对面水师与马卒的“水陆一体防御大阵”。
别人如何指挥不好说,反正王定国是暂时看不到任何翻盘的希望了。
在水师的贴身保护下,已经得知了攻城情况的罗岱便让部曲快速通过这一较为凶险的狭长地带,尽快抵达襄阳城下。
遣刘子安将抓获的王尚礼与受伤的兵士送进城内,自己率领主力从沿江的城西冲到城北,先行击退此地的贼军。
刘子安带着数百骑抵达护城河边,命牙将将罗岱的印信带到城门下,待守军辨认清楚之后,便顺利入城了。
“太守,末将刘子安奉总戎罗岱之命将贼将王尚礼押解入城,所部伤兵还望得到及时救治!”
刘子安见过襄阳知府王承曾,所以不会认错人,尤其是王尚礼这个价值万两的大礼包要亲自交给对方来签收。
“好好好!不知贵部前来驰援兵马几何?洪少保大军可是一并南下?”
王承曾见到援军抵达,便心神大定,有了援军的支应,他便可稳住军心了。
“启禀太守,总戎所部五千骑先行一步,洪少保已率数万兵马南下,随后便至!不知贼军攻城情况如何?为何末将在城西与城北均为见到攻城之状?”
刘子安不明白除开前去岸边拦截己部的敌人,他在来的路上再没见到一个贼兵,襄阳城这边却是炮声隆隆,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刘将军有所不知,贼军主攻城东与城南,倒是没有向两外两向城墙发动进攻,之前攻势甚为猛烈,幸好我军众志成城,同仇敌忾,业已将其击退了。”
襄阳副将杨世恩是这里的守将,还亲自指挥了守城的战斗,便替知府王承曾解释了一番。
“原来如此,那末将便不多叨扰了,这便带着回执交予罗总戎,随之追杀残敌!”
刘子安此番进城在将王尚礼送来之后,是要拿到知府王承曾与守将杨世恩的联手签名回执的,还得在名字上面按手印,包括王尚礼的手印,这样才有效力。
事关一万两银子的归属,当然马虎不得,这也是洪少保之前宣布的太子下达的诸多规定之一,签名与手印相符,才能避免出现差池与别有用心之人的仿制。
拿到回执的刘子安自然是满心欢喜,这张纸就相当于万两银子的银票,罗岱拿着上报给洪少保便可以兑换到规定数额的赏银了。
“又是你?呵呵!别来无恙啊~!”
杨世恩薅住俘虏的脑袋,转过来一看,不禁哼笑了一声,原来是老熟人,没想到二次沦为了官军的俘虏,真是造化弄人啊!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爷爷绝不贪生怕死!”
王尚礼倒是硬气得很,落到官军手里,他就没想着自己能有好下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初次被俘是混入城内却被守军识破,二次被俘是被刘子安那厮的荫招给坑了。
王尚礼不知道八大王还会不会用手头的俘虏来换取自己的性命了。
若是义军手里没了狗官作为筹码,那自己十成是要死在此城了。
他并非贪生怕死,只是觉得接连两次被俘,实在是太过窝囊了。
第358章:绕阵环射
若是技不如人,王尚礼被俘也无话可说。
他这被俘的原因真就是让人啼笑皆非了……
幸好刘子安碍于分银子的事情,并未对众人提及具体过程。
不然王尚礼在众人耻笑之下,都想化成一只爬虫,钻进地缝里去了。
“是杀是剐皆由洪少保来定夺,先且将你押下去,好生看管起来!”
强敌仍旧在外面觊觎襄阳城,杨世恩暂时没工夫跟这厮打嘴仗,等到洪少保入城之后便让他好看。
知道洪承畴率大军旋即将至,知府王承曾、兵备使王瑞柟、副将杨世恩等文臣武将均如释重负,也将这个好消息广而告之,城内自然是一片欢腾。
大家坚持不懈的原因除了襄阳城自身坚固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洪承畴的大军就在百里开外的谷城,随之可以南下驰援。
如今洪承畴在今日便可抵达襄阳,大败贼军便指日可待了,城内守军从上倒下都是亢奋不已,力争多杀贼军,好领取赏银。
他们虽然没有获得多少俘虏,但若是能够在守城时击毙敌将,让俘虏们前去辨认其尸体。
只要在隔离的状态下,多人单次同时指认某人的身份一致,结合其盔甲与所携带的印信,便可由此作出论断。
这些贼将之前也是得到了朝廷委任的官职,标配的物件自然都有,这也是武将身份的象征,如今就成了守军领赏的证据之一。
但“收庄稼”这种事要等到贼军彻底被官军击败之后,不然大伙出去收到一半,贼军又卷土重来,城门还关上了,众人就只能死战了。
“我的天!”
罗岱是沿着岸边从城北过来的,在那边一切正常,连个贼兵的鬼影子都见不到,可是一进到城东这边,场面不禁让其大吃一惊。
在千里镜的镜头里,从城根底下一直绵延到护城河边,全都是贼军士卒的尸体,数额多到用目测难以估量的地步。
战场上还停放着或被遗弃,或被摧毁的各型楯车,个别架在城头的云梯上的火苗还顺着微风在不断的燃烧。
地面上斜插着数杆残破不已的“张”字将旗,旗面下垂,已无力飘摆,旗杆下跪着低垂着脑袋的打旗贼军士卒的尸首。
血腥味、硝烟味以及尸体腐烂的气味掺杂在一起,无所顾忌地四处弥漫,闻到的人都会有作呕的反应。
这时仍旧有不少伤兵在伸手呼救,有的更是犹如蛆虫一般在布满弹坑的战场上随意爬行,但无人理会,任由其自生自灭。
罗岱可以通过眼前见到的情景,直观地想像出适才贼军的进攻是何等的猛烈,襄阳城能够守住也是殊为不易。
经此一败,贼军是继续猛攻,还是顺势逃跑,罗岱还全然不知,通过探马来报,前方五六里地的位置便有一股贼军,旗号为“张”。
想必这是攻城受挫的贼军正在修整,趁其不备,正是己部实施突袭的良机,罗岱便整合了四千马卒,不由分说,直接冲杀过去。
此时被守军打得大败的张文秀正在属下歇息,心里琢磨如何跟父帅禀报这里的战况。
马廷宝所率的一千五百降卒多半都折在了城下,最让他愤恨的是,作为主将的马廷宝居然成功逃回来了。
该死的人没死,受自己节制的四千义军士卒本不该死,却有超过两千余人都被守军的铳弹给轰上了天。
能够逃出那片噩梦般的战场的人,林林总总加起来仅有两千三四百人而已,比出兵攻城时整整少了三千之多。
张文秀的两个副手——马廷宝与王复臣倒是都还活着,且四肢健全,身体无碍,但这又无法换来士卒们的性命,更不能让守军把城池给献出来。
若是整合队伍倒是还有攻城的能力,只是通过前番的经历,遭到重创的张文秀已经对襄阳城不抱任何幻想了。
尤其是守军还拥有了可以一大一大片的特殊火器,在远处可以施放,在近战也能使用,是披甲率很低的义军辅兵完全无法抵挡的。
义军征战想来是靠辅兵冲阵,用精兵决胜的。
辅兵都无法撼动对方的防线,反而被官军大量歼灭。
那么即便派遣精兵上去,其结果也跟辅兵别无二致。
自从追随了父帅之后,张文秀在攻城时还从未吃过如此大的亏。
本以为精兵就是克敌制胜的利器,能够帮助己部兵士尽快夺取城头。
没想到守军从城头丢下数十个可以baozha的物件,在电光火石之后,义军的数百精兵就只能躺在地上哀嚎了。
眼下,张文秀仅存三百精兵,余下都是王复臣的辅兵以及少量从属于马廷宝的降卒。
他倒是想要报仇雪恨,可是就用这点人马,很显然面对固若磐石的襄阳城,根本就是蚍蜉撼大树。
看着垂头丧气的马廷宝,张文秀更加窝火。
同样是官军,怎么城头的官军如此犀利,自己的属下却是如此的儒弱?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张文秀真想一刀剁了这个一无是处的家伙,只是这厮还得交给父帅来惩处。
“报!三将军,西向三里处发现官军兵马,皆为马卒,兵力不下五千!”
探马一般都是把敌军的兵力往多了说,省得被主将责怪,八大王所推崇的作战原则就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这……”
张文秀不敢相信这时候守军还敢fangong出来,打算跟己部以命相搏,难不成以为自己毫无还手之力了?
“三将军!犹疑不得!快列阵!”
王复臣急忙催促,马卒奔驰起来可是迅疾如风,眨眼工夫就到,如今己部步卒众多,不可能说撤就撤。
步卒跑得再快也跑不过马卒,一旦选择撤退,被官军马卒掩杀上来,便会被聚歼在旷野,而此地皆为平原,根本无险可守。
唯一的办法便是列阵拒敌,然后请求八大王尽快派兵来援,否则三将军所率的这点兵马都要折在襄阳城下了。
“……好!列阵!后退者立斩!”
张文秀也明白在尚且能战的情况,自己不能空手跑回去复命,即便对方是马卒大军,己部也要进行殊死搏斗。
带着五千五百人马,先是攻城不下,若此番野战又无法得利,屡战屡败,自己又有何面目去见父帅?
义军将士的斗志虽然被城头火力消磨地差不多了,可如今无须攻城,要在野外御敌,关乎个人生死,大伙便又紧张起来。
步卒不列阵迎战的话,在平原上边不可能是马卒的对手,对方万马奔腾,全速冲杀过来,收获首级便犹如砍瓜切菜一般容易了。
所以,首先,决计不能掉头就跑,那样就等于把后背留给敌兵,有多少人都不够对方砍杀的。
其次,要尽可能地利用地形优势与手中的武器来列阵,使用长qiang与弓箭来阻击马卒的冲阵。
张文秀命步卒组成一个偌大的圆阵,将仅存的五百马卒围绕起来,最外一层都是长qiang兵,尔后是刀盾兵,更后则是弓箭手。
八大王虽然不算是饱学兵书,但也算业内人士,在被朝廷招抚期间,对下属的训练从不懈怠,最基本的方阵与圆阵,麾下各部都会使用。
由于赏罚分明,奖惩严厉,只要张文秀与王复臣二人还心存斗志,下面的各级军官便不会有逃跑之心。
一旦被八大王发现,轻则剁手,重则点天灯,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八大王一向言出必行,所以义军也保持着相当高的纪律,只不过是对内……
幸亏张文秀所部在攻城败退下来之后,便有意收拢人马了,不然等到发现官军派出大队马卒,再想聚集结阵便不大可能成功了。
“哦?结阵了?哼哼!”
罗岱先是勒令众人减速,然后开始对贼军的军阵巡视了一番,看样子对方是不打算撤退,而是想要困兽犹斗了。
“传我将令,着铁甲者为一队,绕阵环射!着披甲者为一队,断其退路!”
对方已经有所准备,罗岱也不打算将借来的兵马都给打光了,这样回去也没法跟其他总兵交代。
根据己方防具的差异,罗岱让身披铁甲的马卒作为攻击队,绕着贼军布阵进行施射,能够有所斩获,再好不过。
而披皮甲的马卒防御力较弱,与步卒对射会出现不少伤亡,便可迂回包抄过去,在后面准备劫杀可能出现的溃兵了。
罗岱的策略便是先将这股贼军包围起来,不能使其逃走,己方也不主动冲阵,就慢慢消耗对方的耐心与兵力。
他所率领的马卒披甲率极高,对射的话,绝对不会处于下风,而且还有战马保护,随时可以撤离战场。
对方就没这个优势了,尽管也有马卒被护在阵中,可是目测数量不及己方一成,一旦出战便有去无回了。
眼下连晌午都没到,今天有的是时间跟这股贼军玩,若是在日落之前还不能使其崩溃,再行冲杀也不迟。
这么做也是节省马力的考虑,奔袭了这么远的距离,罗岱的坐骑体力不支倒地就是再明显不过的信号。
有鉴于此,这位总兵官便不打算来硬的了,等到最后时刻可以请来城内的火器战车,一举轰杀对方。
官军的马卒只是跑路,之前以多欺少,一举拍死了王尚礼所部的千余马卒,手臂的力量没有耗费多少。
这样的绕阵环射才是考验大家箭法的时候,听闻鞑子便是用这种伎俩来打王师步卒,今天便用眼前的贼军一试。
有千里镜的将领们见到阵中的缺甲之人甚多,便让大伙换上轻箭进行施射。
同样力道,轻箭自然比重箭射程更远。
同样距离,轻箭比重箭更加节省臂力。
轻箭就是用来猎取轻甲或无甲目标的武器。
重箭还要留着打披甲兵,尤其是对方阵中的那些骁骑。
两千马卒进行环射,每人可射二十支轻箭,总和便是四万支之多!
虽然不能把总量一次投射过去,可胜在可以持久压制贼军,每次都能射杀不下三四十人。
本来靠近的话还能大幅度提高战果数量,但是这样也会让马卒伤亡陡增,罗岱还是命各部在相对安全的距离进行施射,即便己部士卒中箭落马,也能迅速救回。
“贤弟来了?”
罗岱在远处观战,见到刘子安回来,送上襄阳知府王承曾等人的回执,便极为满意,这就意味着等洪少保来了,他们二人便可分得一万两银子了。
“兄长,如此施射,只恐我军箭矢数量不足,在下这便回城看看能否借些箭来!”
刘子安见到贼军已经被团团包围,罗岱又未下令冲阵,只是命士卒进行环射,他便看出了问题所在,遂自行请命。
“好好!这正是愚兄顾虑所在!”
罗岱也担心箭矢用光,轻箭射光倒是可以用重箭继续施射,但仍旧不能持久,等到马卒将箭矢全部射光,贼军便要趁机突围了。
等刘子安取而复返,将城外情况说明,襄阳兵备使王瑞柟便欣然应允了,只要能够将攻城之敌歼灭,城内武器,尽可调拨。
在有了迫击炮和zhayao包之后,弓箭也就成了辅助工具,对守军来说,拿出几万支箭来支应给援军全然不成问题。
与守将杨世恩商量之后,王瑞柟便同意拨出五万支箭,派人送往事发地,杨世恩也派人前来核实情况。
若是罗岱真欲留住这股贼军,便可让丁亮的迫击炮营出战了。
他们所装备的迫击炮不但威力极大,而且重量极轻,装在驴背上便可翻山越岭。
前番贼军攻城甚猛,让守军也折损了不少士卒,杨世恩还想趁机报仇雪恨。
将迫击炮部署在城外,用以轰杀贼兵,届时只怕他们想要结阵就结不成了。
那种天崩地裂般的毁伤威力,是任何血肉之躯都无法阻挡的。
贼军结阵只会损失更多兵力,让士卒其死得更快,除此之外,别无他用。
守军仅仅使用了两次迫击炮,便将贼军轰得屁股尿流,再也不敢前来攻城了。
但这还不算完,襄阳的地界,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纵然想走,在走之前也要留下点之前的物件,比如自己的首级!
军情紧急,刘子安立刻将箭矢带到本部人马所在的位置。
这时候尽管官军马卒射度较慢,可每人所携带的轻箭也都快用光了。
好在刘子安给众人续上了,不然罗岱便只能让披皮甲的马卒前来献出各自的轻箭了。
“……总戎若想聚歼此股贼军,施射绝非长久之计!”
丁亮也跟着刘子安出城一观,很明显,用弓箭压制只能压住一时。
若想在天黑之前消灭面前之敌,就要动用让贼军无法结阵据守的重武器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359章:下山解围
“哦?丁营长可有歼敌之妙计?”
罗岱知道丁亮是杨国柱的手下,所部更是装备了千岁爷研发自仙界的火器,威力甚大,若能用来轰击眼前这股贼军,己部再行冲杀便可事半功倍了。【∞八【∞八【∞读【∞书,.︾.o@
“在下不才,愿调一个迫击炮连前来助战!”
当面之敌虽做困兽犹斗之状,可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但要是马卒部曲强行冲阵,还是会折损不少人马,估计受伤与战殁之人不下三四百,有些亏了。
丁亮便建议先行调拨一个连十二门迫击炮过来一试身手,用这款武器在平原上猎杀结阵的贼军步卒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他们连掩体和楯车都没有,只能白白挨炸。
“如此甚好,若是能够一战而定,某定会向洪少保为营长请功!”
自己手里的大部分马卒都是从刘国能和李万庆两位总兵那里借来的,好借好还,才能再借不难。
不能因为是洪少保下令借兵,就把这些旁人的部曲当作死不足惜的喽罗来用,那样的话,罗岱再遇到困难便不好开口了。
有了迫击炮先行攻坚,将对方的阵型轰散,马卒冲杀过去就不大困难了,甚至可以将这股贼军一举重创,乃至歼灭。
在当下这种与襄阳城的距离,能够迅速运过来投入战斗的火铳也只有虎蹲炮、小佛郎机与迫击炮了。
迫击炮比虎蹲炮射程远,又比小佛郎机轻得多,乃是奔袭与驰援己部的不二之选,当真是一款“战场好帮手”。
罗岱是没见过迫击炮的轰击场面的,只是从杨国柱那里听说,这玩意被他吹的神乎其神,好像有了这款火铳,他的兵马就天下无敌似的。
不信归不信,凡是都要眼见为实,万一人家说的真对,那自己最好事先不要抱以任何批评的观点,因为这可是太子殿下仿自仙界的火器,宁可笃信,不可猜疑。
五万支箭分给两千对贼军进行环射的马卒,其实也使不了多一会儿,每人不过二十五支箭而已,两刻钟就打光了,到时候贼军没了箭雨的压制,还会强行突围。
罗岱明白光凭马卒是围不住这股贼军的,最后要么强行冲阵,要么随后掩杀,所以听到丁亮毛遂自荐,才很是欢喜。
从回去禀报,到集合士卒,装运火器,到抵达战场,来来回回得用小半个时辰,罗岱还得吩咐下面慢点射,好歹也得拖到丁亮所部部署好炮位才行。
丁亮返回城内,将前方的情况与自己的建议相继说明,杨世恩稍加思索便同意了,若是能够在城waiwei歼攻城之敌,便相当于再断张逆一臂。
洪少保在北上谷城之前,向众人介绍张逆总兵力不下三万,而此番进攻城东之兵力至少有五六千人马。
若是能够将这一路人马彻底歼灭,就等于让张逆直接损失了两成兵力,加上城南与昨夜及江面的战斗,灭敌不下八千,堪称是一次大捷了。
除了迫击炮连,杨世恩还命城内的五百马卒随同前往,他们没有冲阵的任务,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这些宝贝一样的炮手,哪怕马卒死光,炮手也不能死。
“报~!大帅,三将军在城东被官军马卒围困,现已结阵御敌!”
张文秀自知己部步卒太多,马卒又少,面对数量高达四五千的官军马卒,难以自行突围,便急忙飞骑将战况禀报给了八大王。→八→.八**读书,.↓.o≥
“攻城不下,反倒被围!这仗打个驴球!双礼,本帅与你三千精骑,名旺与君用皆为副手,一同前去解围!再命张化龙调出五百马卒一并驰援,化龙所率步卒在山下接应文秀!”
三儿子被围,张献忠是不会无动于衷的,若是攻不下襄阳城,还损失了近万人马,那己部便会元气大伤了,这时候能救回来多少是多少。
八大王不信三千五百精骑加上两千多马步兵士,还斗不过四五千欺软怕硬的官兵,他们能比谷城那些墙头草好到哪去?
守城是一回事,野战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加上自己派去的都是嫡系精兵,与被围人马进行双向夹攻,义军焉有不胜之理?
此时,八大王的四个义子,老大张可望正在汉水以北佯动,老二张定国向西牵制洪贼,老四张能奇前番攻城受伤,老三又被官军围困。
张献忠只得命冯双礼带着窦名旺与张君用前去解围,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官军将三子的人马吃的干干净净,那便犹如恶狼在啃食他的心脏了。
冯双礼旋即领命带人下山,与同样攻城不克的张化龙合并一处,总计约有三千五百马卒,另有两千多步卒在羊祜山脚下准备接应。
张化龙所部前番在城根下碰得是头破血流,不但折损了两千多士卒,还什么便宜都没占到,被守军轰得抱头鼠窜的跑了回来。
他只得自行向八大王谢罪,不过张献忠也就是随口骂了几句,不能因为攻城不利就将麾下大将给宰了,那样一来,等三儿子也折戟城下,就不好收场了。
经过部分昼夜的轮番强攻,襄阳城的坚固与守军的强悍,八大王算是见识到了,他正盘算着要是久攻不克,就要提前转进宜城,尽早取道钟祥,进而直逼武倡了。
在洪贼回师之前,必须要迅速决断,绝不可拖泥带水,迟疑犹豫,只是就在张献忠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就传来张文秀所部被官军马卒围困的报告。
好歹也是两三千人马,不能轻易舍弃,只能命冯双礼带人去解围,这襄阳城看来是攻不进去了,只能另寻他处了,不能等到洪贼大军出现,才想起挪窝。
“将士们莫慌,援军已到,先行稳住阵脚,听额号令!”
被官军远远包围的张文秀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在马卒绕阵环射的攻击下,所部已有近千士卒中箭,虽然多数人还能挺住,但在烈日之下,久而久之也难以支撑多久了。
再这样持续下去的话,张文秀估计不出半个时辰,所部人马就会减少到千余人,届时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官军马卒部曲便要强行冲阵了。
见到从南方的羊祜山方向疾驰而来一路人马,烟尘四起,地面震颤,张文秀便意识到父帅并没有决意舍弃掉自己,而是派来了援兵。
被围的义军将士见状也不禁亢奋起来,只要八大王能够施以援手,他们便可与援兵里应外合,击溃面前的这股官军马卒了。
负责切断张文秀所部退路的两千官军马卒并没有与来敌进行交战,而是提前撤到了本阵,与罗岱所率的人马合兵一处。
这是罗岱提前叮嘱好的,他也害怕己部包围贼军不成,反倒被从山上冲下来的贼军援兵给击败了。
罗岱有四千马卒,而冲杀过来的这股贼军人马,看似数量也不少于己方,着实不好对付,不由让这位总戎忧虑起来。
若是连打都不打,干脆放他们离开,就有些畏敌怯战的嫌疑了,可要是两军死磕,己方好像又有些吃亏,而且战果也不会太大,是役真就有些鸡肋了。
“总戎,我部已经部署好炮位,贼军距此不过两百步之遥,待我部先行予以炮击,贼军大乱,若是冲杀过来,总戎可列阵破之。若贼军溃败,总戎便可率军随后掩杀了!”
丁亮只负责轰击贼军,其他事情一概不管,罗岱能不能取得一场大胜,那还得看所部的本事了。
“如此甚好!多谢刘营长相助!传我将令!列阵迎敌!”
与传统的火铳不同,迫击炮是可以曲射的,所以官军马卒列阵能够正好挡住丁亮所率的这个迫击炮连,算是加以保护。
为了万无一失,罗岱所在的中军就在丁亮的炮连的正前方,兵力不下五百人,大半都是他的亲兵,战斗力上佳,决无溃逃之可能。
他们身后还有杨世恩派来的五百精骑,可谓是双重保险,若是贼军能够相继冲破这两道防线,丁亮还有隶属于本营的数十名马卒。
再者说在野战的情况下,他与下属士卒都身着重甲,所有鸟铳都提前装填完毕,且都安装了刺刀,一旦敌骑接近,上百名炮手也能自保。
“放!”
“嗵嗵嗵嗵……”
在诸多观测手测距,取平均值之后,丁亮一声令下,十二个zhayao包旋即破空而出,画出一道道优美的死光弧线,径直砸向内心已经燃起了突围希望的贼军大阵。
野战打步卒大阵其实是迫击炮营最容易取得战果的情况,因为这是打固定靶,这比守城拒敌,打移动靶要简单得多,观测起来也很便捷,只要找一处高地便可一览无余了。
只不过风险很大,由于迫击炮的射程不过一里地,炮兵阵地时刻要面临敌军马卒冲阵的可能。
丁亮才让出战的下属全部顶盔贯甲,否则别说对方的马卒冲过来,就是一记冷箭都能取其性命。
“……我命休矣!”
张文秀见到对方抛过来的物件,还在半空中飞翔,就暗道不妙,这与自己率部攻城时遭遇的情形如出一辙。
本以为快要脱险了,没想到距里襄阳城已然有数里之遥,仍然避不开这个大杀器的侵噬,真是天不助我啊!
“轰轰轰轰……”
对以军士卒们来说,想跑就不能结阵,想结阵就不能跑,这是个自我矛盾的攻守模式,但从天而降的铳弹并不会给他们充足的考虑时间。
由于步阵的面积较大,十二枚铳弹打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使出现偏差,也差不到哪去。
弹丸还是baozha式的溅射伤害,哪怕仅有一半正中目标,给贼军造成的杀伤也是相当巨大的。
火球迅疾在阵中膨胀开来,多个串联在一起,呈一条直线,长近二十丈,宽达一丈有余,几乎横向切开了这块“血肉蛋糕”。
义军在顷刻之间就被baozha撂翻了上百名士卒,有的家伙更是想要在zhayao包的引信还未燃尽之前将其掷出。
可刚捡起来,还没来得及扔,这个包裹就在手中baozha了,不但本人变成了块状物体,还让周围的同伴跟着遭殃。
众人可是在攻城的时候见到了钉子的威力,本能地产生了条件反射,再也不想与拥有如此犀利火器的官军交战了。
哪怕躯干被射进了一枚食指关节长的钉子,进入某个脏器里面,也能让人痛不欲生,最后被活活疼死。
“风紧扯呼!”
看见满地哀嚎,不停打滚的伤兵,没受伤的士卒瞬间就崩溃了,斗志全无,就想着要先行跑路,跑晚了的话,对方再来一次攻击,那就全完了。
“援军已至!不准混乱!结阵御敌!擅自脱逃者立斩!”
张文秀也知道官军火器的厉害,可步阵一旦开始自行崩溃,对方的马卒大军还在不远处虎视眈眈,那己部就距离溃败为期不远了,唯一能够指望得上的就是父帅派来的援兵了。
但手下的士卒们已经不愿意再听从三将军的命令了,你有马,打不过还可以打马扬鞭,溜之大吉,我们就有两条腿,不提前跑路,就再也跑不掉了。
再说这玩意谁能扛得住?
人家再打过来一波,说不定自己就死翘翘了。
八大王有办法就赶紧使吧,别等着人马都被官军给轰光了才想起来用。
“不准溃逃!”
人心惶惶,无心恋战,眼看情况已经快要失控,张文秀立刻让亲兵动手,连砍带射,干掉了不下数十个擅自跑路的士卒。
“轰轰轰轰……”
然后就在他想要阻止己部人马向南逃窜之时,又一波铳弹从天而降,轰得义军将士猝不及防。
虽然伤毙的士卒也只有百余人而已,可是造成的心理伤害却是巨大的,这下连张文秀身边的亲兵都有逃窜之心了。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这玩意是死活都挡不住了,留在原地结阵就是挨炸,其他屁用没有。
三将军想留下御敌,众人都没意见,可是别当着大伙跑路,不然就都要死在这了,挨来几波炸的话,能喘气的就剩不下几个了。
“文秀莫急!双礼来也!”
其实冯双礼领命之后,便迅速集结人马,尽可能地快的驰援过来,前后也就差了一分钟而已。
但就是这短短的一分钟就决定了张文秀所部的命运,在这期间足以让官军打出两个批次,二十四个zhayao包。
由于攻城时,大伙已经有了心理阴影,所以在野战时又遭遇同样的结果,给张文秀麾下造成的心理伤害是毁灭性的。
不到一个时辰,连吃两个亏,还是一模一样的,这是他们决计不愿意接受的。
眼看双方就要撞在一起,冯双礼立刻摆手,让众人紧急减速,不然这些步卒不被官军打死,也要被己方的战马给踩死了。
由于为首的将领们当机立断,下属也处置得当,倒是没有出现严重的人员伤亡,只是马卒与步卒掺杂在一起,就有些难以协同指挥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那就是……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360章:强行冲阵
对迫击炮营营长丁亮来说,一大坨猎物暂时被炮弹给轰散了,己部暂时不宜进行持续火力覆盖。
但是这群行动缓慢的活靶子很快便与新来的一群活靶子汇合了,目标也变成了更大的一坨。
甚至比之前的面积还要大得多,人马皆有,密密麻麻,乌泱乌泱,混成一团,也就更加容易攻击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浑然不知道自己没有跑出迫击炮的射程,以为与前来驰援的马卒汇合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很显然,官军这边只要还有炮弹,就不会轻易放过这么肥美的猎物,五六千流寇都聚集在平原上,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
“嗵嗵嗵嗵……”
重新测距之后,丁亮便让迫击炮营开火了,为了取得最大的杀伤效果,连备用炮都上场了。
二十四门迫击炮进行齐射,这威力自然非同凡响,给义军的两部人马所造成的伤害也是毁灭性的。
张文秀率部刚与冯双礼的人马汇合,只见对方就迷茫地看着远方的天空,紧接着便听见一连串的爆炸声。
“轰轰轰……”
伴随着无可阻挡的火球与四散飞溅的铁钉,队伍里一时间,人喊马嘶,惨叫哀嚎,全都掺和在一起,犹如集市一般嘈杂无章,几近鼎沸。
冯双礼及其不下并未挨过炸,顿时就被这种会爆炸的铳弹给打懵了,近百精骑都是连人带马被炸翻在地。
战马因为受惊或受伤,进而失控乱窜,将附近的步卒踩踏致伤的情况接连不断,使得义军阵中更加混乱异常。
炸点附近,由于爆炸而被撂倒的步卒便遭了殃,被战马踩到便是骨断筋折,非死即伤,休养半天也不见得能够痊愈。
更别说此时此刻就在战场上,若是不能自己走回去,要么被遗弃在旷野,自生自灭,要么就得沦为官军的俘虏,任凭对方处置。
不幸中的万幸,接近三分之一的炸药包被扔偏了,精度差了足足有三四十步,即便爆炸也没炸到什么有价值的目标。
但就是落入既定区域的大约十五六炸药包,便将义军轰得阵脚大乱,从将领到士卒,皆似惊弓之鸟,兢惧不已。
“文秀先且率领所部退到山上,某带人前去冲阵,定要将此火器彻底根除,以免祸患无穷!”
视力很好的冯双礼见到远方的小丘上便是官军的火器阵地,便打算率兵直取,官军龟缩在城内,己方奈何不得,如今竟然出来迎战,那便不能放过了。
“双礼切勿鲁莽,万要谨慎行事!我观其将旗,想必是罗岱,此将诡计多端,亦统兵有方,先前便与我军交手数番,今日又有数千精骑严阵以待,可是不好对付!”
换成昔日,张文秀定会与冯双礼一并冲阵,誓要生擒活捉了敌将,然后将其千刀万剐,挖心掏肝,方能解心头之恨。
然而今时不同往昔,攻城受挫,己部遭到重创,最后能跑回去多少人还不得而知,若是拼光了本部人马,回去如何向父帅交代?
谁能保证两部人马合兵一处,就一定能够战胜对面拥有近乎无敌一般火器助阵的罗岱?万一再折一阵,岂不更糟?
张文秀倒是有赌徒心理,可这盘明显是赌不赢了,他也不打算继续下注了,将筹码悉数输光,那自己就连四弟能奇都不如了。
“文秀放心,某定会与这罗匹夫周旋一番!”
冯双礼点头应允,能把张文秀打怕的人还真就不多,看起来这罗岱倒是一员有勇有谋的战将,要小心应对。
其实冲阵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对方一动用火器,己部遭到炮击,必然四散奔逃,而罗岱率兵掩杀,焉有不胜之理?
义军马卒挡不住官军冲杀的话,那么本就已经身心俱疲的步卒就要被敌军给诛杀在旷野之中了。
两军相隔不足一里,而此地距离羊祜山却有四五里之遥,如此远的距离,人怎能跑得过马匹?
冯双礼也要给张文秀所部争取到尽可能多的时间才行,不然等步卒死光,他们就白下山了,一切努力都将化为乌有。
“窦名旺!张君用!”
“末将在!”
“集结人马!随额冲阵!”
“得令!”
“轰轰轰轰……”
就在诸将商量得差不多的时候,第二批炮弹便翩然而至,步卒跑了还有马卒,照样可以取得相当大的战果。
迫击炮就特别喜欢打这种呈密集队形的集群目标,不论是人是马,披甲还是赤膊,只要能够着就行,一律“热情款待”。
结果刚刚稳住阵脚的冯双礼,就眼睁睁地看着官军用火器将自己的本部精骑轰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满目疮痍,遍地狼藉。
在如此犀利的铳弹面前,任何精骑都跟惊慌失措的野兔一般,全然扛不住这种从天而降的武器的雷霆一击。
事到如今,冯双礼也知道了为何张文秀能够折损如此多的兵马,还没打下襄阳城,那些步卒见到此等铳弹就跟见了鬼一般,头都不回的就往远方跑去。
“马卒前进!谁敢脱逃!放箭射杀!”
冯双礼的马卒部曲也跟着乱起来,很多人都打起了就此撤退的心思,冯双礼见状只能大喝一声,以免真就未战先乱。
此物确系非人力可以匹敌,若不能迅速冲到其近前,将其捣毁,必定还会伤害义军将士,想到这里,冯双礼便带着部曲向官军所在的位置冲杀而来。
既然后退也要被炸到,还会遭遇官军马卒的掩杀,那还不如就此冲阵,一来能够掩护步卒撤退,二来也能趁机捣毁此款火器。
冯双礼所辖三千马卒,张化龙带着五百马卒,虽然挨了两个批次的铳弹,可仍旧有三千余人马,决计可以强行冲阵。
经过一番慌乱,稳住阵脚之后,众人便随着将领们开始疾驰,大军逐渐加速,呈锥形向在岸边高地前列阵的官军杀奔而去。
“传我将领!原地放箭!敌骑不止!箭矢不停!上重箭!”
既然贼军已经被己方火炮轰得有些招架不住,选择狗急跳墙,率先发动进攻,罗岱便选择以静制动,后发制人,利用弓箭作为远程拒敌之首选。
马卒的重箭还不曾使用多少,每人至少还有十支以上,刨去送进城内的伤兵,官军人马不下三千六七百人,倒是与前来较量的贼军旗鼓相当。
为了以防万一,罗岱还是命令刘子安率五百马卒保护迫击炮营的安全,加上杨世恩的五百人,一千名马卒应该算是万无一失了,这样他便可率部在前御敌了。
“放箭!”
马卒将弓弦拉至极限,箭簇瞄向前上方,选择抛射的方式脱手,这样可以让重箭达到最远射程,但也就能射到五十步而已,再远就没有多大杀伤力了。
而且第一波箭雨由于射程最远,耗费的动能最大,所以杀伤力也就最小,给贼军造成的伤害其实是很有效的,比较像隔靴搔痒,除非射到面部或者无甲兵。
最致命的就是收弓抽刀之前的那次,彼此相距不足二十步,力道十足的话,几乎可以连甲带人一并射穿,给贼军所造成的战斗减员也是最多的。
从第一次放箭到双方短兵相接之前,官军也就能放三次而已,而且第一次只能算是蒙射,战获远逊于后两次。
由于是抛射,还是极限射程,所以义军这边只有零星的马卒被放倒,大多数还是可以继续策马奔腾,继续冲阵。
而第二次就有不少人被当场撂倒,直接被后面同伴的坐骑踩踏成肉饼,但还坐在马上的人那还顾得上别人的性命。
等到快要看清对方五官之时,随之而来的便是最为狠毒的一次箭雨。
官军最外侧马卒施射的效果几乎呈一道多束射线,将义军最前方的一整排放倒了七八成。
直接折损了将近六七百人,算上被绊倒的马卒,总数就高达近千人了,相当于是役义军投入兵力的三分之一。
冯双礼的很多部下还打算提前收弓抽刀,将对面伸着脖子放箭的官兵斩于马下,可是就差了几步之遥,便直接被重箭射中,再无还手之力。
在如此近的距离,一旦被重箭打穿躯干,就直接丧失了多半作战能力,即便能够继续战斗,个人的体能与气力也会大打折扣。
十刀不如一箭!
意思就是说被砍了十次,只要不掉胳膊断腿,仅仅是皮肉之伤,便没什么大碍,练武之人皮糙肉厚,疮口没有发生感染便不打紧。
但是只要被箭矢射穿皮肤,那便要伤筋动骨,被穿透躯干,就要伤及内脏,医好了也是个残废了。
与东虏作战,明军便是害怕鞑子的绕阵环射与两翼迂回之术,一来可以切断步卒后路,二来也是能够逐渐削弱明军的有生力量。
鞑子的箭簇多半还涂了粪便,明军士卒一旦中箭,疮口极易发生感染,从而让部曲大量减员,严重影响战斗力,这比被砍几刀恐怕多了。
“随额上!”
得益于亲兵们的保驾护航,在折损了数名顶在前面为冯双礼抵挡箭雨的亲兵之后,这位大将也终于得到了手刃敌兵的机会。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时候再想跑路就没意义了,前后左右都是人,你就是不想打也得打了,还得玩命打才行,不然对方就会直接置你于死地。
“持枪!”
随着对面传来的一声断喝,义军遇到的并不是常见的大刀而是丈余长的长枪,横亘在战场上,几乎让官军的防线跟刺猬一般可怕。
长枪的作用是刺挑,所以尺寸通常都比长柄大刀还要长一截,长柄大刀也可以做到这么长,但是就不好发力了。
在长枪兵处于静止状态时,长枪所带来的伤害其实是由敌方士兵产生的,原理就跟飞机撞海面是一样的,速度越快,阻力就越大。
长枪兵并不需要刻意发力,只要臂力和腰腹力量足够,保证长枪处于水平状态,对准来犯之敌就行了。
罗岱所部的长枪也是向刘国能借的,因为这厮此前是流寇,打造长枪远比锻造大刀容易得多。
除了刀盾兵与弓箭手,步卒几乎人手一杆长枪,即便没了枪头,还能当长矛使,削短了还可以作为标枪。
义军这边也有,但并非是马卒的主战兵器,所以遭遇官军所持的武器,众人顿时有些措手不及,没等够得着人家,自己就被长枪捅进身子里了。
用长枪根本不需要什么战法,就是排成一排,端好姿势了,守株待兔,等到对方冲上来的那一刻,身子前倾,手臂与腰腹都要瞬间绷紧,防止长枪脱手。
若是没有刺中,或者附近敌人杀向自己,须立即松开枪杆,抽出腰刀来抵挡其攻势,否则死抱着枪杆,最后要么只能宰掉一个敌人,要么没等杀敌,自己就被敌人给斩杀了。
首先冲上来的义军马卒的攻势立刻戛然而止,因为根本就无法冲开官军的长枪阵,有个别的士卒倒是从空隙杀向对面,但很快便被后排刺出的长枪给戳中。
“砍断长枪!继续冲阵!”
冯双礼没有被刺中,可部曲遭遇的情况就跟他中枪一样令其恼火,就这么对峙,又不能冲起来,己方可是会吃大亏的。
随着义军马卒一批接一批的冲杀上来,前仆后继,前排硬闯,加上后排放箭,才让对面的官军阵脚开始徐徐后撤,伤亡也随之陡然攀升。
但如此死打硬拼,义军所折损的兵力更加恐怖,没等杀到罗岱大纛旗附近,冯双礼的兵马便仅存一半了,余下要么已然战死,要么已经受伤。
“稳住阵脚!不可轻动!结阵制胜!”
能够给予贼军大量杀伤,己方阵线在冲击下后撤了不足十步,已然算是初获成功,在欣喜之余,罗岱急忙高声呼喊,真时候要是发生慌乱,真就是满盘皆输。
“名旺!君用!从左右两侧迂回包抄!务必歼灭山丘上的官军火器!”
“末将得令!”
两人各领亲兵先撤至后排,旋即带着两三百人马绕开官军的正面防线,从两肋斜刺过去。
“来的正好!弟兄们原地不动,速射贼兵!擒杀敌将,论功行赏!”
刘子安在山头上将罗岱所用的战术看得清清楚楚,也不枉族兄刘国能用两千马卒给他交了学费,可以现学现卖了。
当面之敌的数量与刘子安所部人马相差无几,如此近的距离,光凭放箭是不可能完全阻敌推进的,马卒一旦冲起来,速度是相当迅猛的。
官军士卒只是射了一次,便要举枪拼杀了,但敌骑灵活启动,没有死打硬拼,而是不断寻觅防线的破绽,从缝隙之中溜过。
很快便与杨世恩的手下接战了,一千官兵打五六百贼兵,在兵力上并非出于绝对优势,更不能速战速决。
“马卒准备!鸟铳瞄准!贼兵靠近便可开火!”
丁亮没有让炮营的马卒冲过去,那样就敌我难分了,而是等着贼兵被杀退,让马卒上去掩杀。
刘子安与杨世恩的马卒也不敢刻意靠近炮营这里,就是害怕被鸟铳给误伤到,面对面施射的话,一缕青烟就是一条人命。
炮手们早就放弃了开炮,全连一百多士兵,除了马卒之外,全部持枪列阵,鸟铳上刺刀,实施三段及战术,左右两侧皆由马卒掩护。
第361章:以守为攻
在义军不计代价的冲杀之下,刘子安部曲的一道防线与杨世恩所部组成的二道防线很快被他们先后突破。
虽然两道防线上的官军马卒拼死阻击,拦截下的敌兵不下四百人之多,可还是有近五六十马卒从防线的漏洞之处冲了过去。
他们的目标就是部署在山丘顶端的迫击炮阵地,耗费如此多的精骑,若是能够一举攻陷此地,杀光炮手,便得偿所愿了。
马蹄飞扬,迅疾如电,加之山丘本来就不高,不过是个地势相对高一些的土坡而已,对义军马卒来说一口气冲上去并不困难。
但他们的运气已尽,目标虽然仅有少量马卒保护,可是手里的鸟铳却不好对付,而且今日无雨,之前倒是下过,可对方那时候都在城内驻扎,全然没淋到。
枪管没有进水的鸟铳威力比不了三眼铳,却仍旧是一件可怕的火器,尤其是在二十步之内,即使面对身披铁甲的敌人,也有一枪毙敌的可能。
只要打中,就算没有当场打死,铳弹也会穿透铠甲与表皮,打进肌肉甚至内脏,给中弹者造成严重的物理伤害,使其直接丧失战斗力。
关外明军之所以在野战对阵东虏时会连连败北,一方面是心理恐惧在作祟,导致无法发挥出正常实力。另一方面也是东虏马卒能骑擅射,确有过人之处。
根据某太子的要求,炮营没有马匹的作战人员全部都身披重甲,这样就可以保证即便炮兵阵地遭到了对方的突击,也不会折损掉太多的士兵。
由此会导致炮兵们的机动性大幅度下降,速度就跟龟爬差不多,但除非是转移阵地,炮兵在据守阵地时根本就不需要机动性,保证足够的防护性才是首要考虑的因素。
杀伤重甲兵,除了用弓箭攻击其面部之外,对其防御力最强的上半身采用的通常是钝击伤害,而防御力相对较低的下半身则是劈砍伤害。
有了重甲的保护,贼军马卒冲过来并不能给予己方士卒严重伤害,最多冲散阵型,仅此而已,这样丁亮才敢列阵迎敌,否则早就带着大伙往江边的方向跑路了。
“狗官兵必死!”
张君用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见到猎物就在前方不到十步的距离,立刻怒不可遏地断喝一声,旋即双臂用力,挥刀砍向严阵以待的官军炮手。
连人带马,这么大的目标,又是如此近的距离,想打偏都很难,炮营对单兵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射击、拼刺与负重行军,而发射迫击炮的时候都是各司其职,分工明确。
在战斗的时候,从军官到士兵,保命防具都不可随意脱下或遗弃,保命武器更是必须人手一把,还要凭此来克敌制胜。
“呯呯呯呯……”
炮手们看其盔明甲亮以及马匹高大,就能猜出这应该是个高价值的目标,不论是官军还是贼军,将领的行头与士卒的行头都是截然不同的,一眼便能判断出来。
这样大伙就更有猎杀他的兴趣了,不等对方的大刀落下来,便立刻开火,由于火绳枪从点火到射击都要延时两三秒,所以士卒都会提前点火,保证给自己留有一定的射击时间。
冷兵器与热兵器的优缺点都是很明显的,在天气良好的情况下,还是首次开火,全然不受硝烟遮挡视线的影响,倒霉的就必然是拿着“铁片子”的一方了。
“啊……”
眼见对方步卒端着鸟铳瞄准自己,陡然间便放出一阵白烟伴随着多次铳声,旋即胯下坐骑长嘶一声,高扬起两只前蹄,扬着脖颈向后栽倒,张君用便知不妙。
此时再想下马已然晚了,双脚还踩在马镫里,难以快速拔出,又身披重甲,行动不便,就只能跟着马匹倒下的方向扑倒在地。
这时候才感到胸口传来一阵疼痛,用手一摸,骤然发现掌心已经抹上了一大片鲜红的血液,张君用觉察到自己已然中弹。
而沉重的战马也一并中弹,尽管在地上不断的挣扎,也难以站起,且还压着主人的一条大腿,疼得张君用呲牙咧嘴。
“……哎呀呀~!你这畜生!坑害我也!”
汗如雨下的张君用已经扔掉了大刀,不顾胸口传来的剧烈疼痛,想要从战马的身下将拔出自己的右腿,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跟随他冲杀上来的亲兵也一并中弹倒地,有的侥幸没有大碍,便爬起来与眼前的官军厮杀在一起,但并未给对方造成多大的伤亡。
“刺死贼兵!上!”
炮营近战的规矩是五步之外用鸟铳打,五步之内用刺刀刺,只要全身用力,加上助跑,一尺长的刺刀连札甲都能贯穿。
丁亮一声令下,一个班十名炮手便排成一路横队,肩并肩的向三个妄图一战的马卒径直冲过去。
这些贼军马卒都是张君用的亲兵,皆为好恶斗狠之徒,每人手上的人命都不下十余条,即便没了战马,也要困兽犹斗。
“狗官兵去死!”
三人见到官兵放弃装填鸟铳,而是端着鸟铳直接向自己这边冲杀过来,便两人持长柄大刀,一人持长枪,打算就地反杀,论短兵相接,官军远不是义军的对手。
“当!”
只是他们遇到的敌人的战术并非跟他们之前的经验相吻合,义军士卒所用的武器倒是长出不少,可是并没有产生相应的杀伤效果。
大刀和长枪轮过去,招数都被对方悉数接下,而且抵挡的力量并不逊于他们这些喜好杀戮之徒。
“这……”
最可怕的是,仅仅一个照面,他们三人所使用的武器便被对方给抱住了,想甩都甩不掉,这样连第二招都使不出来了,顿时傻眼了。
以多打少的办法有很多,但炮营的士兵学会了最实用的一招,就是用俩人抱住对方的长尺寸兵器,另外一人端着鸟铳直刺对方躯干。
见到这种攻击方式,对方必然要躲开,这样兵刃就要撒手,否则就要被炮营士兵直接刺中,仅用臂力便要甩开抱着兵刃的家伙基本上不大可能。
在躲开之后,贼兵没了长把兵器,就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白刃战,上了刺刀的鸟铳对付腰刀并不处于下风。
“噗~!”
没遇到这种打法的贼兵躲闪不及,突然被刺刀插入身体,还想用手阻止,可为时已晚,双眼圆瞪,不敢相信一把如此短小的匕首,就这么轻易地插到自己肚子里了。
在京城测试的时候,通常情况下,即便对方身披一层札甲,辅有牛皮内衬,在士兵助跑之手刺杀,刺刀也能破甲,并让刀尖深入一个食指以上的距离。
只要能够扎准部位,这个长度的穿深已经可以给任何敌兵的内脏造成严重伤害了,即便没扎正,来一下子也能给敌兵放点血,战斗力亦会随之下降。
“噗~!”
见到自己得手,这名炮营士兵便用脚踹开对方的身子,好让刺刀拔出来,不等对方身子向后仰去,便又来了一下。
第一下还只是重创对方,第二下则是直接要了对方的性命,直接扎进了胃部,使其大口呕血,连话都难以说出。
这名贼兵伸着一只胳膊,莫可名状地指着对方,眼神里充满了迷茫与祈求,但他也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身子都开始发冷,这是很多死者在殒命之前的感受。
他的其他两个同伴也落得了同样的下场,本来就是三打十,对方还采取了非常玩赖的方式,他们几乎在第一时间便失去了任何取胜的可能。
不过比起这招,炮营的士兵还有更加“玩赖”的方式,因为某太子在训练时,对大家讲过,只要能够杀伤敌兵的办法就是好办法,不论高低贵贱,均可使用。
比如说往对方的面部丢泥土,这样小孩打架采用的办法,在炮营里都是常见招术,而且不耽误放鸟铳与拼刺刀。
有一枚土块集中贼兵面部,那这人就肯定会抵挡不住,先要扭头,等缓过来再打,别看可能只有一秒钟的时间,但也足以决定双方的生死了。
更阴险的是,很多炮营士兵在丢泥土的时候,喊的都是——“看暗器”!
这让不少贼兵都不得不采取规避姿势,哪怕是楞神了片刻,也会吃大亏。
这种下三路的招术用得多当然不好使,但就那么突然使用一两次,还是很管用的。
能够跟随窦名旺与张君用冲破官军层层阻击的贼兵极为悍勇,通常都能够以一敌三。
可面对皮糙甲厚amp;阴险耍诈的炮营官兵,这股狠劲根本就使不出来,在拼杀时屡落下风。
某太子只是给了炮营士兵简单的训练,但富有针对性,譬如如何炮轰目标,如何鸟铳御敌,如何拼刺,如何列阵等等。
单兵战术、双人战术、班排战术都有相应的明文规定,只要照着练习就行了,或许打东虏不行,但硬碰硬收拾流寇,尤其是兵力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还有一定的胜算的。
“狗官兵……某与尔等……不供戴……”
躺在地上的张君用万万没料到这群使用火铳的官兵,在步战时也如此剽悍,防御甚至厉害,临危不乱,攻守有道,周遭他的亲兵很快便被围剿殆尽了。
恨不得抽身杀敌的张君用尝试了半天,仍旧无法挣脱,力气也用的差不多了,只能愤恨交加地痛骂官兵。
“这厮或许是个大将!说不定很值钱!别把脸都捅坏了!回去还要对照面容领赏呢!”
等到周边的贼兵被杀干净了,一名排长才警惕地带着大伙围拢上来,先将对方的兵刃踢得远远的,防止他乘机伤到己方,然后才对着面前的这家伙指点评价起来。
“好嘞!排长!您就瞧好吧!”
身边的一名士兵讨好地说了一句,然后也不用刺刀,而是反其道而行之,举着枪托照着目标的后脑勺来了一下子。
知道命不久矣的张君用还想继续痛骂,忽然吃痛,顿时昏厥过去,不省人事,但他并没有被抬走,之所以这样就是害怕猎物被他的亲兵救走。
这是一个排的士兵浴血奋战,拼死拼活打下来的猎物,决计不能让它在自己眼皮底下溜走,可能要损失上千两银子呢,平均到每个人身上也有好几十两之多。
哪怕猎物暂时昏死过去,也要留在“自家的锅里”,众人可是不会让快煮熟的鸭子从嘴边飞了,等到回城之后,就指着这厮换银子,好让全排士兵喝酒吃肉呢。
排级军官,包括连级军官,都是没有得到悬赏令,全营也只有一个营长与两个副营长才有。
但这并不代俵大伙会放弃这个生财的门路,反而是更加重视起来,只要盔甲坐骑很上档次的贼将,在招呼的时候,大伙都会分外留神。
打仗是打仗,赚钱是赚钱,确系是两件事。
但有的时候,两件事也能一块办了,还不耽误打仗的正事。
一个炮兵营至少有八十名马卒来保护,由于是防守任务,而且朝廷也缺马,所以胯下的坐骑就不会好到哪去,基本都是跑不快的驮马。
这些腿脚不利索的家伙用来冲杀是肯定不行的,所以才会被调拨给新组建的迫击炮部队,战时作为马卒的坐骑,若是辎重部队的牲畜数量紧张,还可作为拉车的驮马。
寒碜是寒碜了些,可好歹也是马,起码比驴要强,而且在贼军马卒冲过来的时候,炮营的这些同行真就顶点用,二打一的话,起码挡住了三四十个马卒。
挡住并不是杀死,但也能给身后的炮手们争取开火的时间,避免步卒阵线被贼兵瞬间冲散。
这就等于是一百多火枪兵打只有己方三分之一左右的骑兵,而且是居高临下,占据了地形上的优势。
虽然这有利地形也不咋地,对方打马扬鞭,一个冲刺就能逼近挥刀了……
经过层层阻击,来犯的贼兵已经不多了,内心紧张不已的丁亮这才稍感安慰,指挥麾下的士卒进行射击。
由于对方冲杀的方向并不一致,而且数量不一,导致官军每次也就能撂倒不到几个马卒而已。
这也是丁亮让下属列阵迎敌,却没有选择“三段击”战术的根本原因,一排铳弹打过去,很有可能仅仅取得几个战果。
一个炮兵连的士卒也就只能列队迎敌,根据来敌的数量进行反击,再杀伤了七八成贼兵之后,己方的阵脚也就被贼军马卒给冲散了。
在失去了阵型之后,炮兵连便以班为基本战斗单位进行防御,随之也就变成了贼军马卒与官军炮手之间的白刃战。
只是窦名旺与张君用都没料到这股官军训练有素,并非一冲就散的货色。
他们左右夹击,打了半天都没有成功捣毁火铳阵地,己方反而是损兵折将。
原来目标是一大坨,现在变成了若干小坨,可仍旧非常难啃,在快速消耗本就不多的马卒。
第362章:精骑落败
“狗官兵!莫要猖狂!”
窦名旺见到张君用马失前蹄的位置,还围着一群官兵,便意识到大势不妙,说不定同伴要被官兵生擒活捉,便断喝一声,挥着大刀策马冲杀过去。
一路上左劈右撩,接连砍翻了两名拦路的官兵,等冲到近前,利用战马的庞大身形,将苍蝇一般恼人的十几个官兵驱散开来,才发现眼前的情况过于糟糕了。
张君用非但不省人事,死活不知,还被坐骑压在身下,自己是不可能救走他的,故而只能拨转马头,打算捣毁附近的火铳,便率兵撤退。
“弟兄们一起上!擒杀此等狗贼!”
炮营的官兵也不是好惹的,己方能够以多欺少,他们并不害怕这个单枪匹马闯入视线范围的贼将,这厮正好是自投罗网,叫你后悔不迭。
鸟铳安装了尺余长的刺刀,就再也不是不开火连烧火棍子都不如的木棒了,但对付手持长柄大刀的贼将,一群人仍旧难以轻易战胜。
尽管围成了一圈,看似不会让猎物轻易脱身,但也仅仅是形式上的围困而已,只要窦名旺认准一个方向,死命冲杀,仍旧可以快速成功突围。
十几个官兵每人也就试探性的用鸟铳向前佯攻了一下,便被对方挥舞着大刀给吓唬住了,一旦被这物件给撩到,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们倒是身披厚甲,但也不意味着刀枪不入,更不打算与贼将同归于尽,正相反,大伙都准备在是役之后,领赏买酒喝呢。
“窦爷快走!”
两名亲兵策马冲到附近,高声呼喊自己的主人,随着攻势减弱,义军的马卒已经被消耗地所剩无几了。
原先冲到火器阵前的三四十马卒眼下仅存不足十人,其他要么当场战殁,要么受伤脱逃,再不走恐怕就再也走不了了。
“暂留尔等鼠辈一命!若来日相遇,爷必取之!”
见到这里围住了一员大将,附近的官兵便快速聚拢过来,既然张君用已无法搭救,窦名旺心里也害怕自己真的被官兵合围,便没有恋战,撂下一句狠话,便向南纵马狂奔起来。
他们二人从两翼迂回包抄的战术没有取得成功,反而折损了不下五百精骑,而率领马卒主力实施正面冲阵的冯双礼也没有占得多大的便宜。
双方仍在进行对峙式的绞杀战,情况跟顶牛差不多,最前方的马卒由于空间狭小,全然无法转身,更别说后撤,只能选择杀死面前之敌,或者被对方杀死。
贼军前来冲阵,要先遭到箭雨侵袭,而后双方兵刃交锋,贼兵的武器又短于官兵的长枪,等于又吃了一个大亏。罗岱就是用这个阵地战的办法,成功消耗掉了贼军的攻势。
根据目测估算,官军已经杀伤了不下一千二三百名马卒,至少有三成以上的贼兵已经被射杀或者受伤失去战力,而官军的损失兵力却不足对方的一半。
身后丁亮那边倒是危险,但强敌就在眼前,罗岱也无暇分心,有杨世恩派来的马卒,自己又遣刘子安率兵保护,再出差池也没有办法补救。
不论如何,先得击退眼前之敌再行救援,否则这以守为攻之计便会付之东流了。
“冯爷!风紧扯呼~!”
窦名旺从本军侧翼跑过时,不忘招呼正在酣战之中的冯双礼,既然已经败了,就要适时收兵,免得被官军聚歼在此地。
“……收兵!扯呼!”
冯双礼以为麾下两名副手已经带人端掉了官兵的火器阵地,己部伤亡如此之大,他心里也非常难受,多坚持一会儿便又会增加数百人的伤亡,便马上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给三将军张文秀所部争取了不少时间,他们应该跑出去挺远了,若是再是被官兵追上,自己也无能为力了。
被八大王所倚仗的精骑部曲倒是训练有素,不亚于官军主力,这些马卒敢于冲阵死战,听闻收兵命令又会像潮水一般的退却。
“放箭!三射之后,全军追击!直至山脚!”
但这里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罗岱跟流寇交锋了多年,深谙其道,若是放虎归山,早晚又会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冯双礼担心所部全军覆没,在最后时刻选择掉头跑路,倒是较为理智,只是这样的决定在逻辑上说的通,但在实际襙作时行不通。
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敌人,这是兵家大忌,而且不是佯装诈败,就要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即便在平原上用诈败之法来诱敌,代价也是不菲的。
他的部曲在跑路时又挨了官军射来的七八千支重箭,死伤数量自然陡增,光是跑过箭雨的射程,就直接被对方射杀了不下三四百人之多。
对冯双礼和他的部下们来说,更加惊恐的事情还在后面。
“轰轰轰轰……”
众人耳边陡然传来了似曾相识的爆炸声,很快大家便都意识到,官兵又开始使用那些威力极其可怕的火器了,而目标就是他们这些马卒。
一个爆炸产生的火球便能将附近四五个马卒炸翻在地,倒不是被火焰给烧到落马的,而是义军士兵的身子被飞溅出来的钉子给击中了。
不要小看一枚不大的钉子,看得看用在什么地方,一旦猛然插进人的身子里,特别是内脏或者大脑,其产生的杀伤效果并不比体积要大得多的箭簇要小多少。
通常来说,溅射时的钉子要比箭矢的飞行速度快得多,所产生的单位压强也就大得多,更可怕的是,这种爆炸几乎是毫无征兆,所以完全无法防范。
一匹马要跑过五百米的距离大致需要四五十秒的时间,这就意味着义军至少要挨炸两次。
但由于丁亮只是拉出来一个炮兵连,迫击炮的数量有限,算上备用炮也才二十四门,打出来的炸药包也是有限的。
而且只能奔着贼兵数量较多的地方打,还需要提前预瞄,估算提前量,做到区域火力覆盖,才能炸到快速移动中的贼军马卒。
由于打移动靶的精度不高,所以炸药包给义军造成的实际杀伤远远小于心里威慑,但也吓得众人魂飞魄散,尽可能地向羊祜山的方向急速奔逃。
“停!”
整个炮连就打了两轮,丁亮就下令停火了,因为罗岱已经率领官军追杀上去了,再发射炸药包就要上到自己人了。
“就地检查所用炮之状况!清点剩余炮弹数量!派人负责警戒,余下人等打扫周遭战场!”
战至当下,所部这次出城作战的任务基本上已经算是完成了,丁亮便让大伙收拾一番,顺便看看有没有捞到什么大鱼。
“营长!适才在下带着弟兄们击倒了一名贼将,看起盔甲,级别或是不低,这厮被压在马下,已然被敲晕过去。”
名叫于二的排长凑过来,带着讨好的表情禀报了战果,被逮到的家伙具体是何许人也,还要进一步核实才行,不然上面查出是虚报,自己是要被严惩的。
“哦?带我去一看!”
丁亮在脑海中稍加回忆,适才倒是貌似有两名贼将率兵冲杀上来,最后好像是有一人带人脱逃了,另外一人的下落,他就不甚清楚了。
“您看!就在那!”
猎物被从战马旁边拖出来,已经五花大绑成了粽子,于二一指,丁亮便对这名贼将上下打量了一番,看装束,倒像是个值钱的人物。
“搜过身否?可有印信?”
先要确定这厮的身份,然后才能代价而沽,否则是个冒名顶替的货色,那就不值钱了,作为营长,丁亮便不敢贸然上报战功。
“排长!都在这了!”
一名士卒双手奉上一个大红绸缎的包裹,里面都是从俘虏身上找出来的物件。
“将其他俘虏逐一带过来辨认此厮,若有串供,便从严惩处!”
丁亮从一块私人印章上看到上刻“张君用”的名字,但是否是面前之人的物件,还不得而知,必须借用俘虏来进一步确定。
他从怀里拿出一份悬赏令,顺着名单往下一捋,确有此人,价值五千两银子,可是不低,若真是名单上的猎物,自己作为营长,便可分到五百两之多。
“过来!可认得此人?”
见到有可能领到赏银,暗中高兴的于二立刻抓着一名俘虏的脖领,将他带到近前,喝问对方。
“认得!小人认得!此为义……贼将……张君用!”
这俘虏也没了之前的锐气,普通士卒落到官兵手里继续顽抗的人并不多,好死不如赖活着,跟谁混不是混,能苟活最好不过了。
“当真?若是敢说半句假话!便将你这贼人就地正法!”
于二面露狰狞之色,撇着大嘴威胁了一番,事关赏银归属,不能有半点疏忽大意。
“官爷在上!关乎小的生死!决计不敢妄言!还求官爷绕过小的一命!”
俘虏指认完了便跪在地上磕头作揖,是杀是留估计全凭对方一句话。
“先且带下去,看管起来,不得饿着!”
得到好消息的于二摆摆手,将士卒将这货带走,一个人说这是张君用还不够,得一群人都说才行。
之后又相继问过了好几个俘虏,众人不约而同都表示此人便是张君用,跑出去的那员贼将唤作窦名旺。
此二人是奉冯双礼之命,前来捣毁官军火器阵地的,而冯双礼大军总兵力不下三千,从羊祜山下来就是为了救援三将军张文秀所部。
这下丁亮便将战事的来龙去脉给弄明白了,原来之前被炮击的是张逆的三儿子,怪不得这家伙会动用这么多马卒前来救援。
值钱的大鱼就这么一条,其他都是不值一提的虾米,只要将大鱼照看好,别让他跑了,就可以了。实际上张君用一条腿被战马给压折了,根本就跑不了了。
“丁兄,炮营安好否?”
刘子安在贼军退却之后,便过来问候受己部保护的对象,只是之前没有照顾好,心里还有些愧疚。
“我部无恙,伤亡颇小,倒是参戎伤势堪忧,还是尽快回城医治吧!”
丁亮看到刘子安肩头插着一支箭,便明白对方前番也是经过一番鏖战,殊为不易,还险些丢了性命,便顺势问候了一下。
“皮肉之伤,不足挂齿,有劳丁兄费心了!”
得到了较为利好的消息,刘子安也就如释重负了,这要是在一千马卒的保护下,炮营的阵地还被贼兵给端掉了,他便难辞其咎了。
高兴之余,伤势也就不那么在意了,而且不是要害部位,中的也不是毒箭,只要过后回去就医,便没有大碍了。
适才那场恶战倒是令刘子安心有余悸,经过时候清点,所部五百马卒,战殁者接近九十人,负伤者约八成,代价委实不小。
但所部与杨世恩派来的马卒联手击杀了不下三百贼兵,俘虏达百人之多,脱逃者不到次数,也算是一场惨胜了。
炮营这边由于从军官到士兵都身披重甲,只有五人因失血过多或遭遇钝击而死,其他都是负伤,回城先行敷药包扎,再修养一段时日便可康复了。
某太子已经将抚恤之事安排就绪,受伤致残之人亦可抵京后被安置到妥善的岗位,无需担心就此而衣食无着。
附近多半都是贼兵与战马的尸体,士卒们大可挑些还算不错坐骑,一会儿回去吃马肉,打打牙祭。
这些战马刚死,就这么喂苍蝇就太可惜了,大伙可以专挑最为精健的马腿切割,吃不完还可以腌起来,留着以后吃,比光吃野菜就大米饭要好得多。
还能使用的战马自然供马卒部曲先行挑选,等他们挑剩下了,才归炮营,毕竟人家为了保护炮营也是浴血奋战了,牺牲了相当多的袍泽兄弟,必须得以补偿才行。
更多的人则是在猫腰搜贼兵身上的银子,这可是战胜之后必须要走的流程,你就是吃一年足额年俸,可能都没在战场上搜刮一次来的银子多。
对普通士卒来说,莫说二三十两银子,就算是二三两银子,那也是一笔横钱,能点满一桌子肉菜呢!
如今上面虽说足额发饷,洪少保还给大伙补上了之前的亏空,可改搜还得搜,不然岂不是白白错过了一顿大餐?
这股贼军就是没料到洪少保给将士们发了大把的银子,以至于士气高涨,每战争胜,才会鸡蛋碰石头。
打仗拼的就是谁的钱粮更多,将领身边的亲兵那么忠勇,就是由于领到的银子比普通士卒更多,可以安心为其卖命。
洪少保满足了大伙的心里诉求,还让将士们吃饱喝足,众人自然会知恩图报,比以前进剿贼军要用心得多。
张逆打襄阳自然也是为了尽取城内的银子与粮食,只是在官军各部的拼死阻击下,暂时没有得逞而已。
第363章:转进宜城
按照冯双礼在战前的设想,只要能够救下张文秀所部就算是可以向八大王交差了,可半路他又临时改了主意,决定派张君用与窦名旺带人去端了官军的火铳阵地。
如若不然这物件给义军马步卒带来的杀伤实在是太大了,不等跑出射程,就得死了七七八八了,还救个甚子,设想倒是没错,只是冯双礼并未想到他的目标也是被重兵保护的。
由一千马卒组成了两道防线,比他派去进攻的兵力几乎多了一倍,而第三道防线则是由炮营下辖的马卒组成,之后全部都是鸟铳手,结果就显而易见了。
两员战将率部拼死冲杀,最后倒是攻入了既定位置,只不过所部人马已经损失过多,成了强弩之末,再也无力在官军的火铳阵地上翻江倒海了。
“……罗岱匹夫!此仇某先记下!他日必报!”
在撤兵脱逃的路上,冯双礼才从窦名旺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非但没有实现初衷,还折了张君用,更别说是役损失了不下半数精骑,这下算是彻底失败了。
回去如何向八大王交差,冯双礼还在挖空心思地想办法,但愿三将军张文秀已经跑回了羊祜山,这也算是自己没有白忙活一场,至于其他步卒能否跑到本阵,他就顾不上了。
从背后射来的箭矢带着凌厉的风声,不断从耳边飞过,用余光便可瞥见有部下中箭落马,吓得冯双礼趴在马背上不敢起身,一旦中招,那他就要被身后的官兵给当场擒杀了。
在义军马卒南逃的路上,还能看到不少跑累了,正在树下暂且休憩的步卒,他们没料到官兵来的如此之快,再想继续逃窜便为时已晚了。
官兵有了战马的高速驱动,手里的武器便产生出巨大的惯性,丈余长的长枪莫说直接刺中,就算被冷不防地抽到身上,都能造成骨折一类的伤害。
漫山遍野都是惊慌失措的义军步卒,总数不是很多,一时间也聚集不起来,顶多三五成群地抱团御敌,但在官军马卒的强行冲杀之下,大部分人倒地之后便再也没有爬起来。
他们以为冯双礼所部至少能拖住官军一个时辰,将其杀退也并非难事,可还没跑到羊祜山脚下,官军便卷土重来了,吓得大家顿时都魂飞魄散了。
那种惊天动地的爆炸式铳弹非常可怕,但在没有掩体的平原上遇到大群的官军马卒同样可怕,连成功脱逃的机会都不存在了。
贼军精骑跑得飞快,这让随后掩杀上来的官军马卒有些恨之入骨,而在追击过程中便只能拿慢吞吞的贼军步卒来出气了。
“停止追击贼军马卒!结队围杀贼军步卒!”
罗岱也看出继续追击就是跟在人家坐骑屁股后面吃灰,没有追上或者歼灭的可能,到不如专心在平原上截杀周遭的贼军步卒。
看样子有不下七百人,好歹也算是一口肉,而且不会折损太多兵马,安全稳妥。万一追到羊祜山下遭到贼军的炮击,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张文秀早就带着所部本就不多的马卒率先跑路了,他也管不了身后慢吞吞的步卒了,一路人马前后脱节,绵延了两里地之遥,这样的部曲被官军盯上便毫无生机可言了。
但他们前番攻城时被守军用各型火铳一顿阻击,而后撤兵之后又被官军马卒包围,还挨了一顿炮轰,兵丁皆已士气低迷,精神涣散,全然没了继续征战的心思。
加之快到晌午,天气异常炎热,脱水严重,体力透支,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要不是为了保住脖子上吃饭的家伙,都想躺在树荫下不起来了。
然而官兵是不会让他们好过的,先屠了谷城,又来打襄阳,打不过还想掉头就跑,世上哪有只占便宜,不吃亏的好事?
两千多马卒在平原上收拾七八百身心俱疲的步卒,算得上易如翻掌,根本就不给对方挣扎的机会,要么开弓放箭,要么直接用长枪刺死,完事之后好收兵回去喝酒吃肉。
“驴球子!瞎冲个甚啊???”
张献忠在羊祜山上用千里镜将战场上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冯双礼带兵给三儿子解围之后,脑子一热,又去冲阵,结果没打下来不说,回过头还被人家一通掩杀。
不用问,肯定是损兵折将。派给他的三千可都是能够以一敌三的精骑,不是什么一打就散的辅兵,就这样损失了一半,八大王怎能不心疼得发飙?
还有文秀手下那些个蠢材,怎么跑到一半就开始歇息了?以为官军会看着你们走走停停,等天黑再上山?
一个个真是长了个猪脑!
在城下没把你们轰上天都是便宜你们了!
强行攻城不利,八大王也没说什么,如今野战还打成这样,他可真是动了肝火了。
义军与官军交战,历来就是扬长抑短,避实击虚,以偷袭与伏击为主,尽量避免白天在平原上跟官军死打硬拼。
今日可倒好,各种不该犯的错误都犯了,这教训自然是无比惨痛的,八大王心里估算从昨夜至眼下,光是马步士卒就损失了近万人之多,几乎相当于总兵力的一半左右。
这仗是不能再打了,等洪贼率官军主力出现,自己这点仅存的兵马就都得被包圆了,张献忠只能忍痛割爱,放弃襄阳城,打算南下宜城碰碰运气。
在派人分别去联络两个在外带兵佯动的儿子,让长子可望与次子定国率部在宜城附近与自己汇合,届时三路人马合起来才有继续跟洪贼周旋的把握。
“父帅,孩儿无能,让所部损兵折将,亦未能攻下此城,还望父帅责罚!”
张文秀灰头土脸的跑回来,这次他算是撞了南墙了,什么便宜没捞到,带下山的五千五百人马最后只跑回来千余人,剩下的都等于是送入虎口了。
自追随八大王起事以来,张文秀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好不容易单独带这么多兵马,还想在父帅面前露一手,没想到就连吃两番败仗,真是颜面扫地了。
“算了,化龙那边亦未得手,加之前番夜袭,可见城内已然是早有准备,我儿下去整顿兵马,准备随为父转进!”
张献忠已经懒得再骂了,骂了也没个鸟用,又不能让那些折损的兵马活过来继续为自己冲锋陷阵。
既然这襄阳取不得,那咱就另取他处好了,就不信这偌大的湖广地区,所有城池都像襄阳这般固若金汤,总会有些疏漏之处的。
倘若战事不利,八大王不是没想过转进勋西,去与罗汝才等人汇合,但如此一来,被洪贼杀败再回去,势必将会遭到义军其他将领的嘲讽挖苦。
八大王看似豪情万丈,可也是个要脸面的人,在义军头领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绝非一般人物可比。
再者说通过对俘虏的唐通麾下将领的审问,张献忠得知此番朝廷进剿计划,由洪承畴率十万兵马围攻己部,而勋西的各路义军则要遭到被重新启用的孙传庭的进攻。
这位文官收拾义军可是毫不手软,曾经打得李自成都溃不成军,如今躲在山里还要靠自己来接济,其能力决计不在洪承畴之下。
自己率部西进倒是可以与罗汝才等部并肩作战,届时西有孙传庭,东有洪承畴,可谓是腹背受敌,骑虎难下,并不比南下宜城好多少。
实在不行就去大别山找革左五营,那里进可攻,退可守,官军还无力围剿,倒是个不错的地方,比起乌烟瘴气的湖广北部好太多了。
八大王不想去狼多肉少的地方,最好能够继续吃独食,就算大家要凑到一块,他也得是“头狼”才行。
到了勋西,资历最老的当然是“曹操”罗汝才,各部头领都要尊称一声大哥,然后才是八大王。
过去是自讨没趣,不如趁着洪贼大军未到之时,咬牙快速南下,伺机攻取几座城池,吃饱喝足,再溜之大吉。
战机瞬息万变,当须快刀斩乱麻,说走就得走,不能再耽搁延误了,以免夜长梦多,真的被洪贼咬住,便难以脱身了。
八大王赶紧让传令兵过去,将分散在四处的将领及所部集合起来,形成一个拳头,从羊祜山出发,经紧邻的岘山,直取宜城,再下钟祥,最后是武倡。
前后用了半个时辰,但已经算是很快的了,经过大致清点,王定国所部为两千人左右,张化龙麾下尚存两千九百余人,冯双礼带回来一千四百余骑。
三子张文秀所部仅剩不足八百人,四子张可望的两千人马倒是没有丝毫的损失,加上八大王亲率两千精骑,总兵力约一万两千,几乎比之前少了将近一半。
令张献忠最为心痛的便是折损掉的四千精骑,真是相当于少了左膀右臂一般,等于一战便打没了三成多的精锐,还得不到任何的补充。
“全军即刻南下,不得有误!”
八大王握着牛皮水袋,喝了口还算清凉的溪水,最后看了一眼令其垂涎三尺却又难以染指的襄阳城,然后便骑马消失在羊祜山山顶的密林之中。
即便正午时分行军,义军上下也不敢有任何怨言,八大王正在气头上,谁敢主动闹不痛快,那就等着被八大王点天灯吧。
这时候向南进兵,对将士们来说自然非常难受,可也是最为安全的时间,因为官军出来也同样要遭受烈日暴晒,故而己部遭遇尾随掩杀的可能性最低。
宜城距离襄阳不过数十里,就位于岘山的东南侧,紧邻汉水,只要义军行动迅捷,在最迟在明日清晨便可对宜城发动进攻,突袭而下也不意外。
这次前队便后队,改由四子张能奇率部作为前锋,其他各部随后跟进,翻山越岭虽然困苦,总好过被官兵一刀给剁了。
“来了!让众人不得聒噪,违令者斩!”
凤泗总兵牟文绶看到从北面来了一队兵马,打着张字旗号,并未瞧见官军旗帜,便猜到是张逆所部,他率部在此地恭候多时了。
之前与唐通、姜名武、杨御藩等三总兵一同进兵谷城,但是由于彼此之间沟通不畅,最后牟文绶仅能与杨御藩保持及时的联络,等发现唐通所部遭遇伏击已经来不及驰援了。
他们在山里倒是听见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但是无法确定具体方位,最后牟文绶召集诸将集思广益,决定暂时偃旗息鼓,先派出探马摸清情况,再做打算。
等赶到事发地之后,牟文绶见山谷里都是官军将士的尸体,很多貌似都是被俘杀的,便意识到唐通所部已然全军覆没,姜名武一部尚且联系不上。
待杨御藩率部靠拢过来之后,二人根据敌军留下的脚印来判断,其部已经向东南方向进发,目标极有可能是重镇襄阳,便商定先行派人禀明尚不知情的洪少保,己部在后面尾随。
待张逆所部驻扎在羊祜山上,杨御藩便带人停留在羊祜山以西的万山,而牟文绶则率兵埋伏在岘山南部,这样可以防止贼军在攻不下襄阳时从这两个方向脱逃。
往北与向东是不大可能的,因为汉水就流经这两个方向,除非张逆找到了大量的船只,否则根本无法让贼军渡江而去。
对牟文绶或杨御藩来说,若是二人合兵一处,或许还有一些胜算,单就一路来说,仅凭手中的五千兵马的确难以抵挡张逆的上万贼军的进攻。
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采用伏击战术,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就像张逆在荆山里伏击唐通所部一样。
至于张逆能否上钩,就要看他们的运气了,两位总兵约定,只要其中一路官军人马的防区出现战事,另外一路必须尽快驰援,否则必定会遭遇张逆贼军的猛攻,导致全军覆没。
能否力挫张逆,连牟文绶自己都不敢断言,好在主要将领都是族人或者嫡系,之前又补充了很多的粮饷,各部的士气高涨,还算是军心可用。
既然昨夜至今晨,炮声不断,如今贼军又突然南下,恐怕是攻城不利,被守军挫败了,打算进攻他地了。
故而不论胜败,眼见贼军已近,牟文绶都要赌上一赌,决计不能让张逆就此南下,说不定还能有所斩获。
更何况他与杨御藩并未按照洪少保之前的吩咐率部抵达谷城,而是根据情况的变化,选择尾随张逆贼军。
是役若是畏敌怯战,让张逆就此溜走,洪少保便要雷霆震怒了,在粮饷充足之时,还能让贼军逃窜成功,这就要上奏朝廷了。
第364章:半山而击
张能奇在岘山北部靠近羊祜山的位置扎营,加之注意力都放在襄阳城方向及汉水沿岸附近,故而所部并事先未发现异常情况。
听说攻城未果,张能奇便遵父帅八大王之命率先拔营南下,担任全军先锋,若是一路畅通无阻,在天黑之后便可抵达宜城近郊,或可发动夜袭。
所部人马都在慨叹襄阳城守军异常顽强,导致己方损兵折将,全然没了攻打谷城与聚歼唐通所部时的神采飞扬之情。
而原本前锋部队该有的谨慎小心,因为烈日当空,暴晒炙烤而松懈下来,从上到下都是人困马乏,庸碌懒散,大汗淋漓,只得盔甲卸下,扛着兵刃前行。
想到还是几十里的山路要走,义军士卒便头疼不已,在日落之后行进到还好说,如今正是艳阳高照的时候,这么走到宜城,非得累虚弱了不可。
看着眼见这座满是植被覆盖的山峦,一个个在瞥眼之后,都是蔫头耷脑地往上爬,擅自违抗军令就要被砍脑袋,今日便只能吃苦受累了。
“轰轰轰轰……”
“杀!”
就在五百义军快要爬到半山腰的时候,陡然听见一声声炮响,立刻瞪大了眼睛,扬起脖子往山上观瞧。
只见从山顶方向冲下来不计其数的官军,源源不断,数量之多,一时间都难以估量,他们冲杀的方向正是自己所在的位置。
“快!敌袭!都给额上!谁敢后撤,定斩不饶!”
带队的首领是张能奇麾下的将领贺天云,他也没料到官军就埋伏在他们身后,看样子是恭候多时了,不然不会突然杀奔下来。
形势严峻,情况危急,眼看双方就要短兵相接了,也不容他三思而后行了,贺天云只能先对周遭士卒大喝一声,令他们原地迎战。
等身后的四将军派援兵驰援,便可扭转战局了,更别说后面还有八大王的上万主力,根本无需恐惧面前的这些官军。
但是命令下达之后,义军士卒仍然非常为难,从山腰的位置向上仰攻是非常困难的,而且官军在山顶部署了大量的佛郎机,居高临下,攻击他们十分容易。
对面的官军兵力比他们多得多,而且在展开白刃战之前,他们留在半山腰,尤其是在一些没有树木的位置,躲都没法躲,就是白白挨轰,仅此而已。
“啊……”
霎时间,烟尘四起,惨叫声连连,义军士卒被连片的炸翻撂倒。
起初大伙还想直接向山顶发动进攻,挨了一顿佛郎机大餐之后,就啥念头都没了。
“不准后撤!”
见到本部士卒已经开始转身跑路,贺天云挥舞着腰刀,高声断喝,但是炮声隆隆,喊杀声震天,根本就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官军占据绝对的地形优势,目前看来,兵力也绝对不弱,就凭自己手里这五百人,没等爬上山顶,就会被对面轰上天了。
“哎呀~!”
不等贺天云再行命令,一支箭矢便骤然击中他的札甲,箭簇径直钻进锁骨向下的位置,疼得他惨叫一声,在亲兵的护卫下,急忙跟着溃兵往山下跑。
既然已经没法打赢了,他也就不打算再坚持下去了,地形不利,又被埋伏许久的大量官军突袭,还是要让四将军派人过来收拾这股敌军。
“当~!”
炮声已停,冲下来的官军士卒很快便听到了鸣锣收兵的信号,只能叹惜地看着贼兵越跑越远,没能让这些蟊贼成为自己的刀下鬼。
动用这么多人马,总供也就宰了一百上下的贼兵,明显是做了赔本的买卖,连本钱都没捞回来,还打草惊蛇了,万一张逆跑了,该如何是好。
“大哥,适才怎突然收兵?若是让我杀下山去,定能手刃一员贼将!”
听说洪少保这回可是带了不少钱粮,族弟牟国栋还想趁此机会立下战功,也好赚些银子,很不乐意收兵撤退,放过了大好机会。
“是啊,大哥,再给我等一些时限,定可聚歼此股贼军!”
牟国衡也马上跟着附和,就这么眼睁睁地方走如此多的贼兵,实在是太不甘心了,那可都是战功啊。
利川牟家能打得成年男子几乎都被牟文绶带来了,为的就是要在洪少保面前露脸,不然还得回凤阳去守灵,那可没啥油水可捞。
大伙都指望趁着这次机会偷袭“八大王”张献忠,好捞到那高达十五万两银子的赏银,往后就能过上锦衣玉食的奢华日子了。
“如此心急,岂能成就大事?”
牟文绶已过不惑之年,早年参加过川黔等地的平叛行动,又在登州地区打过孔有德的叛军,同故交杨御藩联手从流寇手里夺回了凤阳,实战经验可谓极为丰富。
眼见诸将很是心急,战意强烈,便沉下脸来,训诫道:“我部非要击退那数百贼兵,而须阻断张逆南下之路。当下应盘踞于山顶,方可控制周边地区,令张逆贼军不敢从山脚通过,逼迫其强行攻山。一来,我军可居高临下,压制贼军。二来,便可为杨御藩所部从北侧包抄过来争取时间。三来,待洪少保大军驰援,便可将张逆贼军一举聚歼在岘山附近。”
张献忠诡计多端,阴险狡诈,用兵更是犹如泥鳅,很不好抓,与其交战许久的牟文绶和杨御藩的供识。
所以更要好好把握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若是打不过的话,便要想方设法,尽量拖住张逆的贼军。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己部将士盘踞在山顶,控制住半山腰,让贼军上不来,又不敢从山脚下绕着走。
“叔父,在下不知我部可有马谡之忧?”
牟世淳看过《三国演义》,马谡便是执意屯兵于山上,最后被司马懿大军给聚歼了,他便担心起来。
“哈哈哈哈,看来世淳也是熟读《三国》了。然我部可不比马谡的蜀军,那张逆更不是司马懿。今万山有杨御藩所部,襄阳城内尚有数千守军,而洪少保大军不出两日,必到此地。他张逆敢率兵围攻我部,便正中我下怀,待洪少保大军追来,张逆人马必然全军覆没!”
牟文绶现在巴不得张献忠闻讯暴跳如雷地下令贼军攻山,这样就意味着张逆上钩了,己部都不用主动勾引,贼军就把他们当作鱼饵给吃了。
前番张逆率兵攻打襄阳城,战事持续了半天,肯定损失了不少人,若是再与己部大打出手,等洪少保大军在后面死咬不放,他不信张逆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不过万一张逆打算来个鱼死网破,那就满足他的心愿好了,你要是能攻上来,就算你真有本事。否则,咱爷们是不会轻易下山的。
牟文绶认为凭借自己的五千兵马,攻打张逆的贼军有些困难,但是固守山顶三日,应当不成多大问题。
贼兵要是从山脚下溜走,我就用佛郎机好好为你们“送行”,绷不住就攻山,谁先败退,谁是对方的孙子!
这就是牟文绶的战术,简单但是有效,而且己部所在的位置就是去往宜城的必经之路。
往东就是汉水,在岘山与汉水之间,仅有一条很窄的小路,被官军控制,不然就得从西边绕过去,多走十好几里路。
“杀!!!!!!!!”
就在这时,从山脚下传来隐约的喊杀声,先折一阵的张能奇率本部人马前来攻山了,一千七八百人,加上数十面飞舞摇曳的大小旌旗,阵势倒是不小。
“今番谁敢先逃,老子一箭让你去做鬼!”
骑着一匹黑色骏马的张能奇在怒斥了无能的贺天云之后,便下令全军发兵,要一举夺下面前的山顶,不然被面前的官军阻断去路,身后还有洪贼的数万兵马,那义军就形势危急了。
“刀盾在前!弓弩在后!马卒压阵!只进不退!攻山!”
义军将士也抖擞精神,重整旗鼓,一扫之前的颓势,顶盔贯甲,大量步卒用起了盾牌,在把总的号子下,结为二三十人左右的小阵,向上仰攻,开始认真对待其当面之敌。
“啪~!吼~!”
“啪~!吼~!”
“啪~!吼~!”
刀盾兵一边推进,一边用腰刀敲一下盾牌,然后众人跟着节拍大吼一声,算是提振士气,并为大伙壮胆。
这种办法虽然粗鄙,可倒是很管用。上千人同时齐声喊号子,绝对能够产生相当大的震慑效果,也能激发己方将士们的熊熊斗志。
八大王所率的主力,尤其是四个儿子麾下的一些士卒,皆以边军为主,都经过一定的军事训练,不是什么李自成那样一打就散的蠢笨废柴。
劫掠百姓的模样倒是跟其他流寇并无多大差异,但到了战场上,若非昏天黑地的恶战,或是前番遭遇逆天火器的袭击,绝不会一触即溃。
即便先失一阵,也会很快重新纠集起来,进行反扑。论坚韧与顽固程度,他们这路义军是首屈一指的。
不然也不会李自成的兵马都被官军杀得荡然无存了,而八大王被朝廷招安时却有高达三万多大军。
“敢挡额的路!额就杀得你们尸骨无存!”
张能奇在马上愤恨地咒骂着,前番攻城不利,他自认倒霉。但是打野战,他还没爬过哪路狗官军。
纵使这股官军占据了地形优势,他也全然无惧,看他们便是胆小如鼠,不然也不会冲到半山腰就往回跑了。
敢出现在山脚下,有一个算一个,来五双,收十个,官军都该杀,挨个把你们的肠子都给打出来喂野狗。
传说伏羲死后便葬于此地,因此地仙气十足,又被前来修仙的太虚真人——赤松子,作为洞府道场。
当时今日只有一方能够胜出,谁能把谁干翻,谁就是本山的大仙!
跟其他名山相比,不算高大的岘山算不上多么险峻,只是身处的位置绝佳,故而张能奇才有一定把握攻上山顶。
“快上!莫要拖沓!”
看见山顶竖起的官军旗帜,张能奇就感到无比恼火,身上的伤势也开始疼痛,这促使他更加想要尽快攻占山顶,将那杆大旗一刀砍成数截,当成柴火烧掉。
见到上面的官军并未开火,义军士卒的胆子便大了起来,听到四将军的喝令,心里也是害怕,脚步不由自主的加快,有的人心里甚至希望官军取胜之后便溜之大吉了。
“轰……”
就在他们快要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山顶猛然出现一阵白眼,紧接着便是凄厉的铳弹破空飞来,轰倒了连片茫然无措的步卒。
多个刀盾兵所持的盾牌与其身体都被铳弹打成了无数的碎块,鲜血溅了旁边同伴一脸,吓得观者双腿打颤,嘴唇泛白。
“莫要慌乱!往上冲!后退者斩!”
但久经战阵的张能奇不会被这点招术打怕了,路程都快走到一半了,再加把劲,就能一鼓作气冲上去了。
山顶的数十名佛郎机不停的开火,为了实施火力压制,铳手在短时间内,将所有装满弹药的子铳都挨个释放了一遍。
数百发铳弹砸过去,倒是给了下面前来攻山的贼军当头一棒,光凭目测,便可估量出轰倒了不下三四百人之多。
精度虽然差了些,可也是实打实的战果,只要能够取得胜利,便可打扫战场,将这些贼兵身上的银两据为己有了。
“杀!”
见到贼军已经逼近到一百步以内的距离,在放过一次鸟铳之后,牟文绶便让牟家三兄弟牟国栋、牟国先、牟国衡带队,两千官兵从山顶杀出。
敌军渡江可半渡而击,敌军登山亦可半山而击。
只要时机成熟,且把握得当,在半山腰进攻敌军也有不小的胜算。
“随爷去杀贼兵!”
比起左良玉等部,牟家军在驻扎在南方的各部官军里,算得上是战力位列前五的忠勇之师了。
听到命令的士卒便跟随牟家将领冲下山,将刚从佛郎机的炮轰里缓过来的贼兵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对方是打算缓口气再继续攻山,但牟文绶并不打算给他们这个机会。
佛郎机之后就是鸟铳齐射,旋即便出动一半兵力,将贼军再次赶下去。
牟文绶也不打算取得多大的战果,就是如此这般让诸将在山腰位置击退来犯之敌。
即便张逆亲率贼军主力前来,他也是这个打法,只不过能否打赢还另当别论。
不过倒是可以最大限度地盘踞有利位置,且保存机动兵力,让张逆贼军如梗在喉。
杀下来的牟家军也未有鸟铳手,而是刀盾兵在前冲杀,弓箭手在后施射。
从上往下冲,当然非常容易,攻势异常凶猛,如同山呼海啸一般。
义军攻势瞬间便被官军给冲没了,张能奇只得一边叫骂,一边带队拼死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