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TXT下载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全文阅读

作者:步月浅妆     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txt下载     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59章 血债血偿,她的打算!

    嬴纵唇角一沉,沈苏姀又道,“倒是新娘子未曾看见脸,想必极美。”

    嬴纵便似笑非笑的瞧着她,“再美,不及你万一。”

    沈苏姀听着这咬牙切齿的话笑意更深,却是不言不语的和他进了内室,嬴纵见她不为所动的样子正有些沉郁的没有法子,沈苏姀却转身拿出了一道布尺来,走至他身边,量肩量腰量臂……嬴纵心头一动眼底大亮,忍不住将她搂在怀中,“彧儿……”

    新娘子虽然被接走,沈府的婚宴却是从中午持续到了晚上,觥筹交错热闹纷呈,幸而伽南馆位置偏僻才免过了一劫,夜间嬴纵如愿留宿沈府,为了白日里那话忍不住好好磨了她一番,可结果却是叫他一身火无处发泄,生生忍了半夜,待第二日清晨醒来,沈苏姀极少见的比他先起了床,嬴纵更衣出门去寻沈苏姀,刚走出厅门便看到容冽冷着脸站在外头,见他出来立刻迎了上来,嬴纵心底闪过不详的预感,眸一沉,“出了何事?”

    容冽肃容道,“西岐驰被人从刑部的死囚牢房之中劫了出去。”

    话音落定,嬴纵的眸色立时暗了下来,却不想容冽接着道,“刑部天快亮之时发现人不见了,却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又将人找到了……”

    嬴纵狭眸,容冽抿了抿唇才道,“人被抽筋剥皮挂在了天圣门的城楼上。”

    周身气势一沉,嬴纵几乎是下意识便朝着院子里扫视一圈,容冽仿佛知道他所想,语声低低道,“侯爷一早就起来去了书房,主子……”

    话未说完,眼前人已不见,容冽一叹,眼底生出两分担忧。

    嬴纵推开书房之门时只看到沈苏姀容颜静好只着了一件薄衫站在书案之后临帖,他下意识的松了口气,这边厢沈苏姀抬头,平静的笑看他一眼,“起来了?”

    嬴纵定了定神跨步进门,唇角带笑的走至她身边,抬手替她将耳边的散发撩起,口中一叹道,“今日为何起的这样早,又只披了件小衫,当心染了风——”

    嬴纵一边说话目光一边不经意的扫向了沈苏姀身前的书案,本以为她所临当是那一副名家之真迹,却不想那上好的宣纸之上狼毫泼墨,竟是她前世那疏狂肃杀之字,而让嬴纵震惊的却还不止于此,此时此刻,那纸上写着一篇触目惊心力透纸背的长文。

    “昭武帝三十五年八月十四,时近中元,苏氏五子,谨备礼仪:西岐血躯,申屠魂命,并窦阀全族七十二口尸身,奉祭先父在天亡灵……”

    力透纸背的大字浓墨肃杀,竟然是一篇祭文,嬴纵站在沈苏姀身侧,手还落在她颊上,指尖是她细软的发丝,一垂眸就能看到她面上恬然的笑意,那刚刚放松了的心绪顿时绷紧,一股子凉意从指尖传来,嬴纵深瞳一缩,落在她脸侧的手就那般顿了住。

    察觉到他的异样沈苏姀没有一点儿意外,只继续写着那祭文又道,“这么多年我从未写过祭文,只因总觉得还不到时候,今日乃是第一篇。”

    将那的发丝撩至她耳后,嬴纵的手缓缓垂了下来,问,“那西岐驰……”

    沈苏姀淡笑,“你当知道军中对付奸细和通敌者的法子,窦准和申屠致便算是便宜了他们,就由西岐驰代劳了吧,眼下这三家都已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我总算可以写祭文奉祭父亲和母亲,明日便是中元节,我欲至永济寺为父亲和母亲供奉一盏长明灯,你觉得如何?”

    沈苏姀手下行云流水不停,一片祭文洋洋洒洒而出,显见的在她心中酝酿已久,她说着话,语气平静,唇角带着恬静的笑意,嬴纵定定的看着她,待她写完一行直起身子重新润墨之时才将她的手臂一把抓了住,沈苏姀转眸看着他,见他眸色沉凝似乎有些不虞眼底露出疑惑的神色,嬴纵抿了抿唇,沉沉的问,“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沈苏姀被他抓着,再写不成,索性放下了笔,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好笑,“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你怎的这样问?难道你觉得我这样做的不对?”

    嬴纵握着她的手微微使了力,又问了一遍,“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沈苏姀被他问的哭笑不得,“你怎么了?我怎会不知我在做什么……”

    嬴纵定定看着她,“你早前与说我,你要将此事放下,再不碰血腥,你让刑部封了苏阀案子的卷宗,你说你再不会纠察这个案子了!”

    沈苏姀听着他明显压抑的话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我的确说过。”

    嬴纵眉头一簇,似乎在问“你既然知道你说过为何眼下有这样行事”,沈苏姀看明白了他,眸光一转扫了扫二人站着的屋子,口中道,“我的确已经将此事放下,也当真让展狄封了卷宗,也再没打算继续上呈御前为苏阀讨回忠烈之名,这些话我说到做到了,我也说过我不会再碰血腥,那西岐驰被抽经剥皮乃是在昨夜,可昨夜我一直与你在一起,这些话我都没有违背,只不过我心底委实对苏阀和步天骑有愧,便想着,既然讨不回公道,那就只好血债血偿了,这法子更为利索些,早知道,当初回来君临我便当如此。”

    沈苏姀说的平淡,嬴纵眼底却酝起了沉怒,“原来,你对我所言,是这个意思……你并非是因为放弃了继续查下去才生出的这想法,这想法你早就有了……昨夜,是沐萧?”

    沈苏姀笑了笑算是默认,看了他一瞬又去拿那支笔,口中淡淡道,“就好像你为了贵妃娘娘一定会要西岐落败会让淑妃偿命一样,你深知我的性子,我以为你当明白我的心思。”

    见她又要开始落笔,嬴纵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前,腰身一攥将她转身抵在了书案边沿之上,另一只手将她手中之笔取下,“啪”一声扔在了砚台边上,沈苏姀的性子极好,见他如此粗鲁也不生气,只是好整以暇的等着他的下文,见她如此从容镇定,嬴纵墨蓝色的眸子怒意汹涌,“好,你要的血战血偿自然没什么不对,只是,为何要将西岐驰的尸身挂在天圣门城楼之上?如此胆大包天,你到底想如何?”

第863章 不速之客,帮她杀皇帝?(2)

    孟南柯深深看她一瞬,“看来,你尚未打定主意。”

    沈苏姀眉头微蹙抿唇不语,孟南柯看着那清冽的茶汤淡声道,“人都会遇到不知道该如何抉择的时候,其实根本不必自扰,因为老天爷或许早就注定了……”

    沈苏姀眉头一挑,“这话是何意?”

    孟南柯见她面色严肃不由得一笑,“小苏,你心中不信我,便是我说个明白你大抵也不会信,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沈苏姀唇角一抿,正要再问孟南柯却又道,“另外,我要扶持的人也并非是忠亲王。”

    沈苏姀思绪被这话一带,眉头立刻一皱,“不是忠亲王?”

    孟南柯点点头,“皇子们个个都身负帝家紫气,并非一定是忠亲王的。”

    沈苏姀眸光一凛,“不是忠亲王,难道你还念着嬴策?你既然能观天象断命格,自然知道嬴策被流放至北边军中还有没有机会回来君临,那他……”

    “嬴策并非昭武帝亲生子,或许能阻秦王之路,却难成大器。”孟南柯断了沈苏姀的猜测,摇了摇头道,“你适才猜我要借着从龙之功重振孟阀之势,这般猜测却是错了,孟阀和苏阀,包括窦阀申屠西岐在内,有哪一个不是毁于权利政治,我看的明白,又岂会费心费力重振孟阀为人臣为人奴仆最后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虽然看的明白,只是我和你一样,身负重担多年,不做点什么怎能甘心?”

    沈苏姀并不惊讶孟南柯知道嬴策的身世,看了孟南柯一瞬道,“你为何不能相助秦王?”

    孟南柯便有些失笑,“我若助他,你就会信我吗?”

    沈苏姀抿了抿唇,一个“信”字终是说不出口,孟南柯便摇摇头笑了,“看,哪怕我相助嬴纵你亦不会信我,何况并非一定助谁才好。”

    沈苏姀只觉孟南柯言语不详甚是疑惑,孟南柯看了看沈苏姀却又问,“事到如今,你依然如此为嬴纵考量,若是天玄宗中两人都相助与他,这大秦岂非已是他掌中之物?”

    沈苏姀看着孟南柯,眸光又冷了下来,浅吸了口气道,“适才你的话尚未说完,什么叫老天爷早就注定,你说的我就快知道了的事情又是什么事……”

    孟南柯深深看了沈苏姀一瞬,“你心中恨皇帝,却因为嬴纵下不去手,我猜,即便你杀光所有仇敌减轻心上负担,可当真和嬴纵大婚母仪天下,你这心中关于皇帝也还是放不下的,小苏,如果有人能帮你杀了皇帝,你心底岂不是要快活许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有这样的胆子……”

    沈苏姀墨瞳骤然一缩,看着孟南柯眼底满是不可置信,深吸几口气正要问个清楚,孟南柯唇角一沉忽然看向了沈苏姀身后,沈苏姀坐着的方向正背对着厅门,见他忽然望向自己身后立刻心底便是莫名一跳,转过身去,嬴纵面沉如水的站在厅门入口处看着他们!

    沈苏姀眉头微蹙站起身来,那边厢孟南柯面对着嬴纵森寒的目光却不动若山,扫了嬴纵一眼竟然端起了茶盏放在唇边,看似喝茶,却是语声放低了问她,“我猜他是为了昨夜之事而来,小苏,昨夜之事难道他不知?”

    孟南柯刻意压低了声音,话音落定便见沈苏姀眉头皱的更紧,孟南柯眼底闪过两分微光,眯着眸子道,“你不曾告诉他皇帝之罪,你已经知道当年之事他心中早就清楚却瞒了你这样久!小苏,你既然已经知道,又怎能为了他如此不作为……”

    语声虽低,落在沈苏姀心上却重若千钧,她拢在袖中的手微颤,面色更是难看,孟南柯似笑非笑一瞬放下茶盏站起了身来,笑着对嬴纵一拱手,朗声道,“久仰秦王殿下英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在下乃是侯爷故友,早前,我们曾远远见过一面。”

    嬴纵一出现就知道和沈苏姀坐在一起的男子便是早前在沈府之前远远见过的那位,沈苏姀说过,这位乃是天玄宗中人,他看了沈苏姀略有些沉凝的面色一眼,唇角微抿走上前来,语声生冷而低寒,“少见她有故友登门拜访,不知阁下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孟南柯一笑,扫了沈苏姀一眼,沈苏姀只怕他说出什么话来,身形顿时有些绷紧,孟南柯看的分明,只淡笑道,“有些旧事在下不知侯爷心中做何想法,偏生侯爷近日未曾出府来见,便也只有在下登门,来问问侯爷的打算。”

    嬴纵径直走到了沈苏姀身边,他一身从容冷峻生人勿近,孟南柯一身清雅出尘不卑不亢,一时之间竟然难分上下,孟南柯盯着嬴纵的目光透着审视,嬴纵却根本不多看他一眼,他脚步停在沈苏姀身边一把抓住了她袖中的小手,语声总算温透两分,“不介绍一下?”

    沈苏姀紧抿的唇微松,笑意发僵的道,“这位,乃是我在天玄宗中的师兄,孟南柯。”

    嬴纵眼底露出恍然,仍然牵着她的手转头看向孟南柯,“原来如此,孟师兄既然要问她的打算,不知道可问清楚了?”

    称呼虽然变了,语气仍然冷冽,孟南柯一笑看着沈苏姀,“小苏自己都不清楚,问了半晌也没有个头绪,不过在下想着,很快她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听着这“小苏”的称呼嬴纵眼底闪过两分深凝,转头看着沈苏姀略带宠溺的一笑,语声亦变得温润,“她素来有自己的主张,再难的事她亦知如何论断。”

    孟南柯的笑意便有几分满意起来,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此话一出,场面便是一冷,见沈苏姀紧抿着唇不语,而嬴纵又紧紧攥着沈苏姀,孟南柯了然的一笑辞别主人,“小苏,适才说的事情你心中有数便可,这几日你亦不必寻我,出了沈府我有事要出城几日,有什么话,待我归来再说。”

    话音落下,孟南柯又看向嬴纵,“秦王,在下先告辞了。”

    嬴纵求之不得,点点头,“孟师兄慢走。”

    孟南柯洒然扬袖朝外而去,眼看着就要走到门口,一直站在原地的沈苏姀却忽然看向他的背影道一句,“师兄请留步,我眼下还有话要说……”

第884章 你早就知道四姐姐未死?(2)

    沈苏姀听着嬴纵之语呼吸微窒,眸色沉凝的点了点头。

    嬴纵唇角便是一沉,口中道,“彼时我们都不知那画中女子是谁,按照年龄来推算,那画中女子必定不可能是这位南煜郡主,我们闯入密室那夜你曾说那幅画中的女子并非是苏皇后,缘故就在一颗朱砂痣,这位郡主乃是南煜送来的,要投父皇所好也没什么问题,若只是和苏皇后生的像也就罢了,可偏偏那女子脖颈上也有一颗朱砂痣,分明便是照着那画中之人的模样来的,只不过那画一直存在父皇的密室之中,那女子是谁连我们都不得而知,南煜却又从哪里知道这个秘密?并且这位郡主行事不按常理,此番更是直接去到了西山大营,我从不相信世上的巧合,所以此番又怎能不暗藏玄机?这个瑾妃来大秦的野心必定不小!”

    嬴纵一边说一边看着沈苏姀的面色,只见她眸色越来越暗,握在掌心之中的手更越发的冰冷,他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妥,想了想才心底一叹道,“沈鸢芙的事本就是她咎由自取,你无需为了她难过,至于这位瑾妃,无论她有什么图谋,她初来乍到,除了倚仗父皇的宠爱之外暂没旁的,你无需挂心。”

    沈苏姀听着嬴纵此话才回过神来,面上却还是煞白,深吸了两口气才语声艰涩道,“这个瑾妃的模样我瞧着也很有些惊讶,照你这样说来,她……她的来意果然不明,我自然不会与她有什么交集,你也要当心些才好。”

    嬴纵闻言眼底才稍微一松,颔首道,“你放心,倘若瑾妃图谋不轨,只怕第一个发现不妥的是父皇,她若只是和亲便好,若不是,凭着父皇的性子,不会因她的长相就纵容与她,相反,父皇眼下或许会宠爱与她,可心底怕比你我更生出疑问来。”

    沈苏姀闻言指尖一颤,“厉姓乃是南煜国姓,这个厉瑾更是南煜宗室之女,身份贵胄,倘若有什么不妥,岂非是和南煜有关?”

    嬴纵看着她分外凝重的面色无奈苦笑,拂了拂她的面颊道,“南煜乃是大秦战败之国,暂时不足为虑,这些都是国事,和你我无关,几日不见,我们当真不说些旁的?”

    沈苏姀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定定看着嬴纵,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看着嬴纵满是宠溺的眸子却怎么也说不出,嬴纵看着她这模样眸色一深,只以为她心底还压着苏阀之事,想到此嬴纵只得暗叹一声揽她入怀,“西山还是和从前一样,那时候你最爱去西山跑马的,秋猎人多最为无趣,等到了冬日那边下了薄雪,我再带你去瞧瞧……”

    沈苏姀深吸口气倚身在嬴纵胸前,双手亦环在了他腰间,轻轻的点头应了一声,嬴纵埋头在她颈边轻嗅,“大婚之后,除了西山我们还可去其他地方走走,你想去何处便去何处,你若是愿意,我们去九巍山看看,漠北和昆仑山,或者去江南都好。”

    嬴纵话语平静,沈苏姀却听得呼吸一轻,怔愣了一瞬她才猛地闭了眸子,半晌也不知是不是该应一声,无意识的收紧双臂,她竟然第一次在他怀中生出悲凉之感,默然良久,她才扬了扬唇,“好,去昆仑吧,去拜见贵妃娘娘。”

    嬴纵眼底微光一现,不自禁轻唤一声,“彧儿……”

    沈苏姀在他胸前蹭了蹭,忽然轻声一问,“那个瑾妃,你要如何对付?”

    嬴纵在贵妃之死的事上对沈苏姀有愧,见她今日能如此言语心底自是十分动容,见她又提起瑾妃却是有些意外,想了想才道,“此人身份背景还需详查,虽然是南煜之人,可她背后或许并非是南煜,此事自有我来安排,你无需多想。”

    沈苏姀听得眉心一跳,“她的身份,只怕不好查……”

    嬴纵摸了摸她的发顶似有些无奈这般的话题,却是徐徐道,“这位郡主如今已经是双十年华,无论如何掩饰,总是能查出些蛛丝马迹的,南煜亦有我的人在,好比当初查詹姨娘一般,查这位瑾妃只需要些时间罢了。”

    双臂一松,沈苏姀忽然从嬴纵怀中退了出来,黑漆漆的眸子紧紧地看着嬴纵,唇角几动却又未说出什么,她这幅模样让嬴纵心中一紧,蹙眉问,“怎么了?”

    沈苏姀紧张的眸色一松,却是问,“今夜还留在宫中?”

    嬴纵见沈苏姀面色有异最终却问出这个问题便觉不妥,却是抚着她的面颊道,“不了,今夜便回王府,只是稍后需得去天寰宫一趟。”

    嬴纵此番救驾有功,自然不会就这样出宫去,沈苏姀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便道,“那好,宫中总是多有不便,我陪你一会儿便先回沈府一趟,沈鸢芙的事情府中人必定还等着我处置,然后我便去王府等你可好?”

    嬴纵出宫本就是为了能与沈苏姀自在的在一起,闻言自然觉得满意,两人小坐片刻,沈苏姀为嬴纵换了药,又叫来太医亲自听了太医诊断,确定嬴纵无碍之后方才放下心来,眼看着午时已过,沈苏姀这才从栖霞宫中出来回沈府。

    马车悠悠行在宫道之上,沈苏姀独自坐在马车之中面色分外沉凝,嬴纵此番乃是因救驾负伤,这其中纵然有他不得不出手的利害关系,可又怎能说这里头没有父子之情在?他不是个会轻易就让自己受伤的人,且这一次还是中的那云荔毒,那可是稍慢一分便会要了人性命的东西,沈苏姀深吸口气定了定神,深知眼下还有一件事比她心中思绪更为重要!

    “去学堂。”

    马车刚一出宫门沈苏姀便下令,驾车的赵勤闻言有些奇怪,沈苏姀已经多日不曾去那学堂,他亦知那位孟先生眼下不在君临,且不知沈苏姀今日去学堂是为何故?心中虽有疑问,可赵勤素来听话,便也是马鞭一挥朝苏阀旧址而去,徐徐而行两柱香的时间,马车稳稳停在了苏阀学堂之前,马车听闻,车内的沈苏姀却久久未下车来,赵勤心觉奇怪,不由上前一步轻声提醒,“侯爷,学堂到了。”

    幽暗的车厢之中沈苏姀明灭不定的眸光簇闪,听到赵勤的话她依旧是无动于衷,又这般不声不响的坐了半刻她才浅吸口气眸光平静的矮身出了马车,自己上前去叫门,来开门的依旧是陈叔,沈苏姀对陈叔笑笑,径直朝竹园的方向去,庭院深深,秋意浓郁,沈苏姀推开院门的刹那果然看到了站在一丛绿竹之下的蓝衫男子,她落在门扉之上的手一顿,眸光为之一凝,那边厢孟南柯徐徐然转过身来看着她,眸光温润,带着几分心疼,分明是在等她。

第885章 背离

    沈苏姀落在门扉上的手缓缓落下,寒声问,“你早就知道四姐姐未死?”

    孟南柯一身蓝衫落拓,笔挺的身姿站在秋日绿竹之前愈发出尘不凡,听到沈苏姀的问题他并不意外,只是以一种愈发怜惜的目光看着沈苏姀,沈苏姀眼底寒意瞬时更重,上前一步,语声慑人,“你分明知道四姐姐未死,却一直瞒而不报。”

    孟南柯负手而立凝眸不语,沈苏姀脚步稍稍一停朝他走去,几乎是一步一顿的道,“当年四位姐姐罪判流放,充入军妓营,都在途中失了性命,我费尽周折也不曾寻到蛛丝马迹,却原来四姐姐尚活在人世,师兄,那另外三位姐姐呢?”

    孟南柯眉头微蹙,眸色一暗,唇角动了动,却未言语,沈苏姀眼底的希望一闪而逝,唇角的笑意瞬时凄怆,她一步步的走近,看着孟南柯的目光却愈发陌生,停了一瞬又接着道,“这八年时间,四姐姐都在何处?四姐姐何以成了南煜郡王次女?又何以和亲至大秦?四姐姐本就和姑姑生的相像,可我从不知她颈侧何时多了一颗朱砂痣,她扮的女子是谁?师兄,你费尽心机走的这一步大棋,可是要以四姐姐为刀为刃,替你覆了大秦朝的天下?”

    孟南柯自始至终站在绿竹之下,沈苏姀没问一句他眼底的怜惜便更重一分,却自始至终不曾言语,沈苏姀眼底厉光一闪,“你出君临,便是为了相助四姐姐?西山的刺杀是你所为?你要陷害嬴纵?四姐姐为何要成为皇帝妃嫔……她不知我的身份?”

    沈苏姀在孟南柯五步之外站定,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射出冰凌一般的光来,孟南柯看着沈苏姀寒冰一样的面容摇头一叹,“小苏,若你争气些,或许她不会入大秦后宫。”

    沈苏姀闻言眼底一痛,想也未想便抬手一掌落在了孟南柯胸前,这一掌出手便用了七成功力,凌厉的劲风涌起,只听砰的一声闷哼,孟南柯面色一白后退数步,竟然是躲也未躲,沈苏姀眼底闪过两分意外,孟南柯却直起身子咳嗽着苦笑,“第一掌,无论如何我也要受住,因我这点疼比起苏瑾委身杀父仇人来说并不算什么。”

    沈苏姀双眸骤红,身形一动浑似幻影一般朝孟南柯袭去,又是一身闷响,却是沈苏姀的手刀落在了孟南柯的肩头,孟南柯膝头一软,踉跄的朝后退出几步去,唇角溢出一丝鲜红的血丝来,他咳嗽几声粗喘几口才缓过神来,抬手将唇角一抹继续道,“并非是我要以她为刀为刃,而是她等着这个机会不知等了多久,杀皇帝是她的意思,陷害嬴纵亦是她的意思,她这八年在何处我不知,她要扮的人是谁我也不知,这步棋更并非是我费尽心机而走,我只知道一年前是她找到的我,我顺势而为,而她并不知你的身份。”

    孟南柯气息不稳的站着,一言一语说的极为费力,沈苏姀盛怒之下的掌力自然不比寻常,便是他也难受的住,沈苏姀听到他所言却有一瞬间的失神,她没想到孟南柯一概不知,她没想到是如今的厉瑾主动找的他,一种诡异的感觉滑过心头,她还来不及抓住便消失的一干二净,沈苏姀眯了眯眸子,“她为何会找你?她来大秦,所图为何?”

    孟南柯闻言眉头一挑,“她找我是因她知道了我是孟阀后人,至于她来大秦,自是复仇。”

    沈苏姀垂在身侧的手紧攥,“如何复仇?”

    孟南柯失笑,看着沈苏姀的目光忽而带上了怜悯,“昭武帝加诸在苏家身上的是什么,她要还给昭武帝的便是什么,这个道理,你难道还不懂吗?”

    沈苏姀眸色一暗,孟南柯却已继续道,“小苏,我曾告诉过你,人都会遇到难以抉择之事,这个时候通常宿命会帮你,眼下你可还迷茫无措了?苏瑾回来了,苏阀的仇,她来报,你狠不下心的,她来狠,你舍不去的,她来帮你舍,你的四姐从前虽然是个贵族娇女,可真到了此时,却是比你来的更狠绝利落,从现在开始,你可以隔岸观火了。”

    沈苏姀眼底猛然迸出怒意,刚要开口孟南柯却好似已经明白她要说什么似得笑道,“你不必为你四姐担心,难道你未看出来,她已经是不顾一切了吗?她和你不同,她心无挂碍,任何不能做能做的她都可以做,小苏,你又想复仇,又不想看着你看重的人受伤害,这本就是贪心,我知你不愿你四姐伤害嬴纵,好,那就和嬴纵离开君临吧。”

    沈苏姀牙关紧咬的瞪视着孟南柯,孟南柯煞白着面色苦笑不断,“情之一字,当真惑人,这些道理你并非不明白,却仍然如此执拗,什么都想要,最后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小苏,你总不能替皇帝阻止你四姐复仇,要么帮她,要么离开,你只有这两个选择。”

    沈苏姀黑漆漆的眸子之中尽是寒光,看了孟南柯许久才问,“她是如何打算的?”

    孟南柯仔细的看着沈苏姀面上的表情,忽而一笑的摇摇头,“她的打算,我不会告知与你,早前是你不信我,眼下,则是我不信你,你因嬴纵而心软,只有我和你四姐才是真正想要复仇想要和这大秦王室试一试的人,我们要和整个大秦王室为敌,这其中自然包括嬴纵,你对嬴纵下不去手,我便是告诉了你又能如何?”

    沈苏姀面色一白,听着孟南柯失望之语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反驳,巨大的愧疚涌到心口,想到今日在大秦王宫之中看到的人连身子都有些发抖,孟南柯的面色并不好看,可看着她的目光却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沈苏姀知道孟南柯再不会若从前那般相助与她,她苦笑一瞬,再不多问一句,转身便朝院门走去,身后孟南柯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眼见得她快要走出院子忽然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和她表明身份,她是厉瑾,不是苏瑾,若她知道你竟然和杀父仇人的儿子结为连理,想必她对你,就不只是失望了!”

    沈苏姀听着此话脚步一顿,脑海之中陡然闪现而出的竟然是昨夜梦中苏瑾看着她的怨毒愤恨的眼神,她心口一颤,一时连呼吸都好似被一只大手扼住,拢在袖子里的拳头猛地紧攥,沈苏姀深吸两口气脚步踉跄的朝外走去,孟南柯看着沈苏姀的背影消失才缓缓的叹了口气,抬手触了触胸口,面上苦笑更甚,独自站了片刻,一直静悄悄的竹林之间忽然有林枫轻动,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落在孟南柯身后,低声问道,“主人,为何不让姑娘和郡主相认?若得相认,姑娘复仇之心必定能坚定许多!”

    孟南柯蹙眉摇头,“她已经很苦了,我何必逼她。”

    身后之人再不言语,孟南柯又叹一声转身入了屋子……

    沈苏姀走出学堂时的脚步还在发颤,等在外头的赵勤看到她这般模样出来面上一鄂,却又不敢多言,待沈苏姀沉默不语的上了马车他才心惊胆战的驾着车朝沈府而去,马车之中光线幽暗,沈苏姀独独坐在车厢之中全身僵冷,耳边是孟南柯的话回响,脑海之中是昨夜的梦境,拢在袖中的手在发抖,久久未定下心绪来,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才缓缓停了下来,沈苏姀抹了抹掌心的冷汗,掀帘入了沈府,一路朝伽南馆而去,刚走到院门口便看到等在檐下的沐萧,沐萧面色冷沉,看到她便迎了上来,沈苏姀心头一紧,看着沐萧欲言又止的样子示意书房的方向,“去那里说。”

    沐萧点点头跟在沈苏姀身后,沈苏姀挥退了迎上来的香书几人只带着沐萧入了书房,刚在书案之后落座,沐萧已经语声冷沉的道,“主子,出事了。”

    沈苏姀已做好了准备,可听到沐萧之语的时候还是觉得心头一紧,定了定神沉声问沐萧,“出了何事?”

    沐萧面上满是沉凝,眉头微蹙又有些疑惑,想了想才道,“主子前几日吩咐下去的事我们本来正在筹划,可连着两夜竟然有人抢在我们之前下了手,刑部兵部七位旧臣死于府中,事情已经被卫尉营压了下去才未得走漏,主子,这是怎么回事?”

    沈苏姀靠在椅背上的身子陡然坐直,狭着眸子看沐萧,“此事为何不早报?”

    沐萧面色一白,“对方手法纯熟,做的就和意外一样,底下人上报来消息的时候属下还不确定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直到昨夜也出了事才觉得不对,主子,为何有人会抢在我们之前下手?且杀得一个不差正是我们的目标……”

    沈苏姀凝眸不语,缓缓地靠进了椅背之中,精致的面容之上笼着一层沉色,她心底万分清楚是谁下的手,她从未怀疑过孟南柯所言,眼下,却是实实在在的知道苏瑾回来要做什么,沈苏姀闭上眸子掩下其中痛色,沉默良久才道,“此事暂放,先去给我查一个人。”

    沐萧一愣,而后才问,“主子要查谁?”

    沈苏姀拢在袖中的拳头紧攥,沉声道,“瑾妃。”

第886章 此生我只嫁你!(1)

    孟南柯蹙眉摇头,“她已经很苦了,我何必逼她。”

    身后之人再不言语,孟南柯又叹一声转身入了屋子……

    沈苏姀走出学堂时的脚步还在发颤,等在外头的赵勤看到她这般模样出来面上一鄂,却又不敢多言,待沈苏姀沉默不语的上了马车他才心惊胆战的驾着车朝沈府而去,马车之中光线幽暗,沈苏姀独独坐在车厢之中全身僵冷,耳边是孟南柯的话回响,脑海之中是昨夜的梦境,拢在袖中的手在发抖,久久未定下心绪来,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才缓缓停了下来,沈苏姀抹了抹掌心的冷汗,掀帘入了沈府,一路朝伽南馆而去,刚走到院门口便看到等在檐下的沐萧,沐萧面色冷沉,看到她便迎了上来,沈苏姀心头一紧,看着沐萧欲言又止的样子示意书房的方向,“去那里说。”

    沐萧点点头跟在沈苏姀身后,沈苏姀挥退了迎上来的香书几人只带着沐萧入了书房,刚在书案之后落座,沐萧已经语声冷沉的道,“主子,出事了。”

    沈苏姀已做好了准备,可听到沐萧之语的时候还是觉得心头一紧,定了定神沉声问沐萧,“出了何事?”

    沐萧面上满是沉凝,眉头微蹙又有些疑惑,想了想才道,“主子前几日吩咐下去的事我们本来正在筹划,可连着两夜竟然有人抢在我们之前下了手,刑部兵部七位旧臣死于府中,事情已经被卫尉营压了下去才未得走漏,主子,这是怎么回事?”

    沈苏姀靠在椅背上的身子陡然坐直,狭着眸子看沐萧,“此事为何不早报?”

    沐萧面色一白,“对方手法纯熟,做的就和意外一样,底下人上报来消息的时候属下还不确定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直到昨夜也出了事才觉得不对,主子,为何有人会抢在我们之前下手?且杀得一个不差正是我们的目标……”

    沈苏姀凝眸不语,缓缓地靠进了椅背之中,精致的面容之上笼着一层沉色,她心底万分清楚是谁下的手,她从未怀疑过孟南柯所言,眼下,却是实实在在的知道苏瑾回来要做什么,沈苏姀闭上眸子掩下其中痛色,沉默良久才道,“此事暂放,先去给我查一个人。”

    沐萧一愣,而后才问,“主子要查谁?”

    沈苏姀拢在袖中的拳头紧攥,沉声道,“瑾妃。”

    九月的天气已有些寒凉,嬴纵一袭鎏金墨袍走进水榭的时候正看到沈苏姀独自站在临水的窗前,此刻暮色已经西陲,屋子里光线昏暗却又未曾点灯,沈苏姀微狭着双眸看着外头的云烟湖,也不知在想什么竟然连嬴纵的进屋的脚步声都未曾听见,嬴纵心中念她许久,见她等着他眼底一柔走了过去,长臂一揽将她圈进怀中,“怎么也不点灯?”

    沈苏姀对他的怀抱早已熟悉万分,稍有一怔便软身依偎,闻言抿了抿唇并未答,嬴纵的手臂紧了紧,眉头又是一皱,“在窗前站了多久?眼下的天气也不比盛夏,这湖风有些凉,吹得你身子都有些发冷,这衣裳也有些薄了……”

    嬴纵说着话便要将她身前的窗棂合上,沈苏姀却抬手一挡,语声柔润带笑,“你自己还伤着,倒是数落起我来了,你瞧外头的暮景可还看的入眼?”

    眼下暮色将近,天边缀着一层似红似黄的云团,云烟湖上笼着一层薄雾,加上湖边那郁郁苍苍的辛夷花木,竟是别有一番景致,嬴纵听她之话勾了勾唇,乃是第一次用心去看外头这些已经司空见惯的景,扫了两眼虽然觉得的确有几分韵致,可他到底是金戈铁马惯了的大男人,可没女儿家那般诗情画意,只低头在她颈边吻了吻,“你看风景,我看你。”

    沈苏姀闻言一笑,任他嘶磨亲近着随意问道,“宫中如何?”

    嬴纵落在她颈畔的唇一滞,而后身子便直了起来,只揽着她道,“我已是封无可封,只能赏赐罢了,此番乃是救驾有功,随行文武都看在眼里,父皇无法只有大赏,我要了兰城,而后去看了皇祖母,她将瑾妃当做了苏皇后,言语之间很是维护。”

    天边的云团颜色逐渐变淡,不知什么时候黑夜就会彻底的压下来,沈苏姀抬睫看向天边,喃喃出声,“兰城啊,那地方变了吗……”

    兰城位于大秦极西,紧邻着九巍山,从前乃是边陲重地,后来焉耆被收入大秦国土,兰城便不再是边陲军重之地,反倒是商贾繁盛百姓安乐,又因为西境多山,兰城山明水秀之地更是不少,嬴纵听着沈苏姀喃喃之语唇角一弯,“没变。”

    沈苏姀面上的薄笑便是一深,点着头道,“没变便好,当年驻军西境,你我几番相争兰城驻兵之权,到了今日,总算是你赢了。”

    沈苏姀说的戏谑,嬴纵失笑道,“兰城多山水,如今少做驻兵之用,民风更是淳朴温厚,做个安闲度日之地再好不过,又离得九巍山极近,我很喜欢。”

    沈苏姀扬唇一笑,又扫了一眼外头的景致方才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他肩头,“这伤势当真无碍了?离了战场,少有人能伤你,此番却竟被伤了……”

    她语声心疼,听得嬴纵心头软柔一片,揽着她腰身将她朝后一压,堪堪靠在了窗棂之上,沈苏姀冷不防被他这般压住,顿时受惊小鹿似得看他,四目相对,他眼底迸着慑人的火星,沈苏姀心头一跳,面上不由自主微红,嬴纵紧紧盯着她的脸喉头一滚,身子一点点的倾近,“咱们好几日未得见了,若非怕忍不住,适才在宫里就……”

    话未完,唇已压了下来,沈苏姀低呜一声,还未说什么便被嬴纵探舌而入,沈苏姀面上大红,嬴纵却极享受的眼底生出了笑意,大掌在她腰间一滑。

    “别在这里……”

    嬴纵闻言眼底笑意更深,一双凤眸微眯,下一刻,他的手却忽然从她衣下撤出,只搂着她的腰身柔柔吻她。

    “还有两月不到,我等的住。”

    沈苏姀唇上晶莹一片,眨了眨眼面色更红,嬴纵瞧着她这撩人的模样重重一叹,忽然倾身将她打横抱起出了水榭,沈苏姀由他抱着,大睁着一双眸子看他,半晌才有些郁郁的低下头来低声嘀咕,“不是早就……现在何必……”

第887章 此生我只嫁你!(2)

    嬴纵脚步一顿,垂眸扫了沈苏姀一眼笑意更深,沈苏姀蹙眉看了看他这愉悦的模样撇了撇嘴,而后便将脸贴在他胸前懒懒不言语,嬴纵面上笑意不减,一路将沈苏姀抱回了主殿,主殿之内灯火通明,嬴纵将沈苏姀放下之时沈苏姀忽然问,“此番西山遇刺皇上隐而未发,私底下必定已命人探查,可查出什么蛛丝马迹了?”

    嬴纵除却身上外袍,听见她这一问面色一肃,“父皇若是查,必定是用天策府去查,天策府你是知道的,想要探明他们查到了什么,得需要些时间。”

    天策府……沈苏姀蹙了蹙眉,面色有些沉暗下来。

    嬴纵回身便见她面色难看,不由凑上前将她揽了住,摇头道,“你不必挂心,此番与你我无关,天策府便是能查出什么也不会牵累与我们,大婚将至,别的我们不管。”

    沈苏姀看了看嬴纵,“皇上今次既然能遇刺,或许那下手之人的心未死,这一次为你所救,下一次就不得而知了,早前朝中曾提过立储之事,却未得有个定论,这会子,是不是应该有所准备了?倘若皇上有什么意外,大秦必定大乱。”

    微微一顿,不等嬴纵答话沈苏姀又问,“傅凝有孕之事你可知道了?”

    嬴纵眉头微蹙,点了点头,“在西山便已知道。”

    沈苏姀蹙眉想了想,“忠亲王已经闲职许久,可叫人瞧着还是不甚放心,傅凝那里……必定是已对忠亲王动了心了,可叫她继续传消息,只是可信度太低。”

    嬴纵眉心微蹙,“傅凝到底没受过教导,不过有傅青在,她多少会有顾忌。”

    沈苏姀摇头,“你不懂,即便是有傅青在傅凝也不可再做称职细作,她本就是为了报恩,如今又有了孩子,女人是最易被情爱所左右的,哪怕她还存有报恩之心,可她会心软会犹豫,这就已经是大忌,我们可放她一马,却不可信她,还有傅青,你亦要留心。”

    沈苏姀语速极快的说完,面上忽而一怔,一转眸,果然见嬴纵正凝重的看着她,一瞬间,适才亲密的气氛荡然无存,两人心头都是不约而同的一阵发紧,沈苏姀苦笑一瞬,有些懊恼的垂了眸子,“不错,我亦是女子,这话亦适用于我。”

    嬴纵眸色一暗,一把将她的腕子握了住,“彧儿……”

    沈苏姀深吸口气笑意一松,抬眸见他眼底又是感动又是担忧不由倾身偎到了他怀中去,口中喃喃道,“你放心,我一直想做个爱憎分明之人,我知你待我之心,便绝不会因为旁的迁怒与你,如你所言,我们大婚将至,我亦不想横生枝节。”

    稍稍一顿,沈苏姀好似觉得这话还不够,又补了一句,“此生我只嫁你。”

    嬴纵胸膛一阵起伏,平复良久才道,“有你此话,再有多少个五年都不算什么了。”

    沈苏姀勾了勾唇,从他怀中退出来去抚他的脸,刀削斧刻的面容俊逸又温柔,素来紧抿的唇角在她面前之时也多是上扬着的,还有这一双天穹似得墨蓝眸子,哪怕只是被这双眸子看着也能叫她心安,沈苏姀心底一叹,听着他这话忽然就眼角一酸,怕被他看出那压不住的水光,忽然直起身子朝他吻了过去,娇软的唇相贴,整个身子都嵌入他怀中去,嬴纵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呼吸一重,终于被她撩的一发不可收拾……

    西山受伤中毒,嬴纵用完药之后便揽着沈苏姀沉沉睡去,沈苏姀往常在他怀中总能安心入睡,今夜,却是盯着嬴纵的面容半夜才闭了眸子,至第二日一早,又像往常那般早早醒来,嬴纵身上的云荔毒虽然得解,可到底有了损耗,沈苏姀便随着他睡,由此,等嬴纵睁眸之时便瞧见沈苏姀正睁着双美眸看着他,嬴纵心中一动,又忍不住将她裹在怀中好好亲近了一番,而后才起床更衣,待到了用膳之时恰等到容冽前来送宫中传出的消息。

    “皇上昨夜宿在栖梧宫,今日一早后宫众妃嫔女官已至栖梧宫拜会,早朝之时皇上更准允南煜与大秦通商休兵等诸多事宜,瑾妃娘娘荣宠无双。”

    容冽语声沉静,话音落下,嬴纵面上尚且没有什么表情,沈苏姀眼瞳却是一缩,容冽又继续道,“瑾妃娘娘入君临不过两日便得此高位,宫中女眷多有不服,又加上瑾妃娘娘和苏皇后生的相像,宫中流言蜚语颇多,皆是言瑾妃娘娘凭苏皇后之貌蛊惑皇上,瑾妃娘娘得闻此事,已于今晨杖毙宫婢太监共十三人,后宫为其慑服,皇上并未过问后宫之事。”

    嬴纵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沈苏姀却已经停了下来,嬴纵蹙眉看她一眼,“不论她是恃宠生娇还是性子狠煞,越是如此越容易露出破绽,她亦不敢对皇祖母如何,你放心。”

    此刻的嬴纵哪里能想明白沈苏姀心中的心惊胆战,当年的苏阀四小姐乃是养在深闺的贵女,虽然经常出入皇宫,可苏家最抢眼的乃是小世子苏彧,且当年出事之时苏家四小姐也不过才十六岁,虽然彼时已能看出和苏皇后有些相像之地,形容气质却是十分稚嫩不同,经过这么多年,眼下的苏瑾已经长成,容貌和苏皇后更为相似,气质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所有人都以为苏家人已经死绝,除了沈苏姀这等和她最亲近的血亲之外,还有谁能一眼认出她是苏阀四小姐呢?然而如嬴纵早前所说,一个人再怎么变化,既然又经历就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能不能达成所愿先不说,倘若她的身份曝光……

    沈苏姀心中揪成一团,却根本不能对嬴纵道出半句,定了定神才摇头,“看着这个瑾妃的行事倒不像是个城府深的,本就已经荣宠如此,却还不知收敛造下这般杀孽,岂不知朝内朝外那些笔杆子又会如何对付她一个弱女子?”

    沈苏姀说的沉重,嬴纵眼底便闪出两分疑惑,挥了挥手让容冽退下,这才握着她的手道,“你可是因为她的长相所以对她心软了?虽然不知她用了何种手段将长相变作和苏皇后一般,可你当知道她乃是南煜送来和亲的,诸般情状都说明她是个不简单的,你可万万不要被她扰了心智,我知道你恨不能苏皇后死而复生,可到底不是人人都有你的机缘,皇祖母眼下神志不清,你干脆少进宫去,否则见了瑾妃必定勾起心中旧事难受的紧。”

第889章 此生我只嫁你!(4)

    沈苏姀听得心中不安,还要再说,这边厢嬴华庭却站起身来欲要告辞,“我出宫还有旁的事,就不多坐了,改日再来看你,这几日你少进宫的好,那瑾妃能处置了六姑娘,恐怕对你也连带着有些不满,别寻了晦气。”

    沈苏姀见她去意已明只好不再多言的点了点头,嬴华庭见状果然不再多言,径直出了院子,沈苏姀站在书房之前看着嬴华庭的身影消失,这才走到正厅去,一路至内室,刚走到门口就发现不妥,只见那挂在墙上的长生剑竟然不知何时被取了下来,此刻放在临窗的案几之上好似被谁把玩过,沈苏姀眉头一挑有些奇怪,恰在此时身后的香书跟了上来,沈苏姀头也不回的问,“今日有谁动过我的剑?”

    香书闻言一怔,“侯爷的剑平日里底下人不敢动,早前公主来过,恐怕是……”

    沈苏姀眸色微沉,挥了挥手独自走了进去,至案几旁拿起长生剑,触手生寒让沈苏姀忍不住皱了皱眉,嬴华庭当然是认得长生剑的,这长生剑是嬴纵所赠,并非不能解释,可她适才竟然并未问她,沈苏姀浅呼出口气,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嬴纵和嬴华庭都想让她留在府中不要进宫去,沈苏姀也并没有着急的入宫,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第二日一大早瑾妃娘娘的懿旨便到了沈府,她要向沈苏姀讨教香道。

    懿旨已下,沈苏姀不可不遵,乘着沈府的马车入宫,至内仪门前下车,刚走出几步便觉今日的后宫有些不妥,平日里便十分安静的后宫今日里似乎更为沉寂,来往的宫人面无表情,只是呼吸更轻身子弯的更低,连平日里四晃的眼神都乖觉许多,沈苏姀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在栖梧宫小太监的带领之下一气儿入了栖梧宫正门。

    栖梧宫乃是贵妃之宫,仅次于栖凤宫,已经有空置了许久,沈苏姀此番乃是第一次进来,跟着那引路小太监走过弯弯绕绕的亭台楼阁,沈苏姀刚走进一道院门便听到了一声凄惨的女声,伴随着“砰砰”的闷响,瞬间便让沈苏姀背脊一寒,抬眸望去,却见前面临湖的八角亭前,一个青衣宫女正被几个小太监按在青石板上,两只粗重的大杖重重落在那宫女的腰上,一下又一下的将那宫女的腰身捶打的软塌一片,那宫女满头大汗的趴在地上,面上血泥模糊,早前还有轻微的挣扎,可没等沈苏姀走至跟前便闭了眸子,沈苏姀远远一眼扫去便知那宫女已经无救,她拢在袖中的拳头紧攥,眼睫再一抬,赫然看到那高阶亭中的宽敞龙凤榻,一袭大红色曳地长裙的苏瑾倚在其上,墨发如瀑眉目若星,竟正在悠闲品茗。

    “启禀娘娘,洛阳候带到。”

    带路的小太监高声一唤,亭中人缓缓转眸看向沈苏姀的方向,而后玉手一抬,那“砰砰”的闷响便停了,苏瑾看也不看那断气的宫女,只朝着沈苏姀一笑,“侯爷来了!”

    那被打的宫女就挡在亭前阶下,挡住了沈苏姀的去路,沈苏姀站在距离那尸体七八步之外一福,“沈苏姀给娘娘请安——”

    苏瑾笑的愉悦,妆容精致的面上明艳异常,一双眸子更满是灿然明辉,挥了挥手道,“侯爷快快请起,快来本宫这里,本宫今日得了皇上赏的好茶呢!”

    话音落下才发现沈苏姀五路可走,苏瑾面上笑意一沉,这才抱歉道,“宫人无礼,本宫略施薄惩,却不想被侯爷瞧见,真是不好,你们,还不快处置了?!”

    她一声令下,几个宫人连忙将人拖起,苏瑾见之却是蹙眉,“要弄去哪里?”

    几个宫人闻声立刻不敢再动,一个浑似太监头领的人赶忙弯下身子道,“启禀娘娘,罪奴死后通常都是直接送出宫去扔到乱葬岗了事的。”

    苏瑾闻言挑了挑眉,眸光一转看向了八角亭之外的那一汪碧湖,立刻抬手一指,“绑上石头扔到这湖里喂鱼便是,拖来拖去岂不麻烦?!”

    几个宫人闻言面色一白,却是不敢耽误,连忙应是去办,不出片刻一个太监已经抱着一捆绳子出现,另外几个宫人抱着大大小小的太湖石,四五个宫人通力合作,没几下便将那宫女绑的不像样子,几人绑好了,面面相觑的犹豫一阵,这才下了狠心似得将那宫女抬起朝湖边走去,噗通一声,碧绿的湖水顿做片红,只瞧见那血衣斑斑的宫女在湖面一闪便不见了踪影,湖中有了新物,惊得鱼群四处逃散,又因为血水的缘故,鱼儿没发现攻击之物逃出去没多远便又聚了过来,比早前更为欢腾热闹,苏瑾自下令之后便坐在榻上笑看着宫人们忙碌,这会儿忽而愉快的笑起来,“她们说宫中的鱼儿喜好人血,竟然是真的!”

    她这一说,周围站着的宫女太监都是浑身一颤,生害怕苏瑾下一刻便要取她们的血去喂鱼,沈苏姀并不害怕,听着苏瑾之语,看着她漠然的目光,她心底除了痛再无其他,从前的苏家四小姐虽有些古灵精怪却十分知礼良善,是个连死去的战马都不忍看的贵族娇女,四位苏阀女儿中心性最胆小最柔弱的苏瑾,竟也会有拿人命做玩笑以血腥残忍得开心的一日,沈苏姀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掌心,只有极致的痛才能叫她维持住面上的平静表情。

    “洛阳候,你过来——”

    宫人已经将路清扫开,然而或许是血流的太多,即便宫人拿抹布擦了许多遍那青石板上还是隐隐可见斑驳血迹,苏瑾向沈苏姀招手,沈苏姀不得不前去,鼻尖是刺鼻的血腥味,沈苏姀一步步的从那血迹之上走过,裙裾翩飞,一股子直达心底的彻骨寒意从脚下漫了上来,走上五六阶台阶,她终于入了亭子。

    苏瑾上下打量她两眼,笑赞一句,“洛阳候果然厉害!”

    沈苏姀闻言想笑着谢赞,可扯了扯嘴角,却是怎么都笑不出,苏瑾挥挥手让宫人们退远些,这才对沈苏姀悠然道,“忽然召侯爷入宫,侯爷可怪本宫?”

    沈苏姀摇头,“是苏姀的荣幸。”

    苏瑾点点头,指了指她身旁不远处的矮凳,沈苏姀福身谢礼走过去落座,下一瞬便有早前见过的绿衣侍婢上前奉茶,沈苏姀接在手中,发颤的手差点就有些拿不稳,那绿衣侍婢奉了茶又退至苏瑾身后,苏瑾看出了她的紧张,眼底笑意更深,口中道,“大秦后宫许久无人整饬,这些人都放肆极了,背地里总是传些不堪入耳的言语,本宫若是不用这样的法子,委实不能叫他们闭嘴,洛阳候,你觉得本宫的法子如何?”

第892章 南煜女帝,无咎之心(1)

    太后闻言立时一笑,“你还说呢,我那日还问她你去了何处,她还骗哀家你在西境未回,可哀家偏偏又隐约记着你已经回来,眼下你出现了,那丫头现在果真是胆大的很!”

    沈苏姀眼眶一红,将那香盒打开看着陆氏沾着里头的香膏缓缓地抹在腕间,又道,“姑姑的性子太后娘娘是知道的,心地一万个好,只在行事上不留情面,太后娘娘可会怪姑姑?”

    陆氏轻嗅一下,面上立刻漏出满意神色,听沈苏姀之语立刻好笑的摇头,“你这傻孩子,她是皇后,若是软软的任人拿捏怎能执掌后宫呢,前几日她还处置了几个宫人,哀家瞧着这十分好,你且放心,哀家不会怪她。”

    沈苏姀唇角微扬,语声又压低了道,“姑姑心中最是念着娘娘,娘娘如此姑姑心底不知道多高兴,娘娘既然心疼姑姑不易,往后可会不论对错一直帮着姑姑?”

    陆氏便笑着拍沈苏姀的手,“你对你姑姑这份心当真是叫哀家喜欢,你放心,她的性子也犯不了错,便是不用你说,哀家也要帮着她的,这么多年她看着得了皇帝的宠爱,可也只有哀家知道那些都是假的罢了,哀家最是知道她不易的。”

    沈苏姀闻言一愣,朝入口处看了看才问,“太后娘娘此话何意?”

    太后一叹,迷蒙的眸子缓缓的眯着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沈苏姀见之眉头微蹙,想了想才低低的诱哄道,“是不是皇上不喜欢姑姑了?若是姑姑哪处做的不好太后娘娘尽可说来,姑姑敬服娘娘,必定按娘娘的话来改!”

    沈苏姀说的真挚,循循善诱似得,太后一听便摇头,摆手道,“不是不是,她这皇后做的极好,只是皇帝待她的那些好……哎……多半是因为旁人啊……”

    沈苏姀瞬时眯眸,“娘娘可知是因为何人?”

    太后看了看她,即便是神识不清潜意识还是觉得此话不好说出来似得满是犹豫,沈苏姀便十分殷切的看着她,太后许是被她的目光打动,忽然招手道,“你过来,哀家说给你。”

    沈苏姀眼底一亮,当即探身过去,陆氏动了动身子,缓缓趴至她耳边缓缓的开了口,轻若蚊蝇的一句话入耳,沈苏姀本就皱着的眉头瞬时皱的更紧几分……

    一大早的被瑾妃召入后宫,而后又至寿康宫,沈苏姀陪着陆氏用了午膳之后方才准备离去,走出寿康,她并没有立刻出宫,嬴华庭扫过眼前一册册的经史集注,看着沈苏姀的目光愈发古怪,“苏姀,这弘文馆皆是历代大秦经史古董,你怎么忽然想来此处?”

    沈苏姀的目光流连在高大的书架之间,闻言淡笑道,“今日见了瑾妃娘娘,倒是忽然对南煜生出几分兴趣,便来此处瞧瞧大秦与南煜历朝历代邦交记载罢了。”

    嬴华庭扬了扬眉,沈苏姀这话听着合理,可不知怎地他就是觉得哪一处有些不对,到底怎么个不对她一时之间却又想不清楚,便也只好随了她,弘文馆归礼部并着翰林院管辖,乃是大秦史馆著书藏经之地,素日里都是无人问询的地方,今日忽然来了二公主和洛阳候,自然是让弘文馆中人受宠若惊,小吏们不敢接待,急急去寻礼部的侍郎,沈苏姀和嬴华庭便先在这藏书楼里头等着,不出片刻,一身红色官服的礼部左侍郎满头大汗的赶了过来。

    “下官拜见二公主,拜见侯爷。”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相貌周正的男子,看官服形制当是四品侍郎,大抵是走得急呼吸很是不稳,对她们的态度更有些诚惶诚恐,嬴华庭不置可否的扫了这人一眼,沈苏姀挥了挥手问,“本候想看看大秦近四十年来的邦交记事,可在此处?”

    这侍郎闻言立时点头,“回禀侯爷,就在此处,只是那些都算作秘册……”

    见这侍郎有些犹豫,嬴华庭立刻蹙眉,“怎么,旁人不能看,本宫也不能看?”

    侍郎面色一白不敢多言,当即便抬手一请,“请随下官来便是。”

    沈苏姀颔首,那侍郎立刻领路在前,顺着那书架与书架之间狭窄的通道径直往藏书楼深处走去,走了二十多步便无路,面前生生挡着一面墙壁,男子左右看看,忽然在一处墙角一拍,哗啦一声,那墙壁便缓缓地打了开来,墙壁打开,里头竟是满满当当的书架,那侍郎便指着那些书架道,“侯爷请看,此处近五千本册文皆是大秦近四十年的邦交记文。”

    沈苏姀随着那男子的手势看去,眉头一簇,嬴华庭跟在沈苏姀身后也看到了那足足有三丈多高的巨大书架,五千多本册文整整齐齐的排布其上,想要看完这些没个三年五载只怕不成,嬴华庭眸光微暗,“怎地如此之多?”

    那侍郎一笑,道,“公主有所不知,这其中多为常文,礼仪往来、檄文发布和国书投递史官翰林们记载的都十分详尽,各国王室姻亲婚仪边境战乱兵甲军需更不敢大意,期间更有内侍省事关各位主子们的居注言语明细,林林总总下来自然是十分之多了。”

    嬴华庭眼底闪过了然,看着那林林总总的册子还是有些犯难,这边厢沈苏姀倒是不觉有什么,抬步便朝那书架走了过去,嬴华庭见状也跟上去,却见那书架之上倒是写着小小的年份国别标注,每一年每一国的册子都分开放着,有条有理的倒也不是那么难找,沈苏姀的目光在书架之上搜寻一圈,忽然顿步扬唇,似乎寻到了自己想要找的,挥了挥手让那人退下,待那侍郎退走,沈苏姀这才亲自登上书架旁的梯子去拿自己要找的书。

    即便标注清晰,可沈苏姀要看的和南煜有关的史册却还是很多,然而沈苏姀的目的似乎十分明确,拢共拿了二十多本册子之后便不再动,嬴华庭一眼看去,竟然全都是昭武帝三年至昭武帝五年的册子,嬴华庭讶异道,“怎地只看三十年前的东西?”

    藏书楼之内有巨大的书案,沈苏姀将二十多本册子按顺序放置其上,一本本的打开极快的浏览起来,她翻书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又停在某处细看,嬴华庭对这些什么兴趣,却不知她到底在看什么,时间一点点流逝,嬴华庭四处转转回来见她仍是如此专注便也随手拿起了一本,看了两眼才恍然道,“我明白了,那个时候正是大秦与南煜鏖战的三年,当年南煜战败之后已割地赔款和大秦修好,这么多年大秦对南煜也还算宽容,这一码事也算是被揭过不提了,你看这个做什么呢?难不成你觉得瑾妃此番来目的不纯?”

第903章 危机四伏,仗剑舞起!(3)

    嬴华景听得眸光簇闪,苏瑾便笑着让下人再将那菜品的单子拿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两眼吩咐那掌膳的宫人道,“别的都没什么,只是这一道龙凤呈祥要注意,别的席都用了蟹粉,唯有忠亲王那一席上是没有的,蟹粉对傅侧妃乃是大忌,到时候万万不要上错了。”

    掌膳的宫人闻言立刻点头应是,苏瑾又看了几眼那册子,这才挥挥手让人退下了,苏瑾便看着嬴华景笑道,“可瞧见了?这些细微末节都不可随便了去。”

    嬴华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一双眸子略有些发直不知在想什么,苏瑾瞧她这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再去安排旁的事情,嬴华景见苏瑾今日有的忙,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苏瑾十分亲厚的送她至殿门口,直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才在眼底露出两分深长的笑意。

    “你确定她会照你的意思来吗?”

    殿内无人,忽然有一道低沉的男子声音在苏瑾身后响起,她笑意一深,口中缓缓地道,“谁会想到大秦国的三公主竟然会喜欢上自己的亲哥哥呢,到底是同一个父亲,有这样的心思可不成,既然喜欢,便会嫉妒,女人啊,一旦嫉妒起来便是什么都顾不了了。”

    身后之人静默一瞬,“那今夜的安排……”

    苏瑾眉头一挑,“这个小插曲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自然还是要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今天晚上,就让他们看看这大秦的后宫有多腌臜!呵——”

    身后之人应了一声“是”,苏瑾正欲转身回殿,一个小太监却从中庭疾奔而来,口中禀报道,“娘娘,皇上的御辇已经朝栖梧宫来了,请您准备接驾!”

    苏瑾面上一喜,朝那小太监笑着应道,“本宫知道了。”

    那小太监转身出了中庭,苏瑾面上喜色顿时淡去,只剩悠远的目光凉凉的落在远处阴沉沉的天穹上,身后之人默然一瞬忽然语声森寒的道,“男人嫉妒起来,也会什么都不顾。”

    苏瑾勾了勾唇,笑意并未达眼底,缓缓呼出口气转身朝殿内走,一边语声无波的吩咐,“准备更衣吧,穿嬴渊最喜欢的那套——”

    “不知王爷会如何处置傅凝?”

    寿康宫无人侧廊之下,傅凝站在沈苏姀左侧方轻问,沈苏姀闻言眉头微蹙,并未看她的摇了摇头,“秦王倒是比我更信你,只不过我更懂女人罢了,你放心,今夜他不会入宫来,你不用担心和他撞见,眼下你身怀有孕,又是忠亲王侧妃的身份,没有人可以随便动你,我和他,亦都不会拿孩子要挟与你。”

    傅凝眉头一皱,语声忽然低沉下去,“侯爷的意思是,王爷已经放弃傅凝了?”

    沈苏姀挑眉,这才转身好整以暇的看定了她,“你当知道他的性子,若是旁的人,他绝不会容忍这样的背叛,眼下你心有所动,怎么还要他继续向从前那般信任你?”

    傅凝面色微白的深吸口气,“王爷若有吩咐,傅凝赴汤蹈火。”

    沈苏姀摇头失笑,“傅凝,心中犹豫,口中就不要许下这样重的诺,赴汤蹈火,那你的孩子呢?我不信你能连你的孩子都舍得下,你本就不是他手底下教导出来的人,眼下这等状况也并非料想不到,看在你哥哥的份上他自会准你留在忠亲王府,你本就是个很好的王妃人选,如二公主所言,忠亲王宠你,若你诞下子嗣,正妃之位自然是你的,只是从此往后,你得自己过活,秦王与我都和你再无瓜葛。”

    傅凝呼吸一轻,苦笑开来,“王爷待我有恩。”

    沈苏姀看着此刻的傅凝,忽然就想到了自己,同样是两者选其一,同样的哪一边都无法割舍,沈苏姀一叹,“傅凝,你曾经是秦王手中最为重要的眼线,可也不是舍不掉,你是个好姑娘,我劝你从今日起安心留在忠亲王身边吧,你若再犹疑不定,秦王不信你,忠亲王若是知道你的身份,更会对你失望透顶,到时候两边都没有你的立足之处。”

    沈苏姀一字一句的说完,心头微微发疼,她和傅凝到底不同,她的选择可以轻易做出,轻重轻易可以分辨,而她自己,左和右势均力敌,选哪边都是诛心。

    傅凝听完沈苏姀之语便是长长的沉默,眉头微蹙眼底幽光闪烁,显见的是在犹豫,沈苏姀转过身去不再看她,想了想又淡笑道,“其实你说的很对——”

    傅凝疑惑抬眸,“什么?”

    沈苏姀眯了眯眸子,“你说过,人这一生,总要为自己活一回。”

    傅凝眼底闪过恍然,看着沈苏姀遥望远方的深沉目光眉头一皱,犹豫一瞬才道,“侯爷为何忽然想起这句话?在我看来,侯爷一直为自己而活,特别是有王爷在侯爷身边之后,侯爷如今年岁并不大,到让傅凝觉得侯爷比傅凝还要尽知人世沧桑。”

    沈苏姀愕然挑眉,看了她一眼之后才苦笑开来,摇头半晌才叹道,“眼见的并不一定为实,或许你看着我年岁不大,可其实……我这一辈子比许多人都活得久,并且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似乎从来不曾为自己活过,想想也委实可笑。”

    沈苏姀眼下不过十五岁,在比她大两岁的傅凝面前说着话委实有些违和,傅凝从小家道中落,不知受了多少人间冷暖,可此刻看着沈苏姀悠长的目光,听着她那凄沧沉重的语气,她竟然莫名觉得自己这点苦楚十分渺小,脑海之中电光一闪,忽然想起沈苏姀的家世,眉头一皱,傅凝有些几分了然,可还是觉得沈苏姀适才那话有些过了,即便沈苏姀幼年父母双亡,可也不至于一生下来就……傅凝想了想没想出个结果来,只得真诚道,“王爷待侯爷情深,往后自能让侯爷潇洒畅快,只为自己而活。”

    沈苏姀闻言眸色稍稍一柔,却又很快暗淡,“情深不寿,有时也并非好事。”

    傅凝一鄂,下意识觉得沈苏姀和嬴纵之前或许出现什么状况她才如此言语,然而她在沈苏姀和嬴纵面前算半个下人,主子的事她并不能置喙,动了动唇,到底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正不知如何劝解沈苏姀,沈苏姀却忽然眸色一亮,“也并非没有。”

第907章 天家父子(2)

    苏瑾看她一瞬,也不知是否看出了什么,笑意一深便又将目光落在了场中剑舞上,沈苏姀见状连忙收敛心神,也看向了场中,却见八名红衣女子身形凌厉矫健似神龙,手中剑光夺目蔽日月,身影腾跃之间隐含风雷涌动之势,竟将这方圆不到五丈的大厅舞做了杀气横行的战场,剑招百变,肆意淋漓,劲风四起,剑鸣泼天,在座诸人衣袍鼓动裙裾飞扬,双眸被刺得微眯,呼吸被逼的屏住,正觉心魂随之震颤,雷霆万钧的红衣身影却陡然之间伴随着一记重鼓旋然收剑朝主位跪倒,纤细曼妙的身姿已如钢铁般定住,琴音箫音已回环而绝,满厅诸人看着那八人缓缓飘落的发丝和衣袂,良久才反应过来这一只舞已经落下了帷幕,好似千军万马的战场陡然变作清波寂静的幽湖,便是嬴纵也稍稍凝神片刻。

    “皇上觉得如何?”

    久久的寂静之间瑾妃当先笑语一句,昭武帝的目光微微一眯,这才回神,扫了一眼底下跪着的八位舞姬道,“剑气横行,朕耳畔好似响起了千军万马的喊杀声。”

    苏瑾朗声一笑,扫了一眼底下的沈苏姀等人眉眼飞扬,“看样子不仅皇上满意,诸位也很喜欢了?如此正好,不枉臣妾准备一场,这仗剑惊鸿舞乃是南煜之舞,皇上从前必定未曾见过,臣妾知道皇上当年统领千军开疆扩土,必定会喜欢此舞,果然不出臣妾所料!”

    皇帝最忌旁人猜度其心,苏瑾此语却是坦荡,昭武帝摇头笑笑转眸看向全福,“这八名舞姬月俸加倍,另有金银器物你看着安排,都行重赏。”

    全福见昭武帝高兴自己面上也满是笑意,连忙应一声“是”,待昭武帝转过头去方才偷偷的在衣摆之上擦掉了手心的汗意,适才这一场舞舞的自然好,只是对于在宫中待了几十年的全福来说无异于一场煎熬,索性,昭武帝未曾信错人!

    得闻昭武帝此言八名舞姬当下行礼谢恩,苏瑾挥挥手着几人退下,这才看着众人未曾动过的筷子道,“今日夜宴菜品皆是本宫亲自安排,诸位看看和不和大家的口味?”

    昭武帝闻言一笑,当先起筷,大家见状都配合起来,这大厅之中倒也有了几分和乐氛围,嬴纵和沈苏姀是最为肯定今夜或许会出乱子,见这群舞姬自始至终未有动作心都稍稍一松,嬴纵唇角浮起两分淡笑为沈苏姀布菜,沈苏姀却是惊魂未定的下意识看向瑾妃,却不知她刚一抬眸又撞上了苏瑾的目光,四目相对,苏瑾的目光仍是能洞悉一切的深邃,沈苏姀眯了眯眸子,终于容色镇定的转眸,对着嬴纵低声道,“终可放心。”

    嬴纵为她布菜的动作不停,淡笑,“未必。”

    沈苏姀眸色一深,当然知道不可能就因为此事便打消了嬴纵对苏瑾的怀疑,可她一时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别的不论,至少今夜应当不会再出岔子了,沈苏姀的性子本就坚韧,虽然眼下无碍,可苏瑾既然回来复仇,她自然知道往后还有许多这样的阵仗让她应对,当即定了定神做随意状,目光扫了扫桌案上的膳食,顿时知道苏瑾在这上面花了心思,左右看看,大家都已动筷,却唯独对面的嬴华景眼神发怔,沈苏姀顺着嬴华景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她正瞧着嬴珞那一方,她皱了皱眉,联想起白日的事心底顿时生出几分怪异的感觉。

    “白日里未曾好好用膳,多吃些。”

    嬴纵无微不至,沈苏姀自然笑着应了,高位之上昭武帝和瑾妃低声说了两句什么,瑾妃便看着底下人道,“说起来近来皇室好事甚多,还有一月多点儿便是秦王和洛阳候的大婚,皇上前日还特地吩咐本宫为你们操办,本宫过问了内府并着礼部,才知秦王早已吩咐妥当,足见秦王待洛阳候真心,皇室有如此良人美眷,当真是大秦之福。”

    嬴纵素来不会理这等冠冕堂皇之语,沈苏姀自不会让苏瑾难堪,当即笑着颔首,“多谢娘娘费心,此番婚仪不可铺排,娘娘尽可交给内府便可。”

    苏瑾笑笑不语,昭武帝便道,“小七大婚在即,君临却不甚太平,珞儿……”

    昭武帝轻唤一声,一边的嬴珞当即应声,“父皇有何吩咐?”

    昭武帝便道,“从明日起你重领忠勇军,这一个多月和卫尉营一道护卫君临吧。”

    此话一出,满室一静,自嬴珞早前因为镇南军通敌之事被褫夺了军权,这么长时间忠亲王似乎已经被皇帝遗忘在朝事之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次竟然又将这军权交回到他的手上,沈苏姀眉头微蹙,下意识的将手从桌案上扯下一把握住了嬴纵,嬴纵不动声色,安抚性质的反握住了她,这边厢嬴珞自己也是一愣,定了定神才起身抱拳,“儿臣领命。”

    昭武帝点了点头便不言,这边嬴华庭和丽嫔倒是没什么表情,嬴华景却是顿时亮了眸子,嬴湛更是笑道,“呀,三哥又重掌忠勇军了,父皇必定是因为侧妃有孕才开心,看来侧妃肚中的竟是个小福星呢,指不定这小福星一出世皇祖母的病情也会好转呢!”

    他年纪小,这话也并无差错,瑾妃听着也笑着颔首,“的确应当是个小福星,侧妃怀着的乃是皇室第一位曾孙辈,更是事关大秦皇室血脉,太后娘娘眼下神识虽然有些不清,可知道了此事也还是高兴非常,连精神都有好转,等将来孩子出世,对病情必有助益。”

    瑾妃徐徐说完几句,别的就算了,她这第一句“事关皇室血脉”却是给众人提了个醒,大秦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历朝历代立储之时,为了皇脉的传承,同样条件的两位皇子哪位已有子嗣则其被立为储君的可能性就要更大些,因而傅凝肚中的孩儿对嬴珞而言其意义委实超乎一般父子的重大,他很有可能因为这个即将出世的孩子得到储君之位!

    在场诸人都并非常人,除却嬴湛想了许久才明白之外,其余人等都是一瞬就反应过来,嬴华景本一直情绪恹恹,听到这话之时面色陡然一白,豁然抬眸,恰好看到嬴珞正将那龙凤呈祥之中的虾球送入傅凝碗中,孕妇食白虾对胎儿大有裨益,傅凝未拂嬴珞好意尽数吃下,两人一片温情,嬴华景却看得唇角紧抿指尖轻颤,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最终却还是偃旗息鼓,坐在她身边的嬴华庭察觉出不妥,看过去便见到那温馨的一幕,这么一想便以为嬴华景小女儿家的性子又犯了,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多管。

第913章 公主之死,最佳帮凶!(3)

    五年之前沈苏姀初入君临之时不是也想着将苏阀的痛苦尽数还给那几阀,可她彼时还不知昭武帝的狠心,到了如今,旁人她可以不顾,嬴华景和嬴纵却委实让她为难!

    “今夜瑾妃虽然未行事,可她这宴会果真不算是好宴,无论她在这两件事之中有没有起作用,你往后几日都莫要再进宫去,大婚将至,你安心待嫁便可,其余诸事自有我。”

    嬴纵说完,沈苏姀伏在他胸前却只有苦笑,她怎么能安心待嫁,不知道苏瑾什么时候身份就会暴露,不知道嬴华庭和嬴纵什么时候就会成为苏瑾的目标,这样的境况之下,她便是连个安心的觉都是睡不好的,或许根本等不到大婚苏瑾就会做点什么……

    “我自然会安心待嫁,你……亦要小心谨慎为上。”

    沈苏姀如此接一句,心底却知道这话根本半分作用都起不到,可她偏偏就是在这样一个位置,又哪里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心中正满是沉郁,嬴纵已揽着她的腰身问,“眼看着快要大婚,可你身边没几个亲人,不若将你早前那位师兄寻来?他应当是知晓你一切的吧。”

    沈苏姀闻言心底滑过一丝异样,自然是不曾想到嬴纵会起这个念头,想了想方才道,“师兄乃是宗门中人,身份并不好曝光,还是算了吧,他的确知晓我的一切,这几年亦是他在暗中助力与我,眼下他人已回君临。”

    嬴纵点点头,“他来君临可是专门为了助你?”

    从前沈苏姀以为孟南柯来君临是为了专门助她,可自从知道他的身份,她自然不会再如此天真,沈苏姀摇摇头,“师兄性情洒脱,喜爱四处云游,随便在哪里住个三五年也是有的,倒也不全是为了助我,倒是我那学堂全赖他照看!”

    话至此,嬴纵便不再多问,马车一路朝秦王府而去,二人相携入府自去歇下不提,却说昭武帝从承德殿出来之后并未随着苏瑾回栖梧宫,反倒是自己回了天寰宫,大抵是今夜嬴华景的那几句话让他面上失光满心震怒,便是连瑾妃那处也不愿待了,瑾妃在分别的路口看着昭武帝的玉辇走远了才往栖梧宫去,甫一回宫便挥退了左右只带着凌霄一人入了内殿。

    “你办事我自是放心的,只可惜傅凝肚中的孩子活了下来,呵……”

    凌霄跟在苏瑾身后并不语,只为她除去外袍卸去发髻上的珠钗,苏瑾坐在妆台之前,看着镜子里那张明艳的面容冷笑,目光一抬,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凌霄,笑意盎然的问,“今夜的戏好看吗?这就是天家,这就是嬴氏,当真是什么腌臜事都做得出!”

    凌霄抿唇不语,苏瑾眸光一转问,“嬴华景那边什么状况?”

    凌霄闻言这才开口,“跳了湖之后幸好被救起来的快,仅是受了寒,太医已经去过了,开了药,其人眼下精神有些恍惚,性命暂且无忧。”

    映在镜中的分明是个身量高挑的绿衣女子,可此刻说话的声音竟然带着低沉的磁性,早就和平日里的声音全然不同,苏瑾听着丝毫不诧异,只唇角微扬继续看着镜中的他道,“精神恍惚?只是精神恍惚怎么能够呢……”

    凌霄双眸微眯,“你的意思是?”

    苏瑾一笑,拿起镜子前放着的梳子自己梳发,一边梳着口中淡声道,“嬴华景,性子骄纵蠢笨如猪,让她为三位姐姐殉葬委实有些不够格,不过嬴渊膝下的女儿就这么几个,便也只好先用她了,怎么?难道你舍不得了?”

    眉眼一抬,四目恰巧在镜中相对,凌霄闻言冷笑一声,抿着唇不语。

    苏瑾便放下手中玉梳,只着了一件中衣朝浴房走去,凌霄跟在她身后,不多时二人便到了雪白玉石铺就的汤池边上,凌霄站在一旁,苏瑾自己抬手解衣,不多时便寸缕不着,凌霄略带着火光的目光在她身上滑过,终是默默的垂了眸,待苏瑾入了汤池方才走到池边来为她顺发,口中又道,“那洛阳候,你就当真信了她?”

    苏瑾靠在池壁之上,被那温热的水沁着舒服的出了口气,闭着眸子靠在凌霄的手上,凌霄便一手托着她的后颈一手为她捏肩,苏瑾闭着眸子想了想,忽然有些犹疑的道,“这个洛阳候小小年纪已得这样高位自然不简单,可是你相信吗,我怎么都从她身上看不出半分敌意来,不管她是嬴华庭的知己好友也好还是孟家的人也好,她在我面前,都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有时候给我一种她是真心想助我的错觉,呵,真是荒诞。”

    凌霄闻言便道,“别忘记,她是要和秦王大婚的人,看今日宴间的模样,那二人之间显然有情,孟南柯如何还不知,只是往后对付秦王之时必受阻碍。”

    苏瑾摇头一笑,“阻碍?这个可谈不上,实在不行便连她也一并……”

    凌霄闻言眼底的冷色一消,放心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浴房之内水汽腾腾,直熏得他的浑身发热,掌心之下一片滑腻,目光稍抬便能瞧见池水之下隐隐约约可见的雪白肌肤,落在肩头的手,忽然不受控制似得往下滑去,可才滑下不到三寸,她已经将他一把按了住,凌霄双眸一沉,缓缓撤手,忽然语声森寒的道出一句,“你还要和嬴渊……”

    语声艰难,到底未曾道出那几字,苏瑾长声一叹,语气之中满是疲累,“要三次方才有效,还差最后一次,你难不成要我半途而废吗?”

    凌霄动了动唇,却未道出一字来,只一张脸冷沉的不似样子,一片静默之间,忽觉掌心一重,定神一瞧,却是苏瑾侧脸贴着他的掌心靠着,整个人竟然就这般睡了过去,凌霄默然一瞬,眉宇之间的女儿态消靡殆尽,反倒是透出几分铮铮威慑来,那威慑配着他此刻的装束十分违和,若是旁人看见必定惊魂失色,凌霄见她睡得尚浅便支着手半分未动,又看了苏瑾许久才弯身将她从池中捞出,撩起一旁薄衫将她一裹,大踏步的朝寝殿走去。

    整夜好眠,至第二日一大早,嬴纵醒来之时沈苏姀竟早已比他先一步醒来,嬴纵扬了扬唇,语气之中透着两分晨起的低沉,“这些日子你日日都醒得早,是睡得不好?”

第915章 连环之局,暂别君临!(1)

    见嬴华庭被自己诱导着说服,沈苏姀忽觉指尖一颤,表情略有些僵硬的点头道,“公主说的亦有理,既然如此,不如苏姀今日暂且留在宫中为公主打下手?”

    嬴华庭一叹,“关键时候还是你能出力,那好,你就留下吧。”

    沈苏姀点点头,嬴华庭便带着她入了景阳宫,甫一走进去便是满眼的雪白缟素,正殿早已被清空,眼下布置成了灵堂,黑漆鎏银的棺椁静静地摆在屋子正中,四周点着烟气袅袅的蜡烛,二十多个宫人身着麻衣跪在棺椁之前,呜呜咽咽的哭着丧,沈苏姀心头仿佛被什么击中,连脚步都有些虚浮,嬴华庭走在前,沈苏姀走在后,正怔神之间却有一个工人拿着两根燃着的巨大白烛从沈苏姀身前穿过,沈苏姀并未注意,竟那般直直撞了上去,眼看着烛火就要伤人,电光火石之间胳膊被人猛地一把拽住,沈苏姀面上一惊回过神来,抬眸便对上嬴纵含怒的眸,“怎地连路也不看,你适才在想什么?”

    前头的嬴华庭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见沈苏姀没出岔子才松口气,沈苏姀也知自己适才走神了,眼下正了正面色道,“没什么,一时大意了,我要留下帮公主规制丧仪,你去天寰宫请安之后便先回府?今夜我当回沈府了,你也无需等我。”

    嬴纵闻言一叹,“你既留下,我便在此等着便是。”

    沈苏姀闻言眉头一簇欲言又止,恰在此时一个身着紫衣的小太监满头大汗的跑进了景阳宫来,直直跑到嬴华庭身前道,“二公主,不好了,不知道是谁在太后娘娘耳边嚼了舌根子,太后娘娘眼下已经知道了三公主的事,这会儿正坐了玉辇往这边来呢!”

    嬴华庭闻言眸色一变,面上瞬时染上怒意,当即便朝外头走去,“混账!早就吩咐了不可将此事闹到皇祖母那里去,不知是哪个不长耳朵的如此大胆,皇祖母眼下正是病重,若是过来看到此情此景不知多危险,来人,去半路将皇祖母的玉辇拦住!”

    “住”字刚落定,紫章华盖已经出现在了宫门口,陆氏被一脸苦色的路嬷嬷搀扶着走进了景阳宫的大门,狠狠的瞪了嬴华庭一眼道,“敢拦哀家?哀家看看你们谁敢!”

    嬴华庭惊呼一声“皇祖母”便去扶陆氏,谁料陆氏却是抬手便将她的手扬了开,目光一凝,越过整个中庭死死的钉在了摆在正殿的灵柩之上,面色一白,陆氏哀呼一声“华景”便颤颤巍巍的朝前走去,然而尚未走到三步,忽然双膝一软便往下跌去,一旁的嬴华庭见状赶忙扑将上来,刚把陆氏一把抱住,却听见嗤的一声细响,下一瞬,一抹触目惊心的血色便从陆氏唇角溢出,在路嬷嬷的和嬴华庭的惊呼声中,景阳宫顿时乱作一团!

    沈苏姀被嬴纵拉着急急奔向倒地不起的陆氏,心底已经能肯定这必定是苏瑾的手笔,可若说苏瑾是这宫乱的凶手,那她沈苏姀,当真是最好的帮凶……

    景阳宫中哀声缟素,寿康宫中亦没有好过多少,沈苏姀三人满面焦急的等在外殿,嬴华庭已看着路嬷嬷怒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分明早已经吩咐下去不可让皇祖母知道华景的事,怎地却还是被皇祖母知道了?嬷嬷一直在皇祖母面前侍候,你且给我个解释!”

    路嬷嬷闻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公主恕罪,小人知道公主的吩咐也知道事关重大不可掉以轻心,小人本来是一直守在太后身边的,可为太后煎药这样的事却一直是小人亲自盯着的,早间便是小人去药房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再回来之时太后就已经知道了三公主的事,小人问遍了这殿中守着的人,谁也不承认是自己说漏了嘴,都是小人有罪,请公主责罚!”

    嬴华庭闻言便冷冷抬眸扫了周围一圈,冷笑道,“她们倒是敢承认,今日倘若皇祖母有个什么大碍她们可没有什么好下场!嬷嬷起来吧,此事和你无关。”

    路嬷嬷眼眶一红,到底是先站了起来,几人往内室入口看了一眼,路嬷嬷当先入了内室,里头的太医正在诊治,沈苏姀几人不好打扰,便在外头等着,沈苏姀看了一眼嬴华庭面上的沉痛心底亦是一片凉,再转头看看嬴纵,他独自一人站在窗棂之前,周身都笼着一抹肃杀冷清之意,陆氏自小到大乃是待他最好最为亲厚之人,他心底怎能不担心。

    沈苏姀心底正一片纠结,猛然间一道脚步声响起,一个满头大汗的朱衣太医从内走出,至沈苏姀三人之前一拱手,眉头紧皱的道,“王爷,公主,侯爷,太后此番委实凶险异常,下官们……下官们一时已是寻不出个有效的法子了!”

    嬴纵豁然皱眉转身,沈苏姀心头咯噔一下,嬴华庭这边厢已经急急上前,“皇祖母眼下如何了?莫非……莫非已经是救不得了?!”

    那太医被嬴华庭怒喝的心头一颤,赶忙附身跪地,语声发颤的道,“不是不是,都怪下官不曾说清楚,并非是救不得了,下官等人已经合力稳住了太后娘娘的病况,只是太后娘娘的身子早前本就已经受了重创,此番悲怒之下更是伤了心脉,再加上太后娘娘年事已高,如今虽然暂时保住了性命,却几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下官等人委实……”

    嬴华庭双眸一凝,“什么油尽灯枯?!皇祖母早前虽然意识不清可身子却还算尚好,早前不正是你们太医院在为皇祖母调理?!怎么到此刻才对本宫说皇祖母的身子已经油尽灯枯?!太医院……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嬴华庭一串儿怒喝落定,那太医早已吓得面色惨白,倘若硬要将太后病情的恶化放在他们太医院的头上也并非是不可,若当真是那般,太医院便是有百人也不够降罪的,太医面色一变,已经浑身哆嗦的求饶,“公主饶命,并非是下官们调理不当,委实是今日太后娘娘吐血伤及了心脉,太后娘娘的身子即便已经被调理的有了起色,却又哪里承受的了这等变故,自然也就成了眼下这模样,不过是以续命之药吊着……”

    嬴华庭深吸两口气压下怒意,“你说的吊着是指?”

第926章 誓得天下,拘为人质!(3)

    沈苏姀拢在袖中的拳头紧攥,唇角紧抿未发一语。

    苏瑾便看着眼前的白兰做叹,“看来孟先生也不甚信任侯爷呢。”

    沈苏姀的语声一时艰涩,“娘娘,当真要赶尽杀绝吗?”

    又是咔嚓一声,苏瑾欣慰的看向沈苏姀,“没错,就是这四字。”

    喉咙一梗,沈苏姀垂了眸,“那娘娘打算对秦王如何呢?又打算对二公主如何?还有太后娘娘和皇上,一个也不放过吗?”稍稍一停,沈苏姀面上笑意略苦的抬起了眸子,看着苏瑾语气万分肯定,“也不是的,娘娘会放过嬴湛!”

    苏瑾听着沈苏姀的话本是一直不为所动,听到这句之时方才动作一听,转眸瞧她一眼笑意桀骜,“你怎么就会觉得本宫会放过嬴湛呢?”

    “昭武帝若是个死,娘娘必定不会让皇位空悬,最好的选择当然是眼下尚且年幼的十殿下,十殿下登基,娘娘位尊太后,内可执掌后宫外可摄政朝堂,岂非是万全之策?”

    沈苏姀说的沉稳,苏瑾面上的笑意更甚,点着头道,“好好好,洛阳候果然不曾让本宫失望,十殿下有一个好母妃,他自己亦喜欢孟先生所授之能,亦十分得本宫喜欢。”

    沈苏姀心头一片沉冷,双眸仍然看着苏瑾,苏瑾尚且有两个问题还未回答。

    苏瑾知道她心底所想,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道,“本宫会如何对付他们,你很快就会知道,特别是如何对付秦王这一点,明日一早你大抵就能知道……”

    沈苏姀闻言呼吸一重,周身气势当即一变,苏瑾看的讽刺一笑,转过头去继续修建那白兰,却是再也没有开口的打算,沈苏姀静静看着坐在窗前的人,她此刻并未刻意的着大红之色去模仿那南煜女帝,黛青是她从前最爱的颜色,然而今日她再穿着颜色之时,却再也寻不到从前苏阀四小姐的半分影子,沈苏姀拢在袖中的拳头紧了紧,喉头一时有些发梗,咬了咬牙才开口道,“天色已晚,今日扰了娘娘,沈苏姀先告退了。”

    艰涩的语声落定,苏瑾却没有半分反应,唇角分明带着淡薄笑意,可那侧脸却又是那般漠然,沈苏姀定定看着苏瑾,心中的滔天巨浪回归平静,竟然也不觉得有什么了,她早该想到,苏瑾归来并非只是想要了谁的性命而已,从一开始,她要的就是这大秦的天下!

    “宫中凶险,不可行差踏错一步。”

    “娘娘若有吩咐,沈苏姀必定会助娘娘。”

    此话道出,苏瑾还是不动声色,沈苏姀心中一叹,念着苏瑾所言的明日里就会算计嬴纵拱手一拜转身朝暖阁靠后的窗棂而去,刚走出没几步脚下步子却是一顿,面上一白,她忽然讶异的按住了自己胸口,冷汗瞬时漫上,沈苏姀试着朝前走,可步子一抬便察觉出不妥,又试了试,却是连抬脚的力气都没了,不可置信的回过身来,窗边一直没什么动静的苏瑾直到此刻方才放下那银剪刀朝沈苏姀看过去,唇角弯着,双眸趋寒,“本宫不知你到底为了什么夜探皇宫,也不知孟先生到底作何打算,虽是合作,可本宫到底只信自己,不过你既然说了你要帮本宫,那么想必本宫将你留在栖梧宫你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了?”

    沈苏姀紧紧地按着自己胸口,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似得,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她眉头紧皱的听着苏瑾之话,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可唇角几动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沈苏姀大喘着气在这屋子里左右巡视,忽然将目光落在了入口处的高柜之上,青铜香炉之上仍然烟熏袅袅,可早前的白烟不知何时已经变作了黑烟,好似夜色之中的魔魅,悄无声息的散入了整个暖阁,而她适才一直背对着入口,竟然分毫不曾发现!

    见沈苏姀看到了那香炉,苏瑾也不加掩饰,眉目之间嗔怪的看着沈苏姀道,“洛阳候在旁人面前也是如此掉以轻心吗?到底是年纪尚轻啊,你不必畏怕,本宫虽然会留下你,却暂时不会伤你性命,你这般眼神可是问我打算用你做什么?”

    沈苏姀说不出话,浑身发软,呼吸受阻,凭着仅剩的一点儿力气方才能站稳,只见苏瑾从窗边盈盈站起朝她走来,有几分沉思又有几分戏谑的道,“整个君临旁的本宫不担心,却有些担心洛阳候你呢,虽是孟阀中人,心志却不坚定,既然如此,本宫便只好将你留在身边了,其实在本宫告诉你孟先生去了何处的时候你就应该察觉到危险了……”

    苏瑾在沈苏姀面前站定,这话说完笑意仍是未达眼底,沈苏姀费力的动了动唇,仍是一个字都说不出,还要再做挣扎,却觉一阵天旋地转,尚未反应便已被铺天盖地的黑暗淹没,一旁的凌霄见状走过来,看着昏睡过去的沈苏姀道,“你要拿她做什么?”

    苏瑾皱眉,仔细的看了沈苏姀一瞬才道,“她,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

    凌霄眉头一扬,“你莫要因为她中了你的计就小瞧了她,她可是大秦第一位年纪轻轻的女侯爷,凭我的装扮便猜到我是楼兰人已不简单,依我看,她和秦王一样留不得!”

    凌霄说着话手中已经有内息涌动,苏瑾冷冷扫了他一眼,“你最好不要擅作主张!”

    凌霄瞧着她,目光忽的落在她唇上的伤口上,眼底一丝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终究是缓缓地收了手,苏瑾又看了沈苏姀一瞬,转身朝里头的寝处走去,只淡淡的吩咐道,“将她安置在左厢,将那息魂香暂且断了……”

    又是梦,不是黄沙漫天,不是千山暮雪,却是漫漫无尽头的蒿草,沈苏姀只觉的自己身体轻飘飘的,轻到能随着荒原上的风飘动,身体在升高,视野亦愈发开阔,沈苏姀极力的四处张望着,看来看去却仍然只是光秃秃的山包和颜面无尽的荒草,忽然,如蚂蚁一般的人影出现在了沈苏姀的视野之中,她心中一动,身体随着意念飘荡而去,她并不知身在何处,更奇怪她分明从未到过这样的地方却怎地会做这样个梦,身体穿过虚空,不知飘荡了多久才到了那人影聚集之处,一抹黑底红字的“秦”字旗傲然伫立,出现在沈苏姀眼前的却是一行灰衣队伍,那灰衣并非是普通的灰衣,乃是军制,然而这一行队伍也并非是普通的队伍,沈苏姀一眼看去便明白这行队伍是做什么的。

第928章 以我为质,与他同死!(1)

    浑身发软,此刻的沈苏姀便是想起床都要靠人来帮,可这屋子内外,却是十分明显的没有半个人,等,她只能等苏瑾的出现,想到苏瑾,沈苏姀鼻尖又是一酸,这股子酸楚尚未过去,外头忽然响起了脚步声,沈苏姀眼底一抹亮光一闪,顿时明白是苏瑾来看她了!

    “爱妃既有此意自然是正好,且不知人在何处?”

    眼底亮光一闪而逝,沈苏姀眉头一簇露出几分不可置信来,为何,为何来的是昭武帝!

    这个念头还未想明白,脚步声却已经在逼近,沈苏姀深吸口气,猛地闭着眸子放轻了呼吸,三个人的脚步声,一个是昭武帝,另外两个必定便是凌霄和苏瑾了,忽然有掀起帘络的簌簌声响起,沈苏姀背脊一僵,下一刻便察觉出几道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昭武帝一身明黄龙袍着身,显见的是刚下了早朝过来,看着十步之外那床榻之上睡着的人他眸色一凝,口中问道,“这是……”

    苏瑾一身大红色广袖长裙加身,见状笑道,“臣妾喂了些迷魂药侯爷便睡着了。”

    昭武帝点了点头,再不看沈苏姀,转身朝外头的敞椅走去,至敞椅落座,这才看向苏瑾道,“你觉得这个洛阳候十分危险?”

    苏瑾点点头,“正是,臣妾觉得将她留在宫中好些,秦王待她有情,倘若此番秦王出君临当真是要图谋不轨,那洛阳候便是我们的人质,到时候他亦会有所忌惮!”

    昭武帝眯了眯眸子,“爱妃是怎么知道那消息的?”

    苏瑾正在为昭武帝倒茶,闻言一笑道,“皇上忘记我是南煜之人了?南煜虽然比不得大秦和北魏,可是边境上的事情却不敢轻忽,最近西楚和北魏、大秦之间的气氛十分紧张,南煜害怕殃及池鱼便对边境之事万分瞩目,一来二去的才发现那漠北竟然和秦王是一路的!漠北每年都要送消息给秦王,秦王似乎还去过漠北,倘若秦王有心谋反……哎,臣妾也不十分懂这些,只是皇兄既然送给臣妾那份折子,臣妾又怎能不给皇上看看呢!”

    苏瑾说的意味深长,一边将清茶放在了昭武帝的手边,昭武帝微微颔首,拿起那清茶缀了一口,又将目光落向了纱帐之后,苏瑾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笑,“洛阳候睡得并不安稳,乃是那迷魂药在作祟,皇上无需担心,这几日就让洛阳候歇在臣妾这里便是,对外只说臣妾和洛阳候投契,请她在宫中小住几日便是了。”

    昭武帝点点头,有些感叹的拉住了苏瑾之手,“难为你了。”

    苏瑾一笑,“这是臣妾应该做的,皇上册臣妾为妃,朝内朝外必定有许多人给皇上为难,臣妾即便只是投桃报李也应当为皇上分担,皇兄是久坐高位的,因而看问题或许有些极端,秦王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性自然只有皇上最为清楚,倘若秦王无心大位便无碍,倘若有,便不得不妨,皇上……可会怪臣妾干预政事了?”

    昭武帝眼底闪过两分暗光,对苏瑾一笑,“自然不会,若是旁人朕自然不许,可是你和旁人不同,你做什么都是为朕好,朕自然不会怪你。”

    苏瑾闻言笑意一盛,“多谢皇上信任!”

    昭武帝拍了拍苏瑾的手,正要再说什么却忽然有些力乏的抚了抚额,苏瑾眉头一簇,“皇上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妥?凌霄,快宣御医!”

    “不必。”

    凌霄本要奉命而出,昭武帝却挥手制止了,而后看着苏瑾道,“没什么大碍,你不必忧心,你放心,这件事朕必定会放在心上,稍后亦会派人准备,洛阳候你可留在你宫中,朕就不在你这里多留了,御书房还有大臣等着朕。”

    苏瑾闻言立刻点头,本是要送昭武帝出去,昭武帝却握着她的手摇头,“不必送了,朕知道你亦累着,好生歇着去吧。”

    苏瑾面上微红,极少见的露出几分女儿态,盈盈垂眸一瞬到底随了昭武帝之意,只福身做礼,关切道,“皇上若有不妥定要让御医来瞧,臣妾恭送皇上。”

    昭武帝拍了拍苏瑾的手背点点头,而后便转身离去,待人走的不见了影子苏瑾和凌霄才起身,凌霄走出去看了一眼回来对她点了点头,苏瑾面上笑意一散,眼底露出几分势在必得的光,站在她对面的凌霄冷着脸看她一瞬,“很累吗?”

    苏瑾心知凌霄之意,看着他冷笑一瞬转而将目光落在了那垂着的纱帐之上,笑意一深徐徐掀开纱帐朝沈苏姀睡着的床榻走去,“咱们先来看看洛阳候眼下……”

    “这,竟是哭过了?”话至一半苏瑾已走到了床边,沈苏姀面上泪痕已干,却还是被她看出了几分不妥来,她如此一叹,沈苏姀仍然闭着眸子不愿睁开,苏瑾便摇了摇头,“皇上已经走了,洛阳候早就醒了何必同本宫装模作样,本宫曾问过洛阳候去漠北之行如何,想必洛阳候早已知道秦王和漠北的关系,啧,秦王如此势大委实叫人惊叹……”

    沈苏姀锦被之下的身子在微微发着颤,待苏瑾话音落定,她猛地睁开了双眸,那双眸子依旧清冽而凌厉,此刻看着苏瑾的目光却并无杀气,只是漆黑一片万分复杂。

    苏瑾瞧着她这模样一笑,忽而倾身靠近她,语声压低,语气从容而无辜,“皇上本就防备秦王,眼下知道秦王除了天狼军之外还有漠北做助力,你猜皇上会怎么样对秦王呢?他当真是为太后娘娘求药吗?会不会是去钦州领兵作乱呢?”

    装模作样的思考一瞬,苏瑾便直起身子好整以暇的看着沈苏姀,“听闻皇上身边有处叫天策府的厉害所在……你说,皇上会不会让天策府的人去对付秦王?秦王孤身前往柳州,想想真是凶多吉少,你不是好奇我要如何对付秦王,眼下你可明白了?”

    “你不是好奇我要如何对付秦王,眼下你可明白了?”

    苏瑾对上沈苏姀清亮却又万分复杂的目光,依稀能看出她面上似有泪痕,一时想不通她这泪痕从何而来,她心中却能肯定沈苏姀听到此话必定会色变,必定担心嬴纵,或许会想法子出去报信也不一定,可惜,眼下她人被困在栖梧宫,想出去却是难上登天。

第937章 无咎之心,朝夕事败?!(2)

    苏瑾道出此话便回过了身子,沈苏姀闻言心底有几分明白过来,再扫到一众宫妃面上的哀戚模样,她便已能肯定眼下皇帝或许已“病入膏肓”,至于为何让她出现,恐怕是因为皇上下旨让她在宫中小住而她从未在外露面的缘故。

    沈苏姀的面色看起来并不十分好,又有两个宫女扶着自然是病的不轻,她闻声配合的点了点头,转身之时扫了嬴湛一眼,嬴湛的容色瞧着也不算佳,只是看她这般皱了皱眉,一抹十分深重的怀疑露出,显见的他身上还未被下药控制,相比之下,嬴湛身旁对她浅笑着的嬴华庭则叫她心头酸楚的多,瑾妃有令,一旁站着的两人便将她扶到了东厢,东厢有榻,沈苏姀被安置下那两人便站在了一旁伺候,沈苏姀静静地坐着,思虑自己适才一路走过来看到的景象,她在宫中这样多日,皇帝又正是病重,可这宫中竟然并无任何异样!

    看来,所有人都以为昭武帝是当真病倒了……

    做戏做全套,苏瑾想要兵不血刃的完成匡扶嬴湛之事,只需要将皇帝病重之事捂个密不透风便可,便是连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的嬴湛恐怕都会以大局为重选择登位,沈苏姀睡了这样多日眼下能出栖梧宫自然最好,她深吸了一口殿内稍显冷冽的空气,转头看去,远处的夜色仍然漆黑,近处却是一片灿黄大亮,纷纷大雪落个不停,无端的叫人心绪斗转,沈苏姀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中粉拳,皇帝病重的内情当真能瞒的下去吗?

    东厢本就是一处主子们做法事之时休息的暖阁,和外头大殿隔的并不远,外头的风雪急骤,沈苏姀能听到那殿中低低的诵经声,苏瑾不仅要夺位,还要适时的树立自己的良好形象,只有如此才不会叫人对她一个异族女子生疑,这带头为皇帝祈福自然叫人感动。

    “你生了什么病?为何不出宫养着?”

    东厢的帘子一掀,嬴湛当先走了进来,面色沉暗双眸带疑,直直的走到沈苏姀面前来,沈苏姀仔细盯着嬴湛的眉眼,并未从他身上看出异样来才放心几分,定了定神,她笑道,“并无大碍,只是感染了伤寒罢了,宫中有太医照顾。”

    嬴湛看着沈苏姀冷哼一声,打了个哈欠坐在了沈苏姀对面,似乎是累极了的往抬手抹了一把脸,转头吩咐那两个站在那的聋哑女,“你们两个,去给本殿下倒茶来,顺便再吩咐外头的人送点吃的来!其实本殿就没信过跪在这里念经就能对父皇的身体有用!”

    他一边吩咐一边咕哝,却见那二人未动,这两个聋哑女是苏瑾的人,虽然又聋又哑,眼睛却是好的,能看懂人的唇语,这一点也是沈苏姀看到刚才苏瑾吩咐聋哑女扶她来左厢之时才发现的,显然,她们只听苏瑾的话,沈苏姀见状淡笑一声,又低头紧了紧自己身上的狐裘,“她们是聋哑女,只能看懂人的唇语,你说什么都可,不让她们瞧见你的口型便好。”

    嬴湛眼底闪过了然,又扫了那两人一眼哼了一声转过了头,伸了个懒腰似是累极,抬腿踢掉龙纹靴便上了榻,身子一转面向窗外盘腿而坐,手肘一曲抵在案几上,撑着脑袋看窗外夜雪,“父皇眼下病重,满朝皆是惶然,这等时候三哥却君临城外不得回朝,七哥为皇祖母求药尚未归,母妃早几日甚至对我提过立太子之事,你不觉得奇怪吗?”

    沈苏姀本还不知今天是第几日,可这话一出沈苏姀便明白了,嬴湛还未被立为太子,到底还是只过了一日,她思忖一瞬,亦转头看向窗外避开那两聋哑侍婢的视线,只悠悠问,“十殿下不想做皇帝吗?”

    昭武帝病重,沈苏姀却如此言语,委实可以算作大不敬了,嬴湛闻言却哼笑了一声,侧脸扫了她一眼道,“天玄宗的师父倒是说过本殿有帝王之相,不过难不成世上有规矩说有帝王之相的人一定就想做皇帝了?这么多兄弟里头,有帝王之相的又何止本殿一人!在本殿的心中最应该当皇帝的乃是七哥,本殿愿征战沙场为七哥驱使,可千万别将本殿和那皇位扯上关系!七哥若是误会,免得兄弟之间生出嫌隙!”

    沈苏姀听闻此话回过头看他一眼,少年鬓发齐整衣饰华贵,眉梢眼角更是和嬴纵有那么三四分的想象,只是这懒洋洋的样子到底还有那么几分受不得拘束的无状,和嬴纵那威慑迫人的气势迥然不同,沈苏姀在心底暗叹,口中却道,“倘若皇上当真熬不出几日,而你七哥在外又未曾归来呢?若是大秦无人,你别无选择!”

    嬴湛面上染上两分沉色,不语。

    沈苏姀抿了抿唇,不打算在此刻教育嬴湛,只忽然凝眸道,“皇上病重,外朝如何?”

    嬴湛听闻此话倒是松了口气,“有宁国公在,一切无恙。”

    沈苏姀闻言心头一丝异样一闪而过,还未来得及想清楚便消逝不见,宁默果然是能在关键时刻稳住朝堂的人,倘若他真心和苏瑾结盟便好,若非真心,这个谜局何解呢?

    见沈苏姀沉默,嬴湛不由再看她一眼,“七哥他是否有消息送回?”

    沈苏姀闻言只得苦笑,她现在的处境便是有消息送回来又如何能看得到,想到此便只能摇了摇头,嬴湛闻言眸色一变,“怎会!怎会连你都没有他的消息!”

    语声一紧,嬴湛朝她靠过来三分,“七哥是否遇上了麻烦?!”

    沈苏姀苦笑,本想对嬴湛吩咐点什么,可不必想也知道嬴湛眼下自身难保,她眯眸看了外头的雪幕一瞬,忽的道,“眼下为皇上祈福是否是钦天监并礼部安排?”

    嬴湛不知他为何问起此事,当即点头,“从三天前开始的,一直是礼部和钦天监安排。”

    苏瑾想要不动声色的谋划,必然要让每件事看起来和从前无二,只要她身边人不出卖她,只要她在皇上身边做事滴水不漏,外人便不知皇上病重的真相,沈苏姀闻言沉吟一瞬,“这祈福恐怕不止这几日,你眼下必定不能出宫,不过去弘文馆一趟应当可以,我这几日养病实在无聊,忽然想看看昭武三年到昭武五年的史册,你去弘文馆为我寻来,要快……”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226/ 第一时间欣赏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最新章节! 作者:步月浅妆所写的《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为转载作品,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介绍:
步步的新文《暴君如此多娇》已发,跪求姑娘们收藏!
地址请戳:http://www.xxsy.net/info/718063.html一定要收藏啊!
*
前世,铁血彪悍扮男人,赤胆忠心报家国,结局是——家破人亡!
今生,沈苏姀的宗旨是——贤良淑德做闺秀,不忠不义为奸佞,碎尸万段报大仇!
侯门里云淡风轻受排挤,转眼拿下家主之位~
后宫中不争不抢打酱油,荣华富贵送上门——
朝堂上安分守己当路人,一不小心……篡了王侯之权……
那厮是天家战神,常爱滥杀无辜,最喜诛人九族!
权势滔天的他万物入不得眼,偏偏对她死不放手——
从来沉稳淡定的沈苏姀终于炸毛!
——你再纠缠,我便夺你位覆你国!到时莫悔!
——不悔不悔,你若为王,我可……为后!
重生复仇男强女强,一对一宠文,无虐无出轨,打滚求收求收求收~
#
推荐某步的完结旧文→《帝宠之凰图天下》也是无虐宠文哦~
链接请戳:http://www.xxsy.net/info/451452.html
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