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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步月浅妆     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txt下载     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39章 无咎之心,朝夕事败?!(4)

    凌霄紧紧地盯她半晌,忽的豁然转身走了出去,沈苏姀唇角一弯,从窗户处正好能看到他走出了法华殿脚步极快的朝天寰宫的方向去了,沈苏姀沉吟一瞬,外头有宫人送来吃食,沈苏姀简单用膳完毕便觉脑袋昏昏沉沉,没多时便在这榻上睡了过去,那两个聋哑女见她睡着神态有些微的放松,某一刻忽有帘风轻动,一阵淡淡香火味儿飘了进来,这味道在正殿之中很是正常,虽然这东厢与那边有段距离,且专门是让主子们休息之处,平日很是避免那刺鼻的味道,今日不知怎地……聋哑女并非是大秦人,并不知此间奥秘,两人相视一眼觉得这味道并没什么不妥,便未予理睬,谁知道这么大的风不会带着这味道乱窜呢……

    “苏苏,苏苏……”

    “苏苏,你再不醒我可上下其手了!”

    沈苏姀迷迷糊糊之间只听到一道聒噪的声音在耳边落定,感觉到一股子气息在朝自己面颊逼近,她想也未想便扬手一甩,“啪”的一声脆响,伴随着一人“我草”的低咒声将沈苏姀彻底从那昏沉之中拉了出来,一睁眸,当即对上谢无咎哀怨的眼神!

    见她终于醒来,谢无咎捂着脸顿时露出一副苦相,猛地靠近她道,“苏苏,说你对我无情你果然不叫我失望,我费尽心思来看你你竟然二话不说便赏了我一巴掌,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叫那嬴湛去弘文馆找什么史册,苏苏,我不管,你得安慰我……”

    说着便靠近过来,沈苏姀撑着迎枕坐起来,眸光一扫只见门口站着的两人已瘫倒在地,她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道了一声“得罪”。

    谢无咎眉头狠皱,指着沈苏姀这幅摆明了打了就打了的样子“你你你”了半晌也未说出一句话来,沈苏姀看着他这模样双眸坦然,“我有个习惯,睡觉之时不喜旁人靠近我身边半尺之内,你若觉得委屈,不若先走一步?只当嬴湛未去过弘文馆便是。”

    她说话仍是有气无力,谢无咎闻言哪里能真走,捂着脸的手一放,赫然坐直了身子,一副大义凛然模样,“便是嬴湛不去弘文馆,今日我亦会来见你,若非我和左侍郎提了一句洛阳候在宫中小住却怎么未曾来祈福做法会,只怕你还出不来。”

    谢无咎今日里总算褪下了那骚包的大红织锦袍子,虽则如此,一身赤色的七品芝麻官官服仍然能衬出他的风姿,再加上那双桃花眼,整个人依旧风情万种玉树临风,然而沈苏姀看着如此风情万种的他却眼底生寒,她从来就没有小瞧谢无咎,然而从他刚才这一句话她便已经能断定,他知道她被囚禁在栖梧宫,并且或许连原因都知道……

    “既然如此,那你必定有话告诉我,说吧。”

    沈苏姀双眸沉静,谢无咎却笑着眯眼,“你不问,我从何说起,我既然答应了你要为你解惑,那这一次更不能掉链子,苏苏,你看我为你连迷晕宫女的事都做了,倘若被瑾妃知道必定要杀了我泄愤,苏苏,你可愿为我和秦王悔婚了?”

    这等危机四伏的时候,沈苏姀竟然还能因此话冷笑一声,看着她这冷笑,谢无咎的双眸便变得意味深长起来,“秦王有难,恐怕你不悔都不行。”

    沈苏姀一笑,“说说看。”

    谢无咎大咧咧的坐在这东厢之中,沈苏姀知道外头还有禁卫军守着,并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法子,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想要的消息,谢无咎只怕能全给她!

    谢无咎见她听见嬴纵的消息竟然还能一身坦然不由也跟着一笑,只一双眸子死死盯着她的眸子道,“秦王在药王谷负伤,眼下已令亲随回君临送药,自己则被困在了去钦州的路上,苏苏,秦王去钦州必定是知道了你眼下的处境,我猜他恐怕要调兵了,可他一旦调兵,你便当真成了人质,苏苏,他如此不顾你……我看,你还是悔婚随我走吧!”

    分明说的是十分认真的话,可那最后一句却生生将那凝重的气氛毁了,谢无咎直指嬴纵弃她于不顾,沈苏姀闻言却没有半分不满,只点着头道,“很好,还有其他的吗?”

    谢无咎挑眉,“你问,我答。”

    沈苏姀深吸口气坐直了身子,“宁阀。”

    谢无咎闻言一笑,“皇帝病重,宁默执掌朝堂,眼下无论是中书门下还是枢密院都以他马首是瞻,宁天流仍然在骁骑营之中任职,宁微倾本在御前,只因为皇帝这几日重病才未曾当值,皇上若就此病故,宁家一家独大!”

    沈苏姀狭眸,“宁家欲支持谁立储呢?”

    谢无咎又笑,“宁天流兄妹二人自然是支持秦王,宁默或许不愿支持秦王,可他没了旁的法子,随便哪一个嬴氏皇子登基,宁家一家独大的时间都不会太长,眼下,宁默当然是以皇帝之意为准,倘若皇帝病故之前未留下遗旨,自然是顺大势而为。”

    沈苏姀狭眸,皇帝不会未留下遗旨,因今日苏瑾去天寰宫便是为了立储之事,等立太子的旨意一定,皇帝便失去了价值,皇帝死不足惜,苏瑾想掌控嬴湛掌控大秦的江山却是太难,而宁默更是深不可测,沈苏姀定了定神,“瑾妃娘娘可和宁默私下结盟了?”

    沈苏姀一问,谢无咎唇角一扬那双桃花眼顿时眯了起来,身子前倾朝她靠近三分,“苏苏,你为何总是想试探我,瑾妃和宁默私下勾结你不是早就知道?”

    两人相距咫尺,彼此都能清楚的看清各自眼底的情绪,然而两人又都不是简单的人,各自眼底竟都是一片平静,沈苏姀眼底虽无情绪,可心底早就天翻地覆,直到这一刻,沈苏姀才真真肯定了眼前这人的深不可测,昭武帝的旧事用些手段用些人脉或许真的可以查出,可是宁默和瑾妃结盟之事却实乃机密,他从哪里知道呢,他既然知道了此事,那是否就是知道了瑾妃的身份,甚至,或许连她的身份也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思及此,沈苏姀忽然想起了某一日他在刑部大牢之中对她说的话,他说,他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

第941章 事败临危,丧钟响彻!

    “请侯爷恕罪!”

    虽然几人乃是奉苏瑾之命看着沈苏姀,可适才委实惊险,沈苏姀挥了挥手不语,并未打算追究,因是出了这等变故,虽然沈苏姀未曾出声,可一行人还是停了下来,更有一人小跑几步朝那黑影追去,不过片刻抓回来一只灰色野猫,宫中少有野物,这东西必定是从那个殿中跑出来的,沈苏姀并无心此事,正要说随便处置了拐角前头却跑来两人,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嬷嬷,另一个则是个看着十三四岁的小宫女,两人不知沈苏姀在此处,跑到了跟前才猛地一顿,再看到士兵手中抓着的小东西,面色一白跪在了地上!

    “这是你们的养的?适才差点惊了洛阳候的驾!”

    那领头的侍卫话语落定,两个人顿时匍匐在地,年长的那人开口求饶,“请侯爷恕罪请侯爷恕罪,奴婢回去便会将这东西处置了!请侯爷饶命!”

    低贱的宫女当然比不上一位侯爵的好歹,沈苏姀随便说点什么司礼监自会处置了她们,沈苏姀本就不是会计较这些的人,只看着那抓着小猫的士兵道,“把这小东西给他们,我们先走,宫中不许宫女私养小宠,只这一次了!”

    这话前面对士兵说,后面对那两宫女说,话音落定,那士兵便上前将猫扔到了那两人之前,小猫见到了主人喵一声窜到了那宫女的怀中,那宫女犹豫一瞬才将猫抱住,又连声的谢恩,沈苏姀不语,挥了挥手示意回栖梧宫,几人不敢耽误,当即抬着她朝前走,刚往前走了没几步,身后便传来那嬷嬷的训斥声——

    “好大胆的东西,明知道宫中不得私养小宠竟敢将这野猫藏着,倘若今日遇到的不是洛阳候,咱们两个的小命都不必要了!”

    嬷嬷训斥声怒意非常,可适才替宫女说话的也是她,足见还是个好心的,沈苏姀闻言弯唇,又听那小宫女一声哭腔的道,“嬷嬷不知,这猫儿我是看着死死的绝不会叫它跑出来的,都是青儿那丫头不喜这猫儿,专门将它放出来惹事好被处置了,虽然是野猫,可这大冷天的若是扔掉必定会冻死,求嬷嬷开恩莫要将它随便处置了……”

    宫闱之中人人都生着一颗吃人的心,岂不知那个青儿想算计的怕是你这个得掌事嬷嬷宠爱的小宫女而非你手中的猫儿,沈苏姀远远听着那逐渐低下去的话语声心中做叹,忽然,她早已展平的黛眉狠命一皱,豁然回头望向了适才出事的地方,雪幕纷纷早已看不清那两个宫女的身影,可适才她们那对话却让沈苏姀瞬时醍醐灌顶!

    寒意刺入心脏,一瞬间涌入沈苏姀脑海的只有两个字——事败!

    “回栖梧宫!”

    一声令下,沈苏姀骤然凝重的声音在这风雪夜里显得万分迫人,那黑甲军头领不敢耽误,打了个手势抬着肩舆的二人便加快了脚步,半刻钟的时辰后到了栖梧宫,肩舆一路抬进宫中,沈苏姀凝眸朝主殿方向的望去,却是灯火昏暗,眉头一皱,沈苏姀转身看向那头领,“瑾妃娘娘有没有说她何时回宫?”

    那头领闻言一怔,摇头,“娘娘未说。”

    沈苏姀定了定神试着提动内力,然而服药的时间尚短,眼下她还没有恢复完全,只得装作浑身都无力气的借着两个聋哑女的搀扶朝左厢而去,沈苏姀面上平静下来,只吩咐道,“去天寰宫看看瑾妃娘娘何时回来,我有要事告知与她。”

    沈苏姀话音落定,却不见那侍卫头领动作,缓缓转身,沈苏姀眼底迸出两丝寒光,分明虚弱的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可那目光却是分外逼人,那头领不敢和沈苏姀对视,四目相对一瞬便低下头去,拱手抱拳道,“属下领命,这就去天寰宫。”

    话音落定,那头领当即转身而走,沈苏姀见此眼底的冷色方才一敛,随着那宫婢二人的搀扶进了厢房之内,在临窗的榻上坐定,沈苏姀闭眸靠在身后迎枕之上静静的等着苏瑾,好似在打一场不见烽烟的仗,越是紧迫,她却是要让自己静下心来。

    窗外的风雪急骤,这样的天气似乎在预示着什么不吉之事,沈苏姀心底暗暗念起了凝神的心法,仔细去思量眼下的局面,昭武帝重病,宁默执掌朝堂,后宫有苏瑾控制,还有嬴华庭受她驱使,只要此番立储顺利,即便是明日昭武帝薨逝也没有什么不妥,哪怕宁默野心覆天要独掌大权,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发难,他大可等形势稳定之后再动手。

    既然如此,那三万大军是怎么来的呢……

    君临城城外有忠勇军十万,城内有御林军并着卫尉营,区区三万人根本就是前来送死的,且那三万人乃是在镇南军之中镇守大秦以南,既然心向着南煜,留在镇南军之中不是对南煜的助力更大?何况留在南境哪怕是出了什么岔子也能朝南煜而去,一旦从镇南军之中走出,一旦生变便只能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她能想的明白,苏瑾便能想的明白,她到底为何要调这三万人马出动呢?!

    除非,调动这三万人马的人根本就不是苏瑾!

    微闭着的眸子陡然睁开,沈苏姀眼底一时之间有寒光四射!调动这三万人马的根本就不会是苏瑾,她眼下正是摆出贤良姿态为将来成为太后打基础的时候,这三万兵马很有可能引起旁人的怀疑,她又怎会将这三万人马调到君临之外,既然不是她下的令,那么便只能是旁人了,沈苏姀粉拳一紧,忽的想到了一个让她心惊胆颤的可能……

    是昭武帝!是宁默!

    从头到尾,沈苏姀都觉得昭武帝的重病太过简单,这么多年昭武帝明着暗着遇到过的下毒遇刺恐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这一次却是被苏瑾得手了,再加上最忠于皇家的宁默竟然也偏向了苏瑾,怎能不叫人怀疑,昭武帝从一开始就布的一手好棋,或许苏瑾从南煜出发的时候昭武帝就已经知道了她来者不善,宁默的反常,更当是昭武帝的授意!

    沈苏姀呼吸一重,眼底顿时寒星一片,转头看向窗外,却仍然没有苏瑾回宫的动静,沈苏姀心底焦急,动了动手脚可恨那迷药的药性还未完全祛除,咬牙屏息,只能等那黑甲头领早些归来,半刻钟之后,左厢之外终于响起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帘络一起,那黑甲头领一身是雪的走进了屋子,朝沈苏姀一拱手道,“回禀侯爷,皇上的病情从下午开始恶化,眼下天寰宫已经封宫,消息送不进去也传不出来,属下等了一刻钟见没法子才回来的。”

第952章 秦王将婚,西楚大礼!(2)

    嬴纵脚步当即顿住,苏瑾面沉若水,看着出现在殿门口的嬴纵眼底一片沉冷,连她也没想到嬴纵会出现在此,看了看一旁面不改色的昭武帝,苏瑾眼底忽然生出两分兴味来,她仔细的看着嬴纵面上的表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腿边的沈苏姀,眼底冷光簇闪。

    众人都以为苏瑾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却没想到她忽然沉默了,嬴华庭怎么也没想到嬴纵会回来君临,见状连忙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七哥,你怎么回来君临了!你可知父皇要杀你!七哥,他们都说瑾妃娘娘是窃国妖妃,可是不是的,七哥你先走,瑾妃娘娘不会伤害苏姀,我来,我来救苏姀……”

    嬴华庭意识不清,说话已不分场合,昭武帝派天策府杀嬴纵的事是真,乃是苏瑾为了哄她才告诉她的,此刻嬴纵和昭武帝都在殿中,她这般说出来岂非是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宁默和全福闻言面色青白一片,这边厢昭武帝却仍然八风不动,嬴纵将目光从沈苏姀身上移开一瞬,抬手落在了嬴华庭肩头,他的手好似带着魔力,在嬴华庭肩头一按她眼底的焦灼便淡了淡,表情亦冷静下来,嬴纵语声沉沉道,“华庭误会了,父皇心知我去为皇祖母求药,又怎么会杀我,此番天狼军诛杀叛军有功,父皇不仅不会杀,还会赏。”

    语声从容,无端的叫人信服,却又隐含着某种危险。

    微微一顿,嬴纵将目光落在了昭武帝身上,“父皇,您说是吗?”

    殿中忽然寂静一片,面容沧桑煎熬于蛊毒的老者和军权在握从容冷峻的青年,已至暮年生死难卜的皇帝和威震四海无人能伤的王爷,文治武功狠辣无情父亲和韬光养晦果决冷心的儿子,诡异的对比,无声无息的博弈,一场早已开始却至此刻才放在明面上的较量,昭武帝平静的面容看不出丝毫情绪,沉默良久才语声淡淡道,“当赏。”

    嬴纵就站在昭武帝身侧,听闻此言才将目光从昭武帝侧影上收回,嬴华庭听到这话眼底顿时更为迷茫,脑袋里似乎有许多言论在对峙,一时之间她也不知哪一个是对哪一个是错,只是嬴纵周身的气势太过逼人,她下意识就信了他,当即乖乖站在一旁不语。

    嬴纵和昭武帝之间暂且以“当赏”二字了结,他再度将目光落在了沈苏姀的身上,深深看了她两眼才又看向了苏瑾,“本王来换她,放了她吧。”

    沈苏姀早在适才嬴华庭喊出那几言之时一颗心已提到了嗓子眼上,听到昭武帝那两字之时才暂且的放下了心来,嬴纵要换她,可是显然沈苏姀自己并没有强烈的求生欲望,嬴纵之语一出,她直挺挺的身子已经软倒,再度靠在了苏瑾的腿上,颈侧是那寒光凛冽的匕首,只要苏瑾稍稍用力就能割断她的脖子,可是她却一点不怕,甚至愿意让那匕首就这般架在她脖子上,又深深的看了嬴纵一眼,她忽然闭上了眸子。

    沈苏姀的细微举动只有近在咫尺的苏瑾知道,她眼底闪过两分犹豫,唇角的笑意却凛冽,“秦王愿意用自己换洛阳候?可我知道秦王武功高绝世上难有敌手,换个秦王过来恐怕是我自寻死路,这个买卖,一点都不划算!”

    嬴纵闻言并无意外,只平声问,“娘娘要如何?”

    苏瑾眼底微光一现,扫了嬴纵两眼才道,“若秦王自废武功我便考虑考虑。”

    沈苏姀靠在苏瑾腿边,听着此话眼睫顿颤,双眸一睁道,“娘娘要以人为质,我便是最好的选择,娘娘何需换了旁人,即便秦王自废武功,娘娘怕也不是秦王的对手。”

    苏瑾闻言唇角一扬,不管沈苏姀说了什么,只直直的盯着嬴纵,嬴纵亦不看沈苏姀,只朝着苏瑾点了点头,“好,自废武功。”

    殿中人闻言都是一惊,嬴华庭更是惊诧的看向了瑾妃,似乎不明她为何如此狠辣,这边厢只见嬴纵广袖一扬,掌心之中当即聚起了一股子强大气流,殿内狂风大做,全福和宁默无资格说话,昭武帝亦冷着面容未制止,某一刻,嬴纵手腕忽然一折朝自己肋下丹田拍去!

    “既然洛阳候说秦王自废武功也没用,那就换一个!”

    嬴纵的手刚抬起苏瑾已再度开了口,下一刻便抬手将一物朝嬴纵扔了过来,嬴纵掌风一转扬手接住,却是一粒药丸,抬眸便见苏瑾笑的冷酷,“金蚕蛊,秦王吃下吧。”

    沈苏姀闻言呼吸一滞,话还未出口嬴纵已将那药丸吞下,眼底一痛,沈苏姀深吸口气闭了眸子,那边厢嬴纵又道,“还要如何才能放人?”

    苏瑾看着嬴纵好像在看什么稀奇之物,半晌才讽笑,“嬴氏竟也有痴情之人,秦王为了洛阳候当真什么都愿意做?”

    嬴纵终于又看了沈苏姀一眼,眼底眸色一深,“当然。”

    苏瑾面上的笑意不由更讽刺了些,“洛阳候好大的福气!”

    嬴纵又看向苏瑾,“她命途艰难,纤纤女子却未能安生活过一日,受过世上最锥心刺骨之痛,她的性命能留至今日已万分不易,本王既要娶她,又怎会看她受苦,听闻娘娘幼时亦不平顺,却不知她所受之苦并未比娘娘相差半分,同是苦命之人,娘娘于心何忍?”

    昭郡王次女早年丧母幼时大病,命途自然是不顺遂的,而沈苏姀幼年丧父丧母之后孤苦度日,哪里比她轻松半分,因而嬴纵此言并未有任何不妥,却见苏瑾面上讽刺之色一淡,竟一时有些发怔,她不知嬴纵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他这话却忽然激起了她心底一直压着的对沈苏姀的怜惜,如嬴纵所言,若论苦难,并非只有她一人在受,在她面前的人,乃是死过一次的,前世为苏阀戎马半生,后战死夕阳谷,那万箭穿心的惨烈可想而知,苏瑾握着匕首的手一颤,看着沈苏姀颈侧的血渍眼瞳微缩忽然有些后悔,这相认来的太快,她的心已死,在这危急关头只顾着责难沈苏姀做为苏阀之人竟和嬴氏扯上了关系,竟然忘记了沈苏姀所受的苦并不比她少,这么多年,她自己水深火热,沈苏姀又何尝轻松?

第954章 秦王将婚,西楚大礼!(4)

    “彧儿,你此去又是一年,军中男儿大多粗鄙,你当心些。”

    “彧儿,若有战事你只管坐镇营中,父亲若责你,我替你担着!”

    “彧儿,你生的这样好看,若是着女装必定能俘获满君临公子的心。”

    “彧儿,再过几年,再过几年就别出去了吧……”

    “彧儿,前几日我在书上寻得一假死之法,不若我助你遁了?”

    软语分明在耳,画面一转却是苏瑾的眸,盈盈泛红,似血满布,直直盯着她笑的残忍。

    “彧儿,你怎能做大秦之臣?”

    “彧儿,你怎能孝敬太后?”

    “彧儿,你可知姐姐们死的多惨……”

    “彧儿,你可知母亲被那大火活活烧死……”

    “彧儿,你怎可爱上仇人的儿子!”

    “彧儿,你要嫁入嬴氏?!”

    “不,你不是彧儿,休想冒充我苏阀少将军!”

    声声凄厉质问震得沈苏姀心头大恸,胸口一疼,喉头蓦地一甜,一股子铁锈味窜入口中,灵台处陡然清明一瞬,分明已经醒来,沈苏姀却无论如何睁不开眼,耳边轰然作响,隐隐能听到身边有人低呼了一声,“王爷,主子又吐血了……”

    脚步声急骤,一股子熟悉的气息包裹住了她,一人冷声道,“去请郡主进来!”

    脚步声又起,没多时有轮椅咯吱声响起,手腕之上一凉,一道平静无波的女声骤然响起,“侯爷此番受了那迷药却强提了内力,以至于受到内伤。”

    “已调理几日,若只是内伤因何不见好?”

    “侯爷身子本就差,此番内伤是其一,心中郁结却是其二,侯爷有心结,此心结不解,这内伤哪怕好了也会留下病根子,往后身子只怕会越来越弱,再加上她身上还有牵机咒和忘机,一旦触发了牵机咒必定万分危险,王爷还当好好劝劝侯爷才是。”

    沈苏姀听得并不十分清楚,只是个大概,心中却模模糊糊的知道说话的乃是琅琊城郡主殷蓁蓁,她心底还来不及想殷蓁蓁为何在此,只等着别个接话,然而等来的却是长久的沉默,好半晌,另一人才应声,“好,本王明白了,这几日郡主费心了。”

    “医者仁心,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此话之后再无话,沈苏姀再听不到旁的,意识亦越来越弱,没多时又睡了过去,只是哪怕睡着了也能感觉出身旁有一人守着,替她拭汗替她掖被,那道万分深重的目光从始至终落在她面上,叫她万分心安,直至最后再无一点意识,终于一觉黑甜。

    沈苏姀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睁开眼的时候只看到头顶墨色的帷帐,不过一瞬便反应过来自己在何处,心底一松,却觉脑袋昏沉身子酸软无力,睁眸一瞬,又闭上,只等意识一点点的醒过来,而后那昏睡之前发生的事才一点点的涌入了脑海,想到最终苏瑾留在了宫中,沈苏姀心头一凛豁然睁开了眸子,粉拳微攥,呼吸更有些急促!

    “姀儿,你当真醒了?!”

    心中正紧张万分,一转头却见床边坐着的竟然是一身白衣的沈苏慕,沈苏姀一鄂,开口的语声有些嘶哑,“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沈苏慕仍然是那温润清俊的模样,此刻眼底沁着几分喜色,转头先端过来一杯温水,将她半扶着抱起来,“来,先喝水,我自然是为了你而来,你睡了很久,我都怕你醒不过来了,早知如此,我便该早日来君临见你,也好免了你受这么些苦!”

    沈苏姀就着沈苏慕的手喝了半盏水,听到这话皱了皱眉,思忖一瞬,当即想起了自己迷迷糊糊之时听到的话,这才反应过来,不仅沈苏慕来了,殷蓁蓁也来了,殷蓁蓁说她受了内伤还有心结,沈苏姀苦笑一瞬,就着沈苏慕的搀扶坐起了身子,沈苏姀替她在身后塞了个软枕,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看着她的目光满是担忧。

    沈苏姀下意识扫了这殿中一圈,见这殿中只有沈苏慕一人眸色微微一暗,转瞬又笑道,“大哥莫要担心,也不是什么大病,有郡主在,养几日就好!”

    心知沈苏姀此话是宽慰沈苏慕也不多言,只瞧着她问,“姀儿,宫里到底出了何事?我们走到半路就听说宫中又是着火又是皇帝驾崩的,本以为皇上已经殡天,可没想到随即又说皇上是好好地,外头都传是瑾妃娘娘捣鬼,可眼下瑾妃娘娘人又在栖凤宫中好好地,姀儿,你此番受伤也是在宫中,到底出了何事将你弄成这样?!”

    听闻这几句沈苏姀便已猜到了外头传言哪般,这些事虽然说起来有罪,可是到底是皇家秘辛,昭武帝不会允许这些事情外传,而苏瑾眼下还在栖凤宫中才是让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沈苏姀定了定神道,“此事……说来十分复杂,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事,大哥也无需多问,眼下我人已经出来,必定是没什么了,大哥来了几日?我又睡了几日?”

    沈苏慕见沈苏姀不愿多说便不再问,只叹道,“你已睡了五日了,我也来了三日。”

    沈苏姀心头微动,算了算日子,今日已经是十月二十四了,再看外面的天色,竟然已经是暮色西陲,这一日就要这般过去了,沈苏姀心中念着苏瑾,面上的淡笑便有些飘忽,沈苏慕一叹,“姀儿,你这模样一看便知是藏着什么心事,有何事对哥哥也不能说?”

    沈苏姀回过神来,摇摇头,“大哥不必担心,若是真有什么大事我又岂会不告诉你,只是睡了这么多天身子困倦的很,看着才没精神。”

    沈苏慕触了触沈苏姀的额头,见一切如常才一叹,“你要快快好起来才行呢,眼看着你都要大婚了,若是做个病着的新娘子却不好。”

    沈苏姀面色一滞,这才反应过来沈苏慕忽然出现的理由。

    冬月初六,她和嬴纵的大婚。

    见她面色有异沈苏慕心底轻叹一声,“皇家自古都是多事的,只是你既然选了秦王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无话可说,你护好自己便好了,半月之前秦王便已经送信到琅琊让我和郡主早些进君临,正好我也是计划提前半月就过来,倒是和秦王不谋而合。”

第973章 当然要做大秦的王!(4)

    嬴纵看了沈苏姀一瞬,唇角的笑意有些僵硬,沈苏姀却未发现不妥,只献殷勤似得为他布菜拿点心,见嬴纵开始用了便一脸期待的看着嬴纵,嬴纵默然一瞬,不做声的将她做的几乎吃了个干净,沈苏姀咂舌的看着嬴纵,末了还有些怀疑,“当真这么好吗?为何他们都很是担心的样子,而且我自己吃起来也很一般……”

    嬴纵淡淡扫了沈苏姀一眼,点头,“你是对的。”

    沈苏姀一鄂,这才反应了过来,笑了笑攀住嬴纵的胳膊,略有些不自然的道,“你当知道的,从前是没机会做这些,到了沈家又没心思做这些,眼下自然是手生的很……”

    话未说完,嬴纵已将她一把揽在了怀中,沈苏姀一鄂,嬴纵已在她耳边道,“阿姀,你能为我做这些我心底很是感动,这些膳食与我而言更胜世上任何珍馐,可是我不愿你若寻常人家的妻子的那样为我忙前忙后,我要的只是你陪在我身边就好,其他的,都交给我。”

    沈苏姀听着这话心底一动,想了想闷声点头,“我明白。”

    嬴纵闻言才放开她,看了看她的眸色一叹,“但愿你是真的明白……”

    沈苏姀眉心一跳,而后便转头去看外头的天色,喃喃道,“时辰不早了。”

    嬴纵点点头,“我知道,我叫人备马车。”

    嬴纵丝毫不拖泥带水,出门便吩咐了下人,嬴纵进内室拿来沈苏姀的斗篷一路将她送到了秦王府门口,语声关切道,“回去之后莫要劳神劳身,初六一早我便去接你。”

    沈苏姀笑意分明,正要转身而走容冽忽然面色沉凝的走到了嬴纵身边,沈苏姀见状眉头一挑,嬴纵更是不避讳她的道,“何事?”

    容冽蹙眉道,“宫里刚送出来的消息,皇上令何冲在栖凤宫周围加强了暗卫的守卫,所有的御林军亦在昨夜换了布防,交接班时间和往日不同,看样子是怕有人去劫瑾妃。”

    嬴纵皱了皱眉,点头应了一声“知道”便又面不改色的替沈苏姀紧了紧斗篷,口中道,“这两日瞧着天色晴朗,后日大抵也是晴天,倒是正好,沈府那边既有沈苏慕,也无需你费心,还有那药方我已交给香词了,你可莫要怕苦。”

    沈苏姀笑着应下,嬴纵抚了抚她面颊眼底尽是不舍,沈苏姀仔细看了他两眼忽的倾身将他抱了一抱,而后便转身走了出去,嬴纵站在府门之内看着沈苏姀披着狐裘斗篷的身影从台阶之上一步步走下,在帘络之前一晃便入了马车,明生挥鞭,马车立刻距离秦王府越来越远,走出一段,车窗忽然被一只纤手掀起,沈苏姀探出身子朝他看了看,距离太远,嬴纵一时之间分辨不出她面上的表情是否是不舍……

    “主子,就这样不管了吗?”

    容冽在旁一问,嬴纵深吸口气回头看了看府中大片大片的艳红,他忽的启唇,“让她做完自己想做的,或许……或许就不会走了吧……”

    马车之中沈苏姀并不知嬴纵的感叹,只是面上的淡笑散去,一时之间变得沉凝颓丧无比,香词在旁看着,眼底心底皆是疑惑,然而沈苏姀不说她并不好多问,当下只得将这疑惑忍着,早前下的雪还积着,一片雪白的大街之上行人并不十分多,马车行的并不快,用了小半个时辰才到沈府,沈苏姀下的马车,和明生说了几句话才看着他离去。

    转身入府,迎接她的乃是沐萧,沈府众人站在沐萧之后,因为后日便是沈苏姀和嬴纵的大婚之礼诸人面上都带着十分明快的笑意,沈苏姀进门的脚步一顿,看着这满府的大红喜色稍稍一怔,愣了愣神才开口着大家起身,而后便转身朝伽南馆去。

    沐萧跟着沈苏姀走了一段路,见左右无外人便要说话,却不想沈苏姀已抢先一步的快速道,“计划有变,马上送信到学堂去,今天晚上我要见他!”

    沐萧闻言眸光一变,赶忙应声,这边厢又道,“主子,那位我安排在伽南馆后院左厢。”

    沈苏姀眯了眯眸子,点点头算是知道,沐萧身形一转已经又返身朝府门而去,香词见状眉头微蹙,心中已然确定沈苏姀有什么计划还未告诉她,沈苏姀脚步极快的朝伽南馆而去,虽然没有回头却好似能看明白香词的表情,她抿了抿唇道,“是否很是疑惑?”

    香词在后默然一瞬,“属下确有些不解。”

    沈苏姀深吸口气,“我要救一个人。”

    香词眉头一扬,“主子要救谁?”

    沈苏姀的步伐忽的加快,入了伽南馆便迎来了香书,香书多日不见沈苏姀此刻十分激动,张口便要请沈苏姀去看她安排的婚仪诸事,沈苏姀却是摇了摇头,脚步一转朝后院而去,香书见此有些疑惑,被香词安抚的看了一眼才转身去准备茶点。

    一路至后院,刚入了院门沈苏姀便察觉到一道犀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眸光一抬,沈苏姀赫然在左厢的廊檐之下看到了一个身形挺拔的俊朗男子,男子眉眼如画轮廓极深,有一股子和秦人不同的异域风情,又因为面孔极为精致而给人雌雄莫辩之感,却又不显得势弱,反倒是这一股子莫测得诡谲冷冽叫人觉得危险。

    沈苏姀直直走到了凌霄之前,上下打量他两眼,点了点头,“还是这样顺眼些。”

    凌霄眼底却带着讽刺之意,“还以为侯爷流连秦王的温柔乡不愿回府了。”

    沈苏姀往屋子里走的脚步一顿,唇角笑意趋冷,见她入了左厢,凌霄也半分不耽误的跟了进去,香词心底早有震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亦侍候在了沈苏姀身后。

    沈苏姀坐在临窗敞椅之下,开口便问,“我给你的地图你可记熟了?”

    凌霄眼下还不知沈苏姀的身份,对她的安排将信将疑,闻言也不答话,只是盯着她,沈苏姀笑笑,“据传楼兰王室皆是天赋异禀之辈,相信那么一封小小的图纸应该难不倒你。”

    凌霄还是不语,沈苏姀便又盯着他道,“我只问你,你打算如何安顿她?”

    凌霄闻言眉头一皱,“自然是回部落。”

第977章 嫁衣如火,天意难测!(3)

    孟南柯见状眸色微沉,“小苏,你不必……”

    沈苏姀断了他的话,“迟一天晚一天都是如此,越往后,越残忍。”

    孟南柯骤然沉默下来,仔细看了她半晌才苦笑起来,“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错事,当了一回侩子手,小苏,恩意难绝,更何况是你和嬴纵,哎……”

    沈苏姀忽然的睁开了眸子,仿佛没有听到孟南柯的感叹一般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外头夜空漆黑,却有零落的星子散落棋布,她看着那星光灿烂的夜空良久,忽然出声道,“师兄,卜一卦吧,算算此番能否成事——”

    孟南柯定定看她一瞬,点头,“好,今夜回去便卜,明日将卜词送来。”

    沈苏姀不置可否的看着外头那一大片的漆黑,精致的面容之上尽是冷硬和漠然,孟南柯见状语声也低了下去,问她,“你当真舍得下他吗?”

    沈苏姀并未转头,只眯了眯眸子,“舍不下。”

    孟南柯唇角一动,几乎就要说“那就不必舍”,可话到唇边却又生生的忍了住,默然半晌才道,“我知道你的两难,若我现在再劝你莫要舍下秦王便委实有些下作了,今夜我回去自会为你们卜一卦,世事难料,哪怕你此番离开君临,你们也不一定会就此断了缘分,秦王对你执念甚深,依我所想,你们或许会缘分深厚。”

    岂止是缘分深厚,师尊曾算过他们乃是天作之合!

    可这天作之合就要被她亲手毁了……

    沈苏姀忽然闭了眸子,深吸口气道,“是我对不住他。”

    分明没有哭,可她这模样却是比她哭了还叫人看着难受,孟南柯一叹走上前去,语声里头满是怜惜,“小苏,是嬴氏亏欠你们在先,你受苦了,当初我说的那些话……”

    沈苏姀语声沉冷打断他,“是我自己心结未解,与其他任何人无关。”

    孟南柯眸色微暗,“你心中确有积郁,长此以往你的身子必有大损,想来你是知道的,此番离开君临,恐怕只会让这心结越结越深,小苏,你既然舍不下大可留下……”

    沈苏姀默然一瞬,语声终归平静,“舍不下,也要舍,他是要成为大秦皇帝的人,而我,不愿为大秦之臣亦不愿为大秦之后,最好,不用再和大秦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我是苏阀之人,而他是嬴氏,若我前面杀了他的父亲转身再与他郎情妾意,简直荒唐!”

    孟南柯双眸微狭,“你果然还是打算自己动手?!”

    沈苏姀抿唇未语,孟南柯已道,“小苏,昭武帝必定早有防备,这样太凶险了……”

    沈苏姀闭着眸子依旧不语,只是周身的气势更冷,不容置疑,没有商量的余地,只逼得孟南柯也无话好说,沉默良久,孟南柯才一叹,“我信你,苏瑾那里,你尽管放心。”

    沈苏姀迫人的气势稍稍一松,孟南柯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才道,“时辰不早,我先走。”

    沈苏姀依旧是沉默,孟南柯又叹了一声,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脚步声渐远,沈苏姀忽然抬手落在了自己眼脸之上,窗外月朗星稀,屋内却是一片沉寂,一股子压抑的气氛蔓延开来,只叫人觉得悲切哀戚,沈苏姀保持着这个动作许久,直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香词从外头走进来,双眸仍是微红。

    沈苏姀浅吸口气,放下手来睁开了眸子,她的脸隐在阴影之中,香词恍惚之间看到了她眼角一闪而逝的水光,心头一动,沈苏姀却已经语声沉冷道,“何事?”

    香词闻言当即递上了手中的信笺,沈苏姀凝眸一瞬,倾身接了过来,窸窣的纸张摩擦声响起,将信笺展开,沈苏姀甫一看到那纸张之上写着的几句话一双眸子就已经沉暗了下来,香词见状心头也是一阵发紧,沈苏姀眯了眯眸子道,“皇帝要用煜王和忠亲王对秦王动手了,竟然也选在了明天晚上,当真是好算计好狠的心!”

    香词闻言面色一变,“怎会?!明夜可是王爷的大婚之夜!”

    沈苏姀摇摇头,“我们都知道的道理昭武帝岂会不知?如此倒是正好……”

    香词眉头紧皱,“那王爷那边我们是不是要派人去报信?”

    沈苏姀摇了摇头,“他必定已经知道!”

    香词眸色微松,沈苏姀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一暗,抬手在桌案边轻敲两下,而后便豁然转身看向她,“明日一早,请忠亲王侧妃过府小聚,就说我大婚在即,请她来为我添福。”

    秦国女子在婚仪之上并没有十分繁杂的讲究,然而沈府早前出自南国,在成婚之上很有些规矩,比如出嫁的女子在出嫁前一日总会请闺中密友小聚,还会从已经怀孕的身份尊贵的好友那里求来一件赠礼随嫁妆一起送到夫家求个多子的意头,是谓添福,香词得此命令有些意外,却还是点了点头,沈苏姀将那信笺放在一般的灯烛之上烧尽,一转眼就看到了香词红通通的眸子,香词也算是半生坎坷,性情亦是冷淡,见她这模样沈苏姀皱了皱眉,转身落座,语声淡淡的问,“瞒着你这些事是怕你在秦王府露出异样,眼下是否有话要说?”

    香词浅吸口气摇了摇头,垂眸静静地站在书案之前。

    沈苏姀扫了她一眼,“是否觉得我薄情寡义……”

    香词闻言连忙摇头,“属下不敢。”

    沈苏姀面无表情,只是又万分疲累的闭上了眸子,香词怕她误会,连忙又道,“因属下知道主子待秦王之心,主子这般做必定有主子的理由,主子是将自己的心剜出来,眼下最难受的是主子,属下又怎么会将主子想成薄情之人。”

    沈苏姀听着此话唇角却扯出了两分苦笑,又静默一瞬,这才起身朝浴房而去,沐浴洗漱之后便又站在了那大红色的嫁衣之前,从今日会来她便站在那嫁衣之前出神,这会儿又发起怔来,香词见状又有些不忍,“时辰不早了,主子歇下吧。”

    沈苏姀微眯着双眸,纤细白皙的指尖流连在那嫁衣之上,大红的云霓锦似血,衬得她指尖几乎透明,沈苏姀痴痴的看着,忽然问,“明日,会有宫中的人来为我试嫁衣吗?”

第978章 嫁衣如火,天意难测!(4)

    试嫁衣乃是亲王大婚的礼制,届时还会送来王妃之位应有的玉蝶金印等物,通常都是礼部和内侍监安排,香词闻言点了点头,“明日下午。”

    沈苏姀唇角一弯,面上的沉冷之色终于淡去两分,倾身上前,侧脸贴上那前襟触了触,唇角的笑意愈发扩大了几分,香词在旁见她这般眉头一皱满是不解,随后却听沈苏姀低低喃一句,“本来早就绝了穿嫁衣的念头,幸好,是为他穿的……”

    沈苏姀这顷刻之间的情绪变化只让香词心中隐隐不安,正要说什么,沈苏姀却已经直起身子转身朝床榻走去,“明日一日必定诸多杂事,今夜早些歇着吧。”

    说完人就转身坐上了床榻,抬手将床帐放下,窸窸窣窣的躺了下去,香词怔怔站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沈苏姀适才竟然是一派寻常模样,她心底满是不安,上前两步却只听到床帐之内平缓的呼吸声,犹豫许久,到底没有再打扰沈苏姀,只将角落里的两盏灯熄了在外守着,床帐之内,沈苏姀怔怔的睁着眸子,漆黑的眼底一片悠远,不知想到了什么。

    一夜无事,第二日晨起之时整个沈府都已经布置妥当,用过早膳香书便拉着沈苏姀在府中走动,看得出府中每一处都是用了心思的,香书兴致极高的讲着每一处景致的寓意,沈苏姀面上亦是一片满意之色,沈府众人亦跟着满面喜色,沈苏姀便吩咐了人去打赏,整个沈府的气氛一时喜乐万分,待将府中大红色的喜庆看了个遍,却是傅凝到了。

    傅凝早前受了惊,才将养了没几日又去了骊山,还是小半月之前回来君临的,昭武帝命人下旨重申了嬴华景的死因,这几日事关忠亲王的流言才稍稍淡去,再见到傅凝,她腹部已经微微隆起,整个人也稍稍比往常丰润了些,眉梢眼角还是一片柔婉,或许是因为即将为人母,整个人看起来亲和许多,见到沈苏姀从正厅迎出来她便要俯身行礼,沈苏姀见状吓了一跳,赶忙将她扶了起来,“你是有身子的人了,万万不可行此大礼,你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忠亲王必定要怪我,我早前本有些犹豫要不要请你来为我添福,后来想着你这身孕已有三月才叫人送了帖子,若是不找你,我也是委实想不起来可以找谁了。”

    沈苏姀说完,傅凝赶忙淡笑着摇头,“能为侯爷添福是傅凝的福分,正是求之不得。”

    傅凝说着话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绿汪汪的玉佩来,递到沈苏姀手中道,“这一块玉佩乃是家父幼时所赠,这么多年来傅凝无论在何处一直带在身边,虽然不是十分名贵,却是傅凝自己的一片心意,还请侯爷莫要嫌弃……”

    沈苏姀笑着接了那玉佩,“怎有嫌弃之说,你的心意我领了。”

    说着沈苏姀便拉着傅凝朝厅中走,一旁时候的侍女亦是小心翼翼的抚着她生怕出了岔子,沈苏姀见状一笑,“忠亲王这几日可忙?今日我请你过来他只怕不甚放心吧?”

    傅凝闻言眸光一闪,“既然是来沈府,王爷又怎么会不放心呢?”

    沈苏姀叹一声,“倒不是说来我这里忠亲王不放心,实在是你这身子早前受过损伤,难免的就叫人担心,本还想和你一起在这园子里转转,眼下咱们还是坐着说会子话吧。”

    傅凝心知自己会错了意,闻言赶忙笑着应是,沈苏姀不觉有他,只扶着傅凝去暖阁中坐,待两人坐定下人们分别上了茶,沈苏姀便看着一旁的那个小侍婢道,“我和你主子说会儿话,你和香书也去旁边耳房里坐坐,香书,好生招待着。”

    香书知道傅凝乃是忠亲王的侧妃,又见沈苏姀对傅凝十分亲厚,当即不敢耽误,那侍婢虽然看着傅凝的脸色,却见傅凝并没有开口阻止,而她不能拂了沈苏姀的意思,当即便被香书拉走了,屋子里顿时只剩下沈苏姀、傅凝外加上守在门口的香词三人。

    见这境况,傅凝的面色已有几分凝重,沈苏姀笑着看她一眼,一边为她倒茶一边道,“你不必紧张,咱们只是说会子话罢了,今日本想着请忠亲王一道来,可一来我算起来还是未出阁的,二来呢我猜想他今日必定会忙,便只请了你一人来。”

    倒好两杯茶放在两人手边,沈苏姀当先端着茶盏轻抿了一口,傅凝有些紧张的握住茶盏,见她饮茶自己也端起来喝了一口,沈苏姀一笑,目光落在了她的小腹上,“三个多月了,叫人瞧着真是羡慕,我看你气色不错,想必忠亲王待你十分宠爱,又想起了那日,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倒并非只是因为孩子才待你如此。”

    傅凝闻言眉眼之间柔色一闪,看了沈苏姀一眼却又暗了暗眸色,语声诚恳道,“侯爷无需羡慕,明日便是侯爷和王爷的大婚,等嫁到秦王府,想必也能很快就有消息,秦王待侯爷一万个好,比起旁的女子,侯爷才叫人羡慕。”

    沈苏姀闻言苦笑一阵,“实不相瞒,我这身子自小就有些毛病,将来能不能做母亲眼下委实说不清楚,是以我看着你这般才羡慕的紧。”

    傅凝闻言眉头一皱,沈苏姀又看着傅凝道,“忠亲王准备要几个孩子呢?”

    似乎没想到沈苏姀这般问,傅凝有片刻的怔愣,而后才道,“眼下府中只有我一人,将来必定还会添的,自然是子孙满堂方才好。”

    沈苏姀闻言摇了摇头似乎并不赞同,见傅凝疑惑的看着她,沈苏姀便笑道,“实不相瞒,秦王早就同我讲过今生只会要一个孩子。”

    此时的人都觉得子女多才是福泽深厚的象征,便是外面的贫苦老百姓也都会多多生养,傅凝听闻此话当即一鄂,“这是为何……”

    沈苏姀一叹,语气淡淡道,“生在皇家,见得多了兄弟相残的恶事,他已是心冷了。”

    傅凝手一抖,茶盏与瓷托一撞发出“呲”的一声响,沈苏姀看着她一叹,“被吓到了吧,你是个心思通透的,我说的这话你也当懂,皇家是权利纵横的地方,身为皇家之人,人人都有一颗争高位的心,兄弟多了,无外乎落得个手足相残的下场。”

第979章 嫁衣如火,天意难测!(5)

    傅凝呼吸有些不匀,下意识的端起茶盏来喝,沈苏姀见状面上的笑意稍稍淡了两分,见她快要将半盏茶喝掉也未加阻拦,只继续道,“这个世道对女子并不公平,女子不得踏出闺房,不得出入朝堂,不得和男儿比肩,嫁入夫家,也要默许丈夫三妻四妾不得干涉,谁若能遇上一个情投意合的当真是万分不易,恰因如此,我和秦王才不忍苛责与你,若你和忠亲王当真两情相悦,那当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眼下你又怀了孩子,忠亲王随便寻个借口也能将你抚上正妃之位,待孩子诞下,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幸福安乐,想着都叫人羡慕。”

    傅凝听着沈苏姀的话发起怔来,沈苏姀见状又道,“只是这样的幸福却无法和权利并重,忠亲王早有贤名,吏治掌军都是一把能手,这样的人应当有野心,也可能会成功,只是这期间会失败的可能性也很大,倘若失败,代价便不可估量,哪怕成功了,又岂能再过眼下闲云野鹤一般的自在日子,一世一双人,更是奢望。”

    沈苏姀越说语声越是绵长,话音落定,傅凝不知想到了什么缓缓的回过了神来,转而看向沈苏姀道,“可倘若真心爱一个男人,就应该让他去成就自己的功业和野心,而非用自己和孩子禁锢住他,相爱的人总会想着先成全对方,不是吗?”

    傅凝并没有照着沈苏姀的意思去反应,却反倒是让沈苏姀眼底生出了赞赏,她唇角一弯笑道,“就凭着这一句话,也当得起忠亲王的正妃!”

    傅凝面上一片迷蒙,不知沈苏姀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沈苏姀见她这凝重的表情一叹,“你终究还是选择了忠亲王。”

    傅凝猛地皱眉,沈苏姀已直直看着她道,“我说了这样多,你这样的心思又岂能不明白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任何人都有自己的野心,可成就功业是一种生活,放下野心珍惜眼前人也是一种生活,权看个人的选择罢了,更重要的是,忠亲王若是和秦王斗,输的人只会是忠亲王,既然知道结果必定惨烈,何不在一开始就选择一条好的路走呢,你想成全他不错,可你想看着他不顾一切换来的只是命丧黄泉吗?”

    沈苏姀语声切切,“傅凝,他死了你可以跟着他去,可是你的孩子该怎么办呢?”

    眼睫微颤,傅凝的面色变得有些惨白,沈苏姀看着她抿唇不语的模样眼底露出两分不忍,随即又很快的消失不见,双眸半狭道,“你的茶里,我放了些东西。”

    浑身一震,傅凝立刻眸带震惊的看向了沈苏姀,而后用母亲下意识的防备心态护住了腹部,沈苏姀看着她如此唇角仍是笑意淡淡,却未达眼底。

    “忠亲王儒雅洒脱,未来若是能专心辅政必定能成为一带贤王千古留名,不仅如此,他会有安稳和权利并重的生活,有美丽的妻儿乖巧的儿女,还会有一个虽为帝王却永远敬他用他的兄弟,可若他选择的是另一条路,无外乎是手足相残最后鱼死网破,你哥哥是秦王一手提拔起来的,可他对于秦王而言也并非是肱骨栋才,你是明白秦王深浅的,你既然什么都知道,该不该当做你什么都不知眼睁睁的看着忠亲王选择了旁的路。”

    话语稍停,沈苏姀又看了傅凝一瞬才冷声道,“今日忠亲王并不在忠亲王府,因为他昨夜收到了宫中传来的消息便急急出城整军去了,那消息的内容你或许并不知情,可你当明白,若你不阻止明夜便是他们兄弟兵戎相见之时,我能得到的消息,秦王那里只会比我更早知道,而我能对你说这一番话,是因为秦王早已做好了兵戎相见的准备!”

    傅凝的面色开始变得青白不定,显然,对于昭武帝的暗令她并非一无所知,从一开始进门到现在,沈苏姀给了她不止一次机会,可她到底未曾开口,呼吸急促的沉默一瞬,她忽然看向了身前的茶盅,“侯爷在这茶里放了什么?”

    沈苏姀眯了眯眸,“并非是什么毒药,只是一种能让你在明天晚上产生动胎气迹象的药而已,或许会有一点疼,可一定不会伤到你的孩子。”

    话音落定,沈苏姀又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药包,“我的用意很明白,明日是我和秦王大婚之日,我不愿让人来坏了我们的兴致,我还想让城外的十万天狼军好好的,忠亲王最好哪里都不要去的留在你身边,从现在开始你可以装作不知道这件事,等明天晚上自然而然的装作动了胎气便好,那药力只会持续一盏茶的功夫,忠亲王心疼你,自然不会半途离开。”

    话音落定,沈苏姀将那小药包放在了桌案之上,“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或者是不相信我,这是解药,你可以现在就服下,今日你只是来为我添福。”

    沈苏姀说完这些便不再多言,只端着茶盏缓缓地品茗,傅凝额角溢出了盈盈汗意,默然半晌才将那小药包一把抓在了手中,沈苏姀眉头一挑,傅凝一语声发紧的道,“请侯爷恕罪,傅凝现在还不能保证答应侯爷,忠亲王他乃是奉了皇令,若他不从,皇上下一个要杀的便是他,我不能用这等法子陷他与不忠之地……”

    沈苏姀点点头,“我明白,你回去想想便好,今日你只是为我来添福。”

    傅凝握了握拳,目光扫向门口,显然是已经坐不住了,沈苏姀一笑看向门边的香词,“去把那个小姑娘叫过来,侧妃要回王府了。”

    香词应声而去,不多时便领着香书和那个侍婢回来,那侍婢见过礼之后扶住傅凝,便见傅凝神色如常的和沈苏姀告辞,沈苏姀将一行人送到厅门处,又吩咐香书,“替我送侧妃到府门,好生嘱咐车夫回去的路上慢着点不要出了岔子。”

    香书俨然一个掌家总管,脆生生的应了一声便去送客,香词站在沈苏姀左后侧方轻声一问,“主子,倘若侧妃当真不愿帮咱们自己解了要玉灵草的毒怎么办?”

    沈苏姀唇角一勾牵出两分冷笑,转身进屋,语声冰冷一片,“那她就会失去她的孩子。”

    香词跟在后面听着此话指尖微颤,这才明白过来那所谓的解药根本就是……心中一阵发紧,香词看了看沈苏姀的背影道,“主子无论何时都是会为秦王打算的。”

第983章 大婚!大婚!(1)

    怔怔站了一会儿正要返身入门,香书却从外头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张小小的信笺,口中道,“主子,是孟先生飞鸽传书送来的。”

    沈苏姀眉头一扬,这才想到是孟南柯答应下来的卜词,她接在手中一边打开一边朝内室而去,刚走到内室门口却是脚步一顿,不知看到了什么面色瞬间大白,香词跟在她身后见状不知出了什么事,却见沈苏姀猛地将那信笺攥紧,而后才呼吸不稳眼底幽光簇闪的朝内室而去,脚步虚浮眉头紧皱,似乎遇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又震惊非常之事,下意识的走到那嫁衣之前,沈苏姀脚步一顿,目光再度落在了火红的嫁衣之上……

    香词在旁看着担忧万分,正在她要上前劝一句之时,却见沈苏姀身形一颤忽然站立不稳,香词眼疾手快的上前将她扶住,一转头,赫然看到沈苏姀唇角溢出的一抹鲜红……

    昭武帝三十五年冬月初六。

    大吉,宜婚嫁。

    天边泼墨般的夜色正浓的化不开,沈府伽南馆的正房之中却已经窸窸窣窣的响起了各样动静,唯有内室还是一片昏暗,没过多时,寂静的屋子里黛青色的床帐忽然被一直纤手掀了开,沈苏姀探身出来问香词和香书,“什么时辰了?”

    “主子,辰时未到,您再睡一会儿。”

    香书在外头安排下人,香词赶忙进了门来,点亮了角落里的一盏昏灯,刚转身便看到沈苏姀掀开床帐坐了起来,她背靠在墙上双手抱膝,面上有几分怔然,香词忙走过去为她披上外袍,“主子当心些,昨天晚上才吐了血,这会子可别染了风寒。”

    沈苏姀怔怔瞧着外头隐隐透出的光亮,问道,“外面都开始安排了?”

    香词点点头,“香书指挥着人清点主子的嫁妆呢,还有今日的礼制喜宴,都马虎不得。”

    沈苏姀点了点头,香词见她精神有些不寻常便道,“主子身子不适,眼下还可再歇半个时辰,反正吉时还有许久,您得好好休息才是。”

    沈苏姀摇了摇头,抿了抿唇忽然低喃,“我竟有些紧张。”

    香词听着这话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今夜她们有行动,可她明白,沈苏姀的这份紧张全都源自于今日的婚事,她弯了弯唇,暂且不去想晚上的事,只安抚道,“任何新娘子到了今日都会紧张的,主子也一样。”

    沈苏姀定了定神,又问,“他的衣裳都送过去了吗?”

    此番嬴纵贴身的喜服都是她亲手做的,一直放在沈府她回府那日方才吩咐送了过去,香词闻言苦笑,“主子早前已经问过了,前日下午便送过去了。”

    沈苏姀只觉得心跳咚咚咚响个不停,又抱膝静坐了一会子方才深吸口气下地去,香词见她没了再睡的打算当即上前侍候她洗漱更衣,暂且先穿了便袍,而后便出去吩咐人传早膳,今日的早膳极为丰盛,香词在一旁道,“待会子礼仪繁琐,主子这会子多用些。”

    沈苏姀听着此话想多吃一些,可不知为何却是紧张的连食欲都没了,她心中知道今日乃是真真的要出嫁了,早前本是做了许多心理建设,可到了这会子才知早前那些心理准备都是没用的,强逼着自己用了些,眼见得外头天光微微放亮时辰尚早,沈苏姀方才转身朝小书房而去,拾笔磨墨,竟是在纸上写起了悼文来……

    “昭武帝三十五年冬月初六,苏氏五子,谨备薄酒奉祭先父母在天亡灵,生死永诀,最足哀伤,为奸所害,一别辞尘,子心挂怀,不敢忘仇,今日之嫁,得觅佳偶,生死相托,倾心以付,为子一生唯一私愿也,惟愿先父母在天之灵谅子之择,护佑佳婿,成婚仪之好,子后自有一别,两宽于心,再生断念,放不负先父母之冤立二十万兄弟之望……”

    洋洋洒洒一片悼文,沈苏姀越写面上的容色越是平静,只是那双眸子却越发沉凝起来,半刻钟之后,沈苏姀放下了手中狼毫,看一眼香词道,“去拿酒来。”

    香词应声而去,不多时便拿了酒壶和酒盏过来,沈苏姀倒满一杯酒,走至窗前撩袍跪倒,拜了三拜方才将那酒浇在地上,而后转身拿起那悼文与灯烛之上烧成灰烬,看着最后一点纸角都燃尽,沈苏姀才道,“今日不必去拜会老太君和沈二爷了。”

    按道理,家中女儿出嫁之前是要辞别家中长辈的,然而对于沈苏姀而言,她适才已经将这事做了,香词听着这话皱了皱眉,到底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沈苏姀颔首,看了看外头亮堂堂的天色道,“让她们进来吧。”

    这个她们,指的是按照礼制从宫中派出来嬷嬷们,这些嬷嬷们地位都不低,是专门服侍亲王妃以上身份的女儿家出嫁的,也算是皇家给的一份尊荣,沈苏姀心中对这一份尊荣其实并不以为意,只是今日是她大婚,她想尽量按照原先定好的规矩出嫁,以此也算全了她的念想,往后如何,有了今日她便不无遗憾了。

    香词闻言便出了门,再进来之时身后果然跟了四个衣饰端肃的嬷嬷,四人朝沈苏姀行的一礼,“给侯爷请安,奴婢们来伺候侯爷沐浴更衣上妆。”

    沈苏姀点点头,忽然想到了沐浴这一关恐怕是要检查她的身子……

    见她眉宇之间现出两分迟疑,那当首的一人已笑道,“侯爷放心,王爷早已交代过奴婢几人,侯爷性子内敛不喜外人侍候沐浴,奴婢几人在这等着便是,请侯爷自去吧。”

    沈苏姀闻言心头一暖,看了香词一眼朝浴房而去。

    甫一入浴房香词便低声道,“王爷果然是知道主子的……”

    沈苏姀眼底闪过两分深凝,由着香词侍候着沐浴。

    今日沐浴的香汤和以往不同,沈苏姀泡了半刻身上肌肤已柔润滑腻一片,隐隐透着粉白之色,且不知这里头又有什么讲究,沐浴之后,再换上的衣裳便都成了大红色,沈苏姀只着了中衣走出来,外头等着的几个嬷嬷就迎了上来,这喜服十分繁复,里三件外三件再加上腰带玉绶玉佩等物常人还真不知怎么穿,四个嬷嬷一同服侍,也还是花了两柱香的时间方才收拾齐整,今日的喜服已非昨日那般随随便便套上的,待四个嬷嬷收拾齐整退了开来,周遭立着的香书香词并着十多个沈府的下人都看直了眼,末了还是香书无所顾忌的叹一声,“侯爷当真是香书见过的最好看的新娘子了,侯爷,您自己瞧瞧……”

第984章 大婚!大婚!(2)

    被这么一说,沈苏姀心中又有些紧张起来,转身面对着铜镜,只见到铜镜之中的女子身段纤秾有致眉眼温润精致,红衣如火墨发如瀑,将那一张小脸衬得冰肌玉骨,红白黑三色相衬,竟连她自己都看的有些失神,又下意识的想嬴纵看到会是什么表情。

    “莫说是这位姑娘,便是老奴也未见过比侯爷更美的新娘了。”

    香书话音落定,那当首的嬷嬷又接了一句,语气之中满是感叹,倒像是真心之语,沈苏姀回过神来走至妆台之前,笑着道,“劳烦各位嬷嬷了……”

    那嬷嬷闻言赶忙福身,“老奴不敢当,这都是应该的。”

    说着便拿起梳子替沈苏姀梳发,那梳子上也不知抹了什么,梳上去头发似乎更为柔软顺滑,乌压压的发丝若黑云,透着一层叫人忍不住想要抚一下的微光,香书和香词领着十多个沈府奴婢手中都捧着大大小小的托盘,托盘之中放着格式各样的发簪步摇和耳环坠子,还有一方大红色的喜帕也单独一个托盘放着,众人规规矩矩的站着,不多时几个嬷嬷便将沈苏姀的墨发绾做一个小髻落于脑后,而后便开始为沈苏姀上妆。

    那当首的嬷嬷当先掏出一样透着清香的透明膏体,手势十分轻缓的涂在沈苏姀面上,本就白皙的肤色一时更为柔润,那嬷嬷看了沈苏姀的肌肤半晌才道,“侯爷的肌肤吹弹可破,老奴便不用旁的物事了,王爷交代过侯爷不喜浓妆艳抹,然而今日乃是大喜之日太过素淡也不可,老奴自会叫侯爷淡妆出妩媚明艳来。”

    说着那嬷嬷已将妆台上的各色胭脂水粉和弄起来,不多时嬷嬷便请沈苏姀闭眸,而后沈苏姀便觉嬷嬷的手在她面上描画起来,一炷香的时辰之后,沈苏姀只觉眉心被一只软笔一触,而后便听那嬷嬷道,“侯爷睁开眼睛看看可好?”

    沈苏姀缓缓睁眸,适应了一瞬方才看到镜中的人,这嬷嬷的确不曾为她上浓妆,可因她本就是欺霜赛雪的肤色,稍稍上妆也生出鲜明的对比,唇红肤白,双颊微粉,眉若远黛眸似点漆,旁的也没有过多的描画,可额间那红艳似血的朱砂莲纹却将她整张稍显清冷的面孔都点亮,妖娆明艳和她骨子里的出尘韵致相衬,生出惊心动魄的美来。

    周围人似乎都看痴了,沈苏姀自己也露出满意的淡笑来。

    那嬷嬷见状便对另外三人使了眼色,当即开始为沈苏姀梳起高髻来,沈苏姀素日里装扮素雅,有时连脂粉也不施,更从未梳过什么富丽堂皇的发式,今日里倒是头一遭。

    沈苏姀只觉得发丝被几个嬷嬷飞快的挽着,不多时一抬眸之时一大半的墨发竟然已经被那几双巧手高高的束与发顶,成随云回雀的样式,而后剩下的墨发被一分为二,分别在高髻的两侧绾做一鬟,待将发鬟固定,又以金簪步摇、珊瑚凤钗、金银宝钿,翠翘搔头等饰物点缀其上,却是将高髻最中间留了一块,沈苏姀正不知那一处墨发要如何处置,一转头却见一个嬷嬷手中捧着一朵水灵灵盛开着的大红色牡丹走了过来,那当首的嬷嬷见状取了那牡丹稳稳当当的插在了那发髻正中,而后才看着沈苏姀道,“这牡丹乃是今日一早王爷命人送至内府的,小人们一路上半分差池都不敢出,生怕坏了王爷对侯爷的一片心意。”

    听着这话,周围的侍婢面上都露出笑意,沈苏姀盯着铜镜里头的大红牡丹唇角一弯,心中却疑惑,难不成他一大早的去为她采花去了?这样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再定睛一看,这才觉得梳了高髻的自己竟是如此不同,且不论这些富丽堂皇的装饰,整个人的气韵似乎都雍容贵胄起来,当首的嬷嬷见她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的发髻便解释道,“为侯爷梳的发髻名为十字回鹊髻,取喜鹊报喜十全十美之意,侯爷可喜欢?”

    沈苏姀抿唇一笑点了点头,心知今日的妆面都已结束,便道,“重赏。”

    话音落下,香书已捧着几个实沉沉的香囊走了过来,这是喜钱,没有不接的道理,那几个嬷嬷见状却是往后一退,众人都疑惑,那当首的嬷嬷已笑道,“侯爷不必破费了,王爷早就给过赏钱,王爷出手大方至极,老奴几人再不敢多拿,老奴几人差事已成,只祝王爷和侯爷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这就告退回宫复命了。”

    说着便跪倒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而后起身退了出去,香书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四人走出去,这才一叹道,“王爷想的也太周到了,连赏钱都替咱们省了!”

    话音一落,不顾沈苏姀面上的怔愣神色赞叹道,“侯爷往常不爱这些发式,今日一梳起来,整个人当真是……当真是有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的气派啦!”

    想了半晌未相出个合适的词,香书竟连母仪天下这样的话都说出口了,说出来便觉不妥,左右见无外人才一笑,满是诚恳的道,“侯爷如此,必定会让王爷惊艳的!”

    周围人的目光足以能说明一切,沈苏姀从前对自己的样貌丑美也并不十分上心,可这会子心底的紧张感忽然又生出,看着镜子里云鬓高耸环佩锦绣的自己有些恍惚又有些期待,却又连期待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正怔神之间,外头忽然响起一声高喝,“二公主驾到——”

    沈苏姀眸色微亮,一转身便瞧见内室入口处闪进来一抹紫色的身影,嬴华庭满脸的淡笑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陡然扩大,而后便兴冲冲地跑到了她身前,“苏姀,没想到宫里出来的嬷嬷还真是有两下子,分明是你,却又分明不是你,七哥要娶到这世上最美的女子了!”

    嬴华庭面色尚可,精神似乎也不错,沈苏姀挥退旁的侍婢请嬴华庭坐在自己身边,只有些疑惑的问她,“公主怎么能出宫了?”

    嬴华庭朗声一笑,“你和七哥大婚我怎么能不出宫!我当然要来送你出阁啊!父皇这几日生病了,他是不想我乱跑的,可那些人不敢对我用强,然后我就偷跑出来啦!”

    进门第一句话还算正常,可说到这里沈苏姀才认定她身上的鹣鲽引半分都没有解,眸色一深,沈苏姀握住她的手道,“你来送我我当然开心,可公主这样偷跑出来也不好,待会子我出了府之后公主要乖乖回宫可好?”

第988章 大婚!大婚!(6)

    嬴纵抬手抚了抚她的面颊,忽的倾身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才道,“未曾。”

    话音落定便起身坐到了她的对面,两人身前隔着一道案几,案几之上摆着俎、敦、笾豆并着酒壶和爵卺之物,沈苏姀细细看过去心中恍然,时下婚仪都遂了后秦之制,喜服盖头拜堂合卺方是正礼,而此刻摆在自己面前的这些物事,却是遵从了上古之时的秦国礼制,是为共牢合卺,和眼下的婚礼相比,却是代替了拜堂一节,沈苏姀心头一动,有些明白过来。

    晃神之间,嬴纵已为她布菜,“今日在外的时间略长,可饿了?”

    古秦人信奉神明,眼下难道不是先祭天?

    沈苏姀心中疑惑一闪而逝,却知道嬴纵今日必定是随性随心了,当下便摇了摇头,“倒是不饿,早间已被大哥和香词交代多吃了早膳。”

    嬴纵点头,抬手便将二人面前爵卺满上,而后对她道,“合卺酒喝下,方才是礼成。”

    沈苏姀闻言便也将那爵卺端起,与他一碰,两人互相绕过对方臂弯交杯饮下,酒盏一落,嬴纵看着沈苏姀的目光一时灼烫不已,沈苏姀亦跟着唇角高扬,嬴纵看了她一瞬才起身,将那桌案从床榻之上撤下,抬手将她揽在了怀中,仔仔细细的盯着她今日的模样看,浑似看不够一般,沈苏姀却眉头一皱苦笑道,“这发髻太重,加之金钗等物,我现在脖子都要断了!”

    嬴纵忽然朗笑起来,一把扣住她后颈将唇压上去,一阵细吻够了方才将她放开,抚了抚她红润水盈的唇瓣抵着她的额一叹,“阿姀……”

    他的声音黯哑至极,沈苏姀双颊绯红,只以为他想这个时候就……正这般做想,嬴纵却忽然将她抱了起来,“让本王为爱妃解发……”

    说话间已将她抱到了妆台之前,抬手将她发髻上的饰物尽数取下,而后才将她的发髻打散,墨发披肩,嫁衣似火,眉间朱砂一点,她整个人简直美得动人心魄,嬴纵弯腰下来将下颌放在她肩窝,忽的道,“叫一声夫君来……”

    沈苏姀看着镜中的面容眸色一柔,轻声一唤,“夫君——”

    话音刚落,他已探身转头将她吻了住,沈苏姀红着脸趴在他胸前轻喘,稍稍一缓方才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去,亦不顾心中羞窘连着唤道,“夫君……夫君……”

    嬴纵朗笑着将她揉在了怀中,转头将唇印在了她颈子上,某一刻双眸一转盯着她道,“时辰尚早,我叫人传膳来,无论多少要用些,待会子还有喜宴,你等我……”

    沈苏姀点点头,“你是不是也未用什么?”

    嬴纵笑着点点头,沈苏姀便道,“晚上少不得要喝酒,怎可空着肚子。”

    说着便放开嬴纵,想要自己走到外间去,还未走出两步却被嬴纵一把拉住,沈苏姀疑惑的看着嬴纵,嬴纵便笑上前抚了抚她的面颊,“这模样,可莫要出去叫别个看见了。”

    沈苏姀双眸一睁面上一红,嬴纵已笑着走了出去。

    再回来之时便见香词在后面跟着,手中端着简单的饭食,将饭食摆在临窗的榻上便走了出去,沈苏姀见状上前为嬴纵布筷,嬴纵站在她身后,忽然深吸口气上前将她揽了住,而后俯身在她颈边轻嗅起来,沈苏姀被他这动作弄得浑身轻颤,笑起来,“做什么?”

    嬴纵叹了口气,“不想吃那些……”

    沈苏姀直起身子抚了抚他的手,“那想吃什么?”

    嬴纵听着这话骤然低笑出声,意味不明的在她颈侧咬了一口,沈苏姀一愣,当即明白过来他想吃什么,面色立刻一红,抿了抿唇才嗔斥道,“不吃也要吃!”

    嬴纵点头应是,又在她颊上吻了吻才将她放了,沈苏姀面上染上了两分红霞和嬴纵相对而坐,嬴纵果真是饿了,沈苏姀用了几口便没了胃口只看着他吃,嬴纵见她这般也不再劝她,只边吃边道,“估摸着在外头待得时间不会短,你一人怕是要无趣。”

    沈苏姀撑着腮想了想,问,“煜王可到了?他若是到了桑榆也会到,就叫桑榆来陪我说说话吧,我喜欢她的性子……”

    嬴纵看了她一眼,“好,待会便去吩咐。”

    沈苏姀点点头,眼看着嬴纵刚吃完外头便响起脚步声,香词停留在入口处道,“王爷,宁世子来请您呢,说喜宴已经快开始了……”

    外头天色还未黑,嬴纵见状眉头微蹙,“他倒是来的巧。”

    沈苏姀闻言一笑,见他下的地来便上前替他理了理衣襟,而后才叮嘱似的道,“若是可以便在酒盏里头做些手脚,可莫要被他们灌醉了,今日喝的可不是百花酿。”

    嬴纵闻言一笑,拥着她吻了片刻方才放开她走了出去,沈苏姀将他送出外室,站在这殿中也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笑闹声,沈苏姀面色虽柔,脸上的笑意却是一淡,独自返身回内室,香词正在收拾适才的盘盏,沈苏姀便至一旁坐着道,“去准备些安神茶来。”

    香词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殿外传来香词的声音,“主子,桑榆姑娘来了!”

    内室之中沈苏姀眸色微亮,笑道,“快请——”

    沈苏姀起身迎出去两步,而后便看到桑榆一身黛青色宫裙站在内室入口,见到她出现双眸一亮一时连行礼都忘了,沈苏姀便上前拉着她的手道,“本该让你在外头的,可我一个人实在是无聊的紧,这才叫秦王喊你进来陪我说说话儿。”

    桑榆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这是桑榆的福分。”

    沈苏姀笑着拉她到榻边落座,香词便上前为两人上茶,沈苏姀看着她道,“煜王这几日可好吗?那一日回去可有难受?秦王还担心他有什么不妥……”

    桑榆赶忙道,“煜王这几日都在军中忙,没什么不好的,那日回去便睡了,无碍的。”

    沈苏姀便点头,“有你照看着,煜王也不会出岔子。”

    桑榆闻言面色微微一红,垂下眸子去喝茶。

    沈苏姀见状心头一动,“你眼下可明白煜王对你的心意了?”

第989章 大婚!大婚!(7)

    桑榆听着这话面色更是绯红一片,诺诺不能言,恨不能将脸埋到那茶盏里头去,沈苏姀见状大笑开来,“你若是开窍,煜王还要谢我,今儿我将你叫来也不算对不起他了!”

    桑榆听着此话忙道,“王爷不会介意的,早前王爷本是打算来见见侯爷的,可秦王好似不喜欢旁的人来见您,王爷这才没由来,桑榆过来也是替王爷尽心的,侯爷今日可真好看,也难怪秦王不让别人来看你,今日来了好多桑榆听过名头却不认识的人,感觉整个大秦朝的文武百官都来了,桑榆想着秦王今夜怕是要喝醉呢。”

    桑榆说着话,沈苏姀淡笑着点头,“秦王早间不喜交际,这一下自然来的人多。”

    说着又看了看外头将黑未黑的天色道,“煜王可有交代你何时回去?”

    桑榆放下茶盏道,“说是过来陪侯爷半个时辰便去寻他便是。”

    沈苏姀点点头,看着桑榆忽然道,“怎么瞧你面色不好,可是没有睡好?”

    桑榆听着这话面色微变,昨夜的确是没有睡好,可是也不知怎地坐了一会子脑袋已是晕晕沉沉的了,眼皮重重的,好似随时都会落下来似得,沈苏姀见她如此便揶揄起来,“你不必在我面前害羞,我明白的,我瞧你这般委实不太好,你若实在是困,我让人带你去旁边的偏殿里头小憩一会儿可好?”

    桑榆赶忙摇头,“桑榆不敢……”

    沈苏姀面上露出嗔怪之意,“这有何不敢,我叫他们半个时辰之后叫你便是了,我眼下也有点儿困,秦王不知何时回来,我亦打算浅眠一会儿呢。”

    桑榆脑袋沉沉,已有些支持不住,又怕在沈苏姀面前出丑,听到这话当即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那桑榆就失礼了……”

    沈苏姀笑着点头,而后唤来香词带桑榆下去小憩,见桑榆被带走,沈苏姀眼底现出两分微光来,扫了那桑榆适才喝过的茶盏一眼双眸微闭,再睁开之时眼底已是清亮一片,转头看去,王府之中已经亮起了灿然的灯火,一片灯火通明,和乐喜庆至极,远远地还有觥筹交错的声音传来,沈苏姀独自静坐片刻,忽然起身从早前送入这房中的箱子里拿出了一盒香粉来,将香粉倒入那鹤首青铜炉之中点燃,不多时屋子里便有了一股子辛夷清香,又过了一会儿,香词进的内室来道,“主子,桑榆姑娘已经睡熟了,无人看到。”

    沈苏姀点点头,“叫个人守着,子时之后再去叫醒她。”

    香词点头,又转身走了出去。

    沈苏姀独自坐在榻边,画着新娘盛妆的面容上心事重重。

    夜色从淡转浓似乎只是一瞬之间,沈苏姀再看向外头之时便发现夜色已经如泼墨一般,白日里虽是晴天,晚间却无星子,一片漆黑的夜空仿佛一个巨大的幕布遮在世人的头顶,严丝密缝不透半点儿光亮,许久之后,香词又进来道,“主子,外头的喜宴还未完,适才煜王已经派人来寻桑榆姑娘了,属下照主子的吩咐说桑榆姑娘已经走了。”

    沈苏姀点点头,又问,“秦王如何了?”

    香词默了默,“秦王今夜十分高兴,前来敬酒的宾客他都来者不拒。”

    沈苏姀攥了攥拳头,眸色暗了下来,香词见她没有吩咐,静静退了下去。

    沈苏姀抱膝坐在榻上,不知等了多久才听到外头传来了人声,什么都来不及想的走到外殿去,赫然看到嬴纵被人扶着走到了殿门口,沈苏姀赶忙走到门口,这才看到是宁天流扶着嬴纵,见她忽然红衣墨发的出现,嬴纵眉头一扬当即将她揽入了怀中,只是身形略有些不稳的压着她道,“你怎么出来了,我来看看你待会子还要再去呢……”

    沈苏姀心中一叹好好地扶住他,一边抚着他的背脊一转头顿时对上宁天流的眸子,那双风华流转的眸子是一片沈苏姀看不懂的深邃,她只抱歉的道,“他这样必定不能再出去了,也不知外面如何了,今夜便劳烦世子了……”

    宁天流笑的玉树临风,道,“你放心,外面自有我,倒是他今夜委实高兴,来者不拒的闹成了这般,外头那些人素来觉得他不近人情高傲的很,这会倒是大开眼界。”

    嬴纵整个人已将沈苏姀熊抱了住,脑袋搁在她肩窝,沈苏姀面上微微一红,见宁天流面色如常方才没有生出羞窘来,只道,“那就拜托世子了……”

    话音刚落,嬴纵已迷迷糊糊抱着她朝内室去,两人一晃便消失在了门口,香词站在门外,见状将门掩了上,对宁天流恭敬的躬身,语声清冷道,“世子请回吧。”

    眼底闪过两分机锋,宁天流打量了这个谦卑的侍女两眼方才转身,白衫若雪,那俊挺的背影更是一瞬之间若月光一般清冷。

    却说嬴纵哪怕喝醉了也比沈苏姀的力气大,一路将沈苏姀抱在怀中直直朝床榻而去,二话不说便将她压在了身下,然后才双眸略有迷离的盯着她的面容仔细的看仔细的描画,沈苏姀皱着眉抓住他作乱的手,“不是说好的不能喝醉了?你怎地来者不拒呢!”

    嬴纵凤眸半眯,眼尾因为笑意微微上挑,冷峻尽数散去,整个人都变得温暖且魅惑,他倾身吻她一下才笑道,“今生所愿已成,你说我该不该高不高兴?他们吉利话说得好,本王高兴,便一一都喝了,我其实没醉,只是念着你才早早退了场。”

    沈苏姀眼底闪过两分无奈,摸了摸他的脸道,“好好好,你高兴你没醉,那你能不能先起来我去打水来给你洗洗脸呢?酒气熏天的,你那些部将莫不是都喝醉了?”

    嬴纵眉头一扬,“他们?!他们都还在禁酒令里呢!”

    沈苏姀愕然,在今夜这等场合被下了禁酒令?!

    替那些天狼军兵将们苦笑一瞬,沈苏姀本想从嬴纵身下退出来,谁料他却猛地一把将她抱紧了,口中低低道,“我不起来,我若起来你便要走……”

    沈苏姀推他的动作一顿,眸色暗淡下来,嬴纵便又将唇凑到她颈侧去,“当真很难闻吗?真的酒气熏天吗?好大的胆子,你竟敢嫌弃你夫君……”

第997章 大婚!大婚!(15)

    箭雨纷纷,沈苏姀亦拔出长生剑一边抵挡一边朝一旁退去,孟南柯等人速度的朝她靠拢过来,见她面色如常方才放下心来,孟南柯还是犹豫问道,“小苏……”

    嬴纵一边退他身后的士兵已重重上前将他护卫在了身后,眼见得他退到安全之地,沈苏姀深深的呼出口气去,看着孟南柯道,“计划不变”

    话语落定才有时间去看着忽然而来的箭雨,这一看才发现成四方形的包围圈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了一面,正是沈苏姀适才背对的那一方,沈苏姀眉头一皱,沐萧和沐沉也是对视一眼,沐沉思忖一瞬更是道,“主子,不知是谁在和秦王对峙,这四周都是秦王的兵马,他必不会出岔子,此刻是咱们离开最好的机会,若是不走……只怕再走不了!”

    包围圈已经被撕开,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两处人马相聚数十丈,沈苏姀回头扫了一眼嬴纵那一方,果然见他身后又有许多人影倾巢而出,深吸口气,沈苏姀银牙一咬低喝一声,“走!”

    话音落定,已一马当先朝那被撕破的包围圈一角疾驰而去,远处的嬴纵见状眉头狠皱,当即挥起马鞭欲追,然而此刻箭雨未停,身边护着他的士兵皆有死伤,前后左右的自己人将他更紧的围住,他竟然是被自己人困住了手脚!

    眼见得沈苏姀一行人要走,嬴纵这边更有许多不知情的人将箭头对准了她们,嬴纵眸光一凝,大喝一声,“不许放箭!”

    话音落定,周遭人当即收回了弓箭,容冽的身影一闪而出道,“主子,人是从东北方向来的,箭雨虽然密集可人数却不多,不知是谁派来的……”

    容冽在出现变故的那一刹已经去打探,此刻话音一落嬴纵已道,“东面的人都撤掉,北面和南面的人扩大包围圈,把人放进来之后再打,剩下的人,和本王走!”

    话音落定,周遭众人终于散了开!

    嬴纵盯着沈苏姀离开的方向跃马而出,如离弦之箭一般追了上去!

    却说沈苏姀一行人刚走出包围圈不久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因为在仅仅和她们隔了一道密林的另一条小道之上,似乎有一行人马在和她们一样疾驰,却又肯定不会是嬴纵,难道是嬴纵另外安排的人?沈苏姀心中忐忑,正要下令加快马速,忽然发现这两条道竟然都是汇合到一条路上的,密林那边的人不知是谁,可身后却是有嬴纵布下的天罗地网,沈苏姀眯了眯眸子,道出一声“做好准备”便加快马速朝前冲了过去!

    眼看着两股子人马即将冲上一条道,沈苏姀手中的长生剑当即抽出,几乎在和对方那一路人相遇的刹那便已挥剑而出,一道寒光一闪而逝,却映出了一张沈苏姀怎么也想不到的脸,对方显然没想到甫一遭遇迎接他的会是一道剑光,吓得大叫一声猛地勒了马!

    “苏苏啊苏苏,这么多日不见你怎么一见面就要杀我!”

    剑光从谢无咎身前险险而落,吓得他倒抽一口冷气,而后便是一通抱怨,沈苏姀本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人,可眼下听到这声音哪里还有认错的,眉头狠狠一皱,看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谢无咎沈苏姀心底涌起巨大的疑惑和不安,“你为何会在这里!”

    谢无咎今日里终于再度穿上了那骚包的大红色织锦大袍,听到这话那双桃花眼一眨道,“你还问我为何在这里,我当然是为了你啊!适才要不是我那一箭不偏不倚,怎么能逼得秦王放开你呢,眼下我的人还在后头牵着秦王,咱们要快些走才好,否则被追上来秦王只怕会杀了我,苏苏,前头有一处捷径,秦王他们绝对追不上来!快和我走!”

    谢无咎说完便要挥鞭,转头一看却见沈苏姀未动,而她们身后,震天裂地的马蹄声已经响了起来,谢无咎无奈的一叹,“好好好,你又要不信我了!我说了只是带你们甩掉秦王他们,等甩掉了你再怀疑我好不好?现在再拖下去会死人啦!”

    身后的马蹄声的确已经迫在眉睫,沈苏姀不再耽误,低喝一声,“带路!”

    谢无咎闻言欢呼一声,当先朝前御马而去,沈苏姀等人跟着,却是跟着谢无咎一起来的十多个人断后,一行人在小道之上疾驰,孟南柯等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半路杀出来一个帮手,他们并不认识谢无咎,眼下自然全都听沈苏姀的!

    却说谢无咎带着她们疾驰一瞬便有淙淙的流水声响了起来,不多时,那流水声竟然越来越大,隐隐有急湍飞流之势,谢无咎目的明确马速极快,一看便知身手极好,沈苏姀在后面跟着,心中虽然不是十分信任,可谢无咎早前也有类似助她的行为,每次她都不信谢无咎,结果谢无咎倒也没有帮过倒忙,心中如此做想,沈苏姀便暂且不怀疑他的紧跟着。

    不多时,一行人走到了一座铁索桥前,谢无咎减了马速打马而上,沈苏姀诸人也都如此减了马速跟上,铁索桥略长,足有十三四丈的距离,谢无咎过了铁索桥之后便慢慢悠悠的在那一处急湍岸边慢行,再也没了刚才的着急,待一行人都走了过来,沈苏姀一抬眸却见桥那边还留着一个谢无咎的人,那人没有过来的打算,只举剑便砍,没几下只听到铁链哗啦哗啦几声脆响,而后整个结实非常的铁索桥便朝沈苏姀这边荡了过来!

    ——竟是毁了这一座桥!

    谢无咎见状对对面那人打了个手势,那人当即御马朝前疾驰而去,一瞬便没入了夜色之中,谢无咎这才转头看着沈苏姀,骄傲的道,“苏苏,如何?眼下可是断了秦王的后路,他便是武功再高也是飞不过来的,这下你可放心了?!”

    沈苏姀运极目力去看,这才发现适才众人走过的居然是一条极宽山涧,她们一路疾驰,不知不觉竟然缓缓爬了一截山坡,而这山涧在半山腰上,宽有十多丈,底下的飞流急湍亦足有十多丈高,又有早日积雪,除非是神仙,否则再高的武功也飞不过来!

    心知嬴纵当真是再无法追过来,沈苏姀心底并没有高兴,反而生出了一股子巨大的哀戚,仿佛她从秦王府离开的那一刹,这一回,当真是诀别了吧……

第998章 初入西楚,诡异浮屠!(1)

    蹄声若奔,沈苏姀诸人看到嬴纵当首领着数百人朝这边追了过来,待追到了那索桥之处才发现索桥已经被人砍断,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嬴纵寒冰一样的目光针尖一般的落在她的身上,沈苏姀心头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然而他和她之间横着的却有比这山涧更为可怕的东西,沈苏姀深吸两口气,豁然转身不去看对岸,“咱们走吧,尽快,否则又有麻烦!”

    话音落定,一旁的谢无咎却轻松愉快的笑了起来,“苏苏放心,咱们不会有麻烦了,有麻烦的是大秦,咱们大可逍遥自在的往南边去了……”

    沈苏姀闻言眉头微蹙,“大秦有何麻烦?”

    谢无咎神秘一笑,“你们还不知吧,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西北的五百里加急折子刚送到了宫中,西楚十万大军濒临城下了,你们说大秦是不是有麻烦了?!”

    沈苏姀先还没反应过来,冷了一瞬才豁然睁眸,“你说谁兵临城下?!”

    谢无咎挑眉,“西楚啊!就是早前内乱频频的西楚!这一回是盯上大秦了呢!”

    沈苏姀深吸两口气,当即看向了在一旁的沐沉,语声切切道,“沐沉,这是怎么回事!大秦西北紧邻浮屠城,倘若西楚对大秦西北用兵要么是浮屠城要么就是浮屠城已经被灭了,你快给我一个解释!是不是沈君心在捣鬼?!”

    沐沉面色微白,面上带着苦笑,听到这话再不能躲,当即打马上前,而后从袖中掏出了一份信来递给了沈苏姀,“主子,这是小世子给您的信,他说您看了信就知道了。”

    此话一落,便算是默认了此事出自他沈君心之手,沈苏姀恨得咬牙切齿,这边厢沐萧已点亮了火折子,沈苏姀借着那灯火迅速的将信打开看了一遍,而后咬牙切齿更甚,猛地将那信笺纸一攥,狠笑着叹道,“好一份大礼,好你个沈君心!”

    说着话便扫了沐沉一眼,沐沉垂着眸一副自知有错的表情不敢和她对视,沈苏姀深吸口气,忽然再度转身看向了山涧对岸,嬴纵未走,不仅未走,那目光根本就不曾从她身上移开半分,两人的目光在夜色之中短兵相接,是恨是痛是怒是怜谁也分不清!

    某一刻,忽见一个身着天狼军铠甲的人从远处御马到了嬴纵马前,而后翻身而下拜倒,对着嬴纵说了几句什么,嬴纵久久未动的身形忽然一震,看了来人一眼,再看向沈苏姀之时眸光便更为的深重不可言喻,又看了她一瞬,嬴纵忽然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谢无咎见对面情状笑开,“看来秦王也知道西楚的乱子了!”

    沈苏姀闻言深吸口气,亦调转马头挥鞭加快了座下马速。

    沈苏姀和嬴纵隔着一道山涧并驾齐驱,分明是谁也不让谁,却又像谁也不舍谁!

    谢无咎只当没看见这二人之间的暗涌,见状又笑着凑上去道,“苏苏,从这里去南边你们是走水路还是走陆路呢,咱们同行吧!我不当这破官了,没意思,看在我今日救了你的份上你就让我和你去闯江湖如何?苏苏苏苏?!”

    沈苏姀的目光从对面移向前路,忽然道,“我不去南边……”

    话音一落,整个队伍都是一默,早前分明定好了去岭南,沈苏姀怎么能说不去南边呢,谢无咎也察觉出气氛不对,连忙问一句,“那你要去何处?!”

    沈苏姀深吸口气,语声一瞬间危险万分。

    “去!西!楚!”

    (本卷终)

    寒冬腊月,风雪呼号,一路往西天气不仅没有好转气候反而更为恶劣,眼看着似乎又有一场风雪要落下,雪白狐裘斗篷加身的沈苏姀面色不由更为冷峻,马鞭急挥,绝影撒着蹄子狂奔,然而因为长途跋涉的缘故此刻它稍稍显得体力不济,某一刻,一直缀在她身后的沐沉忽然打马上前,指着前方隐隐约约的一处灰褐色影子道,“主子,前面便是浮屠城了!”

    沈苏姀冷峻的面色稍稍一凝,漆黑的双眸之中顿时生出两分寒意来,浅浅呼出口气问,“沈君心还是没有消息送出来?敢大着胆子写那封信,怎么又做了缩头乌龟!”

    听见这凛冽的语声沐沉只得苦笑,“属下也没想到小世子会用这等法子让主子来西楚。”

    沈苏姀冷笑一声,“他到底有没有送消息给你?!”

    沐沉闻言苦笑更甚,“属下不敢骗主子,这一路上属下送回浮屠城的消息都没有回复。”

    沈苏姀闻言深吸口气,又问,“那十万兵马呢?!”

    沐沉摇摇头一叹,“还未撤回……”

    沈苏姀咬了咬牙,看着前头浮屠城的影子语声森寒,“待会子可莫怪我下重手!”

    话音落定,沐沉森森然一抖,沈苏姀再不多说,当即挥鞭疾驰而出!

    莫怪沈苏姀生气,只因为她此生第一次被人威胁了!

    而威胁的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沈君心!

    沈君心离开半年,身份有变胆量也随之见长,竟然敢在那信中说着十万兵马乃是为她而发,若她能在半月之内来西楚他才会下令退兵……

    两国交战非同小可,竟然被他如此视作儿戏!可笑!当真可笑!

    更可笑的是,她竟然就这么来了!

    看着前头已经越来越清楚的巍峨城楼,沈苏姀下定决心这一次一定要剥了那厮的皮!

    眼看着距离那浮图城一里不到了,沈苏姀这才停下来去看身后跟着的一行人,她来西楚也就算了,却委实是拖家带口的来,本来只打算她一人到西楚,可想来想去沈苏姀也觉得苏瑾的身份不当留在大秦,干脆做了决定连苏瑾也一起带来,苏瑾既然跟来,凌霄自然陪着,只是谢无咎竟也跟了过来,至于孟南柯和嬴华庭,自然更不消说了!

    为了加快速度,整个队伍之中只有一辆马车,驾车的乃是凌霄,待那马车走近沈苏姀方才打马上前,看着凌霄问一句,“她如何了?”

    凌霄望她一眼,“暂时无碍。”

    沈苏姀点点头松出口气,转头望了前头的城池一眼道,“到了城里就好了。”

第1000章 浮屠叛将,身陷囹圄!(1)

    眉心一跳,沈苏姀心底大呼不妙!

    “把他们给本将围起来!”

    猛然一声大喝,尚未等沈苏姀几人反应过来便有两列银甲军朝她们一行人冲了过来,前后左右团团围住,长戟尖利的寒刃直逼几人之前,沐萧和香词面色一变便要拔剑,却被沈苏姀一个眼神止了住,谢无咎眉头一挑面上生出几分兴味,队伍最后的孟南柯和嬴华庭也当即面色大变,唯有沈苏姀一人独坐绝影背脊之上,八风不动,坦然无波!

    那身着银甲的首领走过来第一眼便看向了泰然无波的沈苏姀,沈苏姀平静的与之对视,面上看不出半分惶然,那首领皱了皱眉,眸光一转看向了沈苏姀身边的沐沉,而后眸光微寒的朝沐沉一拱手,口中冷冷道,“先生让我们好找啊!”

    变故来的这样快,且明显这些人都是冲着沐沉来的,到了此时,沈苏姀几人不必多想便明白城中必定是出现了变故,再加上这么多日以来沈君心对沐沉送的消息全无回应,似乎一切都已经不言而喻,沐沉并不认识这位对他拱手相拜之人,只是看了他片刻方才看向四周围着众人的士兵,“不知刘将军如此大费周章是要何为呢?”

    话音落下,那头领笑了笑,“先生睿智,我家将军要见先生,请先生入城吧。”

    微微一顿,又看向了沈苏姀等人,“不知这几位是……”

    “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将军要见的是我,不干旁人之事。”

    沐沉冷冷一语,那首领却摇头一笑,“既然是先生的朋友,自然是一起请入城中去,将军眼下正在上阳宫等着先生,请先生和诸位虽本将来吧!”

    话音落下,已是一副不能不走的架势,沐沉眼角的余光看向沈苏姀几人,显然是有些担忧,却不想沈苏姀这边却朗然一笑,“真是想不到头一遭来浮屠城竟然能见到大名鼎鼎的紫罗营刘将军,荣幸之至,请在前带路吧!”

    那紫罗营头领大抵没想到沈苏姀一个女子如此爽利,愣了愣方才满意一笑,大手一挥,拦在众人之前的士兵呼啦啦的让在了一旁,沈苏姀笑了笑,转头看向身边的沐沉,“上阳宫之名早有耳闻,心向往之多日,先生,在前带路吧——”

    沐沉得令,面上闪过两分犹疑之色,这才点了点头御马朝前而去,后面诸人心中虽明此去乃是生死难卜,却还是都跟了上去,银甲军跟在整个队伍最后,看似像是护送,实则乃是挟制,沐沉在前沈苏姀在后,甫一入了城门便发现了城中的诡异。

    街市繁华如旧,却有银甲军们来回巡视,周遭的百姓们更是诚惶诚恐面有凝色,繁华的街景因为这气氛的诡异无端变得有些沉重而压抑,显然,这城中发生了什么了不得之事!

    沈苏姀将这一切收入眼底,打马上前两步,口中低低道,“眼下浮屠城尽在这紫罗营手中了,看他四处寻你却又并非格杀,恐怕存着求才之心。”

    沈苏姀话语落定,沐沉已经有两分明白,刚点了点头那后面的银甲首领已经打马上前,目光从他们二人身上扫过,一副戒备且探究的模样,沐沉容色冷凝不语,沈苏姀面上却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意,四处打量着这座城池,眼底多有赞叹。

    那银甲首领看了她几眼,只跟在两人不远处盯着再不言语。

    浮屠城比沈苏姀想象之中的更为繁华,虽然比不得君临,却也有一个王邑该有的样子,或许是靠近大秦的关系,风土人情和大秦倒有几分相似,少了大秦的粗狂大气,多了几分南国的风雅精致,间或还能看到些身着奇装异服的异族人来回,民风倒是比大秦更为包容博大,一行人往前走了两刻钟,终于看到了一座平地而起的巍峨宫阁,赫赫有名的上阳宫便是此处了,看着远处重兵守卫的宫门,那银甲首领打马而上,一气儿到了宫门之前,低低说了几声什么,便又回来道,“将军在宫中等着先生,请先生入宫。”

    沐沉打马上前,看了那城楼上的卫兵几眼道,“世子在何处?”

    那头领面上生出几分暗色,一笑道,“先生先入宫吧。”

    沐沉闻言再不多问,马鞭扬起朝宫门而去,沈苏姀面上笑意盎然,分毫不觉眼下情状如何紧迫,不出片刻,一行人已徐徐入了宫门,上阳宫乃是仿照望京帝宫而建,和大秦皇宫也不过是大同小异,绕着宫道走了小半刻,一行人在一处殿阁之前停了下来。

    “将军在殿中,请先生进去见将军吧,至于诸位,请在此等候。”

    那首领翻身下马来抬手相请,前后左右的银甲军没有半分退让,分明是一副挟持的模样,沐沉眉头一簇看向沈苏姀,沈苏姀便笑着看向那首领,“这位将军,难道只请他一人吗?在下早就知道刘将军大名,不知可否结交一二?”

    那首领看着沈苏姀的目光之中便带上了两分不以为然,冷哼了一声方才看向沐沉,“先生快请吧,莫让将军等急了……”

    沐沉眉头一扬,看定了那首领,“既然你们将我的朋友请了来,便该奉为上宾,眼下这一副人质模样却是为何?”

    那首领眼底终于现出两分不耐烦,“先生若是不会自己走,本将可要令人帮先生走了!”

    话音落下,沐沉仍然不为所动,那头领见状眉头一横,对最有几人使了个眼色,当即便有十多人上前来要拿沐沉,沐沉眸光一冷,“噌”的一声抽出腰间长剑,只见剑光一闪,当即便有两个士兵闷哼一声痛苦倒地,血腥味骤然溢出,周遭的士兵俱是面色一变,那首领见状更为愤怒,大吼一声便拔了刀,“好大的胆子!竟敢在上阳宫里撒野!将军要见你是给你几分薄面,如此不识抬举,就不要怪本将不留情面——”

    话音落定,银环大刀已经举起,“哐啷”两声刀风凌厉的朝沐沉头顶挥了过来,沐沉眯眸迎上,刀剑相击之间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眼看着便要打起来,那大殿门中忽然走出个十分壮实威猛的高大男子,眸光如剑的扫过来,大喝一声,“住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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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226/ 第一时间欣赏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最新章节! 作者:步月浅妆所写的《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为转载作品,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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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铁血彪悍扮男人,赤胆忠心报家国,结局是——家破人亡!
今生,沈苏姀的宗旨是——贤良淑德做闺秀,不忠不义为奸佞,碎尸万段报大仇!
侯门里云淡风轻受排挤,转眼拿下家主之位~
后宫中不争不抢打酱油,荣华富贵送上门——
朝堂上安分守己当路人,一不小心……篡了王侯之权……
那厮是天家战神,常爱滥杀无辜,最喜诛人九族!
权势滔天的他万物入不得眼,偏偏对她死不放手——
从来沉稳淡定的沈苏姀终于炸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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