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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笔老道     明末黑太子txt下载     明末黑太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65章:遥相呼应

    二次前来攻山的义军将士顶着炎炎烈日,在张能奇的督战下,以小队的方式发动了仰攻行动,要为四将军夺下面前的山头,不能有负前锋部曲之职。

    但作为湖广北部一带的地头蛇,以牟家男丁为骨干所组成的牟家军更不是什么白给的货色,而且具有多年对战贼军的经验,远非其他一触即溃的官军可比。

    根据牟文绶的安排,部署在山顶的佛郎机首先开火,等到贼兵接近一百步的时候,便让虎蹲炮发射,接着就是鸟铳齐射。

    狂风暴雨之后,便让牟家三虎——牟国栋、牟国先、牟国衡,带着步卒从山顶杀下去,给予贼军迎头痛击。

    事实证明,张能奇和他麾下的将士们确实扛不住牟文绶的“三板斧”,也没想到官军攻势会如此凶猛。

    四将军倒是做好了恶战一番的准备,可他毕竟不是可以手刃千人的西楚霸王,单凭自身武艺,根本不足以改变局势。

    尤其是佛郎机发射的铳弹都将齐腰粗的树木给打折了,让从旁边经过的义军士卒见状,不由心生惧意。

    加之对方在此守株待兔许久,体力充沛,战意十足,又有得力干将身先士卒,冲锋在前,直杀得义军连连后退,进而开始出现大面积溃败。

    “嗖……噗~!”

    在刀盾兵身后大约十步的一排弓箭手向下瞄准非常容易,只要不是双方混战在一起,便可以轻松识别目标,那些把后背留给他们的贼兵是再好不过的活靶子了。

    加上刮的是顺风,有利于他们施射,也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大家杀敌的积极性,一时间箭如雨下,让对面应接不暇,光是两百余名弓箭手就杀伤了不下两倍于此的贼兵。

    义军这边也有弓箭手,但是在逆风情况下向上施射的难度就大多了。不少官军弓箭手狡猾地躲在树后面先行观察,找机会放冷箭,几乎让义军步卒防不胜防。

    双方穿的衣服虽然差别不大,最多在围巾上能有所区别,可是仰着脑袋往上爬的肯定都是贼兵,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标志了,识别敌我,只要“看脸”就行了。

    义军的刀盾兵倒是有盾牌防护,可是没有防具掩护的长枪兵以及弓箭手就会吃亏许多,在近战时,官军以箭矢为压制武器,使得义军士卒完全落入下风。

    虽然也是下山突击,但官军的弓箭手根本就不会参与到白刃战之中,而是刻意与己方的刀盾兵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样便使自己处于较为安全的位置上。

    还能给予贼兵相当大的杀伤,贼兵想要冲过来杀掉他们,就会陷入到同伴们的交叉火力之中,几十个盾牌兵再厉害,也挡不住几十名弓箭手从多角度进行的速射。

    他们身后还有负责接应的部曲,一旦突击行动未果,便要遏制住贼军的攻山行动,牟文绶也做了较为完全的准备,不会光用这两千人马来豪赌。

    官军用火铳在半山腰的位置轰出了一片开阔地,导致树木很是稀少,使得前来攻山的义军士卒没有掩体遮挡,直接暴露在官军的视线里。

    张能奇让士卒们列阵推进的方式也提高了己方的伤亡数量,密集队形在防御时更加有利,然而在进攻时遭遇敌方炮火压制,就远比松散队形要吃亏。

    想要一血前耻的义军也没防下来官军的猛冲猛打,几乎是稍作抵抗,厮杀了不足半刻钟的时间,便有人开始退却,接着出现大规模的后撤,之后便一泻千里了。

    “混帐!不准逃跑!给额射死逃兵!”

    在后方压阵的张能奇在身边部署了两百人的督战队,见状不禁大为光火,这些贪生怕死的蠢材害怕官军放箭,难道就不怕督战队放箭么?

    官军的攻势再猛烈,你们也得给额顶住,不然养你们这些光吃不干活的物件又有甚子用?

    督战队由四将军的亲兵或者嫡系所组成,自然能够做到令行禁止,只要张能奇下令,他们便毫不犹豫的执行,直接射杀了近百名逃兵。

    余下的士卒见到四将军暴跳如雷,真会对自己人下手,就只得硬着头皮再转身回去与冲下来的官军死磕。

    但是人心不齐,战意不足,以及之前出现的大量伤亡,让义军的反攻犹如虚张声势,瞬间便被官军粉碎了,又折损了上百人之多。

    “狗贼!拿命来!”

    牟国栋盯上了距他不远的一员敌将,便大喝一声,跑过去打算将其砍成两截,回去便向大哥邀功请赏。

    “……”

    贺天云扭头见到有官军将领杀奔自己,陡然吓了一大跳,瞪大了眼睛,也不敢搭茬,急忙往山下跑。

    只是脑子与身子不太协同,没等脖子扭过来,跑路的动作就已经作出了,这导致等眼睛看到前方有障碍物的时候,脑门已经撞上了。

    “哎呀~!”

    贺天云直接撞到了一棵柳树上,疼得大叫不已,由于一门心思跑路,冲劲很大,使得脑门都被撞得发青了。

    “哈哈哈哈!莽夫一个!莫要跑了!今日便是你这贼人的死期!”

    牟国栋见状大笑不已,就这番猪一般的滑稽模样还想来攻山?真是天大的笑话!

    “匹夫!安敢嘲讽你家爷爷!你这龟孙自寻死路,莫怪爷爷我刀下无情!”

    贺天云看到敌将已至近前,也不打算跑了,转而握着长柄大刀,恶狠狠地向对方点指叫嚣。

    他在前方负责带队进攻,自然不会像张能奇那样骑马,否则被官兵们见到,便会笃定是个将领,多半要被射成刺猬了。

    如今再次无功而返,只能跟着溃兵步行下山了,但在下山之前,还要结果掉眼前这员不知死活的官军将领。

    “休要聒噪!莽夫!仅会些口舌之功?有何本领,尽管使出来!免得被砍了脑袋,还不服气!”

    牟国栋携大胜之勇,便将对面的叫骂丝毫不放在心上,换作他日,决计要跟这厮先行对骂一番,然后再上去拼杀。

    “啊呀~!看刀!”

    怒不可遏的贺天云呲牙咧嘴地向目标冲了过来,只要能够斩杀了这员官军将领,回去也能在四将军面前将功赎罪了,不算空手而归了。

    “噗!”

    就在牟国栋使出浑身力气,准备先接下对方的一记重击,然后再反身挥刀劈砍之时,忽然见到这员贼将的动作变得缓慢起来。

    接着便看到身子已经不再前行,而是站在原地,脑门上陡然插着一支箭,箭尾的羽翼已经接触到了表皮,看来贯穿极深。

    “叔父快走!”

    手持白桦弓的牟世龙在其身后出现,急忙向其呼喊起来,刚才便是他一箭射死了这员贼将。

    “……唉~!这是为何?”

    若是旁人抢功,牟国栋非得将其破口大骂一顿,碍于是自己的侄子,也就只能慨叹一声,转而询问了。广西

    “张逆大军已至!”

    牟世龙伸手点指对面的山顶,只见上面出现了一杆大纛旗,隐约能看到一个字,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个“张”字,这意味着张献忠已经来了。

    “……也好!先让张逆苟活片刻!”

    对面山上不断有兵马冲下来,密密麻麻,多如蚁群,不出半刻钟便会抵达此处,牟国栋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便决定就此收兵。

    再不走的话,只怕都要被张逆的大军留在靠近山脚的位置了,得趁着贼军未至的机会,将部曲安全撤往山顶,收兵也是需要时间的。

    “过来!将其抬到山顶!”

    撤归撤,战利品还是要带走的,牟世龙招呼了四个亲兵,将眼前这员贼将的尸体带走,万一是悬赏令上的人物,那就值了银子了。

    看到己方已然无力追击,又担心张逆大军的反扑,牟国栋便先行上山,牟世龙则命令士卒将所有伤兵都带回到山顶安置,尸体就算了,连挖坑的工夫都没有,便又要厮杀了。

    “孩儿无能!请父帅责罚!”

    攻山失败,张能奇只能面见八大王,自行请罪。作为前锋指挥官,没有为大军攻取进兵之路,便是失职的表现。

    “我儿可知前方阻拦之敌是何许人也?”

    张献忠也不想纠结于惩罚义子的事情,大战在即,还要先行摸清敌人的脉络为重,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在战后处理。

    “……孩儿看到其将旗为‘牟’字,想来……当是牟文绶!”

    经过义父的询问,张能奇这才想起来,原来给自己添堵的居然是义军的老对手,早年在凤阳,他们便跟这老匹夫较量过了。

    “牟文绶?嗯~!”

    张献忠闻言便捋着自己的长髯沉思起来,据那唐通麾下的将领们交代,洪贼此番在南线部署了四位总兵。除了唐通之外,尚有姜名武、杨御藩、牟文绶三人。

    此三人所部之前尚未被己方发现,如今牟文绶横亘在面前,就是要阻断自己的南下之路,说不定姜名武与杨御藩也在附近埋伏,只是准备伺机而动。

    究竟是仅有牟文绶这一部人马,还是他们三部均在附近,张献忠还未收到探马的报告,所以在用兵方面也不由变得谨慎起来。

    不过不论如何,都要赶在洪贼大军回援之前离开此地,否则这岘山便是上万义军将士的陷身之处了。

    之前派出去的人马,只是用来接应四子张能奇的,并非为了继续攻山,是否要从牟文绶部盘踞的地方经过,八大王还在犹豫之中。

    “这是……”

    就在张献忠思量进退之道的时候,从西北方向传来了隆隆的炮声,大致是万山与羊祜山的位置,根据八大王对各部的安排,应当是负责断后的王定国所部。

    难道说洪贼大军已经来了?怎会如此之快?

    按此推算,这步卒的行军速度倒是比马卒慢不了多少啊!

    张献忠并不相信洪承畴的大军已经赶到此地,怀疑是城内守军出动袭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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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牟文绶所部呈犄角之势,可以遥相呼应的杨御藩听到来自东南方向的炮声,便知道牟文绶的兵马已经与贼军交战了。

    他倒是希望尽快带队去踹八大王的屁股,只是在进兵的时候,陡然发现面前尚有一支贼军还拖在后面,貌似是张逆留下断后的队伍,兵力不下两三千之多。

    若是不打,己部还绕不过去,根本无法有效支援牟文绶。而两军一旦交战,前面的张逆便会知道官军已经在自己身后了,势必会狗急跳墙。

    在经过一番思量之后,杨御藩先行派人与襄阳守军取得联系,同时率部直攻这路贼军兵马,力争迅速击溃对方,以便跟牟文绶所部对张逆主力进行前后夹击。

    “天杀的狗官军!弟兄们,给额杀退他们!”

    王定国见到身后出现了大股的官军,便决定原地固防,不再向八大王那边靠拢了,要击退这股官军,才能确保八大王所率主力的安全。

    前番渡江没能成功,进攻樊城也就不了了之了,反而在江边遭到了官军水师的炮击,部曲伤亡极大。

    而后己部与王尚礼二人也没能阻止官军马卒给襄阳城解围,而且王定国眼睁睁地看着本家兄弟的千余马卒被官军聚歼在岸边。

    他麾下都是步卒,又被分散在山脚至岸边一带,突然遭遇官军突袭防线,根本难以迅速集结。

    但不幸中的万幸,这股官军志在突破,并未与己部继续交战,从而让王定国得以保留下来两千多士卒。

    八大王命其率部断后,之前在战场上未能有所表现的王定国也只能遵命,只是没料到在收兵撤退时却遭遇了官军的进攻。

    在岸边作战,义军没有水师,吃了败仗也就认了。

    如今在山里交锋,那就没有借口可找了,就是看哪边将士更加勇猛。

    义军能在山里聚歼了唐通所部,自然也能击败眼前的来犯之敌。

    王定国的兵力并不算多,但只要可以下定决心,所部也能迸发出相当大的战斗力。

    官军是向前追击,并未找好合适的炮位,火力掩护也就很不尽如人意。

    只能用虎蹲炮和不到一百斤重的超轻型佛郎机,为步卒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支援。

    双方更多的是依靠鸟铳手、弓箭手、刀盾兵、长枪兵,两远两近,这四大兵种进行拼杀。

    义军倒是可以占据山头位置,架上火铳来压制官军的猛攻的。

    只不过有一个尴尬的问题,那就是大部分佛郎机都在岸边损失掉了……

    虎蹲炮这种火器射程实在是太近,还不如小型佛郎机。

    两边进行对射的话,明显是火铳极少的义军吃亏。

    王定国也就放弃了用火铳来打击官军的想法,就是要用手里这两千多士卒来阻击官军的进攻。

第366章:放火烧山

    两位总兵坐拥的兵力大致相当,但单论部曲的战斗力,杨御藩所部是逊于牟文绶那边的,根本原因就在于牟家算得上是人丁兴旺的大家,在当地首屈一指。,

    这次随牟文绶出兵的牟家男丁,光是千总以上的高级军官便高达十余位,算上牟家圈养的武装家丁,仅亲兵规模便有近千人之众,与辽东的祖家已经不相上下。

    所谓的“关宁铁骑”只是外表吓唬人的称号而已,祖大寿称霸辽东靠的是檬古骑兵,没了这五千雇佣军人马,自诩“天下无敌”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由那木气、吴马什等将领所统领的亲明的檬古骑兵为利爪,而祖家麾下的三千家丁为剑齿,锦州为虎口,山海关为尾巴,这样才能算是一头横卧在辽西走廊上的猛虎。

    相比之下,关内的各路总兵就没这个财力来招揽檬古骑兵为自己效力了,穷得连自己人都快养活不起了,就别提征兆漠南地区的雇佣兵了。

    马卒就更加缺乏了,在战时,一匹重达六百斤的战马日需进食六十斤,占其体重的十分之一。官方标注为月耗料三石,“料”指谷物、豆类、盐等饲料,普通草料须另行计算。

    光吃草也可以,但是这样伺候战马,到了战场上,坐骑也不会展现出多大的体能优势,驮着马卒跑个四五十里路,那就基本上废废了,得缓上好一阵子才能继续赶路。

    没有战马,马卒也就无从谈起了。之前洪承畴七拼凑,才给罗岱凑出了五千马卒,否则兵力太少就驰援过去,即便发现了张逆在率兵围攻襄阳,也无法给守军解围。

    杨御藩麾下只有五百马卒,金贵得很,弥足珍惜,只要不是在平原上追击贼军,凡是涉及进山或攻城,都一律要投入大量步卒,最多用火铳来掩护进攻。

    在南方作战的官军就是这样不堪入目,除了火器上的优势之外,在兵力上并不占优,而马卒方面更是处于绝对的劣势,规模比流寇要小得多,所以才一直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好在对面的王定国所部也很渣,兵力仅有两千,而且丧失了大半的重型火器,原因是某位将领脑子一热,居然在岸边跟襄樊水师展开对轰

    结果就是连人带炮,都被官军的战舰给一锅端了,在岸边被对方轰得抱头鼠窜,军校士卒都撒鸭子往腹地跑,再也不敢跟船坚炮利的水师去硬碰硬了。

    由此带来的副作用便是在万山遭遇官军的尾随攻击时,除了十余门小型火铳能够提供火力支援之外,连马卒都所剩无几的王定国不得不依靠步卒来抵挡对方的猛攻。

    而义军出动的步卒大部分都是辅兵,战斗力有限,真正的精锐并不多,大王也不会将为数不多的精锐调拨给王定国来使用,会优先考虑他的三子张文秀和四字张能奇。

    “官兵孱弱!一刀便死!斩杀总兵官赏银千两!”

    王定国没念过书,也没什么鼓舞麾下士卒们的好办法,只能拿出了自认为最为实惠的激励方式,众人对此也是极为认可的。

    “好嘞!”

    斗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喽罗们虽然不认识对面的总兵官,但千两银子却都想拿,所以王定国的言辞仍旧得到了一呼百应。

    普通士卒没什么高雅的追求,每月能赚百十两银子,顺便抢一两个女子玩一玩,那便是天大的快事了。,

    “给额上!官兵有钱,砍死一个,都归自个!”

    纵然冲过来的官兵多如牛毛,不计其数,但作为小头领的把总们是不敢忤逆王定国的决定的,要是怯战,首先被砍的也是他们这些低级军官。

    把总也很会蛊惑人心,他们无法开出王定国那样的悬赏,但是也很清楚大伙的心思,打赢之后能捞些油水就是件好事。

    “杀啊”

    早上在江边被战舰一顿轰,然后看着官军的马卒冲杀而去,他们也不想继续挨打了,众人便挥舞着各种兵刃,向迎面而来的官兵厮杀开来。

    眼下这些好恶劳役的家伙想得非常简单,就是要想方设法砍死官兵,否则必然会被官兵砍死,自己能够砍死多少人尚且不知,先定一个人的小目标

    没打过仗的人不知道,歼灭多少敌兵是将领需要考虑的问题,绝大部分士卒在战时都是想着自己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一个。

    事实也证明,在自身武艺极其有限的情况下,好高骛远是不对的。除了那些战力超群,可以一个打十个的杀才,大部分人都是一打一都费劲的普通货色。

    但是对面要是开弓放箭,乃至使用佛郎机这样的火器,就基本属于玩赖了。

    在战场上,谁能打赢,谁就有理,哪怕挖坑用套索,只要能灭了对方就是本事。

    杨御藩所拥有的火器优势并未过于明显,小佛郎机的射程才两百来步,虎蹲炮就更近了。

    由于受潮了,导致射程大打折扣,最后不得不直接与贼军进行短兵相接的白刃战。

    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的两股人马就像潮水一样碰撞在了半山腰的位置,漫山遍野都是刀兵磕碰之声。

    义军没有多少火器,兵力也仅有对方的一半,导致无法发挥己方所拥有的地形优势,无力将冲杀上来的官兵赶下山去。

    官军则因为受潮,火器性能大幅度下降,只能用大量步卒来强行攻山,面对山上敌兵的nn,也难以快速取胜。

    仰攻是很困难的,士卒不但得爬山,还得与敌兵进行殊死搏斗,然后继续爬山,在此过程中,还要躲避对方的冷箭。

    所以官军的推进过程是举步维艰,速度更是极其缓慢。在后方督战的杨御藩用千里镜看了只能干着急,可是也没什么立竿见影的良策可供实施。

    攻山这种事可不是将领发号司令,校尉们卖力吆喝,全军敲锣打鼓就上去了,真要那么容易,人人都成司马懿了。

    万山并不算高,可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夺取的地方,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更何况遭到了对方的拼死抵抗。

    宋度宗咸淳三年,即公元1267年,元军为了攻占重镇襄阳,便先行夺取了襄阳的西侧屏障万山。

    作为襄阳守将的吕文焕闻讯,率上万兵马来夺未果,宋军又先后数次败兴而归,导致最后吕文焕投敌,襄阳失手,仅过了三年,元军便攻克了南宋都城临安。

    “此贼当诛!传我将令,全军压上,务必尽快夺取此山!”

    今日不同往昔,杨御藩完全可以率兵绕过万山,直接与在岘山南部阻击张逆贼军南下的牟文绶汇合。

    只不过既然遭遇了,那就要将其重创,乃至歼灭,贸然绕路,多半会遭遇对方的截击,部曲被拦腰截断,便更为不智。

    这里一发炮,想必与牟文绶接战的张逆便会知晓身后已有官军尾追,必定会有所动作,但要快吃掉牟文绶所部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面前的“骨头”虽然难啃,却是眼下最为稳妥的进兵之道,只要取胜,便可令张逆贼军首尾不能兼顾了。

    攻山也没啥好办法,就是用人堆,唯一让杨御藩感到欣喜的便是,他观察到貌似贼军并无重型火铳,连开火的轻型佛郎机都屈指可数,这便大大降低了攻山的难度。

    杨御藩决定除了马卒、铳手、伙夫、辎重兵之外,其余人等不论官职高低,一律上阵杀敌,他不信一次投入三千余人,还攻不下眼前这座山。

    就算这样,官军仍旧停留在半山腰的位置,难以一鼓作气推上去,而且还折损了五六百名将士。

    “爷!官军攻势愈发猛烈,该当如何是好?”

    牙将见到己方的防线已经被挤压得越来越靠近山顶了,虽然还未崩溃,但也为期不远了,便急忙询问其主人的意思。

    “哼哼!以为爷甚子驴穷了?当下刮的是东南风,我军大可放火烧山!传令下去,立即点火!”

    王定国从大王那里听过黔驴技穷的典故,但只记住了“驴”和“穷”,不过并不妨碍他在下属面前卖弄文采。

    前番自己已经在江边先折两阵了,再找大王兵力,只怕要被扇个红彤彤的大耳光,要想抵挡住这股气势汹汹的官军,那就只能向老天爷“借兵”了。

    等山火烧起来,大爷我看你如何攻山,最好一把火就烧得寸草不留才好,反正咱爷们打完就走,你们群狗官军就在这收拾烂摊子吧。

    义军士卒们也知道己方快要招架不住了,官军折损的兵力不少,他们没有火器支援,战殁的兵力就更多了,得令之后便迅速点火,寄希望于山火能够迟滞官军的推进。

    湖广北部倒是也照常降雨,雨量虽不算充分,却并不像河楠那样土地开裂,赤野千里,点火时能点着的,而且火借风势,很快便向山下蔓延开来。

    “咳咳”

    经过一番浴血奋战,眼看就要取胜的官军将士并没料到贼军还有这一手,纷纷被山火所产生的浓烟呛得不住的咳嗽,同时涕泪横流,不得不败退下来。

    他们能够战胜贼兵,但却不能力敌愈发猛烈的山火,一道道火墙几乎是血肉之躯难以逾越的,若是在身上不能被泼洒到足够的水的话,就要被火苗给燎着了。

    官军迫不得已,只能步步后撤,最终彻底放弃了已经夺取的半山腰,开始大规模的向山下撤退,凭借王定国的神来之笔,义军一举扭转之前的颓势,仍旧控制着万山东侧。

    “全军沿山下向东挺进,绕路羊祜山!”

    见到火势一时难以熄灭,杨御藩也不能让麾下的将士们硬闯火海,便当机立断下令放弃攻山,部曲从襄阳城下经过,对张逆所部实施迂回包抄。

    与宋军不同,如今官军采取的是攻势,而且控制着襄阳城,万山也就不再是官军的必经之路了,倒是对贼军来说,是个必守之地。

    杨御藩就不信贼军能把万山、羊祜山、岘山全都点着,真那样的话,他们的“大王”也会葬身火海的。

    “报!将军!狗官兵退了!”

    “哈哈哈哈好!”

    王定国也看到了官军架不住扑面而来的山火,纷纷撤退到了山下,心中更是得意,爽朗地开怀大笑。

    之前连吃败仗,如今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纵然所部损失了不下近千士卒,那也是逼退了官军的进攻,保住了万山阵地,着实可喜可贺。

    瞧这架势,山火估计能烧到傍晚,届时大王早已率部远走高飞了,洪贼大军就算抵达此地,也是追赶不及了,他便算是完成了断后的任务了。

    山顶的义军倒是没有被大火困扰,但是在携带的水喝光之后,还遭受太阳的炙烤,所以他们比下面掉头跑路的官军并没好多少。

    下山取水那是不可能的,只能从身后的山涧里接一些,勉强够这千百人解渴之用,否则对面的官军攻不上来,依然可以用佛郎机实施炮击。

    王定国所部并不知道进攻他们的官军所携带的大部分都已经受潮了,否则便会更加有恃无恐了。

    山火迫使杨御藩不得不改变之前拟定的前后夹击的进攻计划,牟文绶仍旧在岘山南部阻击张逆,而他则要改由从侧翼向张逆所部发动进攻。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突袭了,牟文绶所部在前方若是能够挡住张逆的进攻,那两路人马便是合围贼军,否则就变成了追击。

    “杨兄!莫急,俺来也!”

    说话之人正是唐通,听说牟文绶与杨御藩的兵马已到,正准备合围张逆所部,唐通便怂恿姜名武出兵,顺势向杨世恩借了两千兵马。

    这样守军也出战五千,好歹也是一番心意,算是之前答谢两位总兵协力守城的功劳,等到洪少保驾到,也方便上报战功。

    牟文绶与杨御藩夹击张献忠,并没有多大胜算,最多是拖延其逃窜时间而已。

    等到唐通与姜名武两部人马加入,官军的实力便增长了许多,几乎到了可以与贼军决一死战的程度。

    但战归战,想要聚歼这股贼军,还是做不到。大王执意率部突围的话,官军多半也阻拦不住。

    唐通所部原本有七千余人,但在蓟州老巢留下了千余人,主要是看管重型火器。南漳尚有患病与水土不服的千余人,随其进山的不到五千。

    等到此番扳回一城之后,他便打算向洪少保借兵三千,然后加上原本的两千来人,便又可东山再起了,距离一无所有还早得很呢。

    想得到是挺好,不过也要看此番的结果如何,若是官军得胜,唐通的计划便可得以实施了,如若不然,就要顺势延后了,所以唐总兵可是看中是役的结果。

    姜名武倒是没有唐通那般渴望翻本的心思,但是在山里没等遇到贼军便掉头跑路,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为了在洪少保回援襄阳之前捞些可以功过相抵的本钱,他也要大显身手才行,南线的四位总兵能够联手重创张逆,那便再好不过了。11

第367章:四狼斗虎

    眼下前有牟文绶率部堵截张逆贼军南下,后有杨御藩迂回包抄,唐通与姜名武又从襄阳城内带队加入围剿大军,倒是不会让贼军轻易脱逃掉。

    盘踞在山顶的这头“恶虎”在攻城时受了些伤,不过正因为如此,在其觉察到自身快要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时才会更加可怕,必定要垂死挣扎一番。

    追上来的三位总兵也经过简单的磋商,也形成了较为一致的意见,那就是能拦下这股贼军最好不过。

    实在是力所不逮,拦不住的话,也决计不能让张逆再次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务必要像洪少保叮嘱的那般,对贼军实施尾随追击战术。

    只要能够死死的咬住“老虎”的尾巴,就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减少己方不知不觉之际,再次进入贼军的伏击圈之内的可能,尽量不要重蹈之前唐通所部的覆辙。

    襄阳这边能够出动的兵力也就这些了,对襄阳守将杨世恩与知府王承曾,他们这一文一武来说,只要能够守住襄阳,便是万事大吉了。

    之前真的就差那么一丢丢,这座军事重镇便被贼军偷袭得手了,现在回想起来,后背还不时的冒冷汗。

    真要是被张逆大军攻陷了襄阳,他们即便不死在流寇手中,也要被朝廷革职下狱,毫无疑问地要被枭首示众。

    城内的文臣武将都在盼着洪少保的大军来收拾张逆贼军,他们可不想出去打野战,而且守城的这些兵马也真就打不了野战。

    官军虽然未明确划分成守城部队与野战部队,但是固守城池的部队除非之前有相对丰富的野战经验,不然贸然出击,多半就要连人带城都给丢掉。

    在湖广一带,最为能征善战的守军,就是巡抚方孔炤,也就是方以智他爹所率的部曲了,但兵力较少,仅有五千。

    可就是凭借这点人,方孔炤一个文官,就硬是能够在湖广地区打出八战八捷的傲人战绩出来。

    方孔炤不遗余力的上奏朝廷,要剪除张逆这个祸患,但是呈上去的所有奏疏无一例外都石沉大海。

    他的兵马也就只能回到武倡驻扎,若是没有朝廷后续拨款,只能就地解散,不然像方孔炤这样级别的朝廷重臣也养活不起五千野战部队。

    在洪承畴率部南下之前,某太子便已经下了密旨,让方孔炤扩军至两万,准备应对即将发生的不时之需。

    除去粮草之外,两万兵马每月至少需要五万两银子的饷银,这笔钱也不需要从洪承畴的牙缝里挤出来。

    本地最大的土豪莫过于在武倡享乐的楚王朱华奎,从王府里抄出来的物件,银子取整之后归由方孔炤作为军饷。

    零头以及黄金、古玩、字画、珠宝等物品则被厂卫连同楚王一并运往京城,不过入的不是太仓,而是东宫。

    藩王的家当归太子所有,这是事先定好的,军饷也只能算作借用,届时要么让户部从太仓清账,要么直接充抵太子在莱州或开滦矿产的税费,想赖是赖不掉滴……

    一旦方孔炤提前有所准备,手里还握有大量兵马的话,张献忠就不可能再打下整个湖广最为富庶的地方了。

    住荆州的惠王朱常润、住襄阳的襄王朱翊铭、住武倡的楚王朱华奎这三位藩王都被移驾京城之后,张逆再想破产吃饱喝足,也就不大可能了。

    方孔炤手握一百万两银子,足够养活麾下的部曲一年半载的,届时剿寇形势依然严峻的话,朝廷再另行拨款。

    襄阳知府王承曾没有那么大的专断之权,自身也不会带兵打仗,守城尚且需要副将杨世恩麾下的兵马。

    能够保证城池不丢就算是保住了头顶的官帽,其他事情,譬如主动去找对面山顶的张逆算账,他就不便也不敢多言了。

    但对志在报仇雪恨的唐通来说,张逆不挪窝,自己还省了不少的事,否则还得带兵追着此贼,在其屁股后面吃灰。

    四千多兵马就这么没了,对唐通来说是决计不可能接受的,自打加入行伍以来,他还从未吃过如此大的亏。

    这笔账今日必须要算清楚,不能再拖了。对方要是躲在山里,他还怕再被贼军伏击,当下张逆就在羊祜山那边,正是他有仇报仇有冤抱冤的大好机会。

    “弟兄们!额唐通初次带尔等,没啥好礼相送,今张逆就在山顶,朝廷悬赏十五万两纹银将其擒杀,死活不论,用尸首领赏!额有话在先,为了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为额唐通雪耻。这笔银子,额分文不取,皆归尔等瓜分!谁要是担心,额不强求。若有胆量,是条汉子,就跟额上!砍死张逆,分银子!”

    唐通身边除了跟他从山谷里逃出来的亲兵之外,全都是杨世恩调拨给他的兵马,这些人皆为刘国能的部下。

    杨世恩又跟在城内治伤的刘国能的族弟刘子安商议,征求过对方的意见,才同意将这两千人调给唐通来指挥。

    在山谷里被张逆杀得差点来你脑袋都丢了,唐通手里啥值钱的物件也没有,只得用悬赏令来鼓舞士气。

    打仗,特别是打恶仗、硬仗,凭的就是一口气,若是能够一鼓作气攻上山顶,张逆贼军不被聚歼也要被重创。

    所以唐通在上阵之前,才对麾下士卒做了简单的动员,当然莽夫将领与文盲士卒沟通,就得用双方都能听明白的话语才行。

    “砍死张逆,分银子!”

    “砍死张逆,分银子!”

    “砍死张逆,分银子!”

    唐通说的比较粗鄙,也担心这些人不听号令,畏敌怯战,不过士卒们明显对十五万两赏银很感兴趣。

    刘国能的部下之前自然都是流寇,被朝廷招抚之后才摇身一变成了官兵,虽然身份变了,但追求不变,那就是打仗赚钱!

    只要有十五万两赏银,别说“八大王”张献忠,就算是皇帝老儿,这些士卒都敢砍,他们的作战诉求就是——“只人钱不认人”!

    就算多达两千人来分钱,每人也能领到七十五两银子之多,决计是好大一笔钱,再说这年头谁会跟银子过不去?

    听了唐通的豪言壮语,大伙就跟喝了鸡血一样亢奋,内心激动之余,连握着兵刃的手都在不住的发抖。

    没等开打,很多人便开始联想赚到这笔巨款之后该如何花销,比如喝酒吃肉、博戏耍钱、去楼里……

    要是能把山顶的流寇一锅端了,将悬赏令上写明的大小头目一网打尽,那领取到的赏金数额就远远不止十五万两了。

    这样一来,不光是唐通所部,就连旁边的姜名武麾下的士卒都开始眼冒绿光,跃跃欲试起来。

    不管是隶属于朝廷的正规军,还是后来接受招抚的流寇武装,从将领到士卒,作战的动力绝大部分都是为了银子。

    没银子就没士气,行军便会懒散懈怠,打仗更是敷衍了事,这样的部曲能打胜仗才是稀罕事。

    对莽夫们来说,只要有了银子,那就什么都好说,只要金主下令,让他们砍谁,他们二话不说,提刀就上!

    “好~!随额攻山!”

    唐通是陕茜泾阳县人,张献忠是陕茜庆阳卫人,不过一个是陕南,一个是陕北,唐通更是不屑于这些打了就跑的流寇。

    如今是“老乡见老乡两眼冒金光”,既然军心可用,那就要趁热打铁,吃完晌午饭,直接就率部攻山。

    只要自己吃饱喝足,唐通就不管对面吃没吃饭了,最好没吃,这样既没力气打仗,又没力气跑路,就留在原地等死好了。

    “嗵嗵嗵嗵……”

    杨世恩让部属在城头的红夷大炮为这些攻山的官兵提供火力掩护,不过也就能放一次,等厚重的炮管冷却下来,再次装填完毕,估计都到了两军混战的时候了。

    唐通的想法很简单,老子不管你是不是在打牟文绶那边,老子先把你给怼翻在地,之前不是你也没管其他总兵,只打老子么?

    今日,便来个“以彼之道还时彼身”,你张献忠若是能扛得住就扛,扛不住就跪地求饶叫爷爷好了。

    一个志在报仇雪恨的莽夫带着一群希望赚钱的莽夫,声势浩大的发动了攻山行动,姜名武和杨御藩也在旁边配合。

    实际上姜名武与唐通的兵马之和,也仅仅多过杨御藩一部而已,但唐通所部展现出来的澎湃气势,就好像他们人数最多一样。

    “两位军师,今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我军该当如何呀?”

    张献忠已经接到了王定国率部阻击官军的报告,王定国所部就在万山,这说明官军已然切断了己方的退路。

    “大帅,只怕这宜城也去不得了,若是岘山南部出现官军,那么宜城便会有所准备了,我军再行突袭殊为不易。”

    右军师徐以显想得更为深远一些,别看义军可以突破对面的官军防线,但是之后就要面临官军的追击。

    在这种情况下,义军是不可能一边对追兵进行阻击,一边大举攻城的,如此这般的话,保不齐就要在宜城被官军给包围了。

    “大帅,西侧有洪贼大军,想回谷城也委实困难,我军莫不如另辟蹊径,向西南方向转进,若是此方向并未发现大股官军,便可避实击虚,顺势入川!”

    徐以显出言了,左军师潘独鳖就要再压过这个对手一头了,他只是抛出问题,而自己却为八大王解决了问题,所以显得更加的高明。

    “……嗯嗯嗯!左军师言之有理!”

    张献忠看着地图捋着胡子沉思了片刻,便初步认可了潘独鳖的建议,而徐以显说的也有道理。

    进攻宜城的前提就是身后没有追兵,否则就像打襄阳这样,非但没打下来城池,还折损了上万兵马,实在是得不偿失。

    “传额命令,全军转进西南,全速行军,不得拖沓!”

    张献忠不打算再在这个地方继续用兵了,即便想要翻本,也要换个地方才能下注,否则等洪贼回援,他手里的这点筹码就都要折进去了。

    这事就不需要跟三子、四子以及诸多将领商量了,打襄阳打成这个熊样,八大王便没心思跟众人废话了。

    当下敌强我弱,义军的作战原则就是能不打就尽量不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真要打,就有两个可能。

    一打伏击,二打偷袭。

    进攻襄阳吃的亏,就算是个教训,今后要引以为戒,如有再犯,后果自负。

    八大王作战都是说走就走,决计不会拖泥带水,在危险的地方浪费宝贵的时间。

    全军在一刻钟之内便要做好开拔的准备,你就是出恭,也要在这个时间内完成,否则就得边走边……

    “人呢?”

    等到唐通率部冲上羊祜山时,只得到了一座空落落的山头,以及被贼军丢弃的非行军必需品。

    倒是可以用过千里镜看到已经在山谷里快速行进的贼军队伍,但想要接战已经不大可能了,除非己方的追击速度更快一些。

    “哎呀~!慢了一步!”

    姜名武可是后悔的拍大腿,原以为能够重创贼军,结果到底让张逆在自己眼皮底下溜走了。

    之前四总兵分进合击,却让张逆在荆山里混水摸鱼,打了一个伏击战,还聚歼了唐通所部人马。

    如今还是面对这四总兵,张逆却不战而逃,看似慌张惊恐,其实却保存了相当大的实力,让官军仍旧不敢小觑。

    “莫看了!追吧!”

    杨御藩见到断后的贼军打的是王字将旗,便主观地认为是与其在万山交战的贼军,他并不想就此放过这股敌人。

    要是就这么真让狡猾无比的张逆像泥鳅一样脱逃掉,等洪少保回援,四总兵就歼敌这么点人,那可真是颜面无存了。

    守城歼敌是有数的,因为尸体就在那晾着,洪少保看一眼就能做到心里有数,野战就不同了。

    战场面积过大,上报战果的出入就会很大,尤其是之前各部都有夸大其实,乃至杀良冒功的行径,会让洪少保对各位总兵的战绩深表怀疑。

    这么多总兵力,罗岱连战三阵,战果应当是最多的,而且战果还有城头守军与襄樊水师的见证。

    其次便是姜名武,虽说是守城,但也击退了张文秀所部的狂攻,算是功过相抵了。

    牟文绶与杨御藩的战果大致相当,好在有唐通垫底,不然他俩就没法交差了。

    所以“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才这么着急去找张逆算账……

    这次四总兵倒是可以合兵一处了,一万多人抱团追击,也就不怕被张逆打伏击了。

    毕竟“十五万两银子”自己长腿跑了,这是下面想要赚钱的上万士卒绝对接受不了的。

    这笔巨款已经被大伙预定了,就差揣进自个兜里了!

第368章:特赦条件

    日落之前,洪少保的大军总算是抵达了襄阳的地界,对以步卒和炮手为主的部曲来说,这个行军速度已经算是很快了。】9八】9八】9读】9书,2≧3o↗

    洪承畴也可以抛开大部队,自己先行率领数百轻骑前来,但真要是这边还在激战,此举便无异于在给张献忠送礼了。

    几位总兵手里倒是还有不少马卒,但洪承畴也不敢全部抽调出来,一旦身后真的出现贼军轻骑,光凭大量步卒是根本无法追击的。

    他让罗岱率领五千马卒迅速驰援襄阳,就是为了能够暂时拖住可能发动攻城的贼军,等到平叛大军赶到,便可与其决一死战了。

    罗岱并不需要与张逆的主力进行殊死搏斗,只要能够在战场上四向冲杀,也就是瞎搅和便足够了,这就是洪承畴给罗岱的任务。

    若是襄阳城还在官军手中,罗岱便可依照洪少保的吩咐来进兵,否则,就要在城郊处静候,与大军汇合之后,再行向贼军发动进攻了。

    洪承畴率官军主力北上谷城扑空之后,他便感到情况不对,隐隐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在识破了张逆所使用的声东击西的伎俩之后,便迅速命令罗岱先行回师襄阳。

    在城外与前来接应的罗岱碰过头,洪承畴并没有顺势入城,而是在周边的战场查看了一圈,见到数千贼兵的尸体,才算是放下心来,想想还觉得有些后怕。

    若不是太子早有叮嘱,自己还留下了数千人来守城,只怕此城真就要按仙界军师刘伯温掐算的那样,被张逆轻而易举地偷袭得手了。

    通过此战,洪承畴也再次意识到太子所言非虚,且字字珠玑,刘军师仍旧是神机妙算,可决胜于千里之外。

    既然情况的确像太子推断的这般发展,而复叛的贼军又攻城失败,被官军毙伤数千人之多的话,那么张逆接下来便只能逃亡他处了。

    参战的各路将领的战果也被呈递上来,洪承畴也大致浏览了一番,罗岱所部作为先锋,前后三战敌军,累计击杀贼兵四千。

    杨世恩与姜名武固守襄阳,在守城过程中,前者所部毙敌两千,俘虏两百,后者率部杀敌三千,俘虏四百。

    俘虏比较少是因为很多在攻城时被炮火或箭矢所伤的贼兵,都因为太长时间得不到救治,流血过多而死,余下的不少也快咽气了,真正装死的其实并不多。

    杨御藩所部在万山,牟文绶所部在岘山作战,两部均伤毙贼兵千余人。

    由于战后洪少保会派人前去清点战果,或者本人亲自核实情况,所以各部将领并不敢向上虚报。

    作为剿寇经验极为丰富的朝廷大员,洪承畴在勘察过江边以及城外的战场之后,心里也就基本有数了,没有再去山上巡视。

    包含俘虏在内,各部战果总和大致为一万三千左右,根据一些知道内情的高级俘虏交代,贼军此番前偷袭襄阳,总兵力也就在两万五千上下。

    这样一算,在襄阳大战过后,张逆手里暂时只剩下一万两千兵马了,而分兵实施佯动的张可望与张定国的六千人还没有落网。

    根据探马发回来的贼军逃跑方向的线报,下一步,张逆可能向西南方向进兵,也可能在半路折向西北,与其两个养子的兵马汇合之后,前往勋西地区。∷八∷八∷读∷书,≮※o

    那里有罗汝才与其他诸多流寇首领,若是聚成一团,其规模倒是当真不小,决计不容轻视,必须谨慎合围,避免流寇主力率先逃出官军的包围圈。

    “将俘虏押上来!”

    这些俘虏很多是因伤而腿脚不利索,或者害怕半路被官军发现后截杀,索性躺地下装死,但是官兵在清理尸体的时候,他们就装不下去了。

    真正受伤疼得受不了而大喊官爷救命的也大有人在,不过伤势太重的家伙基本上都被官爷们免费送上黄泉路了,不然还得再多疼一会儿,这么做也是为他们着想。

    你们前来攻城,破城之后要烧杀抢掠,全城军珉都不会有好下场。如今你们受了伤,快挂了,城里也没有救治的义务,即便有足够多的草药,还留着给官兵用呢。

    轻伤不至于立马就死的贼兵,加起来有大概六百人左右,里面不乏有冥顽不灵a视死如归的家伙,但大多数人都希望洪少保能网开一面,绕他们一条狗命。

    好死不如赖活着,就算是给洪少保当牛做马,拉车犁地,他们也心甘情愿,苟活也是活,只不过活法不同而已,甭管怎么说,就是比死了要强得多得多。

    一群贼兵俘虏被押到城头前的空地上,城墙上都是官军的弓箭手,大伙手无寸铁,也不敢轻易说话,就只能跟对面的洪少保大眼瞪小眼……

    下面的人不算太多,大声说的话,差不多都能听清,洪承畴清了清嗓子,便开口道:“尔等先前追随张逆复叛朝廷,屠戮谷城百姓,已然是罪大恶极,此番又前来攻打襄阳,本应二罪归一,当须立即处斩!”

    “饶命啊~!”

    “大人!”

    “此乃八大王所为!”

    “与额等无关啊……”

    听说洪承畴要将众人都给宰了,俘虏们纷纷下跪磕头,不停的给城头上的洪少保作揖,希望通过求饶的方式来求得对方的谅解与宽容。

    “肃静!”

    “不得喧哗!”

    “擅自聒噪者立斩!”

    旁边的杨世恩大吼一声,才让下面的好几百人逐渐消停下来,不然这事扯到日落都不会得出结果。

    等到噪音平息,洪承畴继续说:“太子殿下吩咐本官可酌情惩处复叛之贼,本官也觉得不可对尔等一概而论。提供有价值情报之人,可免死。献出一百两银子之人,亦可免死。”

    这招就是某太子交给洪承畴的,但他可不敢当着这么多人说是千岁爷的主意,不然显得太子多么狡诈啊?

    聪明的人臣在必要时刻,就要知道自己得为明君背锅才行。但不会经常背,不然容易腰肌劳损……

    像某皇帝那样总是甩锅的帝王,甩到最后,文臣武将都对其离心离德,最后把其自己活活甩成了孤家寡人了。

    太子才十岁,还是黄口之年,说是千岁爷吩咐的,众人肯定不信,莫不如直接从自己嘴里说出。

    当然,还有第三种可以得到特赦之人,无须动嘴,也无须掏钱,但这得一会儿才能当众公布。

    洪承畴说完,便让知道情报的俘虏去找附近一群负责记录的文书,文书连品级都没有,只能算是随军的杂役,因为识文断字,所以无须从事体力劳动。

    每十步坐着一名文书,这样可以保证其谈话内容不会被旁边的俘虏听到,等文书将对方所述内容记录下来之后,便呈递给洪少保。

    这也仅限于掌握情报相对比较多的中高级贼军俘虏,对于底层的士卒,除非是某位将领的亲兵,否则他们知道的内容还不如洪承畴听到的多。

    掏钱赎命的也大有人在,譬如之前在城根地下装死的李黑子,在宰了张杀才之后,他又从摸尸了好一阵子,怀里揣着一百六七十两银子。

    倘若洪少保说话算数的话,那他不但能买回一条狗命,自己还能留下零头,这不禁让他大喜过望。

    “官爷!官爷!小的去交银子!”

    李黑子从人从里蹿出,哪怕不知道是谁下的绊子,让他吃了一个狗啃翔也全然没有介意,很快就要得到特赦了,让身后那些穷鬼去死好了。

    “……去那边!”

    这名官兵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眼面脸谄笑的李黑子,对于这些进攻过襄阳的贼兵,心里仍旧有些厌恶,但还是冷声指明了对方所要去的位置。

    “多谢官爷!”

    李黑子抱拳施礼,然后屁颠屁颠地就走了过去,在同伴们惊诧的注视下,万分得意地掏出了自己的护身符——钱袋子。

    文书数了一百两,一两都没多收,即便他想把余额据为己有,李黑子也不敢有任何怨言,但是上面的洪少保就不会无动于衷了。

    现在官军是有钱了,但比没钱的时候对类似中饱私囊之类的事情查得是特别之严,连总兵都没机会吃空饷。

    下面的人要是敢私拿几十两银子,就先得看看自己的脖子够不够硬了,慈不掌兵,洪少保素来对敌对己都不客气。

    “按手印!此处!此处!还有此处!十个指头都要按到!”

    面无表情的文书在差点过银子之后,便开始指导李黑子按手印,让这些文盲士兵签字那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唯一的凭证便是指纹了。

    一个东虏人头价值一百两银子,眼下一个流寇人头也价值一百两银子,这买卖做的倒是不亏。

    要是这些俘虏人人都能掏出这笔钱来,那一次就能凑出六万两之多,但是并非每人都有压兜钱,有一半左右是穷鬼。

    有钱的俘虏士卒只有三类人,首先是将领的亲兵,这类人的月俸很高,而且作战时都会携带将领的家当,在紧要关头能当作自己的买路钱。

    其次是洗劫谷城的家伙,他们干了一票之后,没地方也没时间花钱,就要跟随八大王前来攻打襄阳。

    最后一类便是李黑子这样的“摸金高手”了,活人他打不过,死人就没这个阻碍了,要是时间再长点,他能摸够二百两银子。

    不够一百两银子的,大伙可以凑,但每满一百两才能赎一人性命。眼红的话,那就别凑数了,等着洪少保的第三条好消息吧。

    提供有价值情报以及交足银子的人仅有一百一十三人而已,余下近五百人全部都是达不到洪少保要求的家伙。

    等下属将符合条件的俘虏都带离此处,对此早有计较的洪承畴和颜悦色地对众人说:“尔等无法满足上述条件也无妨,鉴于尔等之前的所作所为,本官以为只要杀掉身边一人,献其首级,便可得到特赦。献上两颗首级,本官即便给予其一百两银子的安家费!以一炷香的时间为限,过时停手,若无人动手,本官便下令开弓放箭,将尔等悉数射杀!若过时未等有所斩获,便是不合规定,本官将下令射杀该人!”

    洪承畴既然可以奉太子之命,让北线的三总兵合力围攻左良玉,自然也能让眼前这五百俘虏自相残杀,这招可是比杀俘要容易多了,连箭矢说不定都能省下不少。

    不论是城头上观望的襄阳知府王承曾、襄阳兵备使王瑞柟等文官,还是杨国柱、刘国能、罗岱、杨世恩等武将,都觉得洪少保的这招实在是太狠毒了……

    官兵从城头扔下去三百把刀,当然不会安然人数来扔,先到先得,后到的家伙就连屁都捞不着了。

    扔刀的数量也是有讲究的,如果一刀对应一人的话,那就势必有两百人没有刀可拿,他们中的大部分都要被砍死。

    等到杀光了没刀的家伙,还有一百个有刀的没有首级可拿,他们为了活命,就要对手里有刀且有首级的人动手了。

    所以厮杀到最后,能够活下来的人应该只有一百,甚至更少。

    究竟能不能活命,那就要看各自的本事了,这时候就不能犹豫了。

    反正洪承畴可是扶着垛口,很高兴能够事不关己地看热闹呢……

    “快抢刀!”

    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大喊了一声,还在迟疑不前的诸多俘虏立马扑向城根底下,死活也要先抢到一把刀来保命,抢不到兵刃的,下场多半就是死路一条了。

    场面顿时显得无比混乱,先抢到刀的人没等转过身来,开始砍杀,就被身后冲上来的好几个家伙,直接用肩膀扛着其屁股,连同脑袋直接顶死在城墙上了。

    根据洪少保的命令,一个垛口扔三十把刀,总计为十个垛口,每隔一口,便扔一处,数量很平均。

    但每个垛口冲过去的俘虏数量却不大相同,距离近的位置多达五六十个,距离远的仅有不到三十人。

    这时候根本没有高低之别,甭管你是将领还是把总,谁手里有刀,谁就是老大。

    “额是……”

    一个脑子没转过弯来的家伙不等把恐吓的话说完,就被人从背后捅了一个透心凉,还被转圈剜了一下,顿时死的透透的,连还手的机会都没了。

    砍手,砍脚,砍脑袋,戳眼睛,勒脖子,踢裤裆,只要能让对方迅速丧失战斗力,众人都是无所不用。

    而且战场就都在靠近城根的狭窄长条形地带,由于都要快速将对方置于死地,以至于大伙想跑出去的机会都微乎其微。

    不去抢刀,直接掉头就跑,那城头的弓箭手以及在外层警戒的官兵会帮其他人结果掉某些打算投机取巧的家伙。

    这个游戏就是参与者必须拿到首级,且活到一炷香之后才算成功,其他方法均会被视为违规,最终解释权归洪少保所有……11

第369章:软硬兼施

    文武官员都没想到洪承畴能够祭出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特赦条件,前两个好歹也算说得过去,最后一个就有些让大家惊愕无言了。c∮八c∮八c∮读c∮书,⌒o≈

    投降的贼兵自相残杀倒是可以避免官军将士的不满,毕竟双方厮杀多年,积怨甚深,尤其是对张逆所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洪少保要是一下子便特赦六百多贼兵,而这其中多半都是血债累累之徒,显然会引起旁人的非议,传到朝廷里更是可能遭到猛烈抨击。

    所以降卒只要用同伴的首级作为洗心革面的投名状,这样就能堵住某些居心叵测之人的狗嘴了,京城那边有千岁爷顶着,也就可以大事化小了。

    对洪承畴来说,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因为你要是直接杀俘,往后贼军便会死战,没人会想着投降了,对官军的进剿计划极其不利,此举实为不智。

    而投降便被特赦,这也行不通。烧杀劫掠一番之后,贼兵跪地投降便得以免除一死,对朝廷和百姓都是不利的,必须要让这些人付出一定的代价方可换取特赦。

    通过这三个条件,最终享受特赦的贼兵就变成了一小部分,而且也有了投名状,这对朝廷就可以交代了,在数量上也是可以接受的。

    “当~!”

    “时辰到!”

    “所有人等罢手!扔掉兵刃!”

    见到香已经烧完,洪承畴便遣人鸣锣,城头上的文臣武将开始觉得此法有些不可思议,心里腹诽不已,等这会儿了却还意犹未尽。

    下面厮杀的情况也达到了洪少保的大致预期,存活下来的降卒仅有不足百人而已,剩下的要么已经咽气了,要么快要咽气了。

    还能站着的家伙都个个带伤,要不是运气上佳,只怕也跟随那些倒霉蛋一起上了黄泉路了。

    此时此刻,众人心里都有一个相似的念头,那就是这洪老贼的诡计当真厉害,怪不得“八大王”对他都忌惮不已。

    但没人敢抱怨,更不会傻到当众咒骂洪承畴,否则能够从这个条件里活下来,也要被城头上的弓箭手给射成刺猬。

    众人在下面拼死拼活,就是为了活过这一炷香的时间,等规定时限一到,这些人就再也不想继续厮杀了。

    平均下来的话,每个人所需的首级肯定是够数了,说不定还会多几个,但也用不着了,反正已经可以活命了。

    “别……走……救……额……”

    那些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伤兵,仍旧希望在厮杀结束之后,能够得到及时的救治,从而让自己活命。

    站着的同伴是不会理会他们的诉求的,适才还杀得你死我活,现在却要伸手搭救,这未免就有些儿戏了。

    再说他们能够答应,洪少保那里是否同意也不曾知晓,他们这些人的性命现在都攥在人家手里。

    “让能走的都到右侧站好,走不了的就在原地等候,特赦条件依然有效,让医师前去救治,重伤之人便无需救了。”

    对于命大的家伙,洪少保说话还是算数的,不会让瘸了一条腿的人也被埋了,那些已经失去抢救价值的降卒,就只得放弃了。八八读书,◇o≮

    看到满地的尸体,这些降卒又不禁回想起之前的战事,攻城时便这般惨烈,只不过此番对阵的是自己的同伴,仅此而已。

    医师马上过去挨个排查,经过简单的擦拭、敷药与包扎,再清点了一番,总计有八十八人从厮杀中活了下来。

    加上之前符合条件的一百一十三人,合计两百零一人,这些人都将得到特赦,返回老家陕茜。

    洪承畴当众安抚大家,语重心长地说:“尔等大可放心,洪某虽然在尔等心里名声不算好,但也算一言九鼎之人。今番既然是特赦,只要尔等从今往后不再为非作歹,好生活计,当地官府便会视尔等为寻常百姓。本官与陕茜巡抚左懋第还算有故交,会遣人带去一封亲笔信,左巡抚看过之后,便会安排尔等。今太子殿下监国,大明日新月异,陕茜已开油田、煤矿、金矿,尔等遵从左巡抚之命,无需再为衣食发愁。若是老家在其他地方,本官亦可照此襙办。每人可领一百两安家费,尔等均可回乡安置家业,生计自有官府安排。若有人在半路潜逃,重新与朝廷为敌,再被擒获则立即凌迟处死!”

    此举算是至情至理,软硬兼施,让左懋第给两百人安排活计,尤其是劳动力稀缺的矿山和油田,也不算很难,左懋第看在昔日牌友的面子上,也会满足洪承畴的要求。

    这些人绝非可以教导之辈,洪承畴是不会要的,万一战事不利,肯定又会思变,又不能都杀掉,就只能返回原籍,塞给左懋第。

    当然也不是白塞,洪承畴还是给每人发了百两银子,期满能够撑过三五个月,等领到活计的银子,或许可以安稳下来了。

    自己已经将他们今后的生活给规划好了,若是其中的某些人还想造返,左懋第如何处置,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陕茜也与以前不同了,太子下令在陕北地区编练六万新军,左懋第又手握数百万两的镇抚银子,开始大规模的采油、开矿、种植土豆。

    穷苦百姓都有了糊口的活计,不会饿肚子了,加上左懋第又在各地大力清剿流寇,谁要是还想与朝廷对抗,就没那么容易了,只怕连兵马都招不到了。

    襄阳知府王承曾凑到洪承畴身边,低声请示:“少保,此等降卒就这么放了?”

    之前这些人可是把他吓得够呛,连襄阳城都在贼军的猛攻之下,快要朝不保夕了,所以王承曾才会如此不甘心。

    洪承畴先是瞥了一眼对方,继而转头看着城下的降卒:“不然呢?太守以为本官能把天下的反贼都杀光不成?若是杀俘,今后谁还会向官军投降?”

    作为独当一方的都帅,眼光当然放长远,特赦这些人就是要给还在与官军作战的贼兵一个警示,继续顽抗,死路一条,若是投诚,便可得到特赦,还会领取百两银子。

    这对快速瓦解掉张逆的上万人马很重要,太子殿下说过,舆ngong势与军事进攻是同等重要的。

    谁要是能拉过来两千贼兵,便可做副将。

    拉过来五千人马,立刻可被封为总兵官。

    能招揽到两位总兵官的话,张逆所部也就元气大伤了。

    见到洪承畴虽面带笑容,可言语委实不善,王承曾急忙谦卑地进言:“少保远见卓识,下官受教了!”

    他是地方官员,无需考虑与贼军长期作战,洪承畴就不同了,都帅的主要任务就是进剿,所以必须有长远打算才行。

    对于剿灭张逆所部,凡是能用的办法,不管是否会管用,都要用过才行,军事手段是最后的解决办法。

    张逆所部战力不低,但也并不意味着全都是冥顽不灵之徒,面对朝廷开出的高官厚禄,一定会有人心动不已,只要时机成熟,选择投诚,甚至反戈一击也说不定。

    洪承畴想要引诱拉拢的就是这些人,那些在张逆手下不受重用,被同僚排挤的家伙,都可以弃暗投明。

    “让特赦之人接受刺字,在办理过手续之后,便可被送回陕茜了!”

    什么都不做,直接放回去是不可能的,必须在手臂上刺字做记号才行,往后检查身份也容易。

    朝廷吏部、当地官府、都帅行营及降卒本人各持一张凭证,方便查对。一旦其中的一份遗失,有多份存档,更便容易补办。

    由于是新降之人,还在监视期,三月之后方可解除禁足,眼下遣返回乡过程中还需要上锁,十人为一队,由官兵押送返乡。

    这时远方扬起了一片尘土,出现了一路人马,这并非是取而复返的贼军,而是总兵官马科所部的前锋部队。

    按照洪少保的要求,马科所部要过江前往襄阳与官军主力会师,而苗有才与冯举两部人马则要在歼灭左良玉所部之后,沿汉水北岸开赴樊城。

    洪承畴担心张逆派去汉水北岸的一路佯动的人马会突袭樊城,故而命令两位总兵前去支援,若是樊城高枕无忧,则再好不过。

    马科所部的兵力高达一万六千余人,在洪承畴麾下的各路总兵之中,兵力仅次于刘国能与李万庆所部,战力高居第二,超过李万庆。

    因此被洪承畴视为主力来使用,在李万庆固守谷城一带之后,有了马科前来助阵,也就能够保证平叛大军的战力了。

    洪承畴在听过报告之后,便下令:“今日全军洗漱歇息,明日卯时一到,立刻开拔,追击张逆贼军!”

    他也想现在就进山追剿张献忠,可是部曲士卒刚刚行军百里,腿都累得不行了,必须缓一晚才行。

    要不是用了太子殿下教授的绑腿之法,士卒们在一定程度上节省了不少体力,换作平素,只怕明日都很难拔营启程。

    只能继续以罗岱所部的马卒为前锋,往来穿梭,加强与前方四总兵——杨御藩、牟文绶、唐通、姜名武所部之间的联系。

    冯举所部的五千人马借助水师过江,洪承畴亲率杨国柱、刘国能、马科、冯举等四总兵在后尾随,这次就万万不能再让张逆销声匿迹了,必须穷追不舍。

    命苗有才所部驻扎樊城,与襄阳的杨世恩互为犄角,一旦有事可凭借襄樊水师进行驰援,让张逆部下的佯动部曲难以偷袭得手。

    张逆主力正被官军追击,偏师又难以攻下襄樊,这样安排之后,洪承畴认为算是万无一失了,可以放心大胆地与张逆贼军决一死战了。

    对于襄阳这里,一要安抚降卒,二要诊治伤兵,三要根据各部的战果发放赏银,否则大伙没有继续跟张逆打下去的兴趣了。

    是役罗岱功劳最大,率部屡破贼军阻击,按照击毙贼兵数量,赏银八千两,射杀马元利,赏银一万两,生擒王尚礼,赏银五千两,另一半赏金归合力擒贼的刘子安所有。

    合计两万三千两银子,当真是一笔巨款,罗岱自己拿了五千两,主要用来打赏亲兵,所部各级将领与校尉拿等同数量。

    有遣人给借兵于己的刘国能与李万庆各送去两千两银子,算是投桃报李,余下部分都被士卒瓜分干净。

    迫击炮营营长丁亮也不含糊,在守城时所部炮兵屡建奇功,得到了襄阳副将杨世恩与襄阳知府王承曾连番夸赞,又在野战时擒下了张君用,得到赏银一万两。

    杨世恩虽然是守将,隶属于湖广巡抚方孔炤麾下,但由于是役表现出色,也得到了洪承畴的赏赐。

    俘获王尚礼等人,用其换回谷城官员,算是大功一件。而后射杀贼军将领刘进忠,挫败贼军偷袭襄阳。

    在天亮之后又打退张化龙所部的进攻,此三件事均可得到五千两银子,总计也有一万五千两之多。

    襄阳水师驰援得力,成功阻击贼军渡江,加之往来频繁运输兵员与辎重,算是有功无过,也被赏了一万两银子。

    马科率部消灭反贼左良玉,打的虽然是自己人,可也算是奉命行事,而且倾巢而出,没有迟疑犹豫,之后进兵果断,迅速与主力汇合,故而也被洪承畴赏了一万七千两银子。

    冯举与苗有才围攻“左营”有功,均领了五千两赏银,而且左良玉的家当,洪承畴也没有另行追究,这样三部将士的腰包鼓鼓,便都欢心不已。

    这三位总兵在动手之前,还都从洪少保这里领了五千两银子的“出场费”,所以打左良玉并不比打流寇穷多少,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竭尽全力将左良玉置于死地。

    当下还未收到左良玉父子生死的消息,洪承畴便没有追加赏银,等到确定无疑之后,再加赏五千两。

    这九万两银子就这么洒出去了,换作之前,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如今洪承畴财大气粗,而且拥有专断之权。

    每月有三十万两银子可供支应,只要麾下将领能够令行禁止,作战勇猛,他当然不会吝惜数万两银子的奖赏。

    而且要让那些伺机而动的人知道,跟以前一样作战就领不到银子,被查出杀良冒功,那就不光是领不到赏银的事情了。

    左良玉就是最明显的例子,洪承畴在奖赏完毕之后,便将“左贼”的劣迹通报全军,令众人以此为戒,如有雷同,定然惩处。

    洪承畴此番南下,时至今日,已杀一总理、三总兵。

    尤其是前线将领,但凡有临阵脱逃、杀良冒功等恶劣行径,洪承畴就不会容忍,更不会手软,三位总兵官都被宰了,也不差再多一位了。

    反之,只要作战勇猛,能够迅速进兵,便可得到大把的银子,洪少保从襄王府里得来的六十万两银子尚未动用。11

第370章:弃暗投明

    这笔款子早就被诸将给惦记上了,但作为官军将领,明抢是绝对行不通的,智取的话,他们合伙都玩不过聪明绝顶的洪少保,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贼军同行来套现……

    对于官军抚恤金,此番也是极高,战殁者家眷可得二百两银子,男丁成年之后享受优先入伍,全家免除一切税赋二十年,之后减半征收。

    重伤之人可领一百两,之后每月能够领取一两银子与两斗米,无须工作,若无家可归且无房产,由朝廷提供住宿之处。若有家室,则其待遇与战殁者等同。

    受伤但不影响劳作,且无法继续入列作战之人,可领五十两银子,由吏部统一安排非作战类工作,每月月俸不低于一两五钱银子,另发三斗米。

    可以说正是由于朝廷可以提供极为优厚的抚恤待遇,官兵没了后顾之忧,才能奋勇杀敌,跟之前养寇自重的模式截然不同。

    对于将领们来说,自身享受的抚恤待遇就更高了。总兵官级别的将领,若是因伤而退出现役,朝廷一次性发放五千两银子。

    比文官退休的水准要高得多,几乎与首辅相当了。即便是一个小小的把总退休,也有一百两银子可拿,每月的退休金另算。

    利用在军队积攒下的人脉,拿出自己的退休金来做点小生意,譬如在老家卖个报纸,帮助招募兵丁,甚至在当地训练新兵,每月赚点银子其实是很容易的。

    所以不论是在军队里当官,还是退休之后生活,只要不造反,不违规,不怯战,不通敌,就会享受很高的待遇,这让官军里的将领与校尉们就不得不卖力作战了。

    继续混吃等死倒是可以,但是看着别人成箱子的往回抬银子,谁人不眼热?

    你手里没钱,还怎么养活亲兵与手下?

    打仗靠的就是士气,想要让麾下士卒士气旺盛,就得用银子来顶住才行。

    连马科这种不愿与对方死打硬拼的将领,在从洪少保手里领到第一笔大额赏银之后,回到大帐都开始琢磨如何尽快追上贼军,好继续赚银子。

    这可不是十两八两的牛毛,一旦打了胜仗,便可领取成千上万两的赏银。诸将之前都是穷怕了,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名正言顺捞钱的机会,必须好好把握才是。

    据说太子在京城惩治勋贵与蛀虫,已经攒下了三四千万了的银子,朝廷一下子有了比横财,这下军饷是决计不愁了,就看众人在前线的表现了。

    士卒们领取了赏银,自然眉开眼笑,几乎将襄阳城内的肉类与酒水全部买光,没了贼兵的威胁,便可以在江边公然烧烤,然后就是一顿胡吃海吹。

    下面可以洗澡、吃饭,躺着享受江风的吹拂,作为全军主帅,洪承畴要趁着扎营的时间,在明早之前,将所有后勤工作,包括奖惩对象在内,都要打理完毕。

    工作量自然是极其巨大的,即使有几十位文书与仆从,涉及到数万人的事宜,也会忙得不可开交,直至天光大亮,才算处理得差不多了。

    “少保大人,此番进兵,末将斗胆请战!末将深受圣眷,至今徒劳无功,委实汗颜,亦有负家母嘱托……”

    刘国能在洪承畴下令拔营之际,只身前来,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找个机会,立下战功才行。

    族弟刘子安随罗岱作战,所部表现深得罗岱满意,便在洪少保面前进言,鉴于其立下的战功,也被赏了一万两银子。

    刘子安拿出两千两送给刘国能,加上罗岱遣人送来的两千两,有四千两之多,但对麾下两万多士卒来说,这点银子就显得杯水车薪了。

    来回跑了两百里路,就拿了一个“路费”,刘国能当然不会知足,而且身边的将领也撺掇他,希望能够多立战功,起码跟刘子安差不多,这样才能有机会分银子。

    “呵呵,国能战意十足,本帅甚慰。不过无须多虑,近有张逆在逃,远有勋西地区的多路贼军需待剿灭。国能倒是要号令所部将士攒足体力,不然就要贻误战机了。”

    通过这段时间的细心观察,洪承畴倒是对刘国能较为放心,此人也正如太子叮嘱的那样,算是被招抚的流寇首领里,没有多大复叛之心的了,自己可以对其放心使用。

    经过襄阳一役,张逆是不敢跟官军列阵而战了,这会儿估计还在翻山越岭,寻找朝廷的薄弱之处,伺机下手,故而官军各部都要做好长途行军、追击贼兵的准备才行。

    “末将定然不敢辜负少保大人之重托!”

    刘国能从洪承畴的话语里觉察出,他们不但要追歼张献忠,还要转战勋西。

    勋县与均州地区接受朝廷招抚的多名首领也与张逆眉来眼去,多半也要跟着复叛。

    正基于此等险峻形势,朝廷才命令孙传庭率多位总兵从西侧实施进击,与洪承畴所部遥相呼应。

    但指望孙传庭打垮盘踞在勋西地区的多路复叛流寇是不大现实的,洪承畴在打垮张逆之后,势必要与孙传庭汇合。

    刘国能便意识到这阵仗还多的是,自己是担忧过度了,只要听从洪少保的命令,就不怕落在人后。

    从河楠出兵以来,洪少保算是对己部关切有佳,不但补发了之前朝廷拖欠的所有银两,还足额供应规定的粮饷,让所部将士对洪少保的印象大为改观。

    由于之前多年对付流寇手段过于狠戾,洪少保在义军里的名声可是极其的不好,但从这段时间的接触以来,此人除了治军严谨之外,并无朝廷官吏的诸多劣迹。

    反而是严于律己,不时带人前往各营巡查,让随军医师仔细检查生病士卒的身体状况,让众人敬佩不已。

    对于被招抚的己部将士,洪少保均一视同仁,从未寻找借口而克扣过半点粮饷,经常询问是否有下属阻挠或私吞钱粮之事,可以说是一位很难遇到的称职好上司。

    由于洪少保处事公正严明,赏罚果断,刘国能是非常愿意在其麾下效力的,换成是旁人前来替换其帅位,他反而要多加小心了。

    “传本帅命令,处斩张君用祭旗!”

    洪承畴很忙,没工夫将这瘸了一条腿的家伙招安,再说都成瘸子了,这厮也不能领兵打仗了。

    交给太子殿下处理也不合适,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干脆就杀了,用以提振士气好了,免得大清早就无精打采的。

    “王尚礼,太子殿下对你评价颇高,只要发誓不再复叛,便可被委以重任。今你二次被俘,即便本官放你回去,只怕张献忠对你疑心重重。”

    洪承畴并未在昨天招抚王尚礼,而是先晾了一夜,为其留足了思虑的时间,等到全军开拔之际,再行与其交谈。

    “我虽不才,却非卖主求荣之辈,洪少保若是敢放走在下,在下自然感激不尽!”

    既然洪承畴留了个口自,王尚礼便要试探一番,免得再次中计,他可是害怕第三次成为官军的俘虏,被耻笑两次就够了,不想再来一次了。

    “来人,为其松绑!备马!你可自行离去,本官不会加以阻拦,更不会开弓放箭!”

    洪承畴就坐在太师椅上看其何去何从,换成自己,他可不好意思回去跟张逆禀报,末将无能,又被官军俘获了……

    “当真???”

    被松绑之后的王尚礼摸了摸手腕,还难以置信地问了一下。

    “大庭广众之下,本官岂能出尔反尔?”

    洪承畴笑着捋着胡子,根本就不怕对方做出任何一种选择。

    “后会有期!”

    你都给了机会,那就莫怪自己如此这般了,王尚礼抱拳施礼之后,便大步流星地走到马前。

    周遭洪少保的亲兵都对自己无动于衷,看样子也不像是欲擒故纵之计,王尚礼翻身上马,策马跑到大营门口。

    在外面转了一圈,都跑了回来,在大帐之前下马,进来施礼,看得众人都莫名其妙,完全搞不懂这厮在干嘛。

    “启禀洪少保,之前的王尚礼已然投奔张献忠。进帐的王尚礼愿为朝廷效力,从今往后再无复叛之心!”

    他不是没想到跑回义军那边,向八大王报道,可是回去又能说甚子呢?

    前番带兵潜入襄阳城,被人家识破,而后在江边激战,又被罗岱所败。

    即便刘子安那厮没有对自己扬泥巴,所部人马也已然折损殆尽了。

    智取未果,强攻失败,两条路都走不通,还两次做了俘虏。

    自己又不是八大王的义子,八大王能给自己第三次机会么?

    王尚礼不是没想过抹脖子,一死了之倒是容易,但死了也是个笑话。

    两次做了俘虏,想不开就自裁了,在旁人眼里,这不是笑话又是什么呢?

    昨夜王尚礼在牢狱之中还想过,为何八大王会复叛,而刘国能却没有参与,反而随洪承畴前来平叛。

    在江边交战时,刘子安说的倒是没错,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能出尔反尔,接受招抚又复叛造返,此举与恶狗何异?

    之前各为其主,刘子安说的并未被王尚礼接受,如今沦为了监下囚,王尚礼才反思跟着八大王复叛到底是对是错。

    “好!尚礼明大义,识大体,快快请起吧!”

    洪承畴走过来,搀扶起王尚礼,算是认可了对方的投诚之举,是真是假,还需今后验证,但面子上要给足才是。

    招降此人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王尚礼不但知晓张逆贼军的实情,还与张逆长子张可望关系密切。

    洪承畴希望用王尚礼钓到在汉水以北伺机而动的张可望所部,这样才算是接触掉贼军对樊城的威胁。

    如今谁也不知道张可望率军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连被俘的贼军将士对此都一无所知,询问过后,居然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

    张献忠带着败兵逃往西南方向,从地图上看,距离张可望所部是越来越远,看似要抛弃掉这位义子,此举令洪承畴百思不得其解。

    随后,将帅二人便促膝交谈了一番,结果让洪承畴气馁的是,连王尚礼都不知道张可望的目的地。

    “当初分兵之时,定国率三千兵马西去,可望率三千兵马北去,八大……张……张逆说是声东击西之计,在击败官军之后,再行合兵。如今在襄阳城下大败,损兵折将不下万人之巨。原本说是南下宜城,再取钟祥,最终进兵武倡,此策已然难以成行。其他计策,少保请恕在下无从知晓了,或许俘获左右两位军师,可从其口中探得详情。”

    王尚礼虽说是义军的高级将领,但也知道个大概而已,为了避免走漏消息,关于具体的进兵策略,八大王只让每人掌握应该知道的部分。

    也就是说,洪承畴要抓到好几个高级将领,将他们所知道的部分拼接在一起,才能得到一个较为完整的答案,但这是非常不容易的。

    马元利、刘进忠、贺天云三将均先后被官军射杀,张君用被俘之后便破口大骂,根本不予配合,只有王尚礼还算是幡然悔悟,决定弃暗投明。

    但手里只有王尚礼还远远不够,洪承畴将昨日降卒所说的消息汇总起来,也仅仅能够获悉关于贼军的一小部分信息。

    “好好好!尚礼为本帅答疑解惑,已然不易,先行洗漱一番,而后随本帅同行吧!”

    洪承畴对其回答还算是满意,看对方的眼神,并无飘忽之状,说的应该是实情,只是其所述之内容自己多半已经知晓了,并无太高价值可言。

    兵分三路,又不汇合,洪承畴并不相信张献忠会将两个义子一并舍弃掉,重要的是他们掌握着六千兵马,这对惨败之后的张献忠是很大的补充。

    洪承畴感觉张逆与其两个儿子一定会在某个地方汇合,然后再行攻城略地,最为关键的就是要尽快看出他的下一步棋。

    好在杨御藩、牟文绶、唐通、姜名武这四位总兵官已经率部追赶上去了,不会再让张逆从官军的视线里消失了。

    否则近十万大军就在谷城与襄阳一带,陪着贼军转圈玩,官军真就被张逆当成猴来耍了!

    是役幸亏襄阳没丢,还顺势挫败了贼军的进攻,不然毫无疑问便是一场大败了。

    为了在初始阶段便使官军占得上风,太子特意让自己来对付张献忠,倒是用人得当。

    千岁爷还特意叮嘱自己,张逆年纪不大,但狡猾如狐,凶狠似狼,切莫轻敌大意。

    襄阳一役的确给洪承畴与官军将领们敲响了警钟,对张逆作战时稍有疏忽,便会酿成大祸。

第371章:郧均之变

    此次原定于五月初五的复叛行动,张献忠是与罗汝才等人事先商量好的,而且刘国能与李万庆都是知"qngren",但二人不屑于出尔反尔,并未参与。八八读书,..o念及昔日情分,也并未告发。

    原来的计划是“八大王”率部先行起事,将驻扎在谷城白沙洲的所部将士开赴房县等地区。

    在均州“受抚”的“小五营”——王光恩、惠登相、常国安、王国宁、杨友贤,立即揭竿而起,予以响应。

    而均州上游便是郧县,是罗汝才与“一丈青”、“小秦王”、“一条龙”这四路人马的防区,一旦起事成功,义军便可快速控制郧阳府北部与襄阳府西北部的广大地区。

    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义军这边并未料到朝廷早已制定了极具针对性进剿计划,由孙传庭与洪承畴率官军主力分进合击。

    由于计划周详,保密得当,进兵迅疾,路上没有拖沓,行军时间与估算的相差无几,等“八大王”听说洪贼大军已经进驻襄阳城时,已经是四月二十四了。

    对方气势汹汹,明显是奔着自己来的,这下“八大王”不反都不行了,要比义军各部首领商定的起事时间整整早了十天。

    见到洪承畴来者不善,张献忠也是狡黠无比,并未按照与其他首领定好的方案来实施,而是先攻下谷城。

    然后用了一个“狡兔三窟”之计,命膝下的两个义子,长子张可望与次子张定国,分率三千兵马,去往北与西两个方向。

    只要洪承畴中计,那数万官军就要去打其他同行了,自己便可高枕无忧了,即便没有中计,也会无法摸清自己的进兵脉路。

    “八大王”此举便首先单方面撕毁了与其他义军首领的约定,等于是将其他九个人给卖了,“买家”就是洪承畴,正所谓“祸水西引”。

    他们闻讯是否骂街,张献忠是管不着的,要是己部去往均州,屁股后面又坠着洪承畴的数万官军,这些人照样会破口大骂。

    张献忠选择避其锋芒是极其正确的,要是与拥有大量速射型新式火铳的官军列阵迎战,只怕一天之后,他的三万大军就不复存在了……

    王国宁在听说张献忠在白沙洲起事之后,极其高兴,立即派人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小五营”的其他四位首领。

    只是这四人的反应不一,杨友贤与常国安二人的态度与王国宁较为一致,只要“八大王”一反,他们就敢跟着反。

    而惠登相并未立即表态,有些摇摆不定,处于模棱两可之间,朝廷并未加害于他,而陡然参与复反,有些不近人情。

    王光恩则说“今献忠反,而吾辈亦反,是出裤下,吾不为也!”

    在“八大王”真的率先重举义旗之后,他仍旧如此认为。

    这话的意思就是,张献忠让你们干嘛,你们就干嘛,你们难道是他裤裆里的那物件?真要去做,你们去做好了,老子不做。

    众人除了要看看“八大王”的行动之外,还要听取老大哥——罗汝才的意见,只有“曹操”点头,这事才能完全成功。

    罗汝才在接受招抚之后,只愿意农耕过活,并未接受朝廷赏赐的钱粮财物,但暗地里却与其他首领眉来眼去,心里也是计划伺机而动,并且同意了“八大王”的建议。八八读书,.

    只是他过去的士卒都被分散在上津、竹山、南漳、保康、房县等地区,兵力虽有不下六七千人,但集结起来非常费时费事。

    若是被朝廷发现,必然会被视为反叛,所以决计不能提前集结,只能等待“八大王”有了动静才能公开招募老部下。

    不光是惠登相在观望众人的态度,罗汝才也在这么做,因为义军内部早已不是几年前鼎盛时期的模样了。

    如今“革左五营”远走大别山,与湖广西北部的义军各部相距甚远,短期之内是不会在与众人汇合了。

    更重要的是刘国能与李万庆这两位麾下部曲实力位列前三的首领无意参与行动,等于义军直接少了近三分之一的兵力。

    张献忠兵力不少,高达三万两千人。但刘国能所部有两万八人马,李万庆较少,可也有一万八千之众。这俩人死心塌地为朝廷卖命,罗汝才不会不仔细思量一番。

    均州与郧县的这九部人马,加起来不过五万而已。若是王光恩与惠登相二人都不参与起事的话,等于不算“八大王”所部,他们七部的总兵力才四万多。

    “曹操”的旧部在半路被官军发现并被截杀掉的话,那起事的兵力可能只有四万而已,是否可成大事,还要另行考虑。

    若是各路首领都积极响应的话,那么近十三万义军骤然起事,一定可以击败前来进剿的官军,往后裂土称王也说不定。

    如今众人各怀私心,根本就拧不成一股绳,己部又难以迅速集结待命,不禁让罗汝才有些头疼。

    至于李自成,听说前段时间“八大王”送了他三千两银子与五十匹马,可见混得是何等的凄惨……

    对众首领们来说,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前个内容是刘国能与李万庆均被朝廷擢升为总兵官,也就意味着他们二人再也不会入伙了。

    后个则更加劲爆,洪承畴率十万大军前来进剿,原因就是起事的风声被提前泄露出去了,朝廷已经得知众人打算复叛的事情。

    王国宁在闻讯之后,急忙找来杨友贤与常国安商量对策,仨人喝了半天的闷酒,最后决定执行原计划,与“八大王”所部遥相呼应。

    先将部曲拉到郧县那边,远离洪承畴的大军,等到与在当地驻扎的四路人马汇合,再伺机向其他方向进兵。

    而王光恩与惠登相仍然按兵不动,前者态度明确,不会同流合污,后者则在继续考虑,权衡利弊得失,根本没有回音。

    决定起事的三路人马鉴于自身实力有限,也就无法教训这两个不识好歹的混帐了,只能舍弃他们,先行逆流而上。

    这三位首领很是害怕朝廷对其昔日的所作所为以及今番暗中勾结,筹谋复叛的行径进行清算,若是被官军抓住,定会跟高迎祥一样被磔示……

    众人在郧县等了整整两天时间,七个人一起喝闷酒,结果没等来“八大王”,却等来了孙传庭的进剿大军。

    孙传庭的秦军在京城剿灭京营的叛乱,又被高杰分出去近五千兵马之后,眼下还剩两万,但某太子将白光恩所部直接调拨过去,使得其指挥的兵力又恢复到了三万多。

    考虑到孙传庭这里压力也很大,进剿的兵力又远不及洪承畴那边,某太子又为这位都帅增添了一些帮手。

    命李守荣、孙显祖、薛敏忠、姜让、祖大弼、赵光远这六位总兵官驰援孙传庭的秦军,榆林总兵姜让、羌汉总兵赵光远距离较远,得过些天才能赶到。

    余下四位总兵在领旨之后,便率部与孙传庭在商南汇合了,进兵神速的主要原因就是某太子说了,之前的所有欠饷都找孙传庭解决……

    这位都帅眼下也有这个财力,住在洛阳的福王全家被厂卫请到京城做客了,给孙传庭留下了六十万两饷银和十万石军粮。

    孙传庭到了之后,又奉旨将守将王绍禹给宰了,所部两千兵马都被充实到秦军各部里去,带着这些人去收拾流寇,就不怕接管洛阳城防的陈永福会管束不过来了。

    在商南地区合兵之后,孙传庭所部也算得上是兵强马壮了,帐下坐拥贺人龙、李国奇、左光先、郑嘉栋、牛成虎、白广恩、李守荣、孙显祖、薛敏忠、祖大弼等十位总兵官。

    总兵力约四万五千左右,虽然人数看似不算多,但却是实打实的数额,不像以前那样吃空饷,兑水进去的话,折合起来就是之前的十万大军。

    领了饷银,官军士气自然高涨,而且在京城与洛阳两地补充了不少huoyao,所部装备的各型老旧火铳与鸟铳也得到了及时更换,战斗力比以往更为强悍。

    从商南往往进兵,穿过丹水,走数十里便会进入湖广的郧县境内,等官军出现在郧县地界时,已经复叛的诸多首领闻讯之后,终于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洪承畴大军虽多,却远在襄阳,且中间有“八大王”率部抵挡,抵达郧县尚需时日,而孙传庭的兵马却是杀到了近前,看来是不得不打了。

    按照原计划,罗汝才是打算先去房县招募旧部的,在那里与张献忠的人马汇合,然后两家联手,横扫周边城池。

    如今“八大王”在谷城起事之后便杳无音信,洪承畴大军必定选择北上,抓不住张献忠所部,就要前来与他们这些义军进行厮杀了。

    而当务之急,便是要先击退孙传庭所率的官军,之后再行计较。不然南有洪承畴,北有孙传庭,义军便要腹背受敌了。

    其他六人则问候了张献忠的祖宗几十代,不过张献忠曾经在世的亲属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成为实际上的孤儿的“八大王”对此根本无所谓,卖队友这种事在关键时刻,为了保命,必须要做。

    孙传庭特别擅长与义军作战,战绩更是胜多负少,貌似是朝廷在狗皇帝驾崩之后,想出来的对策,这在从千里送来的《京师日报》上,罗汝才便觉察到了。

    太子年幼,监国理政就是走个形式而已,真放出孙传庭与洪承畴这两大贼首,只怕对义军来说,形势比被接受招抚之前还要严峻得多。

    但义军的首领们也不是徒有虚名,先克均州,后占郧县,连败官军,还俘获了郧阳巡抚戴东旻,令周遭负责监视的总兵官龙在田不敢轻举妄动。

    熊文灿麾下供有四总兵,左良玉与张任学尚不知所部音讯,而在谷城负责监视“八大王”的陈洪范,多半已经被张献忠给解决掉了。

    背后只有龙在田一部人马,义军诸部根本不会担心,分出部分进行监视与防御就行了,主要是须集中兵力,对付杀气腾腾的孙传庭所率的官军主力。

    在经过一番侦察,估计前来进攻的官军仅有五万左右之后,众人集思广益,最终决定事实“曹操”罗汝才所提出的建议。

    那就是占据郧县县城,在城前列阵,这样能够以逸待劳,与远道而来的官军对战的话,可以占据体力上的绝对优势。

    只要将其重创,义军主力便可在洪承畴率军北上郧阳之前,南下竹山,进而入川,迅速占领这片很是富饶的地区。

    双方兵力相当,罗汝才认为己方没必要立刻就跑,而且他还想要南下招揽自己的旧部。

    不然身后跟着孙传庭的数万兵马,随时有可能对自己发动进攻,他是不可能将以前的士卒集结起来的。

    其他首领也同意罗汝才的建议,要不趁着官军疲惫不堪,将其杀退,等到其恢复体力,只怕义军便要跟以往一样,夺路而逃,最后被杀得崩溃四散了。

    用四万精锐部曲在原地御敌,阻击五万远道而来的疲惫之师,义军没理由连打都不打就掉头逃窜。

    他们这些人可是厉兵秣马许久,而孙传庭刚从牢里放出来,能否有昔日之勇还另当别论。

    若是能够在此一举歼灭这股官军,那么不论北上陕茜还是西进川蜀,都不在话下了。

    四月二十八,孙传庭的官军终于出现在了郧县wawe,与在此“恭候多时”的义军遭遇。

    在缴获了官军装备的不少火铳之后,义军这边也有了阵战的资本。

    所以打算这里一劳永逸地解决掉这个多年来,数次难以战胜的老冤家。

    只要孙传庭轻敌大意,不让官军进行修正,直接来战,义军便胜算大增。

    而情况也正如诸位首领期望的那样,孙传庭真就率部直接杀来,打算一鼓作气收复郧县城池。

    众人也是憋着一口气,要让张献忠瞧瞧,他们不是没有“八大王”就不敢起事,更可以一举灭了孙传庭这个祸害。

    往后两路人马再遇见了,他“八大王”也要对他们另眼相看才是,掉头就跑的日子,大伙都过够了。

    如今趁着狗皇帝驾崩,太子监国的天赐良机,义军便要开天辟地了。

    要是最后等够灭掉暴明,将老朱家的一群人给赶下去,那么就推人缘最好的罗汝才为皇帝,其他首领都是一字并肩王。

    每人可以分到一个布政司,手里有兵、有钱又有权,算是割据一方的藩王了,而且比大明这有名无实的狗屁藩王要厉害多了。

    不少人连以后的封地都想好了,而且要将“八大王”赶回陕茜老家去,反正那个穷地方,他们谁都不愿意去,送给张献忠再好不过了。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372章:两军对垒

    绰号“曹操”的罗汝才根据各路探马所禀报的官军数量做了一个大致的预估,如若官军兵力为五万的话,那么照往常来说,真正能打的也就不足两万。【≤八【≤八【≤读【≤书,.▽.o√

    还不如义军这边的可战之兵多,义军这边的四万人马虽然隶属于七位首领,可都是些好恶斗狠之徒,都过腻了向朝廷乞食的憋屈日子,在两军对垒时决计不会落于下风。

    孙贼能在短时间内凑出这些进剿兵力,想必也是东拼西凑出来的,崇祯那狗皇帝已然驾崩了,黄口之年的太子能给予多大的帮助?首辅薛国观更是个不学无术的蠢货。

    在罗汝才看来,暴明尽管有两百余年的国祚,但在时下气数已尽,即便派洪承畴与孙传庭这两位得力爪牙合力进攻义军,也不能力挽狂澜了。

    他的这个观点得到了其他六人的高度认同,大伙也是这么想的,官军来势迅猛,可狗皇帝都已经死翘翘了,朝廷说不定过些天就不复存在了。

    与孙贼所率兵马对垒,便是最后一战了,只要能够战而胜之,在与“八大王”合力灭掉洪承畴所部,大明的万里江山便唾手可得了。

    这是战略上的考虑,而在战术层面,由于郧县县城背靠汉水,位于汉水的北岸,这时候遣兵马过江,而孙传庭来个半渡而击的话,义军便要大败了。

    官军无须及早进攻,只要等到围攻义军最后渡江的一万兵马即可,五万打一万,还是很有把握来个大获全胜的。

    各路首领也不想看着所部成为最后过江的一支,既然会遭遇官军的追击,那么干脆大伙都别过,省得再生差池,等击退了孙贼再一起过江。

    更重要的是,龙在田的人马在对岸,距离张湾镇不过数十里而已,若与孙传庭联手,恐对义军有所不利,故而众人还是决定一同进退为妙。

    罗汝才这么提议也有自己的私心,目前参与起事的七位首领里,就数他的兵马最少,不过千人而已,其他首领麾下至少有三四千之多。

    之所以能这样,就是因为当初罗汝才耍了小聪明,谢绝了朝廷的封赏,这样所部的人马就都被遣散了,目前分散在从郧县到南漳的广大区域,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迅速集结。

    而其他首领都是接受了朝廷的招抚,也得到了游击左右的职务,部曲只被遣散了一部分而已,由精兵所组成的主力尚在。

    真要调头跑路的话,罗汝才所部的兵力最少,战力最低,首先被官军灭掉的就是他。出于私心,也要拉上众人做自己的挡箭牌。

    八大王在起事之后,选择不与罗汝才汇合也是出于私心,“曹操”连兵马都没集结起来,战力还不如麾下的一位义子所部,那还汇合个屁?

    在接受朝廷招抚的义军里,革左五营是一坨,“小五营”是一坨,“八大王”是一坨,罗汝才带着三个小弟是另外一坨。

    原本刘国能与李万庆是最大的一坨,可是这俩货铁了心为朝廷卖命,已经拉不回来了。

    而李自成被官军打没了兵马,估计要在山里喂狼了,更不用考虑了。

    “八大王”要对付洪承畴,他们要收拾孙传庭。

    若能自行选择的话,众人也仍旧乐意如此对号。▲-八▲-八▲-读▲-书,.◇.o≧

    洪贼可是比孙贼还要狡猾得多,义军在陕茜作战时没少吃亏。

    “八大王”自命不凡,就由他单挑洪承畴好了,大不了过后众人送些银两来犒劳一番。

    等待孙传庭的时候,诸位首领也没让麾下士卒闲着,一边要打造过江的竹筏,另一边则要让人多多制造盾牌与盔甲。

    义军这边的铁甲很少,皮甲也不多,要达到每名士卒都有盔甲,就只能用竹子和木头来置办。

    竹子不如木头结实,防御箭矢比较困难,但容易砍伐和组装,而且重量较轻,每人都来上这么一套也是可以实现的。

    若是嫌麻烦的话,还可以打造盾牌,不管怎么说,有了像样的防具总比空手要强得多,士卒有了保命的信心才能彻底击败官军。

    阵战也少不了楯车,义军相信远道而来的官军所携带的楯车数量远逊于己方,步卒进行对战的话,楯车少的一方就必定会吃大亏。

    其他六人推崇兵力最少的罗汝才为老大,就是看他头脑灵活,而且在诸多首领里人缘极好,可以化解矛盾,调和关系。

    听到“曹操”说得头头是道,又将防御工作安排的有条不紊,大伙对其也就信任有加,未有疑虑了。

    四月二十八早晨,四万多义军将士沿汉水列阵,背靠县城,与来犯的官军兵马正面对垒,准备一战定胜负。

    赢家便可吞下湖广西北部、陕茜东南部、河楠西南部与泗川东北部这四省交界的一片广大地区。

    输家就只能连滚带爬,跑到一个相对安全的犄角旮旯来舔舐伤口,暂时偃旗息鼓,伺机东山再起。

    不论对官军还是义军来说,结果均是如此,所以两边都要竭力争胜,一旦输掉是役,便会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是无法恢复过来的。

    除去罗汝才之外,另外六人分属于两个集团,所以“曹操”命“一丈青”与“小秦王”两部人马为左军,“一条龙”所部为中军左翼。

    “小五营”的王国宁与杨友贤两部为右军,常国安所部为中军右翼,这样组成中军的两位首领的人马都可以与己方集团的兵马挨着。

    对于罗汝才麾下的一千人殿后,大伙也没有异议,不能让罗老哥就用这点兵马冲锋陷阵,这也说不过去。

    处于两翼的四位首领将马卒集结于左、右两军外侧,用以迂回包抄官军,而中军的马卒则部署在步卒战阵的后方。

    在抵挡住官军的冲锋之后,罗汝才便号令两路马卒从中路实施反冲锋,以图一举打垮孙贼的官军。

    总的来说,“曹操”的战术是防守反击,并未因为孙传庭的官军兵力不多,而头脑发热,葬送大好局势。

    这套战术就是以稳为主,不求速胜,但要稳赢,所以在义军的诸多首领看来,他们是稳操胜券的,也对“曹操”的部署非常认可。

    通过多年的实战积累,罗汝才也做好的最坏的打算,就是在阵战时,义军无法取胜,为了减少更大的伤亡,就必须迅速退到城内。

    以城池为依托,来消耗官军进攻的锐气,等到将其兵力杀伤地差不多时,再派出在周遭埋伏的大量马卒进行掩杀,争取反败为胜。

    如今天时被双方均分,而义军占据地利与人和这两大优势,罗汝才认为己方的胜算是非常之大的。

    以往义军成势在动,得势在伏,颓势在静,失势在阵。

    罗汝才对此在务农时也做过反思,为何义军一直在流动作战,却屡屡无法击败官军?就是因为没能赢得决定性的战役。

    官军兵力有限,进剿势头虽猛,但面对流动的义军,即使经常取胜,也难以彻底歼灭。

    但对义军来说,击败某路总兵或者巡抚的进攻,也无法根本取得对暴明的最终胜利。

    伤那么一两根指头是没有多大用处的,即便在数年前,义军围杀了暴明第一猛将曹文诏,可在数年之后,最终还是不得不接受朝廷的招抚。

    要改变这种不利态势,就要取得至少一次对官军主力的完胜才行,必须杀得朝廷无力再次进剿方可达到目的。

    针对长途跋涉而来孙贼大军,罗汝才思前想后,考虑了诸多方面的因素,比对了敌我双方的兵力,才下了决心。

    当然,更大的原因还是四万人马连将士们的同家眷无法同时过江……

    “命贺人龙、李国奇、左光先、郑嘉栋所部为左翼,李守荣、孙显祖、薛敏忠、祖大弼所部为右翼,白广恩、牛成虎为中军,在山下列阵,准备迎敌!”

    孙传庭在千里镜里看到贼军已经出城列阵,军容齐整,旌旗招展,看这架势就是要与官军决一死战,便顺势下令官军这边也要列阵予以对应。

    中军虽然仅有两路总兵的人马,可是光白光恩一路边有一万两千余人,比其他三个总兵加起来还多。

    牛成虎所部在其后方,一来可以起到压阵的作用,降低前方的白光恩部发生溃败的可能,二来也是要使用太子从仙界引进的大杀器。

    作为官军各部里,仅有的两支拥有迫击炮团建制的部队,牛成虎所部拥有一百零八门迫击炮,另有相同数量的备用炮。

    全拿出来的话,一次便可向对方阵中投射两百余个zhayao包,这威力是任何没见过试射的人都难以想象的。

    在京郊的靶场试射时,各部只有总兵官级别的将领有幸得见那种盛况,而且严禁对无资格之人进行叙述,否则以泄漏军机之罪来惩处。

    而且即使是孙传庭,从京城到迎战贼军之前,都没见过一个炮兵团同时开火的情景,心中不免有些期许。

    但还是给这支奉若明珠的火器部曲在路上的歇脚地搜集了不少零部件,不管是铁皮、huoyao还是钉子,只要买的着就通通买下来。

    如今秦军有了钱,就用不着征用了,一律照市场价付费拿走,尤其是在洛阳,城内的战略物资几乎被秦军带走了一多半。

    做法是有些过分,但孙传庭所部是要开赴前线作战的,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正因为如此,才让麾下的火器妥善率高达九成以上。

    当下,官军粮饷充足,器械齐备,辎重妥善,除杂役辅兵之外,孙传庭麾下的四万兵马皆可出战,将士士气高涨,也让这位都帅有了与贼军决战的资本。

    从山脚下一直到岸边,距离也就有七八里而已,但这块较为开阔的地带刚好可以让摆下两军的战阵。

    对官军来说,吃了败仗,是很难爬到山上去的。

    对义军来说,被对方击败,也难以渡过背后的汉水。

    罗汝才等人所倚的便是己方拥有城池,且背水一战,义军的马卒数量要比官军多,步卒更是以逸待劳。

    义军已经从惊慌失措的情形恢复过来,大敌当前,各部首领自然是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定要大败孙贼。

    首领们都没念过啥书,但也是有目标的一群人。

    远期的大目标就是推翻暴明,一起划地裂土,称王称霸。

    近期的小目标便是将孙传庭生擒活捉,磔示下锅便再好不过了……

    “都帅,末将麾下的迫击炮团已经准备就绪,只待都帅一声令下,便可对贼军开火!”

    牛成虎在前面布置妥当之后,才前来禀报,他们这个炮团可是全军的核心所在,更是孙传庭的倚仗利器。

    由于需要长途奔袭,追歼贼军,所以此番孙传庭重新执掌兵权,就放弃了笨重的红夷大炮,让部属携带重量更轻的佛郎机与迫击炮。

    前者用来直射,摧毁城墙与楯车,后者则可以曲射,对贼军的步阵造成极大的杀伤,二者均配备了上百门之多。

    “不急!待本帅一观!”

    孙传庭选择在凌晨进兵,早晨抵达战场,就是要用白天的时间来收拾掉贼军。

    不然即使取胜,天色已晚,也会让贼军趁乱逃脱,使得网里的“大鱼”溜走。

    在两军对垒时,越是急于进攻的一方,破绽也就越大,对战就是比拼耐心与体力。

    官军体力不占优势,便要更加耐心一些。

    一旦主帅急于求战,出现判断失误,那边要葬送掉上万乃至全军将士了。

    “阵容肃整,次序有佳,可见是贼军主力,不得掉以轻心!”

    孙传庭用千里镜大致浏览了一番,心里也有了计较,对方敢于背水列阵,自然也是有些实力的。

    贼军的兵力大致与己方相当,是役又是以逸待劳,官军将领当然不能轻敌大意,否则就有兵败的可能。

    “待贼军兵败,我部冲杀上去,专挑将领擒杀!”

    白光恩不忘叮嘱牙将与诸多高级别属下,既然是决战,那就要捞个够本才行,他刚才又将悬赏令看了一遍。

    罗汝才的首级可是价值五万两银子,即便五千两装一箱,也要十箱子之多,要是能够火中取栗,那就完美了。

    “总爷,咱不合计如何撤退?”

    部下还是想着以前的套路,打不过跑,官军和贼军在保命的方式上,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身份不同而已。

    “放你驴屁!本将甚子时候跑过?都给爷听好了,动刀的时候,须找贼将宰,不论死活,升官发财,就在今朝!”

    下面的人没见过迫击炮的威力,白光恩可是见过的,这上百个zhayao包招呼过去,啥贼军能扛得住?

    是役己方胜算极大,故而白光恩已经考虑到如何将自己的收益最大化了,捞钱是必须的,就看能不能抓到那条最大的鱼了……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373章:战阵前进

    对面的贼军不好惹,朝廷下令进剿多年也没有将其斩尽杀绝,但官军也不是等闲之辈,身为总兵的白广恩更不是个善茬。

    起初跟着“混天猴”为非作歹,后被洪承畴收服,摇身一变就成了朝廷的将领,所部自然也就跟着变成了官军。

    而且白广恩可是说是被朝廷招抚的前流寇首领里混得最好的一位,由于屡立战功,官居总兵官,儿子白良弼也是个偏将。

    所部能做为中军来使用,一来是孙都帅认为该部人马众多,不同于两部甚至三部人马并肩,更加便于自己指挥,而来也是看中了白广恩具有较为丰富的剿寇经验。

    “爹!是役我军当真能胜?”

    白良弼对于官军是否可以取胜还心存疑虑,因为对面贼军的兵马也很多,与己方几乎不相上下,而且背靠城池,若是战事不利,还可据城而战,此番交锋着实不好打。

    “我儿放心,为父跟随多位大员东征西讨,焉能看不出胜算有多大?如今牛成虎麾下拥有一个炮团,装备多达两百余门新式火炮,此乃克敌制胜的无上利器!过会儿等到贼军溃败,我儿亲率马卒冲杀溃兵,若能一举擒杀罗汝才,便再好不过,擒杀其他头目亦是大功一件,都帅少不了赏赐。切记,莫要靠近城池,否则必然被城头炮火所伤!”

    白广恩跟儿子说过迫击炮的事情,不过这小子显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不过也好理解,没看过当时试射的人,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个“破铁桶”能有惊奇威力的。

    别的人马不敢估计,白广恩认为己部在对阵时要是遭遇两百余枚爆炸式铳弹的轰击,势必会当场大乱,没说守阵迎敌,连队伍都难以再集结起来了,都会变成没头苍蝇。

    既然孙传庭将己部作为中军前阵,那便是送给自己立功领赏的机会,万不可疏忽大意,让此等好事从指缝间溜走。白广恩才叮嘱自己的儿子,过会该当如何。

    “请爹爹放心,孩儿铭记于心!”

    得到了老谋深算的家父的指点之后,白良弼便亲率两千马卒在步卒方阵后方待命,他的部曲都是用来冲阵的,若是打得顺风顺水,那就上去砍瓜切菜了。

    白良弼多次看过悬赏令,还抄了一份,两军见到还未交锋,便从怀里拿出来再重新端详一遍,父亲之所以这么对罗汝才上心,就是惦记着那五万两银子的归属。

    在诸多贼军首领里,罗汝才的首级价值仅次于“八大王”,他们这路人马是够不着张献忠的,所以诸位总兵官嘴里不说,但心里都在想着所部能够擒杀“曹操”。

    “左右各让三步!炮兵测距!”

    这时,从身后传来了大声的提示,自后方来了一群士卒,由一个把总带队,其中的两个士卒手里还都拿着一个木杆,上面拴着个小镜子,不知道是干嘛用的。

    由于打着都帅旗,谁也不敢得罪,各级军官也就只能予以配合,士卒们依令而行,算是配合他们貌似奇葩的举动。

    这支小队的人马很快就像一把刀一样将军阵给切出了三条六步宽缝隙,然后用手里的杆子不断与后方的杆子进行对照。

    在实施炮击之前,先要进行测距,但若是军阵中的缝隙不呈一条直线,视线有所阻碍,就无法让观测员测出敌军前队距离己方的大概距离。

    从后阵到前阵,隔着上百步之遥,若是发现问题,大声喊话都不见得能够听清楚,只能通过这种办法来进行提醒。

    本来还可以用旗语,但是各部人马及各级军官都有自己的旗帜,一万人就有上百面之多,用旗语校正就会让人感到眼花缭乱。

    士卒横着挪位置还算容易,马匹挪窝就很困难了,所以前后足足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算是校正完毕。

    “启禀都帅,卑职所部测距完毕,我部目前距离敌军约四百步,达到迫击炮之最大射程。若要只迫击炮发挥速射之功效,只恐须部曲须前进一百步!”

    团长孟禾所率的炮兵团是孙传庭最大的倚仗,也是是役取得胜利的法宝,所以该部的任何事情都可以享受优先待遇,在战阵时也不例外。

    先得让敌军处于这种新型火铳的射程之内,将铳弹轰过去,才能使其阵脚大乱,之后全军才能实施突击,否则跟以往一样直接冲阵的话,那官军的损失就太大了。

    “一百步?嗯~!传令下去,前进五十步!”

    作为三军统帅,孙传庭也知道迫击炮的性能,这是绝密,但高级将领是有权知晓的。如今想要取胜,就要最大限度地发挥这种火铳的威力。

    大敌当前,孟禾自然不敢虚报,若是冲杀起来,两军短兵相接,他这炮团是最为脆弱的部曲,最希望能够远距离杀敌。

    孙传庭害怕直接前进一百步过远,一旦队形出现散乱之状,便会让贼军有机可乘,犹如肥水之战那般情况,便只下令前进五十步。

    “进兵至旗!”

    “进兵至旗!”

    “进兵至旗!”

    对阵时的进兵也是有规则的,不是说让将士们自己查数走,而是先让扛旗的士卒跑出去五十步,将旗子插在既定位置上,整个战阵再朝着旗子的位置进行移动。

    很快,在各级军官的大声号令下,步卒方阵便开始铿锵有力向旗帜插着的位置缓缓移动,由于最前方都是一排楯车,所以步卒知晓自己进入对方的火铳射程也不怎么害怕。

    因为贼军很少装备红夷大炮,多半都是佛郎机、大神铳、虎蹲炮这类射程不算太远的火器,在这些火器里,佛郎机射程最远,但到了极限距离,威力也就那么回事了。

    有了楯车做掩护,周遭还有这么多弟兄,即便身出最前方的步卒,看着对面数万兵马,也不会腿软。

    再说官军里负责冲阵的步卒披甲率很高,除非像东虏骑兵那样,在合适的距离用箭矢施射,否则很难大规模战殁。

    孙传庭所部的十位总兵官麾下兵力合计为四万六千多,刨去辎重等非战斗单位,实际出战的兵力也只有三万七八千人而已。

    真对比起来的话,官军投入进攻的兵力是少于敌方的,好在劣势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而且在贼军背水列阵的情况下,官军必须发动全线进攻。

    孙传庭也看出了对方的意图,之所以集结了如此多的兵力,就是要孤注一掷,与官军决一死战,只要能够取胜,往后恐怕整个西北,乃至河楠,都将被贼军所占据了。

    己部列装了迫击炮,孙传庭也不敢笃定自己握有十成胜算,火铳轰过去,官军便可以所向披靡,随意进行掩杀了,当下还是要小心谨慎,切莫不能给贼军可乘之机。

    官军向前移阵,是中军先行,两翼后动,中军里是白广恩所部先行,牛成虎所部后动,白广恩麾下的步卒方阵最先开始行动,然后是马卒部曲。

    等全军挪完,一盏茶的工夫又过去了,各路总兵的虽然求战心切,也明白自己主帅是以稳为主,要慢慢接近目标。

    “前进五十步!”

    孙传庭抬头看了看天气,头顶只有数抹飘渺的白丝状云彩,艳阳虽未高照,但今日也应该会暴晒不已,身边的士卒走了这点距离便开始顺脸淌汗了。

    见到敌军仍旧留在原地没有动作,也没有发动炮击,好在在静观其变,孙传庭便下令再进同等距离,争取推进到让炮团可以随意试射的距离。

    官军大阵再次向汉水方向缓缓移动,等到了指定位置,前方不远处便是贼军的大阵,可以见到数十面大旗。

    上面绣着诸多贼将的姓氏,有的头领觉得自己姓氏没有外号响亮霸气,索性就将自己的江湖赫号绣上去了,所以有三个字的将旗……

    孟禾所指挥的炮兵团并未装备迫击炮车,所以即使己方推进到了火炮的射程之内,他们也得在选好的炮兵阵地上现行挖坑,否则这玩意的后坐力实在是太大了。

    每个班先挖好一个坑,将使用炮放进去,然后再给备用炮挖坑,这样可以省得从坑里拔出来,再塞进去。

    若是需要速射,所用的主副炮都难以快速降温,就要用水来冷却炮筒,每个班至少还得装四五桶水,不打仗的时候还能解渴。

    使用手册上也写明了,使用水冷可以快速降温,但会加速炮管的脆度,也就是容易炸裂,通常只要战事不是太过关键,都须用气冷来降温。

    由于迫击炮本身就是一个铁桶,炮管就是一层铁皮,所以降温速度也是比较快的,有了主副炮,用每个大铁桶一分钟发射一次还是没问题的,持续施射的话,可以两三分钟来一次。

    “这群狗官军是在干嘛呢?那孙传庭是不是在大牢里呆傻了,靠这招能赢?”

    看着官军一点一点往前推进,“一条龙”盯着瞅了好一阵子,都没看明白。

    “呵呵,八成是便傻子了,跟个婆娘似的,磨磨蹭蹭,最后还不是要冲过来送死!”

    常国安很是同意身边同伴的说法,俩为首领在中军里跟着“曹操”一起看戏,也没弄明白孙传庭想干嘛。

    “……孙杀才诡计多端,我等万不可轻敌大意!”

    放下千里镜的罗汝才猜不出对方的意图,但小心一些终究是没错的,以往义军受挫,不少都是因为疏忽懈怠。

    “老哥,是否需要派马卒先行闯阵?”

    面对步步紧逼的官军,常国安不免有些担心,真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鹿死谁手还很难说,他们倒是敢打敢拼,可孙传庭的秦军也不是吃素的主。

    “再等等!”

    罗汝才没有立即同意,原本的计划是等到官军步卒冲杀上来,义军再遣马卒从两翼包抄,横着将官军的步卒大军切成碎肉。

    只要击溃了作为官军主力的步卒,孙传庭不败也得败了,义军便可将是役之胜利放入自己怀中了。

    罗汝才也是从千里镜里见到对面装备的长枪过多,担心马卒硬闯会损失太大,才没有认可常国安的提议。

    白广恩的刀盾兵是装了丈余长的长枪的,一手持盾,一手夹枪,算得上是攻守兼备,步卒前面还有一排楯车,义军马卒强行冲阵可是占不到什么便宜。

    这很好理解,因为担心官军在久攻不下之时,派出大量马卒前来冲阵,义军这边也是这么干的。

    两边交锋多年,对付马卒冲阵基本上都是一个路子……

    不计代价的话,倒是可以冲开,但光冲白广恩所部就损失数千马卒的话,这仗往后还如何打?

    马卒对双方来说都很重要,可以说是用来打人的拳头。

    马卒多,就是重拳,用好便可以打死人。

    马卒少,便是轻拳,打不死人也能起到搔扰的效果。

    罗汝才必须全盘考虑,将每个可以想到的情况都包括在内,权衡利弊得失之后再做部署。

    “……这咋连佛郎机都木有嗫?也没见虎蹲炮啥的,莫非那孙贼连火铳都木有?”

    常国安用千里镜从东到西,再从西到东,对着官军的前阵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没有发现一门火器。

    “哎呀~!真是奇了怪了!”

    被常国安这么一说,“一条龙”还特意用千里镜扫了扫,果然没发现哪怕一门火铳,难不成朝廷这是穷得连火铳都买不起了?

    “……事出妖孽必反常!”

    罗汝才也看到了这个情况,他也无法解释,只是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还说不上是哪里,只能继续观察对面的动静。

    为了防止官军步卒大军的冲杀,义军这边是将佛郎机、大神铳、虎蹲炮都放在一线位置,可以说是一目了然。

    只不过由于保养疏忽,义军的佛郎机连三百步都打不了,只能等到官军达到两百五十步,甚至两百步的距离才能开火。

    眼下义军就等着对面那群狗官军冲过来送死了,他们的战术就是先用轻重火器一顿招呼,再用马卒两项一横切。

    这样一来,冲阵的狗官军就死得差不多了,没死的也要四散奔逃,他们就可以紧随其后,进行掩杀了,大胜已然触手可及。

    这也是说得通的,官军本身就是远道而来,体力不占优势,还身披重甲,更得跑个三百步才能接战。

    如此炙热的天气,等跑到了义军阵前,都是呼哧带喘,汗流浃背了。义军将士自然能够以逸待劳,使用各式武器可劲招呼。

    对义军来说,他们马卒较多,自然可以选择主动进攻,但那种作战方式会产生较大的伤亡。

    诸位首领都不愿意己部人马折损太多,所以更为欣赏罗汝才制定的防守反击的策略,这样打比较经济实惠。

    反正都会弄死孙传庭,自然是能省则省,等到官军溃败,让马卒上去大肆砍杀,也不会留有余地了。

第374章:步阵崩溃

    孟禾选择的炮兵阵地,就在白广恩麾下步卒的身后,这样可以尽可能地接近贼军的前阵,也能多给迫击炮争取到一些射程。

    在己部炮兵可以得到妥善保护的前提下,自然是距离目标越近越好,不过对于大炮就放在自己身后,白广恩的手下都有些肝颤。

    原因就是他们认为大炮一开火,就会把自己给轰成碎肉,虽然这只是他们的异想天开,但也是主观存在的一种可能。

    绝大部分将士都没见过迫击炮开会,而且官军列装的火铳都是直射,将火铳部署到他们身后,由此产生害怕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都怕甚子?本将就在此地,与尔等一同杀敌!胆敢后撤一步,莫怪本将翻脸无情!”

    见到本阵几乎被迫击炮吓得有所松动,白广恩急忙催马前往步阵之中,亲自喊话,稳定军心,在这个时候,所有将领与士卒都不允许以任何理由怯战。

    白广恩是清楚迫击炮的曲射方式的,即便是炸膛,也是原地爆炸,不可能将铳弹打到自己士卒的后背上,真能打到的话,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最前方的一列步卒距离对面贼军仅有两百七八十步之遥,体力好的家伙一口气就能冲到对面。不过是砍死对方,还是被对方砍死,那就很难说了。

    孙都帅舍得将一个团的迫击炮调到己部阵中,能够提供最大限度的火力支援,作为代价,白广恩便要喝令麾下士卒,未得军令,不得擅自轻动,违令者便会被就地正法。

    在炮兵团就位,可以开火之前,所部人马即便遭到了贼军的火铳伤害,也要咬牙挺住才行,对方冲过来,还要竭尽全力保护孟禾的炮兵团不受重大伤亡。

    相应的,白广恩所能得到了东西,就是等到炮兵团将对面轰个稀巴烂之后,他就带领自己这近万人马上去“收庄稼”。

    尤其是用千里镜看到对面有“罗”字将旗,令他大为欢心,这意味着价值五万两银子的罗汝才就在自己眼前。

    只要稳住阵脚,等到炮兵团开火,全军压上之后,五万两银子便可到手了,这买卖做的还是很划算的。

    “都帅,我部已然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开火施射!”

    在前面捣腾了好一阵子,孟禾才回来复命,全军都在等待他们对贼军进行火力打击。

    “……嗯!好!开火吧!先射十次!而后视情况再行发射!”

    孙传庭看了看身边亲兵马匹上的布袋里挂着的西洋钟,这前前后后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是可以开打了。

    两翼的八位总兵官都要以中军为令,中军若不开火,左右两翼除非遭到贼军的攻击,否则不得轻举妄动。

    根据盘踞在此地的诸多贼将的资历来看,孙传庭揣测罗汝才是他们之中的翘楚,应该在中军,故而才让白广恩一部作为己方的中军。

    若是换成其他总兵官,其兵力要达到白广恩的规模,须要三四人之多,真要是几方人马都认为所部士卒打死了罗汝才,五万两银子该怎么分?

    当下中军前阵只有白广恩一部,只要罗汝才不跑到两边去,被打死就肯定是该部的功劳,白广恩领了银子之后,怎么分就是他的事情了。

    出于指挥与奖赏的考虑,孙传庭才把白广恩所部安排在这个最为重要的位置上,否则这种好事是轮不到这位总兵官的。

    “诸炮准备就绪!”

    “开火!”

    “嗵嗵嗵嗵……”

    在孟禾下令之后,三个炮兵营所装备总计一百零八门迫击炮同时开火,天空中瞬间多出了上百个预示着死亡的包裹。

    “这……怎地还有炮???”

    常国安见到从对面高高飞出来物件,就猜到是炮了,“炮”便是投石机。

    有“单梢炮”、“双梢炮”、“车行炮”、“旋风炮”等款式,前两款是架炮,后两款为车炮相同点是扔的都是石头。

    自大明开朝以来,“炮”这种武器就很少被使用了,定天下之后,大明官军多以杀伤力更大的火器为主。

    常国安从天空中飞行的“石弹”抛物线来判断,就是一种“炮”。

    只是他还在怀疑,难道官军都穷到这个地步了?

    连火器都装备不起了,把“炮”都搬出来了。

    这也能打仗?孙狗贼是不是想赢想疯了啊?

    难怪适才在阵前没有瞧见火器,啧啧……

    不论何种款式,在杠杆原理的作用下,“炮”的射程都很近,多在五六十步而已,超过一百步的都极为罕见。

    大型“炮”的外形都极为巨大,即便摆放在步阵后方,也是可以通过肉眼看见的,然而义军这边什么都没看到。

    最可怕的是,光看这些“石弹”的飞行高度,有经验的“业内人士”就能大概算出大致的落点,决计会掉在义军的步阵之中。

    只不过义军的首领们都边看边都在怀疑,官军都开始用“石弹”打人了,就算打过来上百枚,能有多大杀伤?这招真能取胜?

    若是石弹能够打这么远的话,的确能有不少战果,可义军上下都不相信官军装备的什么“炮”能有这么大的射程。

    但事实胜于雄辩,这些“石弹”就是能飞这么远,义军士卒就眼睁睁地看着落到了本阵之中。

    “……轰轰轰轰!”

    众人连侧身举盾的防御姿态都做好了,就等着猛地一砸,没被砸到的算运气好,挨砸的家伙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可落下来并不是什么石头,而是一个块状包裹,由于引信预留长了,要是被及时拔掉的话,众人也不会被怎么样。

    问题就在于,他们没见过这种新奇的物件,并不认为能给己方造成什么威胁,于是站定看了两秒钟……

    结果等来了一场堪称惊天动地般的连番爆炸,上百个火球在义军的步阵里陡然生成,快速膨胀,急速吞噬着周边的一切生物。

    王朴的叛军遇到过这种事,八大王的部曲也尝过类似的苦头,但他们都不会派人过来转告眼前这伙人。

    这种事先猝不及防的情况,以及事后生不如死的感觉,不论是首领,还是喽罗,只要挨打一次,便会终生难忘。

    面对这种从天而降的无妄之灾,义军上下完全无法防范,更无力招架,在电光火石之后,只能听见大小不一此起彼伏的哀嚎与惨叫。

    “哎呀~!疼死额哩……”

    现场就跟杀猪一般凄惨,冒着青烟的弹坑边上,都是疼得打滚的士卒,偶尔会有残肢断臂与兵刃盾牌的碎片。

    迫击炮的炮弹并不是以轰爆效果来杀伤敌军有生力量,高温炙烤也就区区几秒钟,火焰便会消散而尽。

    能够大面积杀敌,依靠就是炸药包上绑缚的几百枚钉子在获得动能之后,所产生的溅射伤害。

    钉子对付身披铁甲的目标来说是较为困难的,但打穿皮甲或者竹甲就非常容易了,几乎一枚钉子被打进身体,就能让人痛不欲生。

    距离炸点较近的士卒但伤势不重的家伙,也被剧烈的爆炸声冲坏了耳膜,从而进入了幻听状态,愣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诸多首领以及大小头目还不明白,这“石弹”咋子就能爆炸呢?还能伤到如此之多的士卒,简直不可思议。

    一个包裹简直就能撂倒周边的十几号士卒,比较起来,可是比用炮丢过来的石弹的威力要大多了。

    “不准乱跑!所有人等,立刻结阵!违令者斩!”

    见到己部人马就被“石弹”给炸翻了不少,人数虽然不太多,但影响就很大了,有自乱阵脚的迹象,常国安立刻命令麾下小头目安抚好士卒。

    “命佛郎机开……”

    罗汝才知道己方不能被动挨打,必须立即实施反击,可是没等将命令说完,就瞧见天空中又飞过来一大群黑点,一时间,使他看得连喊话都忘了。

    孟禾给所部下达了是匀速开火命令,也就是前四次,每一分钟发射一次,后六次由于炮管较热,改为每两分钟发射一次。

    这样十次齐射刚好在一盏茶的工夫里打完,射速虽然不算很快,但对普通火铳来说,决计是非常之快了。

    炮兵团的高级军官也只拥有配备西洋钟的待遇的,所以只要这物件不突然坏掉的话,由军官下令,各个班组开火的间隔时间是很准的。

    一分钟两次的极限施射对月前才在京城受训,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士卒们来说,状态时间就有些过于紧张了,比较容易出错。

    孟禾认为一分钟开火一次,几乎是所部士卒能够摆弄明白各个流程的最低时间了,再短的话,搞不好就要在阵地上殉爆了。

    但对对面的义军将士们来说,一分钟就挨打一次,显然是完全超出了他们所能承受的标准,这几乎堪比佛郎机的射速了。

    没等再次结阵完毕,士卒们还处于慌乱的状态,紧张而又焦虑的心情尚未平复,便迎来了对方的二次攻击。

    而且适才孟禾用千里镜看得很清楚,发现首次发射之后,炸药包落进对面的步阵之中并未立即爆炸。

    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引信留长了,幸亏对面那群贼兵没啥见识,不知道这玩意的威力,否则必定要把引信摘除。

    炸药包没了引信,就肯定不会爆炸了,所以孟禾这次便命属下将引信再剪短一节,最好落地就在人丛里爆炸。

    在贼兵头顶爆炸也不太理想,因为对面不少人都手持盾牌,能否防住还不好说,但至少要做最不理想的考虑才行。

    “又来啦……”

    有人看见了天上飞来的物件,情况跟适才一模一样,这可是极其可怕的铳弹,便开始扯着脖子高声呼喊起来。

    这直接导致义军步阵瞬间大乱,秩序荡然无存,即便小头目努力阻止,也无法管理手下打算逃命的士卒了。

    但一百多个炸药包飞跃三百步的距离是很快的,不等众人散开,便从天而降,在无比混乱的人群之中骤然曝炸了。

    打步卒方阵最理想的武器并不是佛郎机或者虎蹲炮,而是可以曲射且炮弹能够溅射的迫击炮。

    曲射的优势在于可以躲在本阵之中隐蔽发射,更可以将火炮部署在山丘后面,可以完全避免对方直射火炮的打击。

    溅射型的炮弹好处就更直接了,几乎是步卒方阵的天敌克星,可以说只要有了迫击炮,对面就根本无法结阵防御。

    想要结阵的代价就是每分钟,义军这边都会有至少七八百人的伤亡,在原地站十五分钟,七八千人就被撂倒了。

    倘若真承受了如此大的伤亡,占据接近总兵力的两成的话,义军这边直接就全线崩溃了,什么战意都没有了。

    “老哥!该当如何?”

    常国安已经急了,再这么打下去,莫说等到官军来攻,自己麾下这点兵力都要交代在此地了。

    他现在才算是知道为何孙狗贼胆敢率兵来犯了,阵前未见火器,原来藏匿于阵中,当真是狡黠无比,着实可恨。

    “速令左右两军马卒冲阵!再迟只恐全军溃败!”

    眼下形势危急,继续在这里耗下去,就是白白挨打,佛郎机多半也起不来什么太大的作用。

    当断则断,罗汝才只能让先前准备等到官军步卒冲阵时再行出击的马卒立刻冲过去,为步卒争取后撤的时间。

    这孙狗贼实在是太过荫险了,没想到蹲了一阵子大牢,刚被放出来还这般厉害,纵使是役不能战而胜之,来日方长,届时再新账老账一起算。

    “……好!”

    “一条龙”与常国安都同意这个办法,时间越长,义军的损失就越大,尤其是貌似这孙狗贼的铳手专打他们中军,两边居然没挨打,太可恨了。

    “来了!”

    “快跑!”

    “甚子???”

    “额……”

    不等命令发布出去,第三波会爆炸的“石弹”便翩然而至,从铳弹爆炸,步卒死伤,军阵混乱,再到首领们商议,决定如何行事,其实留给众人的时间是非常短暂的。

    罗汝才等人自认为已经做得足够迅速了,可架不住对面打的更快,也不会按照他们这边的反应速度来发射铳弹。

    “轰轰轰轰……”

    挨了三次炮轰之后,义军的步卒大阵就已经彻底崩溃了,主要原因就是对面打过来的铳弹威力甚大,己方防不住,想反击还没时间。

    这物件落到楯车上,都能将楯车炸成一坨巨大的“篝火”,更何况是普通人的血肉之躯,意识到危险之后,大伙也就不约而同地选择临阵脱逃了。

    连佛郎机炮手都已经调头跑路了,大首领与小头目更是无心恋战,指不定哪次打过来的铳弹就落在自己脚下爆炸了。

    见到或伤或死的部属们的惨象,没人会傻乎乎地留下来与狗官军决一死战了,短兵相接他们倒是不怕,戳在这里白白挨打那就没法接受了。

    就这么对战,官军能够着自己,自己够不着官军,只能让马卒前去冲阵,趁着这段时间,好收拢步卒,依靠郧县县城来抵挡孙狗贼的官军了。

第375章:以攻代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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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军上下都等着对面的狗官军主动冲过来,他们好来个守株待兔,这样就能稳操胜券了,可是没想到对面人还没过来,就把会爆炸的“石弹”给丢过来了。

    面对这种能够从天而降的铳弹,他们手里的所有防具,不论是挨牌、盾牌还是楯车,全都派不上用场了,成了正二八经的摆设了。

    临时赶制出来的木甲与竹甲都是只能防御兵刃劈砍的样子货,也就是勉强覆盖到了躯干和大腿,根本就做不到正规札甲或棉甲那样的全身防御。

    四肢的大部分几乎都暴露在外,要是不遭到攻击,就这么干戳在原地,倒是比身披札甲的士卒要凉快一些,一旦遇袭,那就只有呜呼哀哉的份了。

    很多士卒脑袋上都戴着斗笠,可以防雨又防晒,不过打仗的时候可是比铁盔的防弹能力要差很多,更别说更多的人连斗笠都没有,脑袋上就裹着个头巾而已。

    所以面对具有溅射伤害的炸药包,义军既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防范,自身的防具又不足以保护众人的个人安全,只能被动挨打,毫无还手之力。

    对付迫击炮,在防御时,能后撤最好后撤,不行的话,在原地可以挖坑避弹。实在来不及挖坑,就以把总为最低级指挥官,让十几个士卒们龟缩成一个小圈来用盾牌防御。

    阵前要封烟,越浓越大,自然越好,这样可以影响迫击炮观测手的测距,从而导致炮弹落点出现偏差,精度会降低一些。

    这些内容,义军是无从得知的,他们连急中生智的时间都没有,一连挨了四次飞火流星般的炮击之后,原本整齐威严的步卒方阵已经全然大乱了。

    等级次序荡然无存,各个兵种都混杂在一块,哭喊与谩骂之声此起彼伏,若不是都在忙着跑路,面对上级的紧急弹压,不堪忍受炮击的士卒都可能临阵倒戈。

    他们是来杀狗官兵的,不是来挨炸的,杀不到人,又白白挨炸,谁还愿意留在原地等死?哪怕被炸伤了胳膊腿脚,大伙也是绝对不会乐意的。

    “……哼哼!轰得好!”

    孙传庭在马上用千里镜看得十分清楚,之前冒着阵型不稳的风险向前推进了一百步的距离,就是要给孟禾的炮团争取到尽可能多的射程。

    念及太子殿下对此款火器的推崇,以及之前看过迫击炮的实弹射击表演,他算是押上了自己的官帽与全军将士的性命,胜败在此一举。

    这小子果然是不负期望,仅仅用了四次齐射,便轰得贼军阵脚大乱,可是比用步卒强行冲阵要省去了不少力气,也减少了部曲的损伤。

    不过等到十次都轰完,视贼军伤亡情况,再行选择如何进攻。目前还需继续观察,只要贼军妄图负隅顽抗,便要先行用火铳予以轰杀。

    眼下的状况可以说是超出了孙传庭的预估,迫击炮这个大铁桶的威力比他想象的好太多了,貌不惊人,可是发射出去的铳弹威力甚大,绝非血肉之躯可以抵挡。

    往后若是两军对垒,对方未有红夷大炮可供远程施射,那己方便可用迫击炮先将对方的步阵轰散,等到敌军溃败,便可全军押上,大举掩杀了。

    “爹!孩儿可否率兵冲阵?”

    白良弼见到机会来了,便心急难耐,上前请示,若让他部抢占了先机,恐怕自己就捞不到罗汝才这个价值五万两银子的贼将了。

    “急甚子?没听说都帅要发炮十次么?你这憨娃要是冲过去,岂不是也被轰成碎肉了?当下都帅尚未下令进攻,全军未动,你且耐心等着,自有表现之机会!”

    把对面挨轰当成戏来看的白广恩正在兴头上,忽然被儿子叨扰了,好心情被打断,只得教训一下这个涉世未深的娃。

    孙传庭要是下令进攻,你率部杀出,那叫奉命行事,哪怕是心里嫉妒得要命,谁也说不出什么。

    可是未得帅令,便开始自行冲杀,这就叫“抢功”了,而且一下子要得罪其他所有总兵官,即使所部大获全胜,白广恩也要分出去大半的战果。

    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白广恩肯定不会让儿子去做,更何况贼军虽然步阵已乱,但还有大量的马卒可用,还须再行观瞧一番,才能看出是否有胜算可寻。

    作为总兵官,不光要会统兵打仗,更要学会揣摩敌军的动态与上司的心思才行。就知道一味的冲杀,那叫莽夫,迟早要打光部曲,甚至兵败身死。

    白广恩也是时刻惦记着罗汝才,不过所部距离对面中军最近,孙传庭下令进攻,所部也会直指贼军的中路,想来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故而心里虽然对网下“曹操”很是期待,可是表情上依然淡定无比,骑在马上用千里镜向对面窥探,然后盘算着如何才能多捞一些好处。

    前来进剿的官军都是老兵油子,在己方兵力与体力均不占任何优势的情况下,贼军越混乱,对己方也就越有利。

    就这么冲杀上去,显然都是毫无阅历的新兵,孙传庭麾下的总兵官们巴不得用火铳将贼军全部轰熟,自己兵不血刃,率部上去捡便宜呢。

    所以官军这边在主帅尚未下令进攻时,暂无一部擅自出动,都在静观其变。虽然有跃跃欲试的迹象,但也仅仅是摩拳擦掌,仅此而已。

    诸位总兵官都明白,哪路人马率先冲过去,贼军就会先打谁,还会让身后的同僚后来居上,这种蠢事可是万万做不得,要么谁也别先冲,要么大伙一起上。

    但对面的义军上下已经忍无可忍了,他们实在是扛不住这样的猛烈炮击,就按最少的人数算,一次就要被撂倒五六百人的话,十次就是五六千人之多。

    伤亡规模占据总兵力的一成以上,部曲士气定然是一落千丈,斗志全无,那这仗也就不可能打赢了,背后还是汉水,根本不可能让数万人马快速过江,完全是死路一条。

    七位首领打算来个殊死一搏,集结了上万马卒大军,力争一举冲开官军的大阵,最好能将发射铳弹的火铳阵地快速荡平,能在乱军之中杀死孙狗贼便是天助我也。

    “贼骑冲阵!全阵御敌!”

    “贼骑冲阵!全阵御敌!”

    “贼骑冲阵!全阵御敌!”

    在白广恩麾下的传令兵高呼了三声之后,官兵就由开热闹的散漫状态转为全神贯注的龟缩模式了。

    马卒冲阵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步阵一旦被冲开,贼兵纵马便会恣意践踏,要是不想被马蹄子踩成肉饼,就要死死守住大阵才行。

    由于身后便是大山,马卒难以施展奔驰纵横之能力,所以孙传庭让官军列的是“直阵”,而非真正意义上的“方阵”。

    “方阵”对任何方向上的防御力都是等同的,与“圆阵”一样,只不过在外形上略有差别而已,属于攻守均衡,或者说是重守轻攻的阵型。

    而“直阵”则是以进攻为主的阵型,将步卒放在中路,两翼的马卒用于包抄合围敌军,身后布置了少量士兵来保护辎重安全,功能上与志在两翼齐飞的“曲阵”相近。

    “直阵”的命门是后方,并不惧怕敌军的正面猛攻或者两翼迂回之策。而义军其实是有余地进行绕后进攻的,但他们并没有多余的时间了。

    再过几分钟,说不定中军就要被官军的火器给轰杀干净了,所以罗汝才才让首领们尽可能快的让马卒部曲直接冲阵,再晚一会儿,他们就要被轰上天了。

    起先众人还想继续结阵迎敌,可是没过多久便发现这招根本就行不通,再如此猛烈的炮击下,别说让步卒结阵,就是存活下来都很难,于是不得不后撤。

    然而后撤组织不好的话,就极有可能变成一场溃败。

    有马的首领和头目自然可以快速向后撤退,没马可骑的士卒就只得撒鸭子瞎跑。

    大伙都本着城里跑路,生怕跑得慢了就被留在原地等死了,哪还顾得上保持队形。

    笨重的楯车被悉数遗弃,连写着替天行道的大旗都扔了不要了,各种兵刃遍地都是。

    所谓“胜券在握”几乎就是昙花一现的奢望,转念就被贼军上下忘得一干二净了。

    但位于两翼的四位首领也不会看着大哥罗汝才与两个兄弟的部曲挨打,己部对此无动于衷。

    他们七个人之前可是商量好了,大伙可是要齐心协力战胜孙传庭,往后打下江山要均分的。

    退一步说,就算分不到江山,起码也要打退孙狗贼,不然这背后的汉水就是通往地府的黄泉路了……

    官军是不可能让义军上下顺顺利利舒舒服服的渡江的,不打败官军,义军上下,连同上万家眷就不可能全部过江。

    再说对岸还有龙在田的人马,兵力虽然不多,可就盘踞在正对郧县的张湾镇,要想心无旁骛地对付龙在田,就先得杀退眼前的孙狗贼。

    罗汝才、常国安、“一条龙”这三位首领不是临阵脱逃,而是实在是顶不住了,这种铳弹可不是想顶就能顶得住的。

    要是顺势冲过去,不等步卒杀到官军阵前,只怕得折损近半兵力,还是让马卒前行冲阵,然后视战况而定吧。

    为了往后可以伺机东山再起,众首领在接受朝廷的招抚之时,便保留了所有马匹,战马不够还可以用驮马来凑。

    七路人马加起来,马卒部曲不下万人之多,比对面的官军的马卒还要多出不少,一下子全部杀出来,可是名副其实的万马奔腾!

    作为中军前阵的白广恩部,步阵由六千步卒组成,分为三大块,并阵而立,每块也就是“一阵”为两千人。

    每阵为八排,前两排为长枪手,三四排为刀盾兵,五六排为弓箭手,七八排为鸟铳手,合计两百余纵列。

    阵与阵的纵列数量并不是一致的,因为所辖的大铳手数量不等,这个兵种就是为了抵御敌骑而设置的。

    楯车之间是有很宽的距离的,通常约在一丈以上,若是但冲长枪兵来据守,并不足以抵挡敌骑的猛烈冲击的。

    在不摆放拒马桩的情况下,唯一可以阻击敌骑的兵器就是可以大面积杀伤贼兵的虎蹲炮,大铳手就是用来释放这种火器的。

    一旦冲锋在最前方的敌骑被虎蹲炮近距离轰杀,便自然成为了阻碍后方马卒继续冲阵的路障,己方的步阵也就暂时安全一些了。

    白广恩所部虽说有一万两千余人,但能打仗的也就这六千步卒和白良弼指挥的两千马卒,余下都是些辅兵与杂兵,平时打打下手还行,硬仗是指望不上他们的。

    “不论何人,擅自后退,立斩不赦!”

    看到大股敌骑气势汹汹的向己部杀奔而来,白广恩也意识到恶战在即,前有贼军,后有孙传庭,哪个都不好惹,但自己先行跑路的话,是役失败之后,就要首先被抓捕论罪了。

    之前孟禾的火铳轰得贼军步阵已然崩溃,若是能够顶住这波贼军的反扑,再乘势杀过去,必然会大获全胜,想明白这层关系,白广恩便决定原地固守了。

    “快点!别磨蹭!”

    十次齐射尚未完成,孟禾便得到了孙传庭的命令,他可以率部后撤了,孙传庭也不希望这个宝贝一样的炮兵团在近战时被波及到。

    这位抠脚大汉便指挥手下立刻从坑里拔出自己的“萝卜”,该干的事情都干的差不多了,他们可以大摇大摆的拍拍屁股走人了,余下就留给白广恩他们解决吧。

    “孟禾”这名字虽然朗朗上口,但不要以为该人是位年轻俊朗的后生,在孙传庭的秦军之中,面庞白皙的就只有文书而已,其余都是因为常年征战而晒得黝黑的家伙。

    父母给他起这个名字,其实很好理解,把“孟禾”按照字面意思拆开,就是儿子的碗里有饭吃,据说孟禾他爹还是事先询问过教书先生……

    孟禾早年也是读过两年书的人,因为家里遭了灾,也就没钱念下去了,随后就去入伍了,因为可以免费吃饭。

    总兵官牛成虎跟了孙传庭之后,孟禾所在的火铳部曲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在千岁爷的要求下,牛成虎与杨国柱这两部人马都要组建迫击炮团。

    由于孟禾认得上百个字,加之又是襙纵火器的行家里手,还具有比较丰富的实战经验,所以被提拔成了迫击炮团的团长。

    待遇可是不低,每月有六十两银子可拿,外加半石大米。只要不大手大脚的送钱给姐姐们,等到退伍之后,在陕茜老家几乎就是个土豪了。

第376章:强攻不下

    虽然连孟禾自己都对团长这个头衔还不太熟悉,一群手下更是经常互相交错军衔称谓,但是全团都对太子殿下所制定出来的薪资待遇表示百分之两百五十的满意。

    整个迫击炮团的月俸都比同等规模的步卒要高出一筹,新兵起薪就是每月二两,外加半石大米,一年之后便能享受每月三两的薪水。

    因为长途运输大米太过困难,光是路上就要至少消耗掉三成,所以米俸是一样的,从普通士卒到团长孟禾别无二致,差别就在银俸上。

    所以养全团一千多号壮汉并不比养同等规模的马卒便宜多少,炮兵的月俸都跟马卒等同,只不过炮兵团所列装的马匹比马卒少而已。

    这一个迫击炮团的粮饷消耗几乎与三千步卒相差无几,而且火药与马匹吃的那份还要另算。

    幸好两个迫击炮团都直属于两大都帅,不然每月巨大的消耗,当真能让牛成虎与杨国柱这俩总兵官头疼不已,全额所饷是可以的,但架不住同僚们及属下的眼红嫉妒。

    对迫击炮团的官兵们来说,在京城受训那些日子几乎就是炼狱一般残酷,上午要做体能训练,下午要做襙炮练习,只有晚上才能歇息。

    中高级军官除了要识文断字之外,还要学习测量距离、预瞄位置、估算兵力、勘察地形、炮位选取、弹道调整等多方面的知识,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

    还要懂得如何打阵战、守城战、伏击战、反伏击战等等,由于是千岁爷亲自授课,没人敢造次,都得老老实实地听讲。

    累倒是真累,但本事也的确是学到了,据太子殿下说,他们学到的只是炮兵的皮毛而已,是最浅显易懂的一部分内容,可听课的众人都觉得自己出去就可以横着走了……

    南下剿寇只算是“学以致用”而已,临行前,千岁爷还说将会从两位都帅及各自的总兵官的奏报中知晓两个团的实战表现。

    以此作为参考,明年将会从两个团里抽调骨干精英,进行特别训练,组件更加精锐的部队,据说叫甚子“装甲兵”!

    大伙只知道兵种的名字,还没搞清楚这玩意到底是干嘛用的,但普通士卒就可享受五两月俸,这还是起步价,可不是闹着玩的。

    对之前就能领到不足一两银子的壮汉们来说,千岁爷开出的价码的吸引力就太大了,几乎与总戎身边的亲兵一个待遇了。

    千岁爷一言九鼎,谁也不敢质疑,说用现银发饷,大伙还就真领到的足额的月俸,这是万岁爷在位的时候连想都不敢想的美事。

    喝兵血的总爷眼下也不敢吃空饷了,往后会不会故计重拾还不好说,但这会儿是决计不敢了主动找不自在了。

    京城阅兵时,各路人马的实际人数都被清点的极其确凿,每位总兵官麾下的列编数额与差额相差不足五十人。

    二三十人的小打小闹,或许上面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一旦再有大规模的吃空饷事情再次发生,什么偏将、副将、总兵官,都得挨收拾。

    国丈被抄家,蛀虫被清算,京营叛乱被弹压,昔日祸害大明的奸佞几乎都被千岁爷给一锅端了,所以下面的士卒也相信他们会有好日子过了。

    基于此便更要听从号令,奋勇杀敌,迫击炮团是无须处于一线位置作战的,只需要做好火力支援的本职工作就行了。

    从当下战况来看,孟禾所部的表现是非常优异的,这也与对面的敌军不熟悉迫击炮的特点有关,在无形中起到了配合作用。

    “来得甚快!”

    一名士卒本能地往对面一瞅,只见不远处已经拉起了一片挥之不去的滚滚烟尘,贼军已经对他们发动了全线进攻。

    “快!列阵!持盾并列!马卒在后!”

    迫击炮团的动作再迅速,也快不过对方马卒的奔袭,孟禾知道己部来不及撤退了,就只能临时招架一下,然后再行计较了。

    每个营至少编有一个马卒连,兵力不下八十,三个营加在一起有两百多,排成两行,看着也不算少,这是整个团用来自保的兵力。

    倘若白广恩的步卒当真顶不住的话,那贼军的马卒就要直接冲进位于步阵身后的炮兵阵地了,孟禾只能硬着头皮让麾下的马卒与其交战了。

    这一带的地形并不十分开阔,用来让步卒列阵倒是可以,除此之外,再让上万马卒大军冲杀就有些局促了。

    冲击中军的只有常国安与“一条龙”的马卒,加起来不到三千,而且要冲击三个步卒大阵的话,平均到投入每阵的兵力也只有九百马卒而已。

    其实在冲阵时投入太多马卒也没什么大用,真正可以施展马卒规模优势的是互冲的对攻型打法。

    像这种对方固守,己方强攻的模式,一旦前面进攻受阻,无法冲进步阵之中,后面的马卒再冲过来就是帮倒忙了。

    “放!”

    “噗噗噗……”

    关乎己部的生死存亡,是役防御由顶盔贯甲的总兵官白广恩亲自指挥,他先放贼军马卒进入五十步的距离,然后让鸟铳手其对进行齐射。

    虽然鸟铳对于敌骑的迟滞能力有限,但近千鸟铳手分成两批相继向密集队形冲杀而来的敌骑开火,一时间也撂倒了近百人之多。

    与此同时,位于鸟铳手后方的弓箭手也可以同时放箭,跟迫击炮一样,弓箭可以根据战场环境,选择直射或曲射。

    白广恩比较重视远程阻敌推进,麾下的鸟铳手与弓箭手都达到千人左右,余下都是长枪手与刀盾兵以及大铳手。

    这两千可以远程施射的兵士就是阻击敌骑推进的最好选择,他对近战能否挡得住如此多的敌骑推进倒是没太大的信心。

    跟步卒冲阵不同,由于马匹的速度与庞大身形,看上去两千多敌骑就像一股偌大的洪流,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翻滚着朝己方袭来,视觉效果非常震慑心脾。

    若是没有楯车与虎蹲炮的掩护,光凭麾下的这些长枪兵,连白广恩的腿肚子都有些打颤,还不如早点让白良弼率领己方马卒进行反冲。

    三百步的距离,对马卒来说不过是一阵风的工夫,鸟铳再厉害,也只能释放一轮,反倒是可以速射的箭矢比较恼人。

    马卒也可以选择用弓箭进行反击,但这样一来,张弓搭箭的动作必然使自己的身形加大,远不如伏在马头,专心冲击要安全。

    “啊……”

    有按耐不住的家伙就在放箭时被官军射来的箭矢射中,惨叫一声落马在地,很快便淹没在己方马蹄所掀起的滚滚红尘之中。

    “放炮!”

    “嗵……嗵……嗵……”

    眼见敌骑已经快要冲到眼前,不足三十步之遥,白广恩才让手下点着虎蹲炮,这玩意射程不远,所以精度很差,必须要让目标接近之后才能中招。

    虎蹲炮这种散射型武器,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登场亮相,其余时间都得看佛郎机与大神铳的表演。

    “啊……”

    正对炮口的位置,打算向此直接冲来的贼军马卒陡然遭到无数小型铳弹打击,伤口疼痛所致,连人带马发出一阵惨叫长嘶,便有五六骑直接被撂倒在地。

    要是不硬抗丈余长的锋利长枪,楯车之间的缺口就是他们所能冲杀进去的位置,但这里也是名副其实的鬼门关,就是用人马的性命来冲击虎蹲炮的炮口。

    “没响!”

    “快补!”

    大铳手见到自己的虎蹲炮并未施放,就猜到不是引信受潮了就是火药受潮了,也可能都潮了,所以这炮也就成了摆设了,便急忙呼喊起来。

    旁边的长枪兵把总立即号令手下的士卒用长枪死死顶住缺口,若是让马卒冲进来践踏一番的话,那他们都要被马蹄子活活踩到咽气了。

    “放箭!”

    光用长枪也不一定能够堵住杀气腾腾的敌骑,真正可以一击致命的也就只有箭矢可以做到了。

    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尽管己方人多势众,可官军步卒对敌骑也忌惮无比,握着长枪都在不住的后退。

    若不是身后不远处便是督阵的总兵官白广恩,身边还有数十名亲兵弹压,他们在贼军马卒的强行冲击之下,怯战之余就要掉头跑路了。

    这些步卒都是擅长打顺风仗,是役就像掩杀过去,轻松赚银子,没料到贼军遭到炮击之后居然还如此悍勇,胆敢前来冲阵,这下连跑路的机会都没了。

    “嗖……噗!”

    凌厉的箭矢越过前排的长枪兵,狠狠的砸在迎面而来的敌骑周遭,瞬间又将近百马卒射落在地。

    不过仍旧有不少马卒强行从虎蹲炮的位置冲进了步卒大阵之中,可没前行多远,便遭到了众多长枪兵的合力围攻。

    握着长枪的步卒为了保住自己的狗命,都是出招凶狠,上刺马卒,下刺马腹,没有身披轻甲的马卒便会应接不暇,当场身子就被戳出十几个窟窿。

    凡是冲进步阵的一切敌军有生力量,步卒们都会奋力围杀,让贼军的马卒全然无法再行冲杀,从而贯穿整个大阵,真正体会到了刀枪如林的悲凉感觉。

    他们之前遇到的官军,尤其是步卒,面对义军的铁骑冲阵,罕有如此死硬不退的,多半做做样子就一溃千里了,没想到今朝却是另一番景象,他们算是吃了大亏了。

    大明军队的核心便是家丁制,若是主将带着家丁勇战不退,周遭手下被主将带动起来,自然也会原地固守,进攻不足,但保命还是可以的。

    即便是在辽东,东虏铁骑在野战时面对一坨坨的明军步卒大阵,也鲜有直接冲阵的时候,都是绕阵环射,等到守军无心恋战,开始逃窜,再行掩杀。

    义军是有信心直接冲开他们面前外强中干的狗官军的步阵,才会如此行事,只是实际情况与他们预想的不大一样,倒是冲到了阵前,可是一时半会也难以得手。

    在死伤近两百马卒之后,义军真就将白广恩所在的步阵压得开始缓缓向后移动了,这还是在官军不断放箭且用长枪硬顶的情况下。

    换作之前,这样的步阵直接就被对方给冲散了,官军在野战时,也不是没有过溃败。是役至关重要,哪边都输不起,都在咬牙硬撑。

    “用这个!”

    “……”

    “点着之后,往敌骑里扔,越远越好!”

    眼看白广恩的步阵有点顶不住的样子,跟随牛成虎征战多年的孟禾也不是眼瞎,便想出了一个可能有效的杀敌之策,那就是往外扔炸药包。

    距离如此之近,没啥遮挡,就不能绑钉子了,那样会伤到自己人,光用数斤重的火药包就足以伤到近在咫尺的敌骑了。

    形势紧急,也不容白广恩三思了,这位总兵官立刻遣多名亲兵将炸药包带到阵前,靠近两军厮杀的位置,点着之后便投掷出去。

    “轰……”

    扔也扔不了多远,顶多四五丈而已,不过给敌骑造成的影响却不小,尤其是剧烈爆炸的声引导致大量战马受惊,开始不听使唤,马卒也猝不及防,被殃及到了。

    从而让最前方的冲阵攻势瞬间消逝掉了,等到马卒想控制好胯下坐骑,再想与面前的狗官兵拼杀已经来不及了,要么上身中箭,要么被长枪戳穿,当场一命呜呼。

    这也就是眨眼工夫的事,但在战场上,特别是决定生死的时刻,一刹那都无比宝贵,有三十多马卒因此而丢掉性命。

    “不行!”

    “冲不开!”

    “狗官兵太多!”

    “……这还打甚?”

    “风紧扯呼!”

    义军马卒实在是难以招架对面多如牛毛的长枪,还有不时飞来的冷箭,稍有不慎就要横死当场。

    他们的计划就是能冲垮官军步阵最好不过,冲不开的话,那就掉头跑路,不能在此地丢掉身家性命。

    最终还是有五百马卒为了保住吃饭的脑袋,选择脱离战场,他们并非贪生怕死,已经算是尽力了,原本计策也不是这样,如此硬打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白广恩这么死战也是有原因的,为了抢先拿下罗汝才,就必须戳在原地。要是所部溃败,别说五万两银子,回头孙传庭还得找自己算账。

    一场顺风仗打成了官贼之间的大决战,白广恩起先是完全没想到的,罗汝才等人垂死挣扎,派出大量马卒进行疯狂反扑,才让他的头脑清醒起来。

    幸好是步卒在原地固守,这要是在冲杀的时候,在半道上遭遇贼军的马卒,对方收拾他们就跟砍瓜切菜一般容易,他这六千步卒就都得惨死在冲锋的路上。

    这么一想,都帅大人的稳进策略倒是一点没错,对付贼军可是要多加小心,稍有不慎就要满盘皆输,前功尽弃。

    但仅仅在己部前方,就有不下一千四五百敌骑返回本阵,他们的存在仍旧是对己部乃至整个官军的严重威胁。

    算上从两翼撤退的敌骑,总数就更多了,估计至少有五千骑,不过贼军此番冲阵,损失也是不小的。

第377章:分散转进

    贼军用如此之多的马卒还未能冲阵成功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孙传庭是役也是极为谨慎,要求各部务必稳扎稳打,切忌不能急于推进。

    官军少马,自然无法与拥有众多马匹的贼军进行远距离的运动战,若是能够形成像是役这样的阵战对垒便再好不过了。

    朝廷要求两大都帅进剿贼军,不过“进剿”一词实为两个字,也代俵着两个步骤。

    “进”是指进兵,向贼军所在的位置挺进,缩短己方的攻击距离的意思,怎样进兵都要按照既定时间抵达目标区域。

    “剿”是指攻击,具体怎么打,朝廷不管,但投入了如此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就不能打输了。

    与之前的剿寇不同,孙传庭虽然有了非常充裕的粮饷,也感到身上压力山大,在官军兵力不占优势的情况下,首先不能吃败仗,然后才有机会击败贼军。

    不吃败仗的前提就是不能让对方吃掉,尤其是要遏制住贼军的马卒优势,富有针对性的部署就是结阵御敌。

    纵使贼军来个万马奔腾,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冲开官军的步阵,等挨过对方的重击之后,才能转守为攻。

    这就要求结阵的时候不能松散,必须呈密集队形,左、中、右三军的间距不能过大,防止被敌骑加以利用。

    为了能够正面扛住敌骑的冲击,最前方使用的楯车很多都是运粮车,粮食就在身后的山上,由五千士卒守备。

    孙传庭认为哪怕贼军得知了官军的辎重方位,狡猾且悍勇,也不敢贸然绕过官军的大阵去进攻山上的屯粮之处。

    作为备用方案,孙传庭也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若是贼军当真要来个釜底抽薪的话,那他便率领官军主力直冲郧县城池。

    即便一时半会的没了粮草,官军所需的粮食还可以从襄阳以及陕南一带运来,过半贼军要是被剿杀掉,那就再也不需要抢粮了。

    这是战略上的博弈,在战术上也是一种博弈,密集结阵就意味着一旦贼军拥有大量的远程火力,就可以给官军造成极其严重的伤亡。

    步阵若是要规避对方火力,就必须散开,那就等同于溃败了。所以孙传庭还要赌一赌自己的运气如何,贼军没有配备红夷大炮便是万事大吉。

    根据情报显示,距离此处战场装备红夷大炮的最近的城池,就是襄阳城,那是洪承畴的防区,除非张献忠攻占襄阳,然后来袭,否则此地的贼军倒是难以拥有此等利器。

    故而在战场上收缩了己方的防御范围之后,万余敌骑才对密密麻麻的官军步阵无可奈何,犹如野狼吃刺猬,无从下口。

    他们倒是可以选择迂回绕后,但在分秒必争的时候,脑子就容易发热,导致出现非常致命的判断失误,被孙传庭的以静制动的打法所克制。

    孙少保认为在贼军兵力不弱,士气尚可,己方又体力欠佳,难以速胜之时,须知“进”在“剿”前,“稳”字当头,“结阵”为本,徐徐推进。

    首战不求大胜贼军,但务必要确保己方不能大败,往后等摸清了贼军的脉路之后,才放出杀招,以斩草除根。

    不过战场情况跟他所想有很大的出入,贼军上来便要与官军决一死战,根本就不打算逃往他处。

    好在此前孙少保所部署的稳进战术是很明智的,远道而来的官军虽要主动进攻,但只要阵型不散,就可随时选择转攻为守。

    只要不下令全军冲杀,就这样结阵对垒,官军便可发挥迫击炮的优势了,这算是贼军决计想象不到的仙界火器。

    此款火器的实战效果非同凡响,逼迫贼军不得不让马卒前来冲阵,好在官军早有防备,才没叫对方得逞。

    担任左翼的贺人龙、李国奇、左光先、郑嘉栋等四总兵皆为是孙传庭的老部下,所部也算是骁勇善战,训练有素,加之更换了大量的火器,在防御敌骑时并没有出现太大的伤亡。

    而身处右翼的李守荣、孙显祖、薛敏忠、祖大弼等四总兵所部的表现就有些差强人意了,祖大弼所部还算好一些,仅仅死伤了大约五百步卒。

    另外三路人马由于没有完全防住敌骑的冲击,让贼军马卒冲入步阵,导致己方步卒在与敌骑较量时狼狈不堪,加起来的伤亡有两千五百左右。

    这三位总兵麾下的兵力总和达到九千,参战的官兵也超过了七千,一战几乎就折损了不下三成人马,直白的说就是被贼军给打残废了。

    官军各部的战力都是参差不齐的,即便是秦军内部,战力也有高下之分。不过新加入进剿行动的四总兵所部的战力实在是过于孱弱,这让孙传庭见状颇为不悦。

    右翼已经处于瘫痪状态了,能否继续作战尚且存疑,这就等于没等进攻,己部已经自断一臂,再向前推进,他就只能依靠左翼与中军的这些兵力了。

    打是必须得打的,不能起个大早,赶个晚集,孙传庭选择在清晨出兵,就是为了争取在一个白天的时间里取得最大的战果。

    等到太阳落山,即便官军在战场上大获全胜,也只能放任贼军从犄角旮旯里溜走了,想在野外夜战抓贼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前进五十步!”

    即使用炮击的办法轰散了贼据步卒,又用结阵抵挡住了敌骑的强劲冲击,孙传庭还是没有被战果冲昏头脑,而是依然稳健地选择短距离推进的战术。

    反正贼军身后便是汉水,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全跑光,那官军就一点点往前挪,顺利的话,过不了一个时辰,便会挪到江边,届时看你们何去何从!

    眼下官军距离江边不到四里路,这招看似龟爬,其实也管用,在战场上无伤大雅,只要能把对手逼入墙角,那就是好办法。

    而且也无需走到江边,因为迫击炮的射程接近一里地,步卒大阵往前推进三里地就足够了,到时候架炮往江边轰,那场面一定会精彩纷呈的。

    对于继续进兵能否取胜,孙传庭也心存疑虑,右翼的四位总兵官里,仅有祖大弼派人前来表示所部尚可继续作战,其余三人都含蓄地遣人转述了要原地修整的意愿。

    刨去伤员以及照顾他们的士卒,祖大弼所能调集的兵力进有两千左右,孙传庭便让该部向中军靠拢,由于下三总兵所部负责在原地照顾所有伤兵。

    这样一来,继续进攻的官军兵力已经不足三万,而对面的贼军虽然刚刚遭遇了一场挫败,但主力尚可与官军决一死战,并非只有渡江逃命的份。

    “这孙狗贼倒是厉害,从大牢里出来手段依然狠毒!”

    正面冲阵没占到便宜,众人立马选择大踏步的后撤,但也没有多少再后撤的余地了,都快退到江边了。

    常国安损失了不少马卒,可是心疼不已,不管对面的孙传庭能不能听见,都要谩骂一通,好一吐不快。

    “老哥,眼下该当如何是好啊?”

    王国宁与其他首领急忙聚在一起商量对策,尤其是要听听头脑聪慧的大哥罗汝才的建议,不然义军真可能打不过那来势汹汹的孙狗贼。

    “额也没有料到那孙狗贼拥有如此犀利之火器,这才让弟兄们跟着吃了大亏。为今之计,若战,便要以城为凭,固守退敌。若走,则要兵分两路,一路沿江而下,另外一路则须顺流而上。不知诸位兄弟意下如何?”

    这次号称“曹操”的罗汝才确确实实是失算了,他可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打法的官军,先聚成一团,然后用炮轰他们,己方用马卒还冲不开步阵。

    要是让官军用这种卑劣十足的招数推进到城下,恐怕这郧县县城也难以守住了,毕竟这城池本来就不算坚固,能否扛得住那种从天而降的爆炸式铳弹还不得而知。

    罗汝才的本意是想立刻就走的,但他的人马损失最小,伤亡几乎都让另外六家承担了,他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人,未免就寒了人心了。

    其他首领被孙狗贼打得损兵折将,连落脚点都快找不到了,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究竟是何去何从,还要让人家自己来选。

    “老哥,难道不能过江?”

    “小秦王”白贵还打算先过江,然后带着自己的人马进山,跟孙狗贼周旋一顿,起码不会被人家撵得连口都来不及喘。

    “过江很是耗时,没有掩护,面对官军的进攻,可是险象环生,更别说将对面还有龙在田的人马,兄弟你可要想好!”

    罗汝才是不打算过江了,若是不能快速运输大量人马,那么就等于自断臂膀了,留在北岸的余部必然会被孙狗贼一网打尽。

    他的人马本来就没集结起来,过江再损失一半的话,就剩几百人,遇到龙在田的数千官军就是死路一条了,一点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被罗汝才这么一提醒,想过江的首领也打消了这个念头,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别人是不会为你打掩护的。

    想过江就得让己部拼死阻击前来掩杀的官军,到时候真就要舍弃掉将近一半的士卒了,这跟与官军大战一场,最后被打跑也没多大区别了。

    除了在中军的两位首领之外,其他四位首领的人马只是在马卒冲阵时损失了一些,其他时候并未得到官军火器的照顾,所以还有转战他地的本钱。

    眼下孙狗贼凭借火器犀利,占得上风,义军可避其锋芒,不与接战,到了他地再行大肆攻城略地,叫孙狗贼无法左右兼顾。

    “南面不是还有咱们的兄弟么?那‘整十万’等人见到我等起事,难道尚未心动?”

    “一条龙”薛成才知道在房县、竹山、宝康一带,还有不少跟他们一样,在年初接受朝廷招抚的义军。

    譬如“整十万”黑云祥、“扫地王”张一川、“混世王”武自强、“张胖子”张自秀等人,各路人马加起来兵力也高达上万之多,并不惧怕朝廷的大举进剿。

    他们手里的兵有一部分是“曹操”寄存在他们那里的,因为罗汝才选择卸甲归田,部曲也就不能继续存在下去了。

    为了掩人耳目,罗汝才便想出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策,他的部曲虽然被朝廷打散,分散在数县境内,不过却可以通过这个办法来进行托管。

    只要罗汝才不死,凭借“曹操”在义军里的声望,托管他兵马的首领碍于面子,也不得不还回来,但“曹操”要是死了,就可以乘势据为己有了。

    “得看我等是胜是败,是死是活,他们才能行事!”

    杨友贤明白,这事是由罗汝才与张献忠带头的,要是罗汝才连汉水都没过去就被官军给砍了,而“八大王”又没有消息,南边那伙人会不会反都两说了。

    名义上他们是脚踏两只船,以官军的行头来掩饰义军的身份,实际上也是脚踏两只船,哪边得胜,他们就向着哪边,一个个比猴还精明。

    之前说好是五月初五,“八大王”率部先行起事,然后北上与众人汇合,之后南边的一群才会响应。

    如今可倒好,朝廷事先闻讯,派遣大量官军前来进剿,肯定是有人出卖了义军,但这事已经来不及追查了。

    眼下他们七部人马加起来还没打过孙狗贼的官军,快被逼的走投无路了,那边那群人到底还反不反,他是没工夫管了。

    “三心二意之徒!”

    觉得他们的所作所为有些隔岸观火的意味,薛成才不禁低声骂了起来,义军各部虽然之前都是各自为战,但降也是相继投降,反自然也要肝胆相照。

    自己这帮兄弟在郧县这里硬顶孙狗贼的官军兵马,汉水南边的那群家伙却在看戏,等这边打到两败俱伤,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们?

    “多说无益,‘八大王’若反,则多半会率部去往房县,我等也要有所准备。今孙狗贼的兵马打北边来,东西两向或是空虚,我等可向两向进兵,伺机渡江,而后汇合,如此还能避开对岸的龙在田。”

    罗汝才不想在这件事上过于浪费时间了,孙传庭的兵马就在不远处,再磨蹭一会儿的话,己方不打也得打了。

    “一丈青、小秦王、一条龙与罗老哥同行,我等三人沿江而下,择地渡江,去往房县,若能汇合,便可成就大事!”

    杨友贤觉得还是回均州那一带比较好,让这四伙吸引孙狗贼,他们好趁机逃走,不然大家都别想走掉。

    “如此甚善,诸位兄弟千万小心,额等后会有期!”

    就此分别也是没办法的事,当下必须分兵,才能瓦解掉官军的强大攻势,罗汝才最后叮嘱了一番,便安排去了。

    现在是有计划、有组织的撤退转进,要再与官军死战一番的话,挨几通炮击,步卒就要伤亡陡增了,马卒又冲不开步阵,所谓的反败为胜,只怕连本钱都会荡然无存了。

第378章:天不助我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是义军一直以来的作战原则,只要还能跑得了,他们就不会坐以待毙,束手就擒。

    纵使孙狗贼的步卒强悍,火器犀利,也无法在此地聚歼掉义军全部人马,更无法阻止他们就此分兵,转进他地。

    私下里,诸多首领也做好了两手准备,打不过孙狗贼就只能跑路,家眷与财宝早已收拾完毕,只要情况不对,立刻就能驾车出逃。

    既然全员渡江非常困难,对岸还有龙在田那个混帐,就只能在此地分道扬镳,争取甩开狗官军的追击,再行汇合,重新闯出一番天地。

    罗汝才带着自己的三个小兄弟向北进兵,而“小五营”的三位首领则须南下,涉及到数万士卒以及家眷。

    为了在官军扑过来之前逃出升天,义军的行动异常迅速,一时间靠近江边的区域里,旌旗交错,队伍穿梭,人喊马嘶,好不热闹。

    “命祖大弼与李守荣、孙显祖、薛敏忠等四总兵追击东逃之贼军,其余各部随本帅进攻西逃之贼军!”

    原本孙传庭还以为贼军这是要背水一战,没想到对面烟尘滚滚,折腾了半晌,却连运输辎重的马车都牵出来了。

    若不是要用车辆结阵迎战官军的话,那此举明显是要逃窜,官军就不能继续实施稳进的战术了,再拖延一会儿,贼军便要逃之夭夭了。

    对方一分为二,官军自然也要如此行事,但追一路贼军,势必会让另一路贼军没了压力,可以肆虐他地。

    负责东进的四总兵的兵力不强,无法将其重创,只要能够死死咬住那股贼军便可,重点在于西进的官军是否可以抢先取胜。

    此次复叛是由罗汝才与张献忠二人牵头,张献忠归洪承畴进剿,而罗汝才便是孙传庭眼中的头号敌人,罗字将旗往哪去,他便要率军追到哪里。

    罗汝才在贼军中的地位就相当于以前的头号反贼高迎祥,能够一举击杀此贼,便可在气势上给予贼军沉重一击。

    孙传庭见到罗汝才的旗帜,便决定亲自率军追击,不论如何都要将其赶尽杀绝,否则日后定为朝廷大患。

    此股贼军执意想逃,官军暂时也组拦不住,但必须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那就是须将无马可乘的步卒悉数留下。

    眼下孙传庭的目标就是要将西逃的贼军的步卒全部歼灭,令其再丧失与官军进行阵战的能力,今后只能倚仗马卒实施袭扰。

    孙少保下令之后,贺人龙、李国奇、左光先、郑嘉栋、牛成虎以及白广恩这六位总兵官集结的七千马卒如风卷残云一般向猎物奔袭而去。

    “不好!狗官兵来了!”

    “快迎战!”

    “结阵!”

    罗汝才等四人并不想轻易放弃这万余步卒,这些人都是跟随自己征战多年的死忠,战力也颇为强悍,就这么被遗弃,实为不妥。

    只要还有一丝成功走脱的希望,首领们就愿意带着所有士卒击退官军的追击,大家供同进退。

    跑出去仅有两三里地,义军就被官军马卒给堵了个正着,为了不让步卒惨遭敌骑的践踏,就必须原地结阵迎敌。

    罗汝才希望官军马卒尽快冲阵,这样就能在短时间内将其击溃,尤其是要赶在官军步卒,特别是火器部曲抵达之前。

    与义军的马卒不同,官军的马卒大军在并未强行冲阵,虽然眼看就要将“肥肉”一口吞下,却未能如愿,带队的将领们也很气恼,可没有恣意妄为。

    官军在一些方面也跟敌军相似,那就是精锐部曲是无法得到及时补充的,总兵官们可以招兵买马,但精锐折损也补不上来。

    不到生死攸关的时刻,将领们是决计不会孟浪到用马卒去冲步卒大阵的,这赔本的买卖他们是不愿意做的。

    当下朝廷缺马,他们也无法招募到足够数量的富有经验的骑手,所以马卒的损失就只能自行承担。

    敌军是官军马卒的两倍多,马步卒齐备,还有不少炮手,硬冲只能两败俱伤,为今之计就只能拖住猎物,等待孙少保的大军抵达。

    孙传庭派出马卒之后也没闲着,率领步卒主力全速向贼军西逃的方向挺进,他也深知光凭己方马卒难以做到阻敌,乃至聚歼顽敌。

    而双方的差距就在于,贼军步卒是轻装,防御力低下,但移动速度很快,官军的步卒的特点正好相反。

    若不是有七千马卒拖住贼军,使其不敢轻举妄动,真就会让对方连人带马都给跑掉。

    官军马卒只是掩杀了数百贼军步卒,就被大股贼军击退,担心己方伤亡过大,才没有强行冲阵。

    “快点!”

    孟禾愿意为要率部用迫击炮来攻城了,没想到对面的贼军在关键时刻却认怂了,居然脚底抹油开溜了,他们也就只好开始追击了。

    用马卒攻坚是得不偿失,步卒硬打也好不到哪去,孙少保只能使用刚学会的老办法,那就是先让迫击炮团上阵,轰他个七荤八素再说。

    太子殿下给新编练的两个迫击炮团的作战要求是——“转移快且打得准”!

    前者是指不论攻守,都要迅速动作,不能拖泥带水,战场上一瞬间都能定生死。

    后则则是敌军目标不论是在可以直视的地区,还是只能曲射的位置,只要够得上迫击炮的射程,炮兵都要将炮弹砸到他们头顶。

    对于普通士卒,在作战时也有明确要求,讲究的是“脚快、手稳、眼准、心静”这八个字,在训练手册上都有详细的说明。

    在京城受训期间,千岁爷将该说的重点都说了一遍,由于信息量实在太大,连识字的军官都消化不了全部内容,只能通过实战来慢慢摸索与掌握。

    迫击炮团作为技术兵种作战单位,比起普通步卒,单兵的素质相对高一些,不过大部分人也是文盲,只能听命令做事,凭经验打仗。

    上司让干嘛,下面就干嘛,只要饷银和米俸按时足额发放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他们管不了,也懒的问。

    “测距!”

    “三百五十步!”

    “四百步!”

    “四百步!”

    “去前面那个土丘再测!”

    测距结果令孟禾不大满意,见到前方有个不算高的土丘,便让测距手过去,迫击炮的发射位置必须尽可能靠近贼军,但也要保证炮兵阵地的相对安全。

    “团长!”

    “甚子事???”

    “此处不足三百步!”

    “快架炮!”

    为了掩人耳目,迫击炮团根本就不敢打出自己的旗号,生怕对方有了教训,发现了旗号上的字,就会本能地开始逃跑。

    孙传庭还特意调用了两千马卒,用来给炮团提供掩护,不让贼军见到官军正在将新式火器调往一线位置。

    整个炮团的主战兵器全部化整为零,可以挂在驮马的两侧,用防雨布盖好,便可迅速转移到前沿阵地了。

    能够快速转移就是迫击炮的最大优势,由于体积不算太大,加之身前有了马卒的佯动,也不容易被敌人所察觉到。

    炮手们得令之后便用自己携带的必备工具——铁锹,开始大规模挖坑。

    一般说来,从挖坑到开火,大概在一柱香的时间,也就是五分钟,全团便可进入齐射模式了。

    炸药包与发射药都是定装剂量的,防火的挡板是事先做好的,钉子也是成包的,只要与炸药包捆绑在一起就行了。

    大家干起本职工作,手脚很是麻利,除了测距目标、勘察地形与撰写战报之外,其他事情都是大老粗就能做得得心应手。

    “少保,我团业已就位,随时可以开火!”

    没过多一会儿,等迫击炮团准备的差不多了,孙传庭带着牛成虎与白广恩的大约三千人马先行赶到前沿,也没有特意找一处安全的位置,就选择与炮团汇合,也算是保护他们。

    “……嗯,开火吧!”

    孙传庭先是用千里镜看了一眼贼军的动向,发现对方虽然是结阵迎战,可脚下却没停下,在缓缓向北移动,分明是打算且战且退,必须立刻对其发动攻击才行。

    “嗵嗵嗵嗵……”

    随着此起彼伏的空洞发射时,一百多个炸药包突然腾空而起,赫然出现在半空中,急速飞向远处的贼军步阵。

    “那是……”

    义军士卒陡然见到一个很是熟悉的画面,好像似曾相识,脑海里不禁自动还是回忆起来,不过很快他们就意识到,除了电光火石与残肢断臂,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的画面可言。

    从将领到士卒虽然瞪大了眼睛,有些惊慌焦虑,可还是茫然不知所措,想跑就不能结阵,不能结阵便无法抵御官军马卒的冲杀,留在原地结阵的话……

    “轰轰轰轰!”

    就要得到被爆炸式铳弹炸得面目全非,生不如死的结果,刚才为了跑路更快,不少士卒都把做好的木甲和竹甲给丢弃了。

    现在身上就穿着一件布衣,不少人更是热的光着膀子,赤膊上阵,既然官军马卒不敢靠近,最前面的同伴又有盾牌,那他们便没啥可担心的。

    面对从天而降的铳弹,这种想法就是绝对错误的了,身上所携带的护具越少,面对飞溅的钉子,血肉之躯就越发的脆弱,不堪一击。

    哪怕被一枚不足两个关节长的钉子射入内脏,这人就基本上算是废了,一天之内便会因为内出血而死,完全没有任何活命的机会。

    义军上下也没料到在这里还会遭遇狗官军火铳的打击,原本以为自己跑得已经够快了,可到头来还是被孙狗贼给算计了。

    第一次齐射,炮弹的落点有点偏,只有大概七成左右的炮弹砸进了贼军的步阵之中,可也让对方无法招架,惨叫连连。

    七十来个炸药包加上上万枚细小的钉子几乎撂倒了不下八百人,有鸟类从高空俯瞰的话,就会发现下面的密集人丛在上百次巨响之后陡然瘪下去了很多块。

    “大哥,如何行事?”

    “小秦王”白贵见到部曲的惨状,便知道此地不能久留了,再坚持下去,只怕都要被孙狗贼用此等犀利的火器给包圆了。

    “又来了!”

    同意想要开溜的“一条龙”薛成才也在等罗汝才的决定,在他们这群人里,也就是“曹操”脑子好使,为人仗义,其他首领根本就成不了什么大气。

    只是他听到远处传来第二声类似的发铳声,心里就暗叫不妙,随后便瞧见远方的空中出现了不计其数的黑点,正向义军这边飞速袭来。

    步阵内依然是满地的狼藉,伤兵根本来不及得到救治,义军里也没那么多医师,顶天能给将领们治伤,普通士卒一旦受伤就等于要自生自灭了。

    “不准混乱……”

    大小头目还在努力弹压,寄希望于尽快恢复原有的阵形,让后面的士卒补充到最前方,以免本阵被官军马卒趁乱冲开。

    可是听到不少人在嘴里念叨起来,说什么“又来”,没看到这一幕画面的人也不禁抬头仰望天空,眼睛所能搜集到的东西,也只有飞来的铳弹而已。

    然而他们已经傻眼了,心里充满了焦虑与绝望,连自己的腿脚都不听使唤了,这点时间也不够跑路,所能做的也只有原地驻足观望,然后默默的祈求不要落到自己这里。

    但这种单方面的心理诉求在战场上并不能起到应有的作用,反而是经过调整,来袭的铳弹落点比之前还要精准一些,几乎尽数砸进了步阵之中。

    “快跑!”

    这下所有人都顾不上结阵了,保命要紧,再不跑就要被铳弹打成马蜂窝了,这玩意实在是太可怕了,比寻常铳弹更加骇人。

    “扯呼!”

    之前不知道官军火器的厉害,白白挨了四次打击,现在明白过来了,义军上下也就更加无心恋战了。

    只要腿脚还能捣腾的,就会做出本能的反应,不管上面是怎么命令的,他们脑子里就只有“逃命”这一个词。

    说别的都是虚的,就算给每人发一百两现银,要留下来结阵,大伙也不会答应了,命都没了,要银子还有啥用?

    “轰轰轰轰……”

    但上百枚铳弹依然不近人情地直接拍到他们的脸上,将义军的多个步阵瞬间给炸崩了,火球消逝之后,步阵在眨眼之间便化整为零,士卒更是鸟兽四散了。

    “扯呼!”

    既然不能力敌,那就三十六计,走为上。

    罗汝才也不再奢望保护步卒了,急忙招呼大伙快跑。

    再逗留一会儿,说不定这铳弹就要径直砸到自己的脑袋上了。

    自己先跑出火铳的射程,保住身家性命再说,能收拢多少人马就收拢多少。

    今番算是认栽了,孙狗贼果然厉害,但并不能意味着义军因此会一败涂地,等到了他地,再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曹操”都决定跑路了,另外三位首领自然也不会傻到继续坚持结阵,这情况也没办法结阵了。

    仅仅遭到了两次炮击,义军的士气已经跌至谷底了,再挨几次的话,只怕连跪求官军老爷饶命的心思都有了。

    这上万的步卒是留不住了,能带着马卒逃出孙狗贼的魔掌就算是万幸了。

    若是下雨便可让火器失灵了,怎奈天不助我……

第379章:掏钱买路

    义军实际损失的士卒数量并不多,还不到总兵力的一成,但炮击对他们的心理打击实在是过于厉害了,早就超出了众人的承受上限。5v八5v八5v读5v书,.●.●o

    没有一个人愿意自己被打的满身是血窟窿,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退一步说,哪怕只有一个血窟窿也不行,吃亏这种事在任何时候都是令人无法接受的。

    在战场上,吃亏就意味着挨打、受伤,甚至丢掉性命,参加义军的这些人以前吃亏吃的太多了,实在是忍无可忍,才起事,没想到起事之后仍然在不断的吃亏。

    或许不复叛的话,亏总有吃完的那天。现在可倒好,吃完那头的亏,再吃这头的亏。

    仿佛guanfei两边的亏都让他们给揽下了,不管是否情愿,都要被强行喂个饱才行。

    没人疯狂到或者说傻到原地不动等着挨炸,趁着四肢还健在,腿脚还利索,口鼻还能进气,赶紧跑路,千万别留下来陪这些被炸得身体残缺的倒霉蛋作伴。

    这两万多人马一动不动戳在这等着铳弹落下来,也要三十多次炮击才能包圆。

    不过义军上下早已吓得风声鹤唳,仅仅两轮炮击就足以催促他们抓紧时间赶路了。

    被钉子戳穿身体的上千伤兵也想追随大军西去,可是已经行动不便了,不少人就只能躺在原地等死。

    早知现在落到这副天地,当初就不应该复叛朝廷,很多人都开始后悔,但已经没什么用了,义军抛弃了他们,而官军又不会前来施救。

    “等等……”

    “别走……”

    “救额……”

    “该死!”

    “可恶!”

    “见鬼!”

    “你等抛弃手足不得好死!”

    “让官军把这些混帐杀光!”

    “追上去最好一个不留!”

    伤兵从最开始的呼救,逐渐转而谩骂,最后变成了诅咒,在他们眼里,抛弃他们的义军甚至比掩杀上来的官军还要该死十倍,甚至百倍不止。

    既然没了逃跑的希望,就剩下等死的绝望,很多人索性都放弃了抵抗,任凭官军冲上来随意砍杀。

    早死早托生,晚死多遭罪,但愿下辈子能投胎到一个富贵人家,再也不用活的这般痛苦,临了还生不如死。

    对面的官军见到目标开始脱逃,火铳似乎加快了射速,在更短的时间之内,不等义军主力离开这个鬼地方,第三批铳弹便倾泻而下。

    很明显,官军是想尽可能多地留住一些人马,不能让这上万贼兵轻易溜走,也好凭战果向邀功请赏。

    而义军这边的想法则刚好相反,不论马卒还是步卒,兵丁或是家眷,能跑一个是一个,留下来就是等死了。

    这使得向北移动的义军大阵更加混乱不堪,人抢在马前面逃窜,让不少人都被后来居上的马匹踩踏致死。

    官军的铳弹一批至多也就能造成近千人的伤亡,这还是全部铳弹都打对了地方,落到人群密集之处才能得到的杀伤,但义军里面没人想成为那千名伤兵中的一员。

    不管今后还干不干这打家劫舍的行当,都要尽快离开此地,晚一步都可能有性命之忧,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只要略通水性,就决定直接下水游过去。

    复叛之后,银子没赚到,女人没玩着,反倒成了官兵的刀下鬼,甚至被铳弹炸得身首异处,血如泉涌,想来都觉得悔恨。】八】八】读】书,.2√3.¢o

    “‘一丈青’呢?”

    “一条龙”见到三个首领们都在,唯独少了这家伙,便策马向旁边的“小秦王”靠了过去,大声问起来。

    “被炸死了!额等快走!孙狗贼就要杀过来了!”

    “小秦王”旋即回了一句,他适才只见到一枚铳弹在“一丈青”马匹附近baozha,然后那家伙就被炸得落马了,是死是活他就顾不过来了。

    没办法,结阵是要收缩防御面积的,而跑路正好要拓展空间,将大阵散开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除非不想有组织的转移,直接四散奔逃。

    之前“一丈青”正想着要拨马逃命,正在招呼身边的亲兵,要保护自己的家当和妻妾,只见到一个黑影从余光的位置划过,刚扭头,便瞧见地上赫然出现了一枚铳弹。

    然后便是“小秦王”见到的那副场景,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首领们之间协调好了意见,具体如何跑路就是个人的事情了,因为都有家眷在队伍之中,需要特别保护。

    “……算那厮触了霉头!”

    “一条龙”闻言慨叹一声,他也没有起死回生的办法,被官军的铳弹打死那就真的死翘翘了,但“一丈青”的人马或许可以由大伙瓜分掉,这也算是件好事了。

    “扯呼~!”

    “小秦王”不想过多评价刚死的同伙,他没那个闲情雅致,身后就是孙狗贼,可是不好惹,一不留神就要横尸当场了,必须立刻开溜。

    打不赢官军,又跑不过官军,那他们仅存的这点傍身保命的伎俩便都就饭吃了。

    孙狗贼倒是有些本事,但他的本事还没大到连义军跑路都可以阻止的程度。

    “轰轰轰轰……”

    两位首领沟通完,义军又挨了一次炮击,不过这次面对开始快速移动的义军,官军炮手的准头非常有限,仅仅造成了四五百人左右的伤亡。

    四次炮击累计也仅仅杀伤了三千人马,不及义军可战之兵的两成,只要能够突围成功,在他地重整旗鼓,便可以东山再起。

    对义军来说,打不过就“扯呼”也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之前因为被官军撵的东进,还顺手攻陷了凤阳,掘了老朱家的皇陵。

    天无绝人之路,此番西进,要么北上回到陕茜老家去,打朝廷一个措手不及。要么南下入川,可以洗劫富庶的巴蜀地区。

    很多从炮火硝烟里冲杀出来的义军将领们又开始做起了白日梦,他们承认打不过嚣张一时的孙狗贼,但暴明的官员和将领并不都是跟孙狗贼一样厉害。

    先跑出孙狗贼的视线,让这条恶狗寻觅不到,再打几次漂亮的翻身仗,那就能把失去的颜面给找回来了。

    “坏了!官兵马卒杀上来了!”

    “赶紧甩开!”

    “快加速!”

    义军将领们真正想要甩开的是身后的这些行动缓慢的步卒,虽然两条腿的也是呼哧带喘地竭尽全力地在跟着马屁股跑路,但终究跑不过四条腿的牲畜。

    若不是经过特殊训练或者天赋异丙,常人在远距离上的奔跑速度还不如牛,更别说要跟上疾驰如飞的战马了。

    步卒想要跑得快,就要把该扔的东西都给扔掉,除了口粮和银子之外,只保留一口刀就足够了,其他的物件都是多余的累赘。

    即便如此,身后的追兵也很快疾驰而至,官军特意攒足了马力,之前列阵和推进的时候都是下马等待与跟随,战马全然没有耗费很大的体力。

    这会儿前来追击,战马的体力是较为充沛的,起码一口气追出去三四十里的距离是绝对没问题的。

    伤贼十指不如断贼一指,孙传庭就是号令麾下的马卒部曲要留下贼军的上万步卒,决计不能令其走脱。

    真若是收网成功,四万官军打五万贼军,己方损失不大,一上午便歼灭贼军近两万人马,也算是一次说得过去的大捷了。

    将是役之战果上奏朝廷,便对得起太子对自己的解救之恩了,换作由洪承畴来指挥作战,只怕也不能做地比自己更加出色了。

    对于数量高达三千以上的敌骑,他们执意西逃,官军如何都组拦不住,悉数押上伤亡未免太大。

    南方还有上万接受招抚的降卒,若是他们也参与复叛,而自己在折损大量马卒的同时,朝廷又下令进剿,孙传庭便束手无策了,所以还要预先给自己留有转圜的余地才行。

    最好的办法就是坠在这股贼军后面尾随而行,等待对方碰到他地的守军进行交战,他们再从后面蜂拥而上,争取前后夹击,一战而定。

    面对来袭的官军,义军马卒可以让胯下的战马加速,但是步卒就没办法让自己的两条腿再加速了,因为已经是极速状态了。

    跑不过敌骑,就只能转身迎战,可很多人却发现连盔甲与盾牌都扔在半道上了,要么手里就拿着一把刀,要么就握着一把qiang,只能在敌袭时装装样子而已。

    放弃跑路的众人在原地故作防御姿态,上万步卒里有一半人选择掉头顽抗,那就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武装力量。

    只是他们中的不少人都没有弓箭,而对面的官军的绝大部分人却有此等远程武器,形成的箭雨立刻如蝗群一般覆盖到了贼军步卒的身上。

    负责追击的官军也是很小心的,生怕被穷途末路的贼军反咬一口,这些人都绝非善类,有的溃兵就跑着跑着,等到官兵纵马接近,转身就是一箭,想躲开都很难。

    见到大股的贼军步卒放弃西逃,而是手持武器在原地抵抗,并不想要投降,还有上千把长qiang。

    官兵们便没有头脑发热,直接冲阵,而是在将领们的命令下,用弓箭这种武器叫对方明白继续顽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啊……”

    箭如雨下之后,没了盾牌的掩护,本就形同虚设的贼军防线立刻就因为不断有人中箭倒地而瞬间崩溃了。

    没有首领的指挥,他们就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土匪,鱼肉百姓还可以,妄图对抗官军就是以卵击石了。

    后排的奸猾之徒趁着前面有同伴在硬抗,拔腿就跑,被众人觉察到之后,本着从众的心理,大家纷纷转身跑路,不再想着顽抗官军了。

    这次就是彻彻底底的撒鸭子式的崩溃,下水的,上树的,装死的,求饶的,追赶己方马卒烟尘的,形形色色,各式各样。

    上万步卒再也组织不起来有效的防御了,就任凭官军马卒冲进人丛之中,用长qiang恣意刺杀抽打。

    仍然活着的贼军士卒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只要比同伴跑得快,自己便不会有事,这也是个保命的办法。

    七千马卒面对上万不到百步之遥的步卒,席卷对方不过是连一炷香的时间都用不了的事情。

    跳江逃跑的暂且不管,仍旧留在陆地上的,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战马能跑过去的地方,那就一个不留,全部都要砍了。

    让这群贼寇活着,不光百姓要受罪丧命,更重要的是,己方前去进剿不知道还要费多大的力气,走多远的路途。为了自己省时又省力,不如在眼下一刀剁了。

    这帮人号称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所以在此地必须成全他们,下去给阎王爷当喽罗好了。

    跪地乞降的人不是没有,但在官军步卒没上来之前,马卒是没工夫接受这些复叛之徒的投降的。

    适才还想着抵抗,这会儿见到实在跑不了了,又想着投降,好留条狗命,真是机关算尽了,孙少保都没尔等聪明啊!

    官军完全不接受贼兵这种见势不妙便摇尾乞怜的无耻行为,基本上见一个杀一个,就算是爬到树上,瞧见了,也给你射下来。

    你们这群兔崽子若是跑了,爷爷们还得继续追赶,估计得累个半死。

    你们这群兔崽子若是活了,爷爷们便费力不讨好,还得被气个半死。

    故而今日见到,就别再在爷爷们面前晃荡了,一刀就完事,从此以后,互不相欠!

    “少爷,咱们围到一条大鱼!”

    一脸喜色的牙将策马过来向白良弼禀报军情,这下子可是发了。

    “哦?谁啊?”

    家父白广恩不允许白良弼孤军追击罗汝才,单单收拾贼军步卒又没啥奖励,所以他这会儿心情也不高。

    “‘一条龙’!”

    牙将觉察到少爷的表情,才故意扬声提醒。

    “当真?”

    “一条龙”不如罗汝才的身价高,可也值不少银子,起码能让麾下的将士们没白忙活,白良弼的眼睛里立刻就冒出了亮光。

    “将旗在此,对面为首的亦是一员大将!”

    双方距离较远,牙将也不敢确认,只能如实禀报,让主人拿主意。

    “速速带额前去观瞧!”

    到了阵前,只见前后均有大量己部的马卒,已经将在汉水岸边打算突出重围的贼军死死困住了。

    大约在四五十步之外,就是千余贼军,还有不少家眷车辆,“一条龙”的大旗随风飘摆,异常醒目。

    白良弼手搭凉棚向似乎有主将的方向观望过去,还真就如牙将所言,貌似有一员盔明甲亮的贼将,是否是“一条龙”,他还不能轻易确认。

    “对面的官军好汉,只要今日放额等一条活路,便奉上万两银子作为答谢!”

    “一条龙”薛成才让亲兵向对面的官军喊话,既然难以掩护家眷冲杀出去,便索性一掷千金,当作买路财。

    适才若不是家眷车辆陷入坑里,难以快速脱险,被从后面赶上的官军包围,他也不至于率部回救了。

    妻妾子女都在车队里,两位被“一条龙”甚为喜爱的小妾与大量洗劫来的财宝也在此处,突然要忍痛割爱,薛成才还有些放不下。

    刚想试图杀退官军,结果白广恩那厮就率大队人马赶至,薛成才看到白字将旗才如此认为,并不知晓带队的是白广恩之子。

    干掏钱买路这种事,薛成才并不是头一次,而且白广恩早先也参加了义军,后来才投靠的暴明朝廷,成为朝廷的鹰犬。

    念在昔日双方同属一个阵营的份上,薛成才便决定用银子来探探路,若是真能打动对方,便可兵不血刃地带着家眷从孙狗贼的魔爪下逃出去了。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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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黑太子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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