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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步月浅妆     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txt下载     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56章 嬴纵,册我为妃罢!(5)

    西岐影被他弄得愈发摸不着头脑,一时也顾不上自己的手疼,站起身来朝他走近几步道,“到底是怎么了?寿康宫有什么不妥吗?”

    嬴策眯了眯眸子,“母妃希望寿康宫有什么不妥吗?”

    见他如此答话,西岐影一颗心更是不安起来,嬴策见她面色骤变眼底的暗色更深了两分,默了一瞬,忽然语声清冷的问,“母妃准备做的事情,是不是安排在今天晚上?”

    西岐影一口气梗在喉头,看着嬴策的眸子满是疑问,似乎在惊讶嬴策怎会知道此事,嬴策见此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拢在袖子里的拳头紧紧地一攥,语气愈发冰冷,“不要做了,现在就收手,什么都不要做——”

    西岐影猛地狭眸,朝后退一步定定的看着嬴策,“谁告诉你的?”

    见西岐影第一反应是如此,嬴策的眉头皱的更紧,“母妃,收手吧。”

    西岐影眼瞳微缩,定定的看了嬴策一会儿,忽的摇头,“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我要做什么?策儿,我不管你从何处知道此事,可眼下要收手却是来不及了!”

    嬴策身形一僵,对上西岐影泛狠的目光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叫西岐影回心转意,深吸口气,终是深切的道,“母妃,十弟已经将今天晚上贵妃娘娘会出岔子的事告诉了七哥,眼下他们都已经知道了,母妃,我不管你做什么,只是若再晚便来不及了!”

    两人都说来不及了,到底哪一个才是来不及呢?西岐影听完嬴策的话竟然有些好笑,“你说嬴湛?嬴湛告诉秦王的?呵,可笑,嬴湛绝不可能知道!”

    嬴策见西岐影如此执迷不悟袖子里的拳头早已攥紧,默然良久才咬牙道,“母妃今夜到底准备做什么?既然十弟会这样说必定会让七哥注意,母妃,你不想让贵妃为后,你是要杀了她,还是要杀了七哥,你到底想怎么做,今天晚上,今天晚上他们要去太液湖……”

    见嬴策眼底露出几分恍然来,西岐影也并不否认,她只是定定的看着嬴策到,“策儿,今夜你和我都不会去太液湖边,即便那里发生了什么也和你我没有关系,你下午早些出宫,我亦会向太后娘娘告假,你我都等的是明日的正礼,只是贵妃有没有这个命去明日的正礼就不一定了,策儿,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嬴策眼底的暗色一滞,看着西岐影万分笃定的表情紧绷的身子稍稍一松,而后,他的眉头又猛地紧皱,“母妃还未答我的话,您要对付的是贵妃,还是七哥?还是他们……他们一起……是死还是伤?还是别的什么……母妃……七哥他……”

    西岐影猛地抬手,连日来她对嬴策冷漠的态度都是怀柔政策,无论嬴策再如何她亦是笑脸相对,可此刻,她面上不容置疑的表情却分外冷静,一双眸子里更好似有些不同寻常的偏执阴狠,她定定的盯着嬴策的眸子,口中的语气带着与她娇柔面容不符合的肃杀,“事已至此,母妃已经没有退路,此事母妃不愿你沾上一星半点便是为了保你周全,母妃为你冒死做下这些事,你却要为了别人的周全至母妃于死地?!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是做不彻底,往后要死的便是你和我,是你和我!你要我们两人一起死还是要秦王死?!”

    嬴策听着西岐影的话,挺拔的身量已开始浑身打颤,紧攥的拳头青筋毕露,一双眸子虚无又满是挣扎的落在眼前的人影上,那目光不像在看自己的母亲,倒有些像看一个陌生的魔鬼,脑海之中一时间涌入纷乱的画面,有嬴纵适才的殷切叮咛,有雍王手中刺目的剑光,还有西岐影和雍王私谈之时凄厉的语声,嬴策只觉心口仿佛放着一把大火,烧的他五脏生疼灵识俱散,要让谁死,要让谁死,他到底要让谁死,他不想死,他也不想叫谁死,可为何偏偏要叫他来决定别人的生死,这皆是因为他是私生子,是下贱的私生子……

    “策儿,你今日为秦王求情,秦王他日却不会为你求情,他们母子一个手狠一个心黑,到时候必定叫我们没有半点活路,策儿,母妃这么做都是为了你,策儿!”

    分明站在如影宫富丽堂皇的内殿之中,却瞬时间像站在苍茫无垠的冰天雪地里,抬眼是望不到尽头的白,四周是刀子一般落在脸上的风,有谁的声音凄惨响在耳边,又是谁的冷剑正朝他射来,画面一转,又好似看到了满天无尽的血,那冒着热气的,鲜红刺鼻的,触目惊心的,又是谁的血,是贵妃的,是七哥的,是母妃的,还是他的……

    “砰”的一声响,嬴策高挺的身量直直的倒在了地上,西岐影面上挂着两行清泪,一双眸子里头仍然是来不及散去的狠辣厉光,一边和侍墨将嬴策扶上贵妃榻,一边将那迷药放在了一旁的案几上,口中喃喃道,“策儿,你别怪母妃……”

    侍墨看着这母子二人如此眉头微微一簇,西岐影一边抚着嬴策的面容一边将她紧握的拳头一点点的掰了开,一边又转头问侍墨,“这药效可会伤人?有多久?”

    侍墨适才进门之时就觉得嬴策有些不对,眼看着嬴策那气急攻心的模样侍墨当即取了迷药来,只需稍稍叫嬴策一闻便能将他放倒,看了看嬴策煞白的面色,侍墨语声低低的道,“娘娘放心,这个迷药不伤人的,想要醒来只需喂点清水便可解了,至于这药效的话,只怕要到明日一早殿下才会醒来。”

    西岐影呼出口气,抬手将眼泪一擦,面上又是一副冷静阴鸷的模样,定了定神口中极快的吩咐道,“你出去和策儿的侍卫说一声,就说策儿要留在如影宫午睡,要用了晚膳才会出宫回府,叫他们眼下可以先行离宫了,晚膳之后本宫自会派人送殿下出去。”

    侍墨应声而去,西岐影便转头看着双眸紧闭的嬴策叹气,没过多时侍墨便又返回,口中恭敬道,“娘娘,几个侍卫都出宫回军中去了!”

    西岐影呼出口气,眸光往嬴策面上一扫,只瞧见睡梦之中的嬴策仍是在不停地眨着眼睫,不只是梦到了什么可怕之事,西岐影又是一叹,想到他适才所言一颗心却又有几分揪紧,想了想才看着侍墨道,“去叫人盯着太液湖和栖霞宫那边,看看晚上贵妃那里还会不会去试那龙船,若是取消了此行,立刻回来报我!”

第765章 嬴纵,册我为妃罢!(14)

    “吱呀”一声刺耳的响,安定门的侧门被里头的护城兵一点点的打了开,开门的两个小兵朝外看了一眼,看到一身白衣白斗篷的沈苏姀这才赶快将门打了开,口中道,“侯爷请入城,不是小的们不给您开城门,实在是宫中适才下了令,城门不准随便乱开!”

    沈苏姀并没有怪罪这些小兵的打算,本和容飒等人打马入城,听到这话却是猛地勒马停了下来,转头看着那小兵道,“宫中传出了命令?何时传的?为何传?”

    那小兵一愣,只怕沈苏姀怪罪似得道,“就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事,只说这两日不能随便叫人出入君临城,至于为何而传小人并不知道……”

    沈苏姀眯了眯眸子,豁然挥鞭驰马而走,心底笼着一层迷雾,那不安愈发强烈,沈苏姀紧握着缰绳,待打马走出百多步之时眉头一时皱得更紧,却见夜间的君临城的确还是一大片的灯火通明,所有的画舫酒楼亦都不曾关门,然而本该热闹一片的灯红酒绿之地此刻却是一片冷清安静,亮着灯的楼阁坊间不见半分丝竹舞乐声,而这本该来有人潮来往的街头,竟然只有一个又一个穿着银甲的卫尉营士兵来回巡逻镇守,沈苏姀目光四扫,赫然看到大街两旁亮着灯的地方还有许多百姓畏畏缩缩的探头探脑,一副不敢轻易上街的模样!

    沈苏姀一颗心猛地揪紧,出事了!

    容飒等人亦早就看出了不妥,正犹豫之间沈苏姀已朝着一个卫尉营的士兵行去,那士兵看到沈苏姀一行人这么晚却还在大街之上本想呵斥几句,可不知为何瞧着沈苏姀的眸子却又呵斥不出,正怔忪之间容飒已经道,“这位是刚从永济寺赶回来的洛阳候!”

    那小兵猛地回神,赶忙跪地行礼,沈苏姀紧眯着眸子面上没有半点表情,闻言只冷着声音道,“出了什么事情?大半夜的要这样戒严?”

    那小兵抖了抖,犹犹豫豫的不曾说话,忽觉头顶的目光一厉,一抬头便对上沈苏姀冷剑一般的眸子,眉心一跳,那小兵赶忙道,“两个时辰之前营中忽然有圣旨传出,说让出来维持街上的秩序,今夜街上热闹的很,这些百姓们说起话来十分不中听,因而才戒严了!”

    沈苏姀猛地眯眸,又问,“宫中为何传出圣旨?这些百姓们又说了哪些不中听的话?”

    那小士兵一抖,愣了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道,“小人也不知宫中为何传出圣旨,只是听说宫中哪位主子出了事,这些百姓们都说……都说这是此番立后大典的不吉之兆……还说到了早前的皇脉真假之语……都在议论贵妃娘娘和秦王殿下……这才……”

    沈苏姀握着缰绳的手缓缓收紧,目光一抬望过去,“辅国将军在何处?”

    那小兵抬头望了她一眼,“将军入宫未归。”

    沈苏姀心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当即挥了挥手让那小兵走开,深吸口气,一颗心却好似要狂跳出来一般,安定门有变故,城中亦是这般阵仗,宫中的哪位主子出事了?出了什么事?是刺杀还是别的?沈苏姀掌心之中溢出冷汗,想到嬴纵曾说立后大典不会顺利,却没想到当真出了变故,沈苏姀咬了咬牙,豁然调转马头抄近道往秦王府的方向去!

    容飒见此赶忙带着人追上去,一行人默然不语的狂奔,却见不但是主道之上,便是城中小巷也能见到卫尉营士兵的身影,当真是全城戒严了,沈苏姀的面色越来越冷沉,一路疾驰到了秦王府之前才猛地勒马,容飒早就先她一步翻身而下去叫门,沈苏姀犹豫一瞬,却不曾下的马来,王府府门很快就开,门后站着子衿挺直的身影,看到府门之前的沈苏姀,子衿显然十分意外,还不曾说话容飒已劈头便问,“主子可回来了?”

    子衿一愣,当即摇头,容飒面色一沉转过头来看向沈苏姀,沈苏姀坐在马背之上没有半分意外之色,浅吸口气调转马头欲疾行,容飒见此忙追上两步,“侯爷要入宫?”

    沈苏姀点了点头,马鞭当即挥了起来,容飒眼底亦是一片焦急,扫了一眼十多个暗卫们道一声“你们先入府”便翻身而上追着沈苏姀而去,两人一行,风驰电掣的朝天圣门赶去,越是靠近天圣门卫尉营的士兵越是多,沈苏姀眯着眸子,耳边忽然听到几句议论。

    “你听到了吗?那么大一声响!直接给老子震醒了!”

    “哪能听不到啊,咱们的营房最靠近皇城!”

    “也不知道宫里头是怎么回事,本来还有人说皇城里头放炮仗呢,还有人巴巴守着去看,却不知炮仗没看到,倒是被那声响给震到了,也不知那是什么!”

    “看这阵势总是不小的事,咱们这些人怎么能知道……”

    缓行一阵,听完了这几句沈苏姀又加快了马速,不多时便至天圣门之前,天圣门的城楼之上灯火通明,和安定门一样,亦是层层守卫人头攒动,沈苏姀到了城楼之下,看了看那紧闭的城门,眉头一簇身后容飒已经喊起来,“开门!洛阳候奉召迎冠入宫!”

    城楼之上听到动静却无人回话,低低一阵议论响起,过了片刻才有一人走到城楼这边朝底下道,“洛阳候?侯爷请回吧,今夜除非是皇上有召,否则谁也不能入宫!”

    沈苏姀听着这话语声心头一震,抬眼看去果然是何冲!

    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让何冲这个大统领来守城门?!

    沈苏姀定了定神,看着何冲道,“何统领既然如此说,那沈苏姀必定不敢硬闯,只是何统领能否告知一声,这宫里头到底出了何事闹得如此之大?”

    城楼之上的何冲默然一瞬,然后才摇头道,“侯爷恕罪,眼下到底出了什么事并不好说,侯爷先回府罢,只管等消息便是。”

    沈苏姀一口气陡然一滞,回头看了看容飒马背之上的玉盒赶忙又道,“何统领,不知能不能求见太后?或者……或者无论如何让人将贵妃娘娘的凤冠拿进去吧!”

    城楼之上的何冲一愣,目光也在那玉盒之上扫过,而后竟然缓缓地摇了摇头,“太后眼下只怕也是不见人的,侯爷还是回府去吧,这凤冠……只怕暂时用不到了……”

第771章 不离开你,西岐陨落!(4)

    那衙役闻言赶忙道,“此番抓了三十多个,都是礼部的,侯爷无需担心,侯爷的身份摆在此处,何况侯爷又是主审苏阀之案的,去一趟刑部也没什么打紧,小人可以安排您见谢大人,那位谢大人虽然卑鄙,此番却实在可怜,想必是要求侯爷救他!”

    沈苏姀冷笑一声,“他很可怜吗?!”

    那衙役苦笑一瞬,“此番宫里头出事就出在这位谢大人办的事上,侯爷您说他可怜不可怜,这等事也只有侯爷这样的身份能过问了。”

    沈苏姀扫了这衙役一眼,再度翻身上马,那衙役见此连声道谢,沈苏姀却懒得听了,马鞭一甩便朝千步廊的方向去,从沈府到千步廊便要途径天圣门之前的大道,沈苏姀御马纵驰而过,几乎快要到刑部门前之时忽然听到了一溜儿响动极大的马蹄声,转头一看,却是一行身着禁卫军服饰的人从天圣门之中疾驰而出,沈苏姀眼底微光一闪,立刻便想到了贵妃的事情上,禁卫军轻易不出帝宫,此番的阵仗必定是有重差去办!

    是什么呢……沈苏姀稍一犹豫,大抵有五六十人的队伍便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之中,微微一叹,沈苏姀抬头看了看刑部大门上的牌匾到底是先进了刑部,刚一进门身后那中毒的衙役便也骑着马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几步奔进门内便走在了沈苏姀的前面,压低了声音道,“侯爷这边走,谢大人因为品阶不低,眼下乃是单独关着的。”

    沈苏姀眼底闪过两分阴霾,不言不语的跟在了此人之后,这个衙役看样子也是个小小的官,沈苏姀早前来过刑部多回,刑部的人见到她也不意外,只恭敬的行礼之后便忙碌起来,大抵是因为贵妃之事的影响,刑部的人面上都有几分急惶不安,倒是没人过多的注意她,一路到了一处看起来条件不十分差的牢房之前,那衙役带着沈苏姀走到其中一间的外面,朝里头喊着道,“谢大人,侯爷人来了,您就把解药给小的吧!”

    “什么!她来了!”

    “苏苏,你来了么!快出来!”

    里头的人声音洪亮雀跃非常,沈苏姀听得眉头一簇,这才从一旁走到了那牢门之前,豁然便看到谢无咎仍是那般玉树临风的模样站在牢房之内,只是无论那张脸何等俊朗,站在这地方又是熬了两晚的,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有几分狼狈,沈苏姀眉头微蹙,并未言语。

    谢无咎看着沈苏姀一双眸子简直要蹦出火星来,先朝着沈苏姀咧嘴一笑,这才笑呵呵的看向身边那衙役,口中道,“这毒药的解药十分简单,一碗春风得意楼的莲子百合粥便可解,呵呵,你且去吃粥吧,让本官和侯爷聊一聊。”

    那衙役听着此话几乎瞬间便知道是被耍了,看着谢无咎的那张脸恨不能进去将其狂揍一顿才好,沈苏姀叹口气看了他一眼,“先退下吧,下一次精明些。”

    那衙役有气发不得,却是不敢忤逆沈苏姀,当即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沈苏姀这才对上谢无咎的笑颜,眉头微挑道,“你叫我来做什么?”

    谢无咎笑意一滞,面上顿时满满都是苦涩,“苏苏,救我!”

    沈苏姀蹙眉,谢无咎立刻扒到了牢门之上哭诉起来,“苏苏,这一次的事情当真是别人陷害我啊,那天晚上本来是好好地,我们一起看着贵妃上的那大船,忽然之间船上就放起了焰火来,那么多的焰火合在一起你能想象吗?本来只是焰火也没有什么,可是我根本怀疑是有的人做了手脚放的是炸药,哎,说了你也不懂,总之就是那焰火不同寻常威力十足,何况那天晚上我根本就没有安排放烟花,船上的人就那么几个,是谁点的火呢?总不是贵妃自己!更不可能是我,我难道会自杀么,所以这件事必定是有人早有预谋!”

    “礼部对这些船和大典所用之物都是看守严密的,能做手脚的必定是位高权重的,眼下宫中的内斗你只怕比我清楚,所以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苏苏,我这一次可真是被连累被陷害了,无论如何你要救救我,看在我还有点用处的份上好不好呢?这一次贵妃和雍王都出了事,若是找不到真凶最后必定是要将罪责放在礼部身上,这头一个上断头台的不就是我嘛!就算找到了真凶,若是无人帮我说话,只怕我也是要丢了小命的,苏苏,江湖救急啊!”

    沈苏姀本来只是皱眉听到,听到最后两句的却是眉心一跳,“你说什么?贵妃和雍王一起出了事?出事的不是贵妃?怎么还会有雍王?!”

    谢无咎一愣,想了想才有些明白,轻咳一声道,“那天晚上出事的时候太后已经被那动静吓晕了,几个公主也没有顶用的,秦王倒是想扑,被十殿下抱住了,我们都没有注意的时候,雍王从未央阁飞出去了,好家伙,那船上砰砰全都是爆炸声,大火烧的船都不见了原样,雍王竟然就那么扑过去了,扑的倒是好,眼下只怕是尸骨无存,难怪你不知道,雍王这一次只怕不好公开出来,难道外头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难道秦王……”

    沈苏姀紧皱的眉头越发拧成了一个川字,一双眸子更是骤然凌厉的望着谢无咎,谢无咎悻悻一笑收了话头继续哭诉,“苏苏,这件事你真的要帮我啊,我在君临无依无靠,可是只能靠你了,你就看在我们都是重活一世的份上帮我说句话罢,我可是个惜命的人啊,苏……”

    第二个“苏”还未道出,谢无咎那双桃花眼便对上了沈苏姀凌厉的眸子,她冷冷的看着他,抿着唇问,“你适才说了什么?重活一世?”

    谢无咎一鄂,眸光一转道,“难道不是吗?我一家都被杀死自己侥幸逃了出去,我听说你小时候也是一家人都被害只剩自己一个的啊,这难道不算死里逃生重活一世吗?咱们都是苦命人,这次要是真的死了只怕没好运气逃脱了,你就帮我一把吧!”

    沈苏姀深深狭了眸子看着谢无咎,谢无咎在她的目光之下竟然没有一点紧张之色,半晌,沈苏姀才唇角微抿的道,“你当年从谢家逃出去的时候身边是不是带着仆人的?”

第783章 国丧哀切,太后懿旨!(3)

    陆氏便低声笑了笑,却又是一叹,“若是贵妃不曾……”

    话至一半又是一断,沈苏姀闻言羞窘一消心底又有些沉郁,陆氏却抬手落在了她的肩头,微微使力道,“丫头,你先起来……”

    沈苏姀不起身,只重新抬眸望着陆氏,“太后可会应了苏姀?”

    陆氏见她虽有羞窘却仍然坚定执拗不由有几分动容,浅吸了口气才看着她缓缓点头,沈苏姀眸光微亮,便借着陆氏的手站起了身,陆氏看着沈苏姀心满意足的神态,又想到嬴纵和贵妃,眼底忽的一湿,一时似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拍了拍沈苏姀的手点着头,沈苏姀乖顺的站着,眸光一转便能从那半掩的窗棂看出去,外头的肃穆凄清顿时感染了她,这因为陆氏点头而生出的一点点欢喜便又随之淡了去。

    陆氏缓了一会子才重新看向沈苏姀,口中道,“你虽然与哀家说了,可一来这事是大事,二来也没有叫女儿家开口的道理,因此这事哀家还要同小七说一说。”

    沈苏姀自然应是,却不想陆氏顿了顿竟然又对着她道,“这件事,暂且不必向皇上禀明,小七是哀家最疼爱的孙子,他的婚事自然有哀家来做主。”

    沈苏姀本也没有向皇帝请旨的意思,听着这话却蹙了蹙眉,太后本来无需说着话,难道昭武帝知道了她就不好再为嬴纵做主了?沈苏姀心底浮起两分疑虑,又看了看陆氏,电光火石之间忽然在心底冒出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难道陆氏已经知道了……

    “时辰差不多了,为哀家更衣罢,丫头,你和哀家一起。”

    沈苏姀心底正在震惊,陆氏已经下了令,这边厢路嬷嬷当即便上前来服侍,沈苏姀回过神来,亦在一旁搭手,眼下已经近午时,贵妃娘娘的大殡仪式要开始了,陆氏做为长辈自然没有她的礼节,只是陆氏对贵妃似乎十分爱重,是要亲自去天圣门送一送的。

    沈苏姀虽然心中有些疑惑,却是不敢多问,却见太后今日里竟也只是着了一件深紫色的宫装,外头则是罩了一件浅灰色的斗篷,看起来同样的素净而庄穆,待一切收拾停当,外头的车辇已经准备妥当,沈苏姀和路嬷嬷便扶着陆氏颤颤巍巍的身子走出了寿康宫宫门,待上了车辇,陆氏才长长的叹了口气,沈苏姀安静的坐在陆氏身边,只觉得耳边隐隐有丧乐回响,她已有七日不见嬴纵,守灵七日之后嬴纵还要一路随着梓宫入皇陵,来去仪式少不得要三日,沈苏姀心底轻轻地一叹,这边厢车辇已经徐徐走动起来。

    半刻钟之后,车辇停在了天圣门之前,沈苏姀随着陆氏下的车辇,一抬头便看到天圣门之外齐刷刷跪着的文武百官们,沈苏姀本也当跪在其中一个,眼下却是要陪着陆氏上天圣门去,几人刚在天圣门城楼之上站定,内仪门方向已经传来一路震天动地的哀乐和哭丧声,路嬷嬷提醒道,“娘娘,来了……”

    陆氏和沈苏姀一同转过身去,只看到身后的宫道之上已经有密密麻麻的灵幡如云团一般朝他们的方向移了过了,某一刻,那笔直宫道的尽头现出一路穿着素白丧服的卤簿先导,浩大的队伍哭声震天,那走在队伍最前最中间的正是一身丧衣眸光沉冷的嬴纵!

    阴沉的天色之下,所有的素白皆是他的背景,沈苏姀高高站在城楼之上,顿觉呼吸一窒,一时也看不见那些丹旐舁旐和招展的灵幡了,至那最后的八十人的梓宫抬出之时沈苏姀才晃了晃神,却也只是一瞬,下一刻,又将目光落在了嬴纵的身上,隔得这样远,他又着丧服,可沈苏姀还是看出他已是清减了许多,似乎有感应似得,嬴纵低垂着的眸子忽然抬了起来,瞬时便看到了城楼之上的她们,沈苏姀眸光微眯不敢作声,倒是陆氏连着哀叹了许多声,嬴纵定定看了她一瞬,那目光好似他的手在她面颊之上轻抚而过,沈苏姀顿觉心底熨帖。

    声势浩大的队伍慢行了一刻钟的时间才从城楼之下缓缓经过,天圣门之外的文武百官与君临百姓伏地而拜,沈苏姀和陆氏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眼前这一抹缟素缓缓的朝天边延展,不知过了多久,甚至连那丹旐梓宫都没了踪影时沈苏姀才回过神来,陆氏站的太久,面色已经发白,路嬷嬷忍不住劝道,“娘娘,您的心意已经尽到了,您身子不适,还是早些回去歇着。”

    陆氏面上的灰败之色更重,长长的叹出口气才转过身去,沈苏姀扶着陆氏往回走,可刚转过身眼角处却扫到了一抹白点,她站在城楼之上,天圣门之前的圣德大道并着大道两旁的屋舍楼宇都看的清楚,因为梓宫已过,文武百官和百姓们都相继离开,然而沈苏姀眼角看到的这一抹身影却是静立不动的,沈苏姀定神看过去,却是个白衣男子站在一处不显眼的街角,心头一动,沈苏姀再运极目力,却竟然有些像嬴策——

    心头一动沈苏姀已忍不住开口,“娘娘,那是不是八殿下?”

    陆氏的脚下一顿,却是连头也未回的朝城楼之下走去,口中幽幽道,“今日乃是他离开君临之日,能来送一送贵妃算他有心了。”

    陆氏这话漠漠无波,沈苏姀听得又是心头一紧,再不多话的随着陆氏走下了城楼,一路将陆氏送回寿康宫,小坐一会再出来之时天色已经不早,沈苏姀顺着适才贵妃送葬队伍的大道朝宫门的方向而去,只觉得这春日凉风之内仿佛有他的气息,沈苏姀一路慢行,想到贵妃想到雍王,再想到淑妃和嬴策,顿觉心头沉郁,一时极是想见他,可却又知道他眼下只怕已经送葬出城,没个五六日都是再见不着了。

    贵妃大殡第二日崇政殿复朝,第一件事便是查西岐圈地扰民占用铜铁之矿一事,沈苏姀在府中秘见了两次钱盛,西岐氏的这一项大罪便被刑部有条不紊的查了下去,西岐倒的太快,罪证太足,随之而来的便是又一轮的朝堂清洗,接连几日有官员落马。

    朝堂之上一片刀光剑影,沈苏姀在府中运筹帷幄,闲时便多了起来,然而嬴纵离了君临,嬴华庭亦尚未归来,宫内宫外都因为此番的国丧一片冷凄,沈苏姀除了向太后请安之外便安心的待在了府中,至这第四日,忍了一个月的沈君心终于找到机会来寻她。

第786章 赐婚,情重!(3)

    他戏谑之时总能几句话便能将她闹得脸红,可真到了动情之处却又显得笨拙,这不是什么山盟海誓豪言壮语,可她却知情深易负相守最难,他和她本已相爱,这赐婚懿旨在她的预计之中也不算什么,可眼下,两人之间好似缔结了某种约定和承诺,这承诺不可不守,这约定不能不赴,无关天下江山无关朝堂战场,只关乎他和她的性命他和她的骨血,因他和她,当真的要融为一体不可生离了,沈苏姀鼻头有些发酸,点点头“嗯”了一声窝进了他怀中,嬴纵深深抱住她,硬铁似得双臂好似铁箍似得要将她烙在他身上一般,过了良久他才回过神来,在她颊侧吻了两下将她打横抱起走出这偏厅欲往内室去……

    “侯爷,都打赏完了——”

    香书兴冲冲地的推门而入,一抬眼便撞见一身墨袍的嬴纵正抱着沈苏姀从偏厅之中走出来,香书一愣,竟然不知嬴纵是何时出现,再看到自家侯爷和嬴纵那般表情模样,一时张大了嘴巴下颌快要落到地上去,嬴纵脚步微顿,正不打算理香书,沈苏姀却扯了扯他的衣袖,嬴纵便停了下来,便见沈苏姀笑意明快的对香书道,“秦王今夜要在此处安寝,你吩咐下去,外头的人离得远些,我这里也无需伺候了。”

    香书收回自己的下巴,眸光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有些红,这才后知后觉的点着头退了出去,门一关上,屋子里头一静,嬴纵笑意一深,低头瞧着怀中之人,“在此处安寝?”

    沈苏姀适才还能坦然自若,眼下被他一瞧面上到底生出几分绯红,嬴纵也无需她答话,低笑一声大踏步的朝内室而去,那般洒然豪迈的气魄,委实有几分终于可以登堂入室的扬眉吐气,沈苏姀在他怀中瞧着他,只能是有些欢喜又有些好笑……

    两人多日未见,眼下又得赐婚,自然又要你侬我侬一番,沈苏姀本想着嬴纵恐怕是将忍不住的,却不想他又只是亲了亲她便抱着她睡了去,沈苏姀只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却又想不透彻,瞧着他疲累的模样再不多想,自当一夜好眠。

    翌日一早,沈苏姀走出府门的时候嬴纵的王辇已经大刺刺的停在了沈府府门之前,嬴纵的王辇当然不止一次的驻留在沈府之外,可是耀武扬威的等在沈府正门口却尚属第一次,昨夜已经有了懿旨,沈府的下人们瞧见那王辇等在外头,都是眸光暧昧瞅着那王辇,彼此面上更生出了一副与有荣焉容光焕发的样子,沈苏姀只觉眉心一跳,轻咳了两声才走了出去,车帘一掀,一只长臂已经将她一把勾了过去,嬴纵一身清爽的压在她肩头,口中无奈的道,“今夜便让容飒去王府取些我的衣裳过来,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当差的,我府中早早就备下了你的衣裳,竟要我一大早的来回……”

    王辇已经走动起来,嬴纵一边说一边瞅了沈苏姀一眼,沈苏姀哪有不知道他的意思,苦笑一瞬认错,“好好,是我不曾想到此处。”

    说着又抚了抚额,“一定要如此的……”

    招摇?沈苏姀想了想觉得这个词有些不好,眉头一簇换了一种说法,“虽然是赐婚了,可是赐婚也仅仅只是赐婚,沈家秉承南国之风最守规矩礼制,是不是稍微的……”

    嬴纵百无聊奈的蹭着她的颈侧,“稍微的注意点?好,待会子进了宫你大可继续装作与我不慎熟稔便可,我只需告诉别个我对这一场婚事满意至极,你觉得如何?”

    沈苏姀无奈的叹了口气,最终放弃了挣扎,她本就不是若寻常女儿家拘泥的人,眼下赐婚都赐了,他和她在外人眼中本也是被绑在一起的,他乐意如何便如何罢。

    “母妃大丧,本该守一年,我已和皇祖母讲好小守百日便可,眼下已经是四月,百日之后便是七月,你喜欢什么时候呢?七月八月九月十月都可,我等得。”

    嬴纵淡淡说完,稍稍一顿又补一句,“反正已经等了这几年,我不急。”

    沈苏姀听了一会子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婚期,本想说既然按照规矩要守丧一年那就好好守丧一年罢,可听到他补得这一句话便什么都说不出了,抿了抿唇十分有些忿然,这人果然最会找到她的痛处对付,又是等了几年又是他不急的,这话岂非是在折磨她呢,沈苏姀叹了一叹,“哪有你这样的,虽说不必守一年,却怎么都要守个半年才好,百日乃是小丧,此乃对贵妃娘娘在天之灵不敬,往后这点被提出来,不知多少言官的笔杆子对付你,你既然不愿等到来年,那边在今年年末之前寻个期如何?”

    嬴纵闻言眸光微亮,笑意微深的点头,“我听着也是极好,钦天监已经算过了,腊月有个极好的日子,不若我这就叫人去给皇祖母看看?”

    沈苏姀见他应得如此爽快哪里还不知自己是上当了,抬手便往他身上招呼一肘,“阴险!”

    嬴纵受了她一下,重重在她耳边闷哼了一声抱着她大笑起来,沈苏姀面上一阵红一阵热的,懒得与他计较,她也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只是贵妃是他至亲之人,总不能马虎了,她这么想,嬴纵却和她想的不一样,只听嬴纵笑意半收的道,“那个焉耆的世子此番参加立后大典不成,又在君临滞留了多日,却是冲着焉耆的王位而来,焉耆王病重,眼看着就要传位了,这世子是怕朝廷多加干预另扶别人上位,朝中许多人都觉得这焉耆太子野心甚大,他此行并不容易,接下来这几月,你想如何做都可以。”

    沈苏姀心头一跳,转过身瞧他,嬴纵眼角眉梢挂着淡淡笑意,那半月前的悲切已去了大半,沈苏姀心中一叹,不愿拂了他的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心气儿,便也就着他的话道,“此事我已有计较,这个世子只怕轻易不得配合,只能从他几个手下下手,徐缓图之罢。”

    嬴纵便点了点头,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到了宫门之前,从宫门入内便是一路畅通无阻,嬴纵因是要先去御书房便要在内仪门之前下了车辇,只抚了抚她的发顶道,“在寿康宫等我,今日那焉耆太子大抵也在御书房,我替你去瞧瞧。”

第789章 世子性贪,赐婚郡主!(1)

    嬴华庭和沈苏姀查苏阀旧案众所周知,而澹台琦如此一针见血的道出嬴华庭之意还是叫人意外,并且他这几句话一改适才含沙射影的不敬之风,当真是会据实相告?嬴华庭看着眼前这个紫纱衣算不得俊美却也仪表堂堂的男子心底生出几分疑虑,她这般一迟疑,澹台琦眼底便生出讽刺之味,“公主若是无所问,何必叫本殿来?当真要讲一讲大秦帝宫的焰火是怎么毁了立后大典的吗?呵,本殿倒也有几分兴趣……”

    含笑的诡言诡语尽是不着边际,嬴华庭深深眯了眯眸子,忽的攥拳问,“苏阀当年是否与焉耆通敌?世子既然要据实以告,这个问题不知道好不好答呢?”

    澹台琦闻言便笑了,“这有何难?!”

    他下颌微扬,眼底射出两分狂傲的光,见嬴华庭紧紧盯着自己而沈苏姀仍然垂眸巍然不动,他忽然兴味一笑,语声万分深长,“本殿可没有兴致和那满门忠烈互通有无……”

    澹台琦话语带着两份慵懒,一双细长的眸子似笑非笑的上挑,看着十分不善,然而他口中之语,却是实打实的叫沈苏姀和嬴华庭愣了一愣,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就这般的道出了苏阀之案的关键所在,只要焉耆这方否定当年和苏阀通敌,再加上窦准和那本册子上案犯的供词,苏阀的罪名自然能被推翻,沈苏姀豁然抬眸,嬴华庭更是身子一倾语声带着几分急切,“世子所言当真?当年苏阀当真不曾和焉耆串通有无?”

    澹台琦看明白了嬴华庭的迫切,唇角微勾抚了抚自己胸前的衣襟,“反正本殿是不清楚这事的,这时间委实过的太久,嗯,也或许是记不清了。”

    嬴华庭眯了眯眸子,“不知世子要如何才能记得清呢?是要焉耆的王位?”

    室中除了沈苏姀和焉耆的四个侍卫之外再无旁人,因而嬴华庭之话也说的万分明白,澹台琦闻言笑了笑,“二公主果然是个爽快人,此番来君临本殿的来意分明,第一自然是要焉耆的王位,第二本殿还缺一位世子妃,第三嘛,焉耆早前饱受战乱之苦,眼下还要上缴税赋,不瞒公主和侯爷,焉耆的王库已经是难以支撑了。”

    嬴华庭狭了狭眸子,“王位还好说,只是这世子妃和焉耆的王库本宫可管不着。”

    澹台琦笑笑,“本殿与求宁国公家的郡主为妃,至于这焉耆的府库嘛,要么公主有一张金口能让皇上免了焉耆的税赋,要么呢,就只能让侯爷帮一帮焉耆了。”

    今日本就是一场交易,沈苏姀和嬴华庭心知肚明,却没想到这位世子竟然如此的直截了当,这样的行径,和明抢又有什么分别,嬴华庭默了默,回头来看沈苏姀,沈苏姀眼底正闪着两分沉暗的光,见状便朝嬴华庭一笑,“但凭公主做主。”

    嬴华庭回过头去看着澹台琦,“免税赋绝无可能,世子的府库需要多少才能支撑呢?”

    澹台琦扫了沈苏姀一眼,“本殿知道轻重,侯爷只需将早前给漠北的数目给本殿便可。”

    嬴华庭抿唇,“世子是说年前那次?”

    年前的那次便是说漠北因为雪灾而讨要的二十万两,这个倒不算什么,然而澹台琦摇头笑起来,“公主想错了,本殿所言,乃是两年半之前的那次,侯爷散尽家财助漠北的忠义之行扬名大秦,本殿想着,侯爷不妨再来一次,届时侯爷之声望必定再度隆极一时……”

    嬴华庭顿时色变,那一次沈苏姀给漠北的可是十万两黄金!

    “十万两黄金并不难,只是要看世子的诚意。”

    沈苏姀站在嬴华庭身后忽然开口,嬴华庭挑了挑眉不曾做声,也将目光落在澹台琦的身上,澹台琦眸光一转想了想,“这个本殿自当明白,除去这十万两黄金,公主和侯爷可莫要忘记本殿的世子妃,想必侯爷十分愿意让宁郡主远嫁焉耆罢?”

    沈苏姀蹙眉,这个澹台琦意在拉拢宁家这个深受皇帝器重的大族,若是娶了宁微倾,宁家也必定会帮他稳固他在焉耆的地位,而朝中有宁微倾这个女主子留在焉耆,想必也能让朝廷对焉耆放心几分,若朝廷不想让这个澹台琦继承王权便罢,若是最后还是让澹台琦继承王位,那么届时宁家便是个纽带,无论对澹台琦和朝廷来说,这自然是一桩还算划算的买卖,沈苏姀抿了抿唇,却有些摸不透昭武帝对这个澹台琦的心思,一时只怕嬴华庭触了昭武帝的眉头,便对着澹台琦摇了摇头,“此事我和公主做不得主。”

    澹台琦只笑不语,却是看着嬴华庭不做声,嬴华庭冷笑了一声,“此事我自会在父皇和太后面前谏言,只希望澹台世子莫要言行不一叫我们失望。”

    沈苏姀看了嬴华庭一眼,眸色微沉不曾言语。

    澹台琦不置可否的笑笑,“好说,好说……”

    这话既然已经达成,嬴华庭便又道,“世子心思通透,必定知道本宫在苏阀旧案之上的态度,当年之事焉耆那边到底如何,还请世子写个奏章出来,但请写的详尽些好做呈堂证供,待写好了奏章交予本宫看过,世子要的东西本宫也会尽力为世子争取,不过,倘若世子所写之物不让本宫满意,那便由不得本宫失信于人了。”

    澹台琦挑眉,眼底微光一闪笑着点头,“公主所言甚是。”

    此话之后便无旁的,澹台琦站起身来朝窗外扫了一眼,“这一处景致倒是绝佳,只可惜湖面之上阴沉沉的笼着一层死气委实不吉,公主请静候佳音,当年的事本殿委实有些记不清,还得回去合计合计,必定会让公主满意便是了。”

    当年的事澹台琦必定不曾事事经手,若是他张口便来嬴华庭还不能尽信,闻言便点了点头,眸光一扫看向外面,高声喝到,“来人,送世子回会馆!”

    澹台琦笑着起身,微微颔首便转身走了出去,四个蓝衣侍卫跟在他身后,不消片刻便不见了人影,沈苏姀眯了眯眸子,总觉得这个澹台琦有些诡异,这边厢嬴华庭已经站起身来,“苏姀,此番咱们等着便是,若是这个澹台琦此番交代清楚旧事,那苏阀的翻案便十分简单了,他此番倒是比我想象之中更容易就范些,若是此事能成,便还是按照咱们先前说好的那般,至于宁家郡主,顾不得她了,走,眼下咱们先去寿康宫!”

第793章 旧案疑云,前往天牢!(1)

    再怎么说沈苏姀和嬴纵已经被赐婚,况且二人的关系宁天流亦是早就知道的,那些不必要的误会自然还是没有的好,听见宁天流如此言语,沈苏姀眸光却是一正道,“世子错了。”

    宁天流那几句话委实真心诚意,此事他仅仅只是猜测,若是只和嬴纵说倒也没什么,可叫沈苏姀听见了,且这件事还关系到她自己,再加上嬴华庭又和她交好,他这般背后议论自然唯有说个抱歉才好,可听到沈苏姀这句“世子错了”之话,他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哪里说错了?

    见宁天流有些疑惑,沈苏姀便坦荡的看着宁天流,口中道,“苏阀的案子其实是我主导,并且世子的猜测也是对的,昨日我和公主的确和澹台琦达成了几分协议。”

    宁天流一愣,简直要不知说什么才好了,沈苏姀的直接相告叫他不知是气还是笑,她就不怕他翻脸不认人吗,心中做此想,口中却委实不知该说什么,别人光明正大的告诉他自己的妹妹就是被她算计的,可偏生他还发不起来火,这可真是考验他的修养,一方面是发不了火,一方面又的确为宁微倾着急,他也只剩下苦笑了……

    见宁天流如此,沈苏姀又道,“这件事我和二公主亦有难言之隐,昨日换了别人被澹台琦看中我们也会应了他,只是此事和秦王无关,世子若要置气只管对着我,另外,世子适才所求,让秦王相助破了此局的话,秦王只怕不会答应,因为我。”

    宁天流听着这话面色一僵,本就复杂的表情一时更为错综,就这么看着沈苏姀,似乎为难失望纠结极了,过了一瞬,又好似过了良久,宁天流浅吸口气无奈道,“我怎么会置气,沈姑娘据实以告也算叫我少绕了圈子,虽然不知沈姑娘和公主的难言之隐是什么,可是利弊权衡自当管不了许多,我也明白几分,今日……此事还需些计较,我还得回国公府,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你们了,改日再登府拜访罢。”

    宁天流说完便拱手一拜,又对着嬴纵点了点头便转身出了厅门,沈苏姀站在嬴纵身前看着厅门口抿了抿唇,一叹转过身看向他,“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嬴纵眸色微深的瞧着她,摇了摇头,“天流是个明白的。”

    沈苏姀闻言眸光一转,呼出口气来人也稍稍轻松了些,“也算是难为他了,我本以为他恐怕会生气的,倒是想不到他这般就走了。”这语气透着赞赏,稍稍一顿沈苏姀又问,“你原本是打算帮忙还是不帮忙的?我给你一口回绝了,你觉得怎样?”

    嬴纵听着她那赞叹的口气眸色有些深沉,握住她的手点头,“回绝的甚好。”

    沈苏姀弯唇,语气微低的解释一句,“这个局,眼下却是不能破的……”

    嬴纵哪里能不知她的意思,牵了牵唇拉着她进了暖阁,两人刚坐下,还没说上几句话外头却又传来脚步声,沈苏姀和嬴纵相视一眼,只以为是宁天流去而复返,下一刻却只听容飒急声道,“公主,公主,等小人通报一声!”

    沈苏姀和嬴纵便都知道了来人是谁,容飒这话还未说完,一道紫衣身影已经闪了进来!

    沈苏姀看见嬴华庭眸光微亮,当即站起身来迎,嬴华庭似乎走的很急,眉头紧蹙面上还覆着一层薄汗,宁天流才走,沈苏姀心中已经知道嬴华庭眼下为何事而来,唇角轻启正要说世子妃这件事她的动作真是快,这边厢嬴华庭已经看着她急声道,“苏姀,父皇赐婚了!我还没做什么父皇就赐婚了!这个澹台琦变卦了……”

    “苏姀,父皇赐婚了!”

    “我还没做什么父皇就赐婚了!”

    “这个澹台琦变卦了!”

    嬴华庭火急火燎的进的暖阁,对上沈苏姀微亮的眸子张口便是这么一句,瞧见沈苏姀眼底闪过的愕然她也不惊讶,当即便继续道,“适才去了沈府他们说你不在,我便想着你在七哥这里,早间圣旨刚下澹台琦便叫人进宫送消息与我,说是他的事眼下无需我们操心,当年的事他是真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眼见得是变卦了!”

    沈苏姀眼底的惊讶一闪而逝,回过神来眼底的微光已经散去,抿了抿唇问嬴华庭,“公主适才是在说,澹台琦此番的赐婚和公主无关?不是公主使了力的?”

    嬴华庭眉头一簇,“哪里啊,我昨天晚上倒是想去探探父皇的口风,可是到了御书房之前却瞧见宁国公和枢密院几个大臣在里头,只得问了个安便退出去了。”

    沈苏姀的眉头便紧紧地皱了起来,适才宁天流口中说嬴华庭昨夜到了御书房,她下意识的就以为此事当真是嬴华庭做的手脚,可却怎么也没想到嬴华庭却根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说起来她对这个澹台琦到底会不会配合她们根本就心存疑问,和澹台琦变卦了比起来,最叫她意外的却是这个赐婚竟然来的如此快,就算朝廷真的打算让澹台琦继承王位,可是怎么样都应该稍微拖一拖方才能压一压焉耆的锐气,再想到昨日澹台琦和自己二人见的那一面,沈苏姀心底忽然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即便心底一片沉冷,沈苏姀面上还是带着笑意,只看着嬴华庭道,“公主先不必着急,先坐下说吧,实不相瞒,适才宁世子已经过来了一趟,正是为了赐婚之事而来,彼时我还以为是公主在这其中使了力,却不想竟然……”

    沈苏姀唇角带着几分苦笑,回头看了一眼,嬴纵的眼底亦是一片深沉,这边厢嬴华庭一边落座在窗对面的敞椅之上一边挑眉,“宁世子?他来做什么?”

    嬴纵坐在窗前的榻边百无聊奈的把玩着茶盏,闻言眉头一簇,一转头,果然看到沈苏姀唇角似笑非笑的弧度,只听沈苏姀淡淡道,“婚旨已下,宁郡主却是不愿嫁,宁世子欲寻秦王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只是不曾想到我在这里,我彼时只以为此事乃是公主暗地里使力所为,便将此事回绝了,倒让宁世子很是为难。”

    沈苏姀这么说着,嬴华庭便也有几分明白,随之便将兴味的目光落在了嬴纵的身上,那样子倒好像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沈苏姀的事一样,沈苏姀对此视而不见,稍稍一顿唇角又浮起两分无奈笑意,口中道,“世子恐有些误会,只是我们和澹台琦有这协议也是真,便也罢了罢,倒是这个婚旨,来的有些蹊跷……”

第802章 可你是我的妻子,惊雷!(5)

    香词听着这满含杀气的话默了一瞬,见沈苏姀面容平和些才缓缓道,“奴婢说句不当说的话,主子和秦王就快要大婚了,几个月的功夫一晃就过,这个节骨眼上主子莫不如将重心放在婚事上,秦王与主子一路也甚是不易,这大婚一辈子一次,万万不可马虎。”

    沈苏姀冷冽的目光因为这话一柔,看着香词笑了笑,不知想到了什么出了一会子神,而后才点着头道,“你提醒的对,是我有些着急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难道还等不得这半年吗,倒不是我如何,我若总将心思放在别处委实是对不起秦王。”

    这一说沈苏姀便深吸口气站起了身来,一边出了书房往临水的偏厅走,口中道,“早前嬷嬷吩咐的绣样拿出来吧,这两年绣工委实有些懒怠了,从前做沈家五小姐的时候一针一线不知绣了多少,而今只怕要手生了。”

    香词见她心态调整的快也跟着露出笑意,“绣样是早就备好了的,嬷嬷们正是看了主子早前的绣品才说宫中的都比不得主子的手艺。”

    沈苏姀勾了勾唇,眼看着就要进的正厅了,院门口忽然有一道身影一闪而入,香书急慌慌的跑进院子,看着沈苏姀就喊,“主子,外头有人求见……”

    沈苏姀脚步一顿站在门口,“谁要见我?”

    香书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是刑部的,说是有个什么人要死了,就是早前那个窦……”

    话未说完沈苏姀已经大踏步走向院门口,一边问,“人在何处?!”

    香书赶忙又跟上去,“在前院等着的!”

    沈苏姀脚下不停的吩咐,“备马!”

    香书连忙应是,沈苏姀则浅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朝前院而去,前一刻还在说窦准,眼下人就要死了,沈苏姀一颗心跳的有些快,粉拳紧攥着做出寻常样子,走到前院看到的竟然是早前那个被谢无咎骗着来找过她的刑部捕头,来人一见她便跪地行礼,沈苏姀眉头一簇,“到底是窦准快要死了还是谢无咎又骗了你!”

    那捕头面上也满是着急,闻言不由露出赫色,却是极快接话道,“回禀侯爷,小人不敢拿这等事诓人,不是谢大人,是展大人,展大人让小的来告知您一声,窦准受不了刑眼下性命堪忧!侯爷有什么吩咐?还是侯爷要去瞧瞧?”

    沈苏姀眼瞳微缩,唇角勾出冷笑,身后已有人牵了绝影出来,沈苏姀走过去翻身上马,直接便从前院一路疾驰出了沈府大门,眼下时辰尚早,四月末五月初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沈苏姀握紧了缰绳马鞭急挥,不多时便到了天圣门,而后一路往帝宫以北,两柱香之后便到了天牢之外,天牢外头展狄并着一众守官都等着,见她来了赶忙跪地行礼。

    沈苏姀翻身下马便问,“人怎么样了?”

    “还吊着一口气!”展狄面色肃然答话,而后又垂眸,“属下办事不力,还请侯爷责罚。”

    沈苏姀挥挥手大踏步朝天牢之内去,“现在不是请罪的时候,人在何处?他本就是朝中重犯,若是这般死了也是他的命,可去请太医了?可告诉二公主了?”

    展狄跟在她身后,赶忙道,“人还在他的牢房,牢中的狱卒已经喂了药,御医早就去请了,只是眼下还未来,二公主出宫去了,不知去了何处,还未找到。”

    沈苏大步流星的朝窦准的牢房去,一边走一边吩咐,“太医院当然不会紧着一个死囚,叫人奉着我的腰牌去请,二公主既然找不到便先不找,她来了也只是着急。”

    展狄连声应下,这边厢沈苏姀已经走到了牢门之前,牢房之外十多个狱卒齐齐守着,看到沈苏姀来了赶忙跪地行礼,沈苏姀扫了此处一圈,挥了挥手叫众人退远些,自己独自进了牢房,甫一入牢房便被一股子巨大的血腥味儿刺得眉头一皱,打眼看去,只见睡在草甸上的窦准浑身是血白发披散,才半月不见人已经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白色的囚服之上血痕道道,露在外头的手脚脖颈也没一处好的,凭着这些伤,窦准能坚持到现在也算是有几分韧力了!

    大抵是听到了脚步声,窦准费力的睁开了眼睛,白发散在他面上,他平躺着连伸手抚开的力气都没有,面上血污糊住了眼,看了许久才看清来人是谁,待沈苏姀站在他身侧,窦准竟然意味不明的扯着唇角笑了一笑,沈苏姀看清了窦准的惨状,更看明白了他的笑意,双眸微眯,沈苏姀冷笑了一声,“看样子别人说你快死了是假的,既然如此,太医只怕也不必请了,窦准,你自己说,你还想不想活?”

    沈苏姀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奄奄一息的老人,窦准听到她的话一双微光忽闪的眸子竟然愣了一愣,良久,他又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沈苏姀看的有些不安,窦准这幅样子分明是不要命了,她浅吸口气定了定神,“窦准,你这个样子当真可怜,西岐驰就在隔壁,想不想让我请他过来瞧瞧你的惨状?窦阀一世显赫毁在了你的手里,眼下你的女儿孙子也快要因为你而死,你现在若是死了,不过是草席一卷丢到乱葬岗,窦准,你的傲气呢?!”

    窦准平静的好似已无呼吸的胸膛忽然动了动,他虚虚闭着的眸子再度睁开,透过脸上凌乱白发的间隙费力的看着沈苏姀,看了良久才嘶哑的道一句,“你到底是谁……”

    沈苏姀闻言紧紧地眯着眸子,回头扫了一眼门口的方向,语声也变得冷冽无比,“问我是谁,那好,我且告诉你,我是来为苏阀讨公道的人,你不说,你死了不要紧,可你窦阀剩下的那些还未死的人,我一个个都不会放过,窦准,你信不信?”

    窦准忽然大口大口的喘了几下,目光定定的落在沈苏姀身上,一双沉寂的眸子闪出纷繁的光来,过了良久,他才又扯了扯唇角,“可怜可叹,苏阀竟然还有漏网之鱼……只可惜,好不容易活下来……总有一日也要死,查案?翻案?笑……笑话……当年的苏阀蠢不可及,好不容易活下一个竟然一样不知死活……我……便是说了……你又能如何呢?”

第804章 天不亡你,我亡你!(2)

    从前二人都是一起盯着这案子的进展,眼下沈苏姀忙着成婚之事自然要顾不得,嬴华庭自然明白,当即点头,“再好不过了,要我说你大可不必管这案子了,早就知道大婚准备最是繁忙的,相比你整日挂念着这案子,我倒是喜欢看你欢欢喜喜的出嫁,你身边虽然没有亲人为你操持,可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说与我,你我相交这么久,我也当算你半个家人了吧?听闻出嫁的时候娘家人要送亲,不若到时候由我来送你可好?”

    沈苏姀手中动作一滞,唇角扯起两分笑,点头,“那自是苏姀的荣幸。”

    嬴华庭便摆了摆手,“什么荣幸不荣幸,你我之间说这些倒是见外了!”

    沈苏姀扬了扬唇,便不再说什么,嬴华庭又坐了一会子,见沈苏姀一边和她说话一边绣嫁衣也实在有些不便,便道,“窦准那边我盯着,若是他能开口说话了我便叫人来通知你,澹台琦那边也没关系,反正他是吐不出什么的,照窦准那日所言,苏阀这事他还可能什么都不知,早前那一次恐怕又叫他给骗了,走就走了吧!”

    沈苏姀闻声应是,嬴华庭便告辞回宫,待嬴华庭一走,沈苏姀面上的笑意缓缓淡下来,一时又变作不动声色的模样,愣了一会子,转头继续飞针走线起来,不多时香词进的偏厅,走到她身前压低了声音道,“主子,人已经在路上了,再过两日便可到君临。”

    沈苏姀听着这话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变作罢,香词站在一旁看着她这模样只觉得有些不妥,可哪里不妥却又说不上来,便只站在一旁好好伺候着,却见沈苏姀不紧不慢的绣着那嫁衣纹饰,竟然从早上一直绣到了暮色时分,眼看着屋子里光线不亮了,香词这才出声劝起来,“主子,晚间屋子里暗得很,您也绣了一天了,歇一歇吧。”

    沈苏姀闻言抬头,这才发觉外头竟然已经天黑了,五月的天气已经到了夏日,这偏厅之中放着冰倒也不觉得热,沈苏姀伸手将那窗户推得更开,一眼望出去恰能瞧见隐月湖之上的月光倒影,抿了抿唇,沈苏姀站起身来往内室去,香词见此微微松了口气,将绣架上的针线整理一番才往内室去侍候,这几日香书迷上了为沈苏姀置办嫁妆,虽有杨嬷嬷在,可香书跟着沈苏姀一路走来,自然要每一样东西都经手方才觉得安心,因而香词倒是时常跟在沈苏姀身边,可待香词走到内室的时候却看到沈苏姀站在窗前发怔。

    香词一愣,下意识的觉得不妥,昨日自家侯爷因为窦准之事从宫中回来之后便是这般模样站在窗前,昨日足足站了快一夜,今夜莫不是又要如此……

    “主子,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香词在沈苏姀面前素来寡语少言,眼下这么一问也实在是因为她的行为太过异常,再加上昨日一回来就让往岭南传令,香词一时间更觉得出了什么事。

    沈苏姀眸光深沉的望着外头的夜色,并未答香词的话,香词见状心中更为不安,眸光一转不由得道,“主子若是不好对小人说,不若去秦王府一趟罢?”

    沈苏姀的墨瞳猛地一缩,周身的淡漠之感更浓,香词心底一惊,不由猜想沈苏姀和嬴纵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然而她到底只是个下人,主子的事不由得她插嘴,思来想去也只好站在一旁候着,沈苏姀唇角紧抿的站在窗前,不知过了多久才沉默的转身朝浴房去,洗漱沐浴换上小衣,至躺上床也再未说过一言,香词心底不安的放下床帏,只在外室候着。

    夜深人静,沈苏姀大喘着气惊醒了过来,一个做过千百次的梦,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熟悉的杀气,她甚至连身上哪一处中了多少箭都记得清楚,可就是这样一个熟悉至极的梦,竟然还能让她如第一次那般浑身发痛恨怒万分,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打湿,一颗心砰砰快要跳出嗓子眼,沈苏姀大睁着眸子盯着黑漆漆的帐顶,只觉得整个人飘飘忽忽快要变成一把齑粉,心头有刀在磨割,脑海中的思绪好似在被业火炙烤,屋子消失了,这床榻消失了,身上的锦被头顶的床帐都消失了,她陷入了漫无止境的黑暗之中晃晃荡荡不知飘向何处,却总觉得下一刻又会有密密麻麻的冷剑凌空射来,恐惧又绝望……

    掀起床帏下地,沈苏姀凭着感觉奔向平日里放置小物的高柜,脚步虚浮,尚未走出几步便“咣当”一声撞到了什么,沈苏姀浑似不觉得疼,直直走到了那高柜之前,下意识的摸索到右边第三格,抽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一个玉瓶,这东西是孟南柯为了治她“多梦”之症的药,自从她和嬴纵表明心意,已有许久不曾用过,而今却是不得不用了!

    “主子,怎么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香词担心的话语响起,沈苏姀急喘几声,下一刻角落里的宫灯便被点亮,昏光亮起,沈苏姀只看到自己光着脚墨发凌乱,床边放着的小凳已被她撞倒在地,委实是一副兵荒马乱的样子,不用想,眼下自己的面色必定也十分吓人,抬眼看去,香词果然一脸担心的看着她,沈苏姀将那药瓶放在抽屉中去,笑了笑转身又躺到了床上去,床帏撩起又落下,只传来沈苏姀稍有些沙哑的语声,“熄灯吧,我要歇下了。”

    外头静了一静,昏暗的光便灭了。

    香词一夜都不敢闭眼,然而眼看着外头天色大亮内室却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再三担忧之下,香词再度进了内室,却见床帐轻垂一片宁静,走到床边掀开床帐往里看了看,沈苏姀睡颜静好竟然是没有一点儿差错,香词觉得有些不对,仔细的看了看沈苏姀的面色却又委实没发现什么,便只好就待在内室候着,天光大亮,暖阳升空,眼看着到了巳时过半床帐之内才响起两声窸窸窣窣的声响,香词心头一动走过去,便见到床帏一掀里头露出一张睡眼惺忪的脸,沈苏姀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又看了看香词,眉头微蹙如同寻常那般抱怨起来,“怎么一下子到这个时辰了,你也不叫我!”

    沈苏姀说着便下地来,香词见沈苏姀这模样心中惊疑不定,一边侍候她洗漱更衣一边观察她的表情,却发现今日的沈苏姀委实没什么不妥,见香词狐疑的看着自己,沈苏姀不由低头看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看来看去却又没什么,不由失笑,“你总是盯着我做什么,昨天夜里做了个噩梦,便去拿了孟先生的药来吃了,你可别大惊小怪。”

第821章 以命相博?母仪天下?(2)

    嬴华庭面上一片冷凝,眼风朝里扫了一眼笑意趋冷,“人醒了也能说话了,只是铁了心问什么都不愿说,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依我看不如停了药任他自生自灭。”

    沈苏姀蹙眉朝牢房里头看了看,只看到一幅干瘦的身躯奄奄一息的躺在矮木床之上,窦准的情形沈苏姀是知道的,眼下人算是救活了,可一旦停了那续命的药便等同对他判了死刑,沈苏姀自然不会怜惜窦准一条性命,只是让他死,眼下尚不是时候。

    想了想,沈苏姀也叹了口气道,“窦准活着,哪怕什么都不说朝堂之上和当年之事有关的人也当有个忌惮,若是他死了,咱们恐怕会更难。”

    嬴华庭抿了抿唇,转头看到牢中的人眼底满满都是深沉,沈苏姀见此便进了牢中去,窦准眼下倒是没有上次那般狼狈没个人形,可那瘦骨嶙峋白发丛生的模样还是与三年前的那个窦阀大家长有天壤之别,分明是醒着的,可窦准连眼睛都没有睁一下,眼见得是知道自己大势已去破罐破摔,先前的什么交易恐吓利诱都不作数了。

    沈苏姀眯了眯眸子,看了窦准一瞬忽然悠悠道,“你恐怕还不知道,澹台琦被先前那个无名氏杀掉了,不仅是他连带着整个焉耆使团的人都死了,不过那无名氏倒是留了其中一人一命,那人愿意作证表明当年焉耆并未和苏阀互通有无,你看看,你不说,我们也有别的法子。”微微一顿,窦准还是一动不动,沈苏姀语气稍稍一寒,又道,“你既然可以连命都不要,又有什么不能说呢,还是说,你在替谁遮掩?”

    窦准仍然没什么动静,沈苏姀抿着唇朝他床边走了一步,语气轻轻悠悠的,“那焉耆副将写下的证词已经递到了御前,可奈何眼下焉耆使团之死闹得不可开交,朝上便不曾开始论议此事,不过你也是明白的,这证词既然递了上去,总是躲不开。”

    嬴华庭仍然站在牢房门口,不明白沈苏姀对着窦准说着话是怎么个打算,却见窦准听到她这话之后却睁了眸子,一双浑浊的双目虽然没了神采,却到底透着一股子老练莫测,嬴华庭挑了挑眉,沈苏姀那边厢忽然摇头笑了笑,道,“你是个信佛的,自当知道因果轮回的道理,上苍面前众生平等,天道若是不仁,也是要遭难的,你说是不是?”

    嬴华庭只当沈苏姀之语当做寻常,可窦准闻言眼底却闪出两分意外来,沈苏姀看着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今生做了这样多的恶事,死后只怕是要下地狱堕入畜生道的,临死之前,难道就不想做点善事为自己积些阴德?”

    沈苏姀语带诱导,窦准看了她一瞬,眼神之中便又带上了几分怜悯,抿了抿唇,仍然是一句话都不说,沈苏姀唇角冷冷勾起,忽然目带鼻翼的扫了他两眼,凉声一问,“你就不恨不恨吗?窦阀族灭,你的儿子被砍头,你的女儿发配南疆,你的孙儿生死未卜,待你一死,她们或许立刻会随你而去,这世道,谁的话能信呢?”

    窦准眼瞳微缩,忽的就看着沈苏姀怔住了,沈苏姀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两眼,转身走了出去,至门口吩咐展狄,“好药供着,万万不可死了。”

    展狄应了一声,沈苏姀再不多言往天老外走,嬴华庭与她同行,看着她蹙了蹙眉,“你和那窦准说那么多做什么,难道还指望他真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沈苏姀摇了摇头,语声带笑双眸却眯了起来,“不,我只是觉得哪怕是最忠诚的狗也无法忍受主人的离弃背叛和赶尽杀绝,何况是窦准这等性子……”

    嬴华庭闻言眉头微皱,只觉得沈苏姀有些怪怪的,正要问她两句,这边厢沈苏姀已挂着寻常的笑意道,“好几日不曾去寿康宫请安了,我们眼下去寿康宫瞧瞧?”

    嬴华庭见她这般心头不由得一松,当即点头应好,两人便一路朝寿康宫而去,沈苏姀有意的提起旁的话题,两人便轻轻松松不再提起窦准和这案子之事,待入了寿康宫,却发现今日宁微倾竟然早已到了,素日里都挂着笑意的宁微倾眼下双眸通红的坐在床边和陆氏说着什么,见嬴华庭和沈苏姀出现才抹了抹眼睛垂眸坐好,梨花带雨的模样委实惹人怜爱。

    沈苏姀和嬴华庭对视一眼,都有些莫名,陆氏见到沈苏姀倒是十分高兴,见沈苏姀和嬴华庭好奇宁微倾便叹息的道,“你们也知道,早前微倾和那澹台世子是订了亲的,这件事本就是有些委屈微倾的,却没想到才订下婚期澹台世子便出了这等事,到底是有这一层关系在,外头还有人说些乱七八糟的,微倾眼下自然十分委屈。”

    嬴华庭了然的点了点头,冷哼道,“那澹台世子本就不配你,你还为他哭吗?外头那些人便是说了什么不过是些下人之间嚼舌根子也值得你放在心上?”

    嬴华庭有些明白,这才刚定下婚期人就死了,自然有那些克夫的名号出来,嬴华庭口中劝着,沈苏姀这边看着宁微倾面上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却眯了眯眸子,不愿嫁便杀,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因为几句传言如此委屈,心底一凛,沈苏姀的眼底便闪出两分幽芒来。

    陆氏仍是在劝着宁微倾,“好了,你也莫气,等这几日焉耆的事定下来,哀家必定为你筹划一门好亲事,有哀家为你赐婚,难道外头的人还敢说什么?”

    宁微倾浅吸口气,楚楚动人的面上强扯出两分笑意来,“太后素来疼微倾,自然最会帮微倾的,倒是微倾有些娇气了,让太后见笑了。”

    陆氏闻言便拍着她的手摇头,“这事是皇室对不住你。”

    宁微倾连忙摇头,“太后怎能如此说,微倾本就是大秦之臣。”

    陆氏一叹,“是臣子不错,可女儿家的婚嫁乃是一生之重,断不在臣纲之内,你亦不必再说,你的婚事哀家自然会为你留意着,必定叫你满意。”

    宁微倾面上露出笑意来,太后便道,“哀家瞧着你也不要在御史台待着了,干脆就留在皇帝那里做个御前女官为好,也免得你受外头那些人指手画脚。”

第825章 父女对峙,帝王无情(1)

    悠悠的话语落定,宁微倾顿时面色一白,看着沈苏姀的目光一时更冷,沈苏姀扫了她一眼,“不管郡主知情不知情,澹台琦已经死了,恭喜郡主得尝所愿,虽然澹台琦死是因为他作恶太多,可郡主这杀伐果断的法子却是极好,本候十分乐意看着郡主如法炮制,只恐怕郡主自己要无穷无尽的造下杀孽,委实可叹。”

    宁微倾浑身紧绷,看着沈苏姀的目光已经从冷漠换做了惊愕和戒备,虽然心有城府,却大抵不曾经过什么波折,眼下这模样露出许多破绽,倒是让沈苏姀有些失望,扶着帘络的手一松,再没了和这位美人纠缠的兴致,一声令下马车又往前慢行起来,然而即便面上再如何不在乎,这心底小小的郁闷还是不容忽视的,而宁微倾适才所言虽然叫她十分难受,可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刑部是他所辖,皇帝眼下的态度极近明了,再加上对他的误会,又怎能不会更为忌惮猜忌与他,沈苏姀一叹亦生出几分焦躁来,只觉马车之外的暑气好似要将她整个人蒸的神魂离体,这个局,是否当真无解?!

    和宁微倾的几句话并不值得沈苏姀放在心上,又过了三两日,就在她为眼下的僵局用尽耐心之时,最叫她担心的嬴华庭当先按捺不住了,这一日午间刚至,沈苏姀本在偏厅之内绣着嫁衣,刚绣了一半便觉心神不宁,不多时,香书急急忙忙的跑进来,看着沈苏姀上气不接下气道,“侯爷,公主宫中的女官来了,说是要见您呢。”

    沈苏姀眉头一挑站起身来,“公主呢?这样大的天气,怎地不请她进来?”

    香书闻言便摆手,“公主没来,就公主身边的女官一个人来的,侯爷您出去看看吧,那女官急的不行,奴婢看着倒像是公主出了什么事的样子。”

    沈苏姀心头一跳,当即便朝外头走,走出厅门就看到时常跟在嬴华庭身边的青衣女官面色煞白的站在庭中,一看到她出现当即迎上几步跪倒在地,口中哀呼道,“侯爷,您快进宫去劝劝公主吧?公主在御书房外长跪不起,从早上到现在了……这样毒的日头……您再不去公主只怕就再也支持不住了,侯爷……”

    沈苏姀面色大变,一边叫人备马一边问,“公主因何在御书房之外长跪不起?!”

    那女官眼眶一红,“朝中迟迟不判苏阀之案,公主今日为此事求见皇上,偏生皇上在和一众老臣议事不见她,公主一气之下便长跪在御书房外,说今日这案子若没有个定论便不起身!”

    沈苏姀闻言心头一梗,她最不愿见的,还是来了……

    日头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沈苏姀的心跳快若擂鼓,从沈府之前一路驰马朝帝宫的方向去,刚走到千步廊的那处岔道,拐角之处忽然疾驰出一道银甲刺目的身影,谁都没想到这会儿的宫门府衙之地会有人疾驰,只听两声陡然拔高的马嘶响起,绝影和一匹棕色的大马擦颈而过,差点便要撞个人仰马翻,缰绳勒的沈苏姀掌心发疼,她眉头紧蹙的转首一看,却见从那千步廊横街上驰马而出的人竟然是申屠孤,申屠孤也没料到和自己差点撞上的人是沈苏姀,稍稍一愣才看向沈苏姀要去的方向,“侯爷要进宫?”

    沈苏姀心中焦急,不欲和他多说,点了点头便要继续往前走,申屠孤见她面色急惶却是和她走到了一路,“侯爷眼下是有什么急事?”

    沈苏姀抿了抿唇,一双眸子沉不可测,“二公主为了苏阀的案子在皇上的御书房之外长跪不起,只怕要触怒皇上,我要进宫去看看。”

    申屠孤听到此话不由眉头微蹙,想了想才道,“刚好我亦要入宫面圣。”

    沈苏姀心急万分,听闻此话点了点头便挥起了马鞭,申屠孤早前立了大功本就有驰马入宫之权,眼下两人一气儿入了天圣门到了内仪门之前,翻身下马,沈苏姀脚步生风的朝御书房而去,申屠孤看着沈苏姀的侧影眸光微暗,口中道,“侯爷无需担心,二公主乃是皇上最为疼爱的公主,她归来不久,皇上怎会责难与她?”

    沈苏姀听到这话眉头稍稍一松,可脚下的步子却是半分未满,申屠孤看着她那模样本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的样子,想了想到底是一句话也没说,那女官出宫传令的时候天上的太阳已经灼人,眼下这会子更是热浪如火,沈苏姀心中也和申屠孤想的一样,昭武帝即便再如何狠心也不当眼看着嬴华庭在这样的天气之下受罪,然而她两人刚刚转过一道拐角便看到了御书房之外的嬴华庭,太阳直射而下,廊檐之外的青石板早就被晒得烫人,而此刻的嬴华庭,仍然挺直着背脊跪在那御书房石阶之下,隔得这么远,沈苏姀几乎能感受到嬴华庭快要晕厥的难受,脚步一快,沈苏姀直直朝嬴华庭走了过去……

    大汗淋漓,双颊绯红,神魂都好似要被烧着了,从小到大身娇体贵的嬴华庭从没有受过这一份罪,还未走近,沈苏姀以看到了她那不正常的面色和干裂的嘴唇,周围有禁卫军和小黄门林立,然而众人好似知道嬴华庭所求何事,彼此都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不敢往嬴华庭这边看一眼,沈苏姀心头一疼,走近之时一把将嬴华庭的手臂扶了住!

    “公主如此实在太过胡闹!”

    低低的一声喝,沈苏姀摸到了嬴华庭臂肘之上发烫的衣衫,寻常人连在这太阳之下站一站都受不住,又何况是她已在这里跪了这样久,沈苏姀握着她手臂的手暗暗用力,只想将她一把拉起来,却不想嬴华庭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便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已经煎熬万分,可还是固执的掰开了她的手,摇头道,“她们不敢去惊扰皇祖母,倒是知道把你请来,请来便请来了,我下定决心要跪着,你又何必来劝我,这个时候我起来那早前不久白跪了。”

    说着便将沈苏姀的手一把扒了下去,沈苏姀眉心很皱,“公主用这样的法子逼皇上,若皇上当真想要公主吃点苦头就是不应公主呢,公主何必为此伤了身子?!”

    嬴华庭抬起手臂无力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深吸口气喉咙都嘶哑起来,“呵,若是能伤一伤身子便能达成所愿,那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可眼下……”

第827章 公主软禁,南朝遗梦

    嬴华庭听着昭武帝平平的话语心底便生出了两分异样,却听昭武帝说到此微微一顿,而后便道,“朕觉得,这个案子应该到此为止了,苏阀之罪不可更改,眼下最要紧的却是那个胆大包天的无名氏,当然,这件事自有卫尉营去做,洛阳候已经和秦王定下了婚期,她该一心一意的准备嫁人,华庭你也差不多了……”

    嬴华庭一直紧绷的身子骤然一震,昭武帝已随意的从手边抽出一本折子扔到了嬴华庭眼前,“这是你皇祖母为你挑选的驸马人选,朕给你一月,你找个自己中意的罢。”

    嬴华庭看着昭武帝,目光从迷蒙到震惊又道不可置信,而后变得十分陌生,她定定的看着昭武帝,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有些发直,昭武帝并不理会她如何,只重新垂眸批阅手底下的奏折,只见嬴华庭看也不看那份关系到她未来幸福的“驸马”折子,她只愣愣的看着昭武帝,忽然语声极轻极轻的问,“父皇,您对苏阀如此无情,是否因为当年之事本就是您的授意?您怕苏阀功高盖主,您要杀了他们……”

    “父皇,您对苏阀如此无情,是否因为当年之事本就是您的授意?”

    “您怕苏阀功高盖主,您要杀了他们……”

    嬴华庭的语声极轻极轻,然而这话无异于一道闷雷落在这阴森森的御书房之中,别说是昭武帝被这话惊得抬起了头来,便是沈苏姀亦是听得心头一震,嬴华庭早前的话本就已经是大不敬,眼下这话却是在指责昭武帝便是这苏阀旧案的凶手,沈苏姀看着嬴华庭挺直的背脊,只觉得一瞬之间这屋子里头又冷了半分,抬眸望去,昭武帝眸光微狭,正神色莫测的看着这个他最为宠爱的女儿,那样的目光,冰冷的不含分毫温度。

    沈苏姀心中警铃大作,这边厢嬴华庭却不会为那目光所摄,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继续微仰着下巴看着昭武帝,“苏阀世代为大秦砥柱,功劳太高赏无可赏,父皇早已不满权阀制衡皇权,苏阀到了那个地步更是威胁,因此父皇才想着苏阀获罪步天骑覆灭,父皇您说儿臣猜的对不对?若是不对,您为何对苏阀半分顾惜之情也无,当年如此眼下还是如此!”

    一席话说完,昭武帝看着嬴华庭的目光更为深沉,自古没有做儿女的指责父亲的,且这位父亲还是天下之主,沈苏姀怔怔的看着嬴华庭的背脊,不明白她怎么会忽然如此冲动行事,这样的话且不说她在昭武帝面前说出来,只说她是如何想到的便叫沈苏姀觉得奇怪万分,心底为嬴华庭生出满满的担忧,御案之后的昭武帝面上已没有半分和煦,他看了嬴华庭一会儿,忽然开口看着殿门口的几个亲信内侍,“送二公主回宫养身子,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出漪兰殿,去告诉皇太后,这折子上的人选朕都很满意,叫她看着定下罢。”

    话音落定,嬴华庭顿时红了眼眶,好似从魔怔之中醒来,立刻再度向前膝行几步,“父皇,儿臣求您,求您为苏阀翻案罢,父皇,儿臣愿意嫁去北魏,父皇……”

    “公主……”

    殿前不得无礼,可听到嬴华庭嘶声道出此话,沈苏姀再如何沉稳也忍不住轻呼一声,然而嬴华庭根本听不到她说什么似得直直瞅着昭武帝,仿佛叫她明日坐上往北魏去的花轿她也是愿意的,昭武帝听到她这话眉头一挑,一双凤眸之中露出点点幽光来,看了嬴华庭良久,终是再度看向那几个小太监,“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送公主回漪兰殿?”

    嬴华庭着急起来,又准备往前膝行之时身子却一软,她跪了大半日滴水未进受烈日炙烤,浑身上下早就力疲,眼下这般情绪激动,自然再也支撑不住,沈苏姀眼睁睁的看着嬴华庭倒地,眸色一沉正要去帮忙之时昭武帝却看向了她,口中道,“华庭回了君临之后和沈卿走的很近,朕的意思沈卿当知道,跟着去劝劝华庭罢。”

    沈苏姀听着此话哪里能说什么,当即领命起身将嬴华庭扶了住,早有人去请太医,沈苏姀并着几个小黄门直直将嬴华庭半扶着出了御书房,外头立刻有宫人抬来坐舆将嬴华庭放了上去,沈苏姀看着嬴华庭那模样便知她必定是中了暑气,心焦万分之时却看见申屠孤还等在外头,她也来不及对他说什么,当即跟着一行人匆匆往漪兰殿而去。

    到了漪兰殿嬴华庭已经人事不省,满宫宫人见状一时人心惶惶,太医早已候着,问脉行针煎药好一阵忙活沈苏姀才放下心来,那太医刚走,漪兰殿之外便有昭武帝身边的御林军将这宫阁围了起来,公主要养身子,不可迈出这殿门半步。

    沈苏姀坐在嬴华庭的床头看着她的睡颜发怔,不过片刻之间的变故,堂堂一个公主因为触怒的帝王被软禁,沈苏姀转眸从远处窗棂望出去,不用看也知道这漪兰殿中的宫人必定都慌了神,她们的主子乃是太后和皇帝最为宠爱的公主,可眼下却是皇帝囚禁了自己最心爱的女儿,这宫里的权势富贵哪样不是朝夕易变的,而今,轮到了二公主,轻轻的闭了闭眸子,沈苏姀心底的寒霜在这一刻结成了厚厚的冰凌,她等的事,终于有了结果。

    火辣辣的日头一点点的西移,外头焦灼的暑气亦去了大半,沈苏姀僵坐在嬴华庭床侧,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地睁了眸子,沈苏姀见此眉头一松,立刻倾身上前,“公主,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喝水?太医已经来过,药也喂你喝了,眼下你若觉得难受便继续睡着。”

    嬴华庭墨发披散在枕,早间在昭武帝面前不顾一切的锋芒早已散去,无神的双眸经过一瞬迷蒙之后才认出了是沈苏姀,大抵是想起了早前昭武帝的态度,她眼瞳一暗,看着沈苏姀便露出沉痛之色再说不出话来,沈苏姀好似看的懂她,见她如此便笑了笑,“公主不可为早先的事挂心,今日这一遭公主只怕得养上七八日才能全好,既然如此,公主不妨好生养病,今日皇上必定生气,待缓一缓咱们再图后谋如何?”

    嬴华庭唇角几抿,看了沈苏姀一瞬忽然转过了头去,怔怔的看着帐顶,目光哀切又深沉,加上这一副病容,早前英姿飒爽的嬴华庭已经不见了,沈苏姀心头何尝不怒不痛,看到嬴华庭这般只能强扯了笑意来劝,“公主想那么多做什么,这几日公主安心养着,前朝有我看着,若是有个什么不妥,我来告诉公主便是。”

第837章 大打出手,帝王之狠!(3)

    孟南柯闻言挑了挑眉,看着沈苏姀的目光便带上了讶异。

    沈苏姀看着他浅吸口气,“看来,我的猜测是真的了……”

    孟南柯淡淡一笑,“能猜到,便已是你厉害。”

    沈苏姀看了他一会儿,复又转过头将目光落在了虚空之中,“师父当年曾提起过,因你在观星卜测上天赋异禀他才收你为徒,你姓孟,当年的孟阀又以星算术闻名天下,你早前随师父左右并不算是大秦之人,这几年为我铺排布阵时对大秦皇室和权阀门户了解之深本就令人心惊,眼下想来倒是极正常,只是我有些不懂,孟阀出事已经是五十多年之前的事情,为何到你这里才回来君临?你是如何打算复仇呢?你就没想过为孟阀翻案?”

    孟阀,大秦原本的六大权阀之一,大秦文臣世家,早年间大秦设有宰相一职之时素来都是孟阀族人担任此职,历代帝师皇后更不消说都是孟氏之人,然而便是这个门生遍布连皇帝太子都要礼让三分的大秦第一权阀却在五十多年前因为科场舞弊案全族尽灭,彼时说孟阀当真犯案的有,说因为孟阀力挺的皇子夺嫡失败而被现任太子诬陷的有,也有说皇帝不满孟阀在朝中结党领政与皇帝分庭抗礼而欲加之罪的有,然而事情过了这样多年,当年之事到底如何眼下已无人知晓,沈苏姀怎么也没想到孟南柯当真是孟阀中人。

    孟南柯眯了眯眸子,目光一时有些悠远,“当年出事之后孟阀被诛杀殆尽,朝中依附孟阀的亦没有好下场,父亲是家中幼子,经了一番劫难才被送走,父亲早年间已利用一些故旧多番筹划着翻案,可后来皆是无疾而终结局惨淡,父亲早已看明白皇室,到了我这里,难道我还会傻到送上门去?小苏,我虽然瞒了你这点,却从未与你的目的相悖,是你自己失了本心,至于如何复仇,我当然不会奢望皇帝为孟阀翻案了……”

    沈苏姀闻言只觉指尖微颤,默了默才重新开口,“这几年你为我出谋划策,这些权阀一个接一个倒台,眼下,是不是轮到了皇室?我自诩沉得住气,比起你来到底差了许多,你的复仇,是不是要看着皇室父子残杀父女成仇?或许,你还会扶持某一个你认为英明贤德的皇子上位,比如说,忠亲王,你瞒我我不怪你,莫论是不是利用,总之那本也是我所愿,可是此番,你为何偏偏要对华庭下手,你可知她对你……”

    孟南柯握着茶盏的手便僵了僵,而后唇角微扬看着沈苏姀,“小苏,师父教你武功教你排兵布阵之道,却没有教你人心险恶,二公主性情与皇室旁人不同,我早前替你想了法子,是你自己不愿不忍,既然如此,那我便替你,不,替你我二人去做。”

    沈苏姀眉头一皱,看着孟南柯的目光有些发冷,“分明是为了你自己,何必说是为我?!再怎么样,我绝不会拿华庭当枪使!”

    孟南柯看着沈苏姀便笑了,“我告诉她的不过只是事实而已,小苏,你这话的意思倒是会让我觉得你已经打算做秦王妃做皇后而不打算复仇了,小苏,你说你要等皇帝的决断,眼下皇帝的决断你已经看到了,难道你心底还存着别的希望?你如此心软不作为,或者是说……你已经打定主意和灭族仇人的儿子双宿双栖了?”

    沈苏姀心头一颤,从来不知道孟南柯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时候,这话若一把刀在她心上狠狠的割磨,偏生他的面上还是那副云淡风轻淡雅出尘的样子,沈苏姀拢在袖子里的拳头狠狠一攥,“他是他,皇帝是皇帝,皇帝这么多年来误以为他并非自己所生,你也知道皇帝利用他铲平权阀的意图,哪怕皇帝便是当年的凶手,也和他无关!”

    孟南柯的笑意一时有些深长,“和他无关,是吗?”

    沈苏姀心头紧跳几下,在他那意味深长的笑意之下顿时满心不安,眯了眯眸子,语声冷冽起来,“当年之事他已经与我讲明白,他亦是接到了假圣旨才调兵南下,根本就和他无关,你又想对我说什么?到现在这个时候,我还会信你?”

    孟南柯看着沈苏姀的模样摇头,颇有些无奈,“小苏,再怎么样自始至终只有我是和你一直站在一面的,别的人或多或少都可以和你对立,难道你当真打算不为苏阀翻案了?”

    沈苏姀双眸一寒,“可笑!”

    孟南柯叹了口气,眸光一时有些悠扬,“小苏,人不能贪心,什么都占了,总要有个抉择,孰轻孰重,谁是谁非,当年之事就算和嬴纵无关,可他能为你弑父?你又能看着他弑父?你和他之间横着二十万步天骑的忠魂,还横着苏阀全族人的性命,若你不报仇,这些冤魂会压在你心头,若是你报仇,你们之间横着的便要加上昭武帝的性命。”

    沈苏姀眼底寒光簇闪的看着孟南柯,孟南柯却丝毫不避不闪,“小苏,我劝过你。”

    沈苏姀唇角勾起两分冷笑,“我已决定,将苏阀的案子放置我大婚之后再继续查,你亦不必多言,我今日来只是告诉你一句,你最好离华庭远一点。”

    孟南柯唇角微抿,想了想才道,“只怕来不及了。”

    沈苏姀气息一滞,看着孟南柯平淡的容色只恨不得一拳挥过去,见沈苏姀眼底的寒光似剑,孟南柯不由得失笑,“我并无意让公主生出旖念。”

    沈苏姀咬了咬牙,“从今往后,再莫要见她。”

    孟南柯看着沈苏姀眯了眯眸子,似乎在思忖,沈苏姀深吸口气,忽然抬手便朝孟南柯袭去,这一掌用了她八分功力,强劲的掌风将桌边茶盏扫倒在地,顿时哗啦一声脆响,孟南柯不曾料到沈苏姀竟然会对他动手,避之不及肩头顿时挨了一下,这一下却不够,沈苏姀身形一转又是一掌,孟南柯急退而起,堪堪避开,想说什么话未出口沈苏姀已经又朝他打了过来,同出一个师门,同学一个路数的武功,两人打起来便难分伯仲,只听这屋子里哐当乱响,不多时孟南柯当先破门而出,沈苏姀紧随其后,没几下便上了竹林梢头,孟南柯眉头紧皱的看着沈苏姀一招比一招更为狠辣,不多时两人身上都挂了轻伤,孟南柯一叹,到底是先一步收了手,沈苏姀一掌急至,在他胸前一寸堪堪停了下来。

第843章 母子之争,目不识人(4)

    也不知为何,对于太后今日里的重病大家都分外重视,都不愿走,听沈苏姀这话嬴华庭当先点了头,“也好,实在熬不住的去歇一歇,就这么等着也是徒劳。”

    这般一言路嬷嬷便去安排,这一屋子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沉默,默然许久,嬴湛才看了看众人问,“今日不是父皇在这里,那太医说皇祖母动了气,父皇到底和皇祖母说什么了闹成这样,父皇一向是最尊敬皇祖母的,怎么就……”

    嬴湛欲言又止,目光却在嬴纵和嬴珞的身上来回,然而两人都不言不语,他的疑问自然无解,然而又何止是他抱着这个疑问呢,太后和昭武帝这对母子历经艰险才走到今日,昭武帝自有手段,可对这位太后从来敬重,而太后亦对昭武帝信任有加从不干涉前朝事物,这样的一对母子为何而不愉快?会不会和立储有关,又或者是什么别的重要之事呢?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嬴华阳和嬴华景当先出了内室去歇着,没多久嬴珞也觉得这样坐下去没意思,便也带着傅凝出去了,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嬴纵四人,嬴湛是个精力旺盛的,却也是坐得太久,跑出去叫人送吃食来,沈苏姀便看着嬴华庭叫她去歇着,却见嬴华庭神思不属恹恹的样子,嬴湛从外头进来见此便道,“二姐姐今日怎地没有一点精气神儿,心事重重的是在担心皇祖母?说起来你这几日都没去三哥那里呢……”

    嬴华庭恹恹的精神便是一醒,看了几人一眼便走出去歇着了,沈苏姀看着嬴华庭走出门去眸色有些沉暗,心底正有些乱,手却又被一把握了住,抬眸看过去便见嬴纵正看着她,道,“时辰有些晚了,你也去歇一会儿。”

    此刻已经过了子时,外头的天穹泼墨一般黑沉,沈苏姀想了想,摇头,莫说这熬一会儿不算什么,只说眼下她心绪烦乱也是断断睡不好的,嬴纵瞧着她的目光便有几分不同寻常,抬手落在她眉间轻轻揉着,忽的一问,“出了何事你要瞒我?”

    沈苏姀心头一跳,眼底便有微光明灭,嬴纵看着她这般更确定自己所想,忽然一把握住她的腕子将她拉着走了出去,从侧门而出,一路到了无人侧廊,廊上亮着昏黄的灯火,两人被拉长的身影交叠着投在地上,静谧的夜色之中,嬴纵的声音低沉若水,“今日见你之时你便有些不对劲,次次看我时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苏姀指尖轻颤,看着嬴纵关切的眸子眼底几番纠结,终是浅吸了口气道,“皇上有意将华庭嫁去北魏,圣旨已经写好,只等下发了。”

    嬴纵顿时挑眉,“从何得知?可靠吗?”

    沈苏姀便垂了眸,“是下午全福和路嬷嬷私话之时我偷听到的,太后动怒,除了为了苏阀的事之外恐怕还和此事有关。”

    嬴纵眼底便有几分了然,握了握她的手,“你想怎么做?”

    沈苏姀深吸口气,“这件事只有太后有法子,眼下只能等太后醒来……”

    嬴纵眼底露出两分深思,“好,那便先等皇祖母醒来,你不必担心,便是皇祖母这边出了岔子,亦有旁的法子帮华庭脱身。”

    这话到底是安了沈苏姀的心,她轻轻呼出口气,微闭着眸子倚到了嬴纵怀中去,然而还未得片刻安宁,两人十多步之外却忽的响起一阵轻响,那声音并不大,倒好像是丝绸拂过栏杆的声音,然而对于沈苏姀和嬴纵来说却是足以,沈苏姀身子一正,和嬴纵四目相对一瞬齐齐看向了嬴纵身后的回廊拐角,嬴纵轻喝一声,“谁在那里?”

    话音落定,默了默才响起一阵衣衫窸窣之声,便见一道身影从那拐角处走出,却是面色有些尴尬的嬴华阳,她轻咳一声,看着嬴纵和沈苏姀有些不自在,“是我……”

    看她那有些羞窘的表情沈苏姀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得将落在嬴纵腰侧的手放了下来,口中镇定道,“公主是要去看太后娘娘?”

    嬴华阳点了点头,“睡了一会子便醒了,便想来看看。”

    沈苏姀恍然,却是淡笑道,“太后娘娘眼下还没醒的势头,公主还是再去睡一会儿,等太后这边有了动静,自然派人去叫您过来,如何?”

    嬴华阳本就因撞见沈苏姀和嬴纵站在一起有些尴尬,自然不多说的应声走了,见她的身影消失沈苏姀才呼出口气,看着嬴纵的眼神有些羞恼,嬴纵被这般一扰眉间轻皱着,见她这表情一时也生出两分笑意,将她拥了一下才和她一起进了内殿。

    却说嬴华阳一路朝自己早前歇着的那间屋子走去,一双眸子幽光明灭,眼看着到了自己屋子之前,她的脚步却又猛地顿了住,不曾推门而入,反倒是转了个方向走到了另一个屋子之前,思忖一瞬,面上忽然生出一股子惊吓的表情来,而后抬手便将那雕花门推了开,“哐当”一声巨响,正躺在榻上的嬴华庭被惊得立刻坐了起来,眸光一利看向门口,却见竟然是一脸骇然的嬴华阳,眼底一松,有些疑惑的下了床来,“大姐姐这是怎么了?”

    “华庭——”

    嬴华阳静柔的面上尽是惊慌之色,看着嬴华庭欲言又止满是不忍,却只道出两字便没了下文,嬴华庭素来少见这个姐姐如此异样,心底一惊便问,“是不是皇祖母……”

    嬴华阳闻言赶忙摆手,“不是不是,不是皇祖母,是你……”

    说到这里便又停了话头,满面的纠结样子,嬴华庭看着简直替她着急,不由道,“大姐姐有话便说,怎地如此吞吞吐吐的,若是实在不方便,那便不必说了。”

    听闻此话嬴华阳一把抓住了嬴华庭的手腕,下定决心似得将她往里头拉了几步,这才语声发颤的道,“华庭,这话……这话是我刚才不小心听到的……我听到洛阳候和秦王说……说是父皇已经拟好了圣旨要让你嫁去北魏……还说皇祖母此番病情加重便是因为早间父皇因苏阀的事情和皇祖母起了争执……华庭……你看这……”

    嬴华庭眉头猛地一皱,“洛阳候和秦王说的?”

第858章 嫁娶喜事,丧冤做祭!(2)

    伽南馆里头,沈苏姀笑着听完香书的禀报抬眸看向了嬴纵,“宁世子虽然手腕绝佳,可素来是你身边的第一军师,征战沙场运筹帷幄不在话下,要他对着今日这数百宾客应酬不停还要忍受诸人奉承讨好,却委实是难为了他。”

    嬴纵唇角扬了扬,“君临城中的闺秀们早就想找个机会和他结识,我想着他一把年纪尚未定亲,自然要将这好机会给他,却怎地在你看来倒是他吃了亏?”

    沈苏姀闻言笑意不由的加深,却有些疑惑道,“说到成婚,宁世子难道没有意中人?”

    嬴纵闻言双眸便眯了眯,想了想才摇头,“君临之中为他倾心的闺秀不在少数,他看中的倒是没有,只是他既有第一公子的名号,自然是少不得几位红颜知己。”

    “谁有红颜知己?!”

    嬴纵话一落,偏厅之外立刻有一道略带懊恼的朗笑声传来,沈苏姀眉头一扬,好笑的看了嬴纵一眼,下一刻厅门之处便闪进来一人,白袍飘飘的宁天流今日里依旧如往日那般玉树临风,只是那衣袍之上不知怎地沾了几点绯色,虽然极淡,却有些暧昧的显眼,他没好气的看了嬴纵一眼,哼笑道,“将这差事给了我,你倒是逍遥!”

    沈苏姀站起身来沏茶,嬴纵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眉头微蹙,“怎地?天还未黑,婚仪已经完了不成?你这个掌司不在,外面那些宾客岂不没了章法?”

    宁天流冷笑一声,皱着眉抚了抚自己衣袖上红点儿,也不知是哪个姑娘不小心遗落下芳心一片,与他而言却生出要弃了这衣裳的念头,嬴纵好似看出了他的想法,淡淡的道,“不必换了,眼下你躲着,晚上少不得还要出去,换了自是白换。”

    沈苏姀闻言笑着为宁天流递上一杯茶,宁天流对她点了点头笑着落座,却是抚了抚自己的前襟道,“今日礼部的一半来了沈府一半去了辅国将军府,比起我来他们才是这礼宴掌司最适合的人选,有他们在前忙碌,我又何必自找麻烦。”

    嬴纵挑了挑眉不再说,沈苏姀便看着宁天流袖子上的胭脂色道,“适才宁世子言这君临城中没有红颜知己,难不成世子心中已有了中意之人?世子与秦王同岁,国公爷不急?”

    嬴纵听着沈苏姀这话满意的笑了笑,宁天流对着沈苏姀自不能如同对着嬴纵那般,闻言唇角便溢出了两分苦笑来,“中意之人……”

    一晃眼看到嬴纵面上的悠然笑意,本有些苦涩的语声一转,竟是道,“我自然不能如秦王这般好运气碰到侯爷这样智计无双绝艳出尘的女子,否则,我又何苦至今仍是孤身一人,父亲虽然着急,可我的缘分未到,他自然也不好强求。”

    沈苏姀听着这宫闱之话一鄂,这边厢嬴纵笑意一淡,沉了眸。

    沈苏姀转过弯儿来,不由失笑,“宁世子这般丰神俊朗的人物,怎会愁找不到一位倾国绝色心思玲珑的女子为伴?或许这缘分……就在今日呢?”

    沈苏姀说着话便扫了宁天流的袖袍一眼,宁天流闻言只能苦笑,“侯爷见笑了。”

    嬴纵见沈苏姀取笑宁天流面色便是一晴,宁天流见二人如此模样无奈摇了摇头,口中道,“昨夜那西岐驰经不住刑部的酷刑已经招认了占地圈民的罪行,今日早朝时分刑部上书,朝会之上皇上已经下旨判西岐驰斩立决,明日行刑,这案子总算是落定了。”

    嬴纵眸光微暗,转头一看,沈苏姀面上依旧一派云淡风轻,嬴纵便点了点头道,“早些定下也好,西岐驰……死得其所。”

    西岐驰乃是嬴纵名义之上的舅舅,只是对于这位舅舅他显然没有半分感情,宁天流见他如此自然不必多言,室中三人又说了几句,只听外头忽然响起了震天响便袍声,三人便齐齐朝外看去,下一刻香书已经笑盈盈的进来道,“侯爷,辅国将军来接亲了,还有半刻钟就要到府前了,七小姐已经去祠堂拜别了老太君,眼下要来您这里呢。”

    话音落下,嬴纵和宁天流便看向了沈苏姀,沈苏姀笑了笑,“都是平辈,不当对我行拜别之礼,告诉七小姐,让她等着辅国将军迎亲罢,她的心意我知道了。”

    香书脆生生一应便转身走了出去,嬴纵看了看宁天流,“新郎官都要来了,你这个掌司还在这里坐着未免太过躲懒。”

    宁天流一叹,只得放下茶盏转身又走了出去,嬴纵便走到沈苏姀身边,笑意温存的抬起她的下颌,“快要做新娘子的人了,也不出去瞧瞧吗?”

    沈苏姀眉头一挑,“是谁说我一个女子不好抛头露面?”

    嬴纵笑意加深,忽然倾身拉住她的手便要往外走,“你的确不好抛头露面,不过我有法子叫你不抛头露面也能瞧见外头的景致……”

    沈苏姀眉头还未扬起,人已经随着他奔了出去,走出厅门,他忽然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身,内息一提,竟然就这般青天白日的抱着她腾空而起,沈苏姀苦笑一瞬抓住了他襟前衣衫,而他好似已经极其熟悉这沈府的地形,专挑古树茂盛之地而行,没多时,便抱着她落在了前院一株参天古榕的树冠之上,朝府门方向远眺而去,一身红衣的申屠孤正御马而来,身后迎亲的队伍看不到头,而带着凤冠盖头的沈菀萝正在府门之前被人扶着行拜别沈府之力,红彤彤的一大片,虽然比不得她的云霓锦,却好似有种魔力,只让沈苏姀怔怔看的痴了。

    恍惚间只听嬴纵凑在她耳边道,“待到我们那日,必定比今日更为盛大。”

    沈苏姀回过神来,府门之前的申屠孤已经接到了沈菀萝,噼啪作响的鞭炮声震耳欲聋,只瞧见簇拥在府门之前的宾客大声的叫着好,那一对嫁衣如霞的新人牵着手走向花轿,看起来恰似一双终成眷属的有情之人,沈苏姀狭了狭眸子正看得认真,嬴纵却忽然抱着她从树冠之上掠回了伽南馆之中,口中危险的问她,“是觉得比卫尉营的军服好看?”

    沈苏姀失笑,点头道,“红衣的确衬的人更精神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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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226/ 第一时间欣赏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最新章节! 作者:步月浅妆所写的《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为转载作品,嫡女锋芒之一品佞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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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沈苏姀的宗旨是——贤良淑德做闺秀,不忠不义为奸佞,碎尸万段报大仇!
侯门里云淡风轻受排挤,转眼拿下家主之位~
后宫中不争不抢打酱油,荣华富贵送上门——
朝堂上安分守己当路人,一不小心……篡了王侯之权……
那厮是天家战神,常爱滥杀无辜,最喜诛人九族!
权势滔天的他万物入不得眼,偏偏对她死不放手——
从来沉稳淡定的沈苏姀终于炸毛!
——你再纠缠,我便夺你位覆你国!到时莫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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