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六十五章:紫薇星暗,必有天变
1365.紫薇星暗,必有天变
见得是贺兰楚石,李破军眉头一挑,刚刚还在想侯君集的事,这转头侯君集的女婿就来了。
“贺兰千牛,你这是?”李破军略作不解的看着贺兰楚石问道。
“殿下,臣、臣要告发,告发洛阳都督张亮有谋逆之心”,贺兰楚石顺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便咬牙切齿的说道,边说着边看着李破军,似乎甚是殷勤。
李破军心里一惊,面上也是装作惊疑,“张都督乃是三品大员,贺兰千牛可切勿乱言”,说着回身道:“有话里面讲”。
待得安坐,贺兰楚石便是迫不及待的说道:“我今日去探望岳丈陈国公,却不想碰见了郧国公的义子张慎几,那张慎几乃是装神弄鬼的神棍,他竟然对我岳丈说紫薇星暗,必有天变,而郧国公会主别都,也就是说郧国公会在洛阳谋逆啊。臣一听此大逆不道之言,便是怒发冲冠,当即便来东宫告发了”。
李破军眼波流转,表情令人捉摸不定的,“你来此处告发,陈国公和张慎几二人可知道?”
“臣怕打草惊蛇,并未惊动其他人”贺兰楚石忙是说道。
“那张慎几说完之后,陈国公是何反应?”李破军盯着贺兰楚石的眼睛问道。
贺兰楚石闻言一愣,继而忙是说道:“陈国公听罢大怒,呵斥了张慎几”。
李破军笑了笑,又道:“那为何不见陈国公来告发呢?”
贺兰楚石闻言怔住了,他本来是想着告发张慎几这个神棍来博取功劳,以此晋身的,眼下看来,似乎把岳丈侯君集给坑了一把,当即也是嗫嗫道:“相必陈国公觉得那张慎几所言乃是痴言妄语,懒得理会,亦或者,后面会上书圣人禀明,毕竟此事,刚才发生”。
李破军点了点头,当即起身道:“你随我去甘露殿,揭露此事”。
“啊?甘、甘露殿?”贺兰楚石闻言一惊,有些措不及防。
“事干重大,定要当着圣人和衮衮诸公的面揭露”,说着李破军看了看贺兰楚石,语气莫名,“难道贺兰千牛不想因此扬名,加官进爵吗?”
话虽然露骨,但是贺兰楚石衷心于功名富贵,听到这话,却是一震,“殿下所言极是,臣这便去”。
想他贺兰家昔年在北魏时也是烜赫一时的皇亲国戚,便是改朝换代到了前隋,祖父也是官拜刺史、爵封郡公,谁知到了如今,家道中落,本来想着自己娶了陈国公侯君集之女,弟弟贺兰安石娶了应国公武士彟之女,与国公家联姻好歹能够振兴贺兰家,却不成想,陈国公侯君集转眼间成了戴罪之身,应国公武士彟在先帝唐高祖驾崩后也随之而去了,两个亲家不给力了,只能靠自己了。
李破军也是能够猜到贺兰楚石的想法,心底也是暗笑,在原来轨迹上,凭借着武家这门亲戚,贺兰家后来可是地位飙升。
刚刚走到甘露殿门口,李破军便是听到一阵争吵声,当即让贺兰楚石在殿外等候,经王敬忠引进殿去,便是看见两个人在堂中怒目相对,李破军看向李世民,李世民却是示意他听着。
听了几句,李破军便是明白了,原来还是为了侯君集的事。
左边那人乃是黄门侍郎刘洎,右边那人正是数日前在朝堂上为侯君集说话的中书侍郎岑文本,现在,岑文本仍是为侯君集在说话。
“侯君集虽犯大错,但不致死”,岑文本身躯挺拔,目视着刘洎,气势逼人,“堂堂一品大员,若因贪腐一些黄白之物便处死,那至满堂诸公于何地,至朝廷威严于何地”。
“踩踏王座,凌辱王妃,简直是目无君上,于谋逆何异?如此重罪,若不严惩,那王室威严何在?”刘洎也是毫不想让,瞪着岑文本大声道。
二人倒是并没有私仇,只是从各自立场出发,岑文本出身南阳岑氏,祖上是东汉征南大将军、舞阳侯岑彭,累世高官,曾祖岑旭是散骑常侍,祖父岑善方是吏部尚书,父亲岑之象是邯郸令,自然是维护着官僚阶级,维护着官员体统,而刘洎出身平常,为人又刚正不阿,那肯容忍逃避律法。
“哼,不过蛮夷小国,有何王室威严”,岑文本堂堂中原士大夫阶层,自然是瞧不起所谓的高昌王室的,然而这句话却是捅了马蜂窝,只见得长孙无忌也是出列道:“景仁(岑文本字景仁)此言差矣,高昌王绕是罪大恶极,但也是受我朝册封的高昌国主,地位等同于亲王,怎可相辱”。
听得这话,岑文本嗫嗫不语,李破军咳嗽一声说道:“二位暂且稍歇片刻,我这有个消息,且请诸公静听之”。
李破军一发话,刘洎本欲继续怼岑文本,却不好再说了,众人看向李破军。
“方才东宫千牛贺兰楚石来告发郧国公、洛阳都督张亮意图谋反”,李破军看了看众人淡淡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纷纷不可置信。
绕是李世民也是被这个消息给惊到了,当即呵斥道:“莫要胡说”,李破军躬身行礼道:“陛下,东宫千牛贺兰楚石就在殿外,何不召进来当面询问”。
待得贺兰楚石进殿,行礼罢了,李破军直道:“贺兰楚石,你将方才对我所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说与陛下及诸公听一遍”。
贺兰楚石擦了擦汗,心底隐隐有些后悔了,他察觉到了,告发张亮极有可能将他的岳父大人给牵连了,但也不敢当着李破军的说假话,此时再说没有这件事的话,贺兰楚石相信,李破军会将他撕了,当即战战兢兢的从头讲述了一遍。
众人听了,都是又惊又疑,那张亮怎么敢呢?哪来的胆子敢生出这样的心思呢。
“陛下,臣曾听说,郧国公深信谶纬之道,为此收养方士数十人为义子,甚至休掉发妻,另娶了同样信谶纬的女子为妻,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不查”。又是尚书左丞刘洎出列道。
李世民一听谶纬之道,便是眉头一皱,任何一位君王,对于谶纬巫蛊等邪门歪道,都是不甚喜欢的。
第一千三百六十六章:侯君集领悟了
1366.侯君集领悟了
贺兰楚石的话说罢,众臣都是惊疑不定,此事还真有可能。第一贺兰楚石求功心切,众臣都看出来了,再说了贺兰楚石也没那个胆量诬告。第二,张亮本人极其义子都是深信谶纬之道的,极有可能真说过这话。
“朕记得郧国公正是这两日去洛阳吧?”李世民沉思一下问道。
“回陛下,郧国公今日一早启程的”,左右回道。
“速派轻骑,将其追回,严查此事”,李世民眉头紧锁,沉声吩咐道。
众臣闻言心底一沉,看来李世民这回是动了真怒了。
再看侯君集,酒醒之后,依稀记得方才张亮义子来过,女婿贺兰楚石也来过,似乎还说了一些话,细想一下便是冷汗直流。
那该死的张亮,竟是将此要命之事说给他那不成器的义子听了,本来侯君集只想着自己挑唆一下张亮,到时候又无人证物证,又能把他怎么样,只是没想到,那张亮的义子竟是真的上门来商讨谋反之事,言多必失,知道的人多了肯定会有所泄露的,一旦被朝廷知晓……一想到此次,侯君集顿时焦躁不安。
侯君集之妻见状也是疑惑,“你前几日都不曾这样焦躁,今日为何这般惶恐呢?你身为一品大员,绕是打仗的时候犯了些错,圣人看在你功劳上也不会对你怎样啊?”
侯君集烦躁的摆了摆手,“非是之前的过错”。
侯妻闻言大惊,“莫非夫君又犯了什么罪过?”侯君集闻言默然不语,侯妻忙是劝诫道:“你是国家重臣,既然犯了罪过,那就应该去找圣人坦白,以求减轻惩戒啊”。
侯君集闻言一惊,起身在屋中徘徊。
次日,天方大亮,侯君集心里仍是沉沉的,正在犹豫不决,忽的,手下亲信来报,不知为何原因,圣人突然将赴任的张亮召回。
听闻此话,侯君集骇然失色,忙是找到妻子,“我命休矣”。
其妻忙是问明缘由,侯氏素来贤惠,侯君集敬重妻子,忙是将前因后果说清了,侯氏闻言也是大惊失色,“你……夫君何故自寻死路啊”,惊骇过后,便忙是喝道:“夫君还不快去向圣人自首,换取阖府平安,还在此踟蹰,莫不是要全家陪葬?”
侯君集闻言一个激灵,“你的意思是我难逃一死?”
侯氏面露戚色,“若只因高昌之罪,顶多罢官夺爵,如今涉及谋逆,夫君可曾听闻过有赦免的?”
听闻此话,侯君集面色惨败,正欲出门之时,便是碰着小黄门急匆匆而来,侯君集心底一沉,果不其然,皇帝召侯君集面圣。
侯氏顿时泪如雨下,抱着幼子跪在门口,“夫君此去,且看在我孤儿寡母的面上,务必认罪端正”,侯君集木然点头,随着小黄门进宫去了。
张亮本就是做贼心虚,在被召回的路上,便是吓得战战兢兢,进了宫更是如履薄冰,只得强压内心的恐惧,站在甘露殿门口,张亮深呼吸口气,平复了一下,对着内侍道:“有劳通禀”。
那内侍却道:“郧国公稍待,圣人吩咐,需等候陈国公一同面圣”。
陈国公……张亮闻言顿时面色苍白,身躯摇摇欲倒。
为什么要跟侯君集一同面圣,莫非圣人真的知道了什么,正在这时,只见得宫门处走来一人,来人顶盔贯甲,身材高大,张亮也认识,乃是房玄龄之子房遗爱,当前任职神策军中郎将。
“张伯父有礼了”,房遗爱雄赳赳的走到面前拱手行礼道,张亮跟房玄龄同为秦王府旧人,是故也都是相熟。
张亮见状也是挤出一点笑容,随口道:“贤侄这一身甲胄甚是威风啊,可是有公干回来复命了?”
房遗爱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公干谈不上,就是顺手抓了个人”,说着一挥手,“带上来”。
张亮点了点头,“哦,抓了个人……”,说着寻声看去,顿时大惊,“这……慎、慎几?”
只见得后面军士推搡着一个人上前来,正是张亮义子张慎几。
“这……这是何故?”张亮指着张慎几向房遗爱问道,背后冷汗淋漓。
“哦差点忘了,这家伙是张伯父之子哈”,房遗爱哈哈笑道,“好家伙,伯父你是不知道,我在平康坊找了好久才找到这厮,你可得好好教育教育他,差点让我在圣人哪儿交不了差”。
张亮几乎晕厥,指着房遗爱嘴巴哆嗦,说不出话来,不多时,侯君集也来了,看着张氏父子二人,顿时脚软。
张慎几初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待得看见侯君集方才大惊,慌忙大喊,“陈国公,莫非事发了?”
张亮闻言又惊又疑,忙是问道:“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见状侯君集叹了一口气,“这蠢货一人害了两家公侯”。
待得进殿,只见得政事堂重臣都在,李世民端坐上首,面无表情,下首李破军也是目不斜视,气氛甚是严肃。
一进殿,侯君集便是跪倒在地,“陛下,老臣罪该万死,无话可说,只求祸不及妻儿”。
众人都是一惊,不明白侯君集为何有如此转变,当下里,侯君集就将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众人又是惊讶,李破军也是瞠目结舌,没有想到竟是如此顺利,本以为此事尚有调查空间,没有想法侯君集竟是竹筒倒豆子,全盘托出了。
张亮也是目瞪口呆,继而忙是拜道:“陛下,臣冤枉啊,臣断无谋逆之心。都是那侯君集,那日臣去探望,他对臣说了许多大逆不道之言,还有,这逆子去找侯君集的事,老臣真不知晓啊”。
看着堂下二人相互拆台,李世民等君臣一句话没说,这二人边将所有的事一五一十的全说了,李世民当真是怒不可遏。
“朕可曾亏待尔等?”李世民一巴掌拍在案桌上,暴怒问道:“尔等都是秦王府旧臣,现今都是国公略微,一品大员,贵不可言,为何还要生出二心?”说着上前一脚踹翻侯君集,“特别是你,侯君集,当初不过上谷一无赖子,朕让你跟李靖学兵法,让你带兵,又让你做吏部尚书,真正让你做到了出将入相,就在前日,多少人劝朕杀了你,朕还想着将你贬官留用,你就是如此回报君恩的?”
侯君集顿时潸然泪下,以头抢地道:“臣该死,只求留我妻儿一命,以延续香火”。
侯君集已经心存死志,张亮却是惶恐不已,忙是辩解道:“陛下,臣之罪过只是听了大逆不道的话没有告发啊,并无谋逆之心啊”。
“敢问郧国公,你那数十方士义子,还有那上百勇士义子,是何目的啊?”长孙无忌淡淡问道,对于李世民李破军的心思,长孙无忌也是猜到了大概,这两年来李世民的风疾发作越来越严重,身为重臣和国舅的长孙无忌可是心知肚明,对于侯君集等不亲近东宫的大臣的下场,长孙无忌更是心知肚明。
张亮闻言愕然,忙是解释道:“那只是……只是臣起了爱才之心啊”。
“哼,巫蛊谶纬,自古便是邪门歪道,你分明就是存了二心”,长孙无忌继续喝问道。
张亮气急,指着长孙无忌,“长孙辅机,你……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故如此陷害我”。
侯君集摇头嗤笑一声,瞟了一眼上首安坐不语的李破军,又是看向李世民,君臣对视一眼,李世民眼里竟是木然,当下里更是明白自身处境,瞥向张亮轻声斥道:“蠢货”。
张亮又是愣住了,以他的头脑,是断然不明白其中内涵的,李世民也懒得废话,直挥手道:“带下去看押,听候发落”。
在张亮的哭喊辩解声中,侯君集一言不发,只是向着李世民郑重拜下,又看向李破军道:“望太子殿下莫要辜负陛下苦心”,说罢潇洒的转身离去。
堂中重归宁静,良久,李世民叹了口气,看向众臣,“侯张二人,证据确凿,尔等看该如何处置”。
长孙无忌当即出列道:“谋逆大罪,该当满门抄斩”。
李世民眉头一皱,一旁的谏议大夫褚遂良见状忙是出列道:“侯君集认罪端正,应当从宽量刑”。
“哼,挑唆张亮谋逆的便是他侯君集,而且之前尚有高昌的罪过未曾处罚,如何从宽量刑”,治书侍御史马周挑着眉头大声道。
褚遂良愕然,心里暗骂田舍奴,竟不知陛下心思。
“侯君集毕竟于国有大功,又是认罪端正,诸公看是否适当减刑”,李世民终究是心有不忍,并没有满门抄斩的意思。
然而话刚说完,便是有一人站出来了,“谋逆大罪,天理不容,岂能减刑”,这人乃是御史张行成,只见他目视李世民,毫不退让。
李世民不由得气恼,长孙无忌看了看李破军,又是说道:“侯君集确有大罪,又有大功,方才说自愿领罪,只求饶恕妻儿,臣觉得可以同意”。
第一千三百六十七章:封赏属下,著书立说
1367.封赏手下,著书立说
一代名将,陈国公侯君集被判斩立决,妻儿被赦免,流放幽州,实际上侯君集本人就是幽州上谷人,将其妻儿发配回老家,这么说是李世民对其优待了,而爱好巫蛊谶纬,收养义子数百人的张亮就没什么幸运了,与其妻李氏还有数百义子一通处斩,唯一的亲子张慎微流放岭南。
甘露殿东侧的神龙殿内,李世民歪坐胡床上,神情萧索,看看面前的屏风,提笔划掉了两个人名,正是陈国公侯君集和郧国公张亮。
李破军轻声来到近前,似乎有些明白李世民的心思,直道:“侯君集确实聪明,而那张亮死不足惜”。
李世民抬了抬眼皮子,“我还以为你会为侯君集求情呢”。
李破军自顾自坐下,给李世民倒了杯茶,“阿耶忍痛为我铺路,儿岂会不识趣”。
李世民眼里泛起精光,“果然,你够狠”,似乎是称赞,又似乎是斥责。
李破军叹了口气,看向李世民,眼神清澈,“奈何侯君集只有小聪明,若他向李靖李绩尉迟恭程知节一样,我又岂会容不得他”。
李世民摆了摆手,“你无须多言”,说着从屏风暗格里取出一张纸扔给李破军,直道:“就凭这句话,他就该死”。
李破军打开一看,只见然后写着一句话,“二十七日,亥时三刻,侯府夜宴,侯对部将言:“吾若为宰辅,定要换了那太子小儿”。”李破军眼神一缩,扬了扬这张纸,“这是?”
李世民摇头一笑,“一点小手段,不用吃惊”,说罢又是瞥眼看着李破军,“不要说你没有”,李破军愕然无言。
护龙山庄,神策军文武齐聚一堂,左边薛仁贵、席君买、房遗爱、刘仁轨等,右边张文瓘、朱成、宇文禅师、李震等,具都是李破军的心腹亲信,朱成颇为解气的举杯道:“侯君集那厮平日里对殿下常常出言不逊,如今算是去了殿下一敌了”。
李破军闻言眉头一皱,还没说话,张文瓘便是张口斥道:“慎言”,李破军也是说道:“侯君集毕竟是于国有功,而且并非我什么敌人,切勿再这样说了”,朱成听了忙是点头应着。
李破军又是看向薛仁贵,“仁贵,如今你也做到了神策军将军,爵封县侯,在神策军已经到顶了,我这大将军是不可能让给你的哈哈,你如今只能跟苏定方一样了,转去十六卫”。
薛仁贵一听便是着急了,“殿下,我不想升官晋爵,只想留在神策军”,其他人满眼羡慕,薛仁贵每次随军出征都没有空手而归的,这其一是李破军创造机会,有意提携,其二就是薛仁贵本身有实力也有运气了,缺一不可。
“胡闹,岂能坏了你前途”,李破军闻言眉头一皱喝道,“这不是你个人的事,我必须为了兄弟们的前途着想”。
薛仁贵听到这便是明白了,忙是应着,“末将遵命”,这确实不仅仅是他个人的事,他若站在神策军不走的话,其他兄弟们无法晋升不说,太子系的话也难以进入朝堂。
“你年纪轻轻已经做到了神策军将军,地位等同于十六卫的将军(仅次于大将军),所以你此次只能是平调了”,李破军又是嘱咐道,并且打定主意,接下来数年,薛仁贵也是需要沉淀一下,薛仁贵闻言自然是应着,若说对太子的忠心,他比任何人都不会少。
说罢李破军又是看向张文瓘,“稚圭也是,跟了我好些年了,不能总是让你做个幕僚,我明日便举荐你去吏部,侍郎有些难度,员外郎、郎中应该没问题,毕竟你多年来功劳苦劳都不少”。
张文瓘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兴奋,忙是应着拜谢,倒不是他对太子不忠心,只是张文瓘正儿八经的科举进士出身,对功名利禄有着天生的追求,只是很快,张文瓘便是脸色一滞,李破军见状好奇,“稚圭可是有什么问题?”
张文瓘抽搐了一下面皮,“好教殿下知晓,家兄张文琮正在户部任职侍郎,若我兄弟二人同在尚书省为官,不合制度”。
李破军闻言一愣,这倒是确实,李破军倒是没想到张文瓘的兄长还在户部,还是四品高官,当即也是问道:“那稚圭想去何处?”
张文瓘有些不好意思,到底是文人面皮,哪有自己给自己求官的,当即躬身道:“谨遵殿下之命”。
李破军斟酌了一下,“那便去门下吧,给你运作给事中或者谏议大夫,你正统的科举出身,做此清流官职,也有利于你的人设”。给事中和谏议大夫正五品上的清流官职,掌侍皇帝左右,算是很清贵了,而且以此升迁也是较为容易。
张文瓘闻言喜不自胜,忙是拜谢,拜谢完后,看了看同僚,又是谨慎说道:“今日殿下为我等选官之事还是莫要让外人知晓才好,否则难免落个结党营私、私相授受官职的骂名”。
李破军听了看了一下众人,众人见状忙是应着,接下来,席君买、刘仁轨、宇文禅师等参战有功之人都是晋升,神策军是李破军的一言堂,人事任命李破军只需要写个折子递交上去就好。
对手下晋升之后,李破军便又急不可耐的回了东宫,这段时间跟李世民一起窝在甘露殿那边,连儿子都甚少亲近了。
皇长孙李悦今年也两岁了,刚刚学会走路,看向活泼可爱的儿子,李破军却是若有所思,这小家伙将来难道也要在自己当年一样,坐在崇文馆里摇头晃脑的学着枯燥的四书五经吗,当年的自己是没得选择,现在的自己完全可以让李悦多一条路的,李破军想着要不要把脑袋里仅存的一些数学、物理那些知识给写出来。
哇呜~一声,就在李破军失神的时候,一声哭喊传来,李破军扭头看去,只见几个宫女内侍吓得脸色惨败的手链忙乱的把李悦给搀扶起来,原来是小家伙阶梯踩空了摔着了。
“几个大人看不住个小孩子,要你们有什么用”,李破军忙是上前去抱起来,看向李悦哭的稀里哗啦的,顿时对几个内侍怒喝道。
里屋的萧嫣闻言急急忙忙跑出来,心疼坏了,冲着李破军埋怨道:“殿下自己看孩子都没用心,吼他们有什么用”,李破军闻言讪讪,扶着萧嫣来到躺椅边,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那肯定是要写下来的,殿下那些本事旁人可是没有的,不写下来流传于世实在是可惜了”。萧嫣听了眼睛一亮,很是肯定又带着几分鼓励的说道。
对于李破军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知识,萧嫣是很清楚的,比如大冬天的竟然可以用冰块磨成镜子取火,还有那大热天的用一些道士炼丹的硝石制冰,还有那神奇的数学公式,成千上万的数量竟是可以很迅速准确的算出来,这些知识虽然与主流的四书五经不同,但是显而易见的是大有用处的,而且,李破军若将其写出来流传,那就是著书立说了啊。
让李破军诧异的是,得知了李破军的想法后,萧嫣竟是大力支持的。李破军也是心有彳亍,就自己那半吊子水平真能写出来吗。
看出李破军的迟疑,萧嫣又是说道:“殿下的那些学问是当世绝无仅有的,又是对大唐有用处的,若不流传下去,就此失传了岂不可惜”。
李破军听了一震,是的,尽管他仅存的一些数理化知识很是浅薄,但是对于站在的大唐来说,还是很先进的,若是将其流传,至少大唐的数理化可以向前迈出一大步了,想到此处,李破军说干就干,当晚就列出了清单,《数学讲义》、《物理讲义》和《化学讲义》,李破军决定就这三大类,将他仅存的一些浅显知识记录下来,本就所剩无几,再不记录下来,再过几年,怕是忘记得更多。
当得知李破军在东宫闭门著书的时候,李世民也是吃了一惊,但是想到李破军那些奇奇怪怪的知识点,也是包含期待。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慌半年过去了,半年时间里,很是平静,大唐在默默的消化着平定高昌后丝绸之路带来的利益。
李破军虽然深居东宫不出,但也是听闻了几件大事,第一件事就是大唐文人的脊梁,李世民的人镜,魏征病逝了,为此李世民伤心落泪,亲自为魏征撰写碑文。
第二件事就是青史留名的凌烟阁诞生了,为表彰建国以来的功臣,李世民特建凌烟阁,亲题赞词,绘画开国功臣二十四人像于阁上,值得注意的是,年初被杀的侯君集和张亮赫然在其中,虽然有罪,但李世民也没有抹杀他们的功劳。
还有一件事就是那个小胖子魏王李泰,闲着没事做,看李破军闭门著书,也在魏王府里建了个文学馆,纠集了萧德言、顾胤、蒋亚卿等士林名士,编纂了一本《括地志》,书中按大唐十道排比358州,再以州为单位,分述辖境内各县的沿革、地望、山川、古迹等,很有价值意义,李世民得书后甚为高兴,将其收进了藏书阁秘府,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并且赏赐了大量的财物珍宝,用度一度超越了太子的规制,但是据暗影所报,赏赐一下,御史还没来得弹劾,李泰便是诚惶诚恐的将其退还了,并且专门来东宫解释一番,对此李破军也是微微一笑。
随着最后一本化学讲义的著成,李破军一扔手中笔,不由得仰天长啸,半年来的闭门生涯虽是自在,但也是着实枯燥,属实耐不住,正当李破军想着出去溜达溜达的时候,一封来自东北的奏报打破了长安城的宁静。
第一千三百六十八章:渊盖苏文
1368.渊盖苏文
甘露殿,李世民面色铁青,手攥着一等奏报背在身后,不停的踱步,殿中几位大臣也是脸色凝重,长孙无忌、房玄龄几人在捻须沉思,李绩、马周几人在闭目不语,李破军来到甘露殿,见到这个状况也是有些不解,还没开口,靠近殿门口的阿史那社尔就是上前行礼道:“好久不见太子殿下了,听闻太子殿下闭门着书,此番想必已经大功告成了,改日臣一定拜读大作”。
李破军一听,忙是摆手,“随手戏作,登不了大雅之堂”,说着看了看殿内,“这是?”
阿史那社尔正要附耳过来说一下情况,李世民便是开口道:“在门口滴咕什么,过来看看这个”,说着扬了扬手中奏折,李破军忙是快步接过。
“这是营州都督张俭的上书,你看一下觉得该如何处置”,李世民将奏折扔给李破军就坐下,脸色阴晴不定,有些拿捏不定主意。
李破军一目十行的看罢,心下了然,该来的总会来的,高句丽生了变故。
营州都督张俭上书,说高句丽宰相渊盖苏文发动政变,杀死了高句丽君主荣留王高建武,另立荣留王高建武的侄子高宝藏为王,独专国政。
说起高句丽君主荣留王高建武此人,也是个识时务的,早在武德二年,便派人朝贡大唐,而后年年朝贡,武德七年,高祖李渊册封高建武为上柱国,辽东郡王,高丽王,此后高建武一直实行亲唐政策,使高句丽和大唐之间保持了二十多年的和平,虽然说内心不一定忠诚大唐,但至少表面上恭敬有加,算得上是大唐忠实的小弟了,可是眼下却是被手底下权臣弑杀了。
李破军看了看几位大臣,反问道:“不知道诸公是何想法?”
“殿下,高句丽远在千里之外,路途遥远,通信不便,且气候恶劣,前有隋炀帝远征惨败的桉例,是故臣觉得应该慎重,勿要妄言征伐,可遣使前去查明真相,与渊盖苏文虚与委蛇,假意和好,若事态果真恶劣,可趁其不备攻之”。李破军的舅舅长孙无忌见状咳嗽一声,出列说道。
听得长孙无忌的话,也有几人点头附和,毕竟高句丽遥隔千里,仅凭一封奏折就征伐,有些草率,李破军也是点头道:“兵者,国之大事,舅舅所言乃老成谋国之言”,尽管李破军知道高句丽棒子迟早要打的,但是于功于私,长孙无忌所说的都是在理的。
一旁新晋的中书令马周却是出列道:“贞观五年,陛下仁厚,心念往年阵亡在高句丽的前隋将士,遣人去收葬将士骸骨加以祭奠,此乃上体天心,下慰民意的善举,而那高句丽,区区东海野人,无德匪类,不识教化,出兵袭扰,使我中土阵亡将士不得安宁,并且在夫余城至渤海,建筑千余里城墙防御,这是什么意思?已是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了,陛下,眼下兵精粮足,国力远超立国之时,依臣之见,即刻发兵,东征高句丽,以正国威”。
马周可谓是当朝新贵了,官阶一路飙升,就在本月初已经晋升为中书令,乃是名副其实的马相公了,一言一行,也是相当的具有地位,而且马周所言,诸公也是明白,跟高句丽迟早是要有一仗的,只不过时间问题。
听了马周的话,李世民也是点点头,眼下国力强盛,高句丽,也不是不可以打,谏议大夫褚遂良见状忙是出列道:“陛下,大国兴兵,须得出师有名,不告而伐的话有失体统,不如遣人前去查明真相,观察高句丽其国内虚实,再做计较也不迟”。
看到诸公再无异议,李世民也是拍板,当场就派遣门下郎中陈大德前往高句丽,查明虚实,李破军又说道:“即便如此,我们也可以提前准备,该调兵的调兵,该筹粮的筹粮,就当来一次战备演习了”。
李世民听了深以为然,“居安思危,有备无患,战备演习很有必要,懋公,演习备战就交给你了”。
李破军抬眼看去,只见得坐在上首闭目养神的李绩点头应是,兵部尚书侯君集被处死后,李绩就接任了兵部尚书,兼太子詹事,另加特进、同中书门下三品,可谓是备受荣宠。
李绩一直坐着不动如山,身为军方大老,又是兵部尚书,对于这种战事却是一言不发,李破军未免有些好奇,不由得问道:“方才忘记问英国公是何想法了?”
李绩听了李破军的问话,仍是一脸平澹,咳嗽了一下,方才慢慢说道:“当年收葬前隋将士骸骨的时候,陛下便有意东征,只是当时有突厥、薛延陀等牵制,在玄成公(魏征)的劝阻下方才作罢,如今兵精粮足,此时不伐,更待何时,莫要忘了辽东之地的累累白骨还在等着我们收葬”。
李绩的话不多,声音也不大,但是言简意赅,众人一听就明白了他的立场,李世民一拍桉桌,“诸公,下去准备吧”。
李世民也没有多说,但是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了,打是一定要打的,这边准备着,那边在等着陈大德的确切消息。
李破军本想着要等到陈大德的消息,最起码也得一两个月,毕竟辽东偏远,还想着整理下格物三书(几个,物理,化学),再去护龙山庄看一下神策军,没想到,仅仅过了几日,李世民便是召集政事堂诸公议事。
这次李世民是等所有人来气了,方才将手中奏疏递给王敬忠,“念”,仅仅一个字,斩钉截铁,足以看得出来李世民现在是蕴含的几分怒火的。
这是来自辽东平州刺史裴庄的奏疏,听罢之后,绕是李破军也是有几分怒气,原来渊盖苏文杀害荣留王高建武独专国政之后,并没有消停,而且联合百济国一起攻打大唐另外一个藩属国新罗国,短短半月之内,攻占新罗国四十余城,眼看着新罗国就要灭国了,新罗国善德女王的求援使者历经重重劫难方才达到平州。
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平州刺史裴庄还劫获了渊盖苏文派去漠北的使者,注意,是去漠北的使者。
第一千三百六十九章:收复失地,报仇雪恨
1369.收复失地,报仇雪恨
看完平州刺史裴庄的上书,李破军心底也是暗骂,渊盖苏文这是在找死,思想怕还是停留在十年前突厥盖压诸国的时候,那个时候的突厥分为东西两部,实力强横,压的刚立国的大唐喘不过气来,可是十年后,攻守之势异也,大唐崛起了,而东突厥已经成了历史,西突厥也是远遁西域,销声匿迹。
这个关键时候渊盖苏文给漠北突厥余部派遣使者,肯定不是去串门吃烤肉的,截获的信里面,渊盖苏文竟是扇动突厥余部起兵造反,而他也会在辽东用兵,使大唐两面受制。
李绩如此大才,之所以一直留在并州,就是震慑突厥残部的,要不是侯君集坐罪处死,李绩也不会回来中枢担任兵部尚书,毕竟北方不可乱。
由此可见,大唐朝廷对于北方的重视,草原的平定可算是李世民平生最大的功绩之一,水算是李世民最有分量的功勋,可是渊盖苏文偏偏好死不死的动了大唐的逆鳞、动了李世民的逆鳞。
李破军收起奏疏,看了看殿中众人的反应,心下顿时明白,“诸公,事已至此,也无需再多说什么了,陛下,下旨吧”。
一看众人的脸色,无论是李世民还是众臣都是义愤填膺,李破军就知道,此战,势在必行,要知道现在的大唐不是几百年后的“大送”,无论是文臣武将,都有一颗敢战的心。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曾的站起身来,“辽东自秦汉之时,便是中华固有之领土,渊盖苏文弑主叛逆,定斩不饶,此外,前隋尽管无道,但阵亡在辽东的百万将士是我华夏血脉,至今曝尸荒野,英灵难归,朕作为中原正朔皇帝,有责任,也有义务为百万健儿报仇雪恨,诸公,即日起,发兵高句丽,此战,是为收复失地,报仇雪恨”。
李世民一番话引得殿中诸位七老八十的重臣血脉贲张,义愤填膺,纷纷高呼,“收复失地,报仇雪恨”。
翌日,正好逢着大朝会,例行朝会后,气氛一度凝固,殿中黑压压的数百位文臣武将都是有预感要发生什么,果不其然,李世民闭目道:“宣读檄文”。
“……辽东本中国之地,自魏涉周,置之度外,隋氏出师者四,丧律而还,杀中国良善者不可胜数。昔有京观,朕固毁去,可恨至犹在,长夜思而辍寝,朕今东征,誓要收复失地,为中国报父兄子弟之仇……”。
檄文一出,满堂哗然,没有反对,没有劝谏,熊熊的战意盈满了朝堂,李破军一举右臂,“收复失地,报仇雪恨”,呼喊之声响彻太极宫,直震寰宇。
待得呼喊声稍歇,李世民方才说道:“昔年前隋东征,裹挟青壮,强迫从军,朕此次发兵,乃发征兵令,天下青壮自愿随从,下面这句话,原封不动的昭告天下”。李世民忽的提高声音,诸臣立马竖耳听着,左右舍人立马提笔记着。
“高句丽本四郡地耳,朕发数万兵卒攻辽东,必诛东夷丑类,救吾子民于水火,欲为朕诛灭高句丽者,均可景从”。
简短的一句话,铿然有力,随着大朝会的结束,诸臣四散而去,不多时,整个长安沸腾了。
“你知道吗?皇帝要打高句丽了”,长安城西市,热闹的街头,人来人往,一个贩夫对着一个瘸腿的卖马的汉子说道。
那瘸腿贩马汉子一怔,继而惊呼道:“高句丽?辽东的高句丽?”
“还能有哪个高句丽,听说高句丽有个大奸臣,杀了国王,不对我大唐朝贡,还屠杀汉人,皇帝就下令收复辽东,也为几十年前隋那上百万死在辽东的将士报仇雪恨”。
贩马汉子听了,竟是呆住了,不自觉已经是泪流满面,“高句丽、高句丽……”,低声呢喃着竟是不由得咬牙切齿,忽的贩马汉子将手中缰绳高举,“某家残废之人,恨不能随圣人东征,若有壮士随军,某家便以这匹健马相赠”。
挑担的贩夫愣了一下,忙是问道:“你、你这是?”
“某家父兄,具都死在高句丽,某家这条腿,就是当年家母亲手打断的,为的就是躲避抓壮丁”,说着瘸腿的贩马汉子已经是泣不成声,一时间,街上行人具都是被触动到了,纷纷高呼,“收复失地,报仇雪恨”,言简意赅,通俗易懂的八个字,远胜辞藻华丽的檄文,市井之人不懂什么叫天威不可冒犯,不知道什么叫国家威严,只知道高句丽抢占了华夏的土地,杀害了华夏的子民。
甘露殿,谏议大夫褚遂良脸红脖子粗,“陛下,如今大唐名将辈出,您何必非要御驾亲征呢”。
长孙无忌也是轻声劝阻道:“陛下,朝中不缺良将名帅,区区高句丽四郡之地,探手可取,陛下如今也不需要像立国之时亲冒弓失,冲锋陷阵了”。
见得诸公纷纷劝谏,李破军便没有说话,只是这时,李世民缓缓打开了一封信,抬起头来竟已经是泪流满面,众人大惊,忙是下座低头跪着,不明白李世民为何如此失态。
“陈大德八百里加急的泣血上书,渊盖苏文,丧尽天良,屠戮夫余城等十余城汉民数以万计,掳掠汉民作为奴隶,见到陈大德的使团,汉民奴隶冒死上书,希望他能如实向朝廷禀告,希望朝廷解救他们脱离奴役”,李世民说着不禁哽咽。
“想朕不分华夷,爱之如一,未曾有半分轻贱胡夷,没想到这渊盖苏文狗贼,竟是驱使我汉民如奴隶,高句丽东夷丑类,朕必诛之”,李世民咬牙切齿拍桉而起,高声道。
众人惊住了,李破军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说话,李世民的怒火已经是上头了,此时,任何的劝谏都是多余的。
“朕御驾亲征之后,房玄龄,李大亮辅左太子监国”。李世民看了看李破军又是说道,李破军正要说什么,却是看见李世民坚定的眼神,无奈应着。
第一千三百七十章:早做安排
1370.早做安排
看见李世民铁了心的御驾亲征,诸位重臣也是没有办法,最主要的是,李世民本来就是马上皇帝,现如今身强体壮,太子李破军又成熟稳重,虽然是有些担忧李世民的安危,但是料想此次东征,应该是问题不大。
“不知道此次东征,陛下会带哪些人前去辽东”,李破军心中一动,忙是出列问道,既然自己无缘东征,那手底下神策军总该捞点汤汤水水吧。
没想到李世民瞥了李破军一眼,似乎是看破了李破军的心思,面无表情,“礼部尚书李道宗为平壤道行军大总管,率领江、淮、岭、硖等州兵卒四万,另募长安、洛阳青壮三千,从来州走海路进军平壤。兵部尚书李绩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领军六万,并兰、河二州胡人兵卒,向辽东进军。朕携后军由长安先至洛阳,随后北上。”
说罢之后沉思了一下,又说道:“另着将作大匠阎立德到洪州、饶州、江州等地筹建军船,三月之内送至营州刺史张俭手中”。
众臣闻言忙是应着,李破军听到此处,也不由得叹服李世民的军事才干,这才叫指挥艺术,顷刻间便安排好了海陆两路大军,另有营州张俭一处奇兵,李破军可是知道,张俭在营州承担着防卫突厥和辽东的任务,军事力量可是非常雄厚的,手底下有着臣服的契丹和靺鞨两支胡人骑兵。
随后李世民与李绩,长孙无忌等人商议,又是列出了一大堆参战的将领,执失思力、阿史那社尔、薛万均、薛万彻、郭孝恪、宋君明、薛孤吴儿、张名振等等。
等到商议结束,李破军有点冷了,神策军一脉的人,一个人都没有啊,苏定方,薛仁贵,席君买,杜荷……神策军众多将领,一个都没有出现。
不等李破军出声,李世民又是说道:“萧瑀、高士廉、长孙无忌、刘自、马周、张行成、张文瓘、高季辅,岑文本、杨师道……等随朕同行。长安三省六部奏疏每半月集中发往行在交由朕审查”,说着看向李破军,“这回交给你独立监国的权利,房玄龄、李大亮这一文一武仅作辅左,无有决断权,长安的奏疏朕会看,莫要让朕失望”。
李破军忙是应着,心里还在回想,为什么神策军一脉的武将没有随军,反而文臣诸如张文瓘、高季辅几人都跟随在皇帝身边了。
等到众臣散去,李破军赶紧追上李世民,李世民一边走着,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李破军一怔,李世民回头瞥了一眼李破军,又是摇头道:“你要是什么时候行事不被人猜到,那就算你成长了”。
李破军摸了摸鼻子,张张嘴正欲说话,李世民又说道:“是不是想问东征为什么不带神策军诸将?”
李破军点了点头。
李世民又道:“是不是还想问为什么不带神策军武将却带了文臣?”
李破军又点了点头。
“你觉得神策军之中,诸如苏定方,薛仁贵,杜河等人,军事水平是不是我朝第一?”
李破军听了一愣,摇摇头,“我朝军中名将甚多,不谈李靖,李绩等老一辈的,单是青壮这一年龄段便有李大亮,张士贵等良将,毕竟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个谈不上是否第一的”。
走到后殿,李世民甩掉靴子,团坐在榻上,拿起一杯冰镇葡萄酒,晃了晃杯子,叹道:“是啊,名将甚多,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啊,眼下四海平靖,仅剩东北高句丽与西北吐蕃为患,偏偏我大唐名将辈出,而文臣呢,魏征死了,杜如晦死了,虞世南死了,王珪死了,其他诸如你的老丈人萧瑀、房玄龄、岑文本等人也垂垂老矣,眼下唯有马周、刘自几人堪当大用,而你神策军中,张文瓘,高季辅等人能力是有的,资历却是少了点”。
李破军这下明白了,李世民这是借着东征,给张文瓘等人镀金呢,要知道大唐最重军功,张文瓘等人是纯正的太子派系,等到李破军登基,提拔起来那自然也是名正言顺的。
想到这块,李破军忽的一顿,脸色一变,“阿耶,你这……”。
李世民叹了口气,“今年你母亲病重以来,我便愈加感觉风疾加重,有些事情,还是提前安排较好”。
李破军听了一急,忙是说道:“阿娘的气疾由来已久,好生将养定无大碍的,阿耶你莫要忧虑”。
入了贞观十八年,长孙皇后的病情就加重了,几个月来李破军一边着书一边服侍着,可是也没见好转,李破军心里也知道,她的母亲长孙皇后可能真的要不行了,毕竟比起原有的历史轨迹,已经大大改变了,历史上由于长孙无垢的孝喘这个病症没有得到有效的调理看护,再加上贞观九年生母赵国夫人和家公李渊过世,双重丧期,身心疲惫,贞观十年就病发去世了。
可是如今,李破军有针对性的对母亲的孝喘进行一些疗养,已经改善许多了,甚至中途将近一两年都没有发作过一次,可是毕竟病根无法去除,再加上长孙无垢生养了许多孩子,身体羸弱,在今年年初,刚刚进入贞观十八年便病倒了,一直卧病在床。
绕是李破军学究天人,也是无能为力了,药王孙思邈常驻宫中,也是束手无策,唯有好好调理,毕竟李破军也知道,气疾,也就是孝喘,就是再过千余年,也是不可能被根治的。
李世民摇头惨笑,“虎奴儿啊,你就莫要宽慰我了,我早已经查清楚了,你阿娘的气疾,还有我的风疾之症,根本无法治愈,此为不治之症”。
李破军默然无语,气疾即是孝喘,风疾就是心脑血管疾病,也就是中风,这两种症状又多是遗传,也算是李唐皇室的天罚了。
一口饮尽杯中酒,李世民起身拍了拍李破军肩膀,意气风发,“好了,莫做小女儿姿态了,我去看看你娘,再去备战,高句丽这一战,我定要打得漂漂亮亮的”,说罢便向后宫而去,李破军忙是跟上。
第一千三百七十一章:危机四伏
1371.危机四伏
对于神策军诸将没有随军东征,李破军也特意去过一次护龙山庄军营,薛仁贵、席君买等人虽然有点失落,但经过张文瓘几人隐晦的提醒,也是恍然大悟,纷纷明白了圣人的苦心,更何况这数年来,神策军战事颇多,薛仁贵都已经积功升到了将军衔,席君买昔日不过一军中悍卒,现在也是堂堂中郎将了。
安抚了神策军众人,李破军又是快马加鞭回到了长安城,而此时,大唐东征军也已准备就绪了。
甘露殿,李世民看着手中的册子哈哈大笑,“隋炀帝无道,征伐辽东时,百姓们打断自己的手脚来躲避兵役,朕现在外面东征高句丽,都是选择自愿出征报仇雪恨的,你们看看,这是什么,这就是民心啊,这就是民意啊”。
原来自从李世民的征兵令颁发全国之后,百姓们纷纷呼应,不过半月,便是已经集结了六万大军,而且这六万大军都是训练有素的老府兵,大唐以武力征伐四方,现如今,国力鼎盛,人人向往着军旅立战功,更是向往着讨灭高句丽,报仇雪恨,收复失地。
整个大唐就如同一个机器一样,有条不紊的运转着,一月之后,时属仲夏,举行了盛大的仪式之后,李世民亲率关中劲旅一万人马向着洛阳进发,洛阳将是皇帝行在的第一站。
长安城头,李破军眺望着滚滚烟尘向东而去,右边一人,面容清隽,须发花白,正是年过六十的名相房玄龄,左边站着顶盔贯甲的李大亮,此时的李大亮虽然调任工部尚书,但仍兼着宿卫禁宫的要职,此时只见得李大亮面容严整,神色中隐约有些忧虑。
李破军见状道:“李尚书无须忧虑,此番东征,定然大胜”,李大亮字大亮,以字行事,李破军也知道李大亮是反对东征的,李大亮认为高句丽远在数千里之外,是偏远蛮夷,跟中原关系不大,不像是突厥、薛延陀一样可以威胁到中原,没有必要劳师远征。
李大亮闻言笑了笑,“那是自然,高句丽东海胡夷,安能抵抗王师”,李大亮虽然反对东征,但是现在东征已成定局,没办法阻拦,那就只能竭力支持,作为宿将,他自然知道兵者国之大事,不能说丧气话的。
一旁的房玄龄听了李破军的话倒是眉头一挑,笑问道:“哦,殿下说必胜,臣想听听因何而必胜”。
李破军哭笑不得,“房相公这是考我了啊”。
略一思索,李破军看向城内川流不息的人群,顿觉开怀,开口道:“其一,以大伐小,我大唐国力鼎盛,兵精粮足,反观高句丽,弹丸半岛,四郡之地,经此一乱,国力衰微,如何相抗。
其二,以正伐逆,大唐王师乃是收复失地、报仇雪恨的正义之师,反观高句丽,弑主谋逆,多行不义。
其三,以训练有素之精锐劲旅讨伐混乱不堪、临时征召的杂兵,此番东征的兵卒皆是训练有素的老府兵,而高句丽不过是一群叛贼掳掠百姓的乌合之众。
其四,以精力充沛、志气高昂之师讨伐抱怨连天的疲惫之师。大唐将士皆是自愿东征的精锐,而高句丽尽是掳掠百姓的杂牌军,只是迫于刀兵才无奈从贼,其中不乏良善厌战之人。
综上所述,如何不是必胜呢”。
房玄龄听了哈哈大笑,捋了捋胡须,看着李大亮,“大亮觉得殿下所言如何?”李大亮字大亮,以字行事。
李大亮苦笑道:“玄龄公何必如此,某家虽不赞同东征,但如今已成定局,某家难道还会没有信心吗,区区高句丽,跳梁小丑,某家无非是觉得没必要而已,既然圣人决议东征,某家自是附从”。
李破军见状笑了笑,伸手道:“既如此,二位请吧,前线大军的粮草和后备军还需要二位鼎力相助呢”,说罢三人笑着向宫里而去。
只是留守京城的三人不知道,更大的危机正在向大唐慢慢袭来。
大唐西南,高原之上,有一座高大的山城,其名为逻些。
在贞观七年,年仅的十七岁呃松赞干布,在为父报仇平息了本部的叛乱之后,迁都逻些,逻些地区显要的地理位置,秀美的原野,雄峙的布达拉山,深深地吸引了这位年轻的高原霸主。
山南地区的琼结、泽当等地区虽然是吐蕃部落的发祥地,那里埋葬着松赞干布的祖先,但是由于松赞干布的父亲囊日松赞被那里的叛乱者杀死,那里的旧贵族都是反对他的叛逆者,松赞干布始终心怀芥蒂。
相比之下,逻些地区的部落都是支持他的,都是他麾下平乱的主力,位置正处在吉曲河下游,是彭域的中心,有唐古拉山作为屏障,东连娘坡,西邻羊同,南依雅隆河谷,可谓是天然的高原都城。
定都逻些后,吐蕃国力日益强盛,彭域河谷出现了大片的农田,牛羊遍野,马匹肥壮,而就在去年冬天,松赞干布发兵羊同,尽取羊同之地,国力更是雄霸西南。
逻些经过十来年的发展,城中的寺庙、房屋、道路、水渠等等已经逐步完善了,愈加有一种都城的风貌,虽然没有中原大城的雄伟壮丽,但是在这雪域高原上,已经是一等一的雄城,再加上松赞干布勤修内政,不断地学习大唐,农业商业也得到了巨大发展。
街道上,人来人往,汉人,藏人,天竺人,南诏人,泥婆罗人,往来不绝。
而此时,街道尽头,却是传来阵阵马蹄声,远远传来吐蕃将领的呼喊之声,“抓住那个汉人”。
很快马蹄声近,一个衣着华丽的汉人趴伏在马背上,背上赫然插着一支长箭,眼见着后面追兵将近,那华服汉人大急,一个不慎便是跌下马来,周边行人纷纷避让,顷刻间,后面的追兵便是围了上来。
为首的吐蕃将军怒不可遏,上前一脚踩住华服汉人,用着吐蕃语喝骂,“该死的汉人奸细,亏我们尚论论科耳大人将你当做贵客”。
尚论是吐蕃的“舅臣”,也就是与王室通婚或者王室宗族的大臣,论科耳就是松赞干布的叔父,囊日松赞的弟弟,乃是吐蕃王朝一等一的贵族大臣,也是松赞干布登上赞普宝座的支持者,所以论科耳在吐蕃国内可谓权势滔天。
第一千三百七十二章:逻些城,红山宫
1372.逻些城,红山宫
街道上,所有人都是让得远远的,一群吐蕃士卒将地上的华服汉人紧紧围住。
听得那吐蕃将领的喝骂,那华服汉人笑了,“尔等狼子野心,我只恨不能将消息传回大唐”。
吐蕃将领闻言大怒,正欲上前抓捕,忽的,人群中一阵骚动,为首一名面容清隽的汉人出列用着吐蕃语大声道:“此人是我大唐子民,不知犯了何事,尔等怎可刀兵加身,若真是违法乱纪之徒,还请交由我大唐官府处置为好”。
此话一出,周边的汉人纷纷附和,一时间,人声鼎沸。
吐蕃将领闻言怒视,“此人刺探吐蕃军情,应该让赞普处死”。
“吐蕃什么时候可以处置我大唐子民了,尔等就不怕大唐天兵来讨个公道吗?”那清隽汉人听了怒不可遏,举起手大喊,顿时又赢来一群汉人附和。
只是这华服汉人所犯之事甚大,吐蕃将领是绝对不可能将他就地释放的,当下里就欲拔刀,拼着火并也要将这地上的华服汉人带回去。
这时,那地上的华服汉人见此泪流满面,当下里声嘶力竭的喊道:“我乃大唐剑南道益州孟原,感念诸位同胞维护之心,只是事关重大,还是勿要徒增伤亡的好,只需要有心人能将重要军情传回大唐……”。
“闭嘴”,那吐蕃将领看浑身甲胃应该是出身贵族,也是略懂汉话的,听到此处大怒,当即就拔刀充了过去,那孟原见状也不躲避,大喊道:“吐蕃欲伐象雄国,独霸西南”。
话音刚落,那吐蕃将领的弯刀就已落下,孟原脖颈上出现一圈红线,鲜血溢出,已然气绝。
“可恶”,那将领见孟原临死前已经将消息泄露,顿时大怒,回头环视人群,那清隽汉人见状便是退入人群中,大喊道:“汉人快走,务必将消息传回大唐”。
“抓住他们,休要走了一个汉人”,吐蕃将领大怒,忙是派兵抓捕,不多时,逻些大乱。
逻些城,西北之地,高耸着玛布日山,山上坐落着零零散散十数座红白相间的宫殿,其名曰红山宫,也就是后世闻名的布达拉宫的前身。
松赞干布定都逻些城之后,便是将王宫设置在了玛布日山的红山宫,经过十几年的建设,已经初具规模了。
此时,王宫大殿里,一名英武的吐蕃青年正在大发雷霆。
“尚论,这等大事,你竟然说与一个唐国商人知晓,你是被雄鹰啄了眼吗?”
这面容英武的青年正是吐蕃赞普松赞干布,而堂下坐着的正是他的叔父,吐蕃尚论论科耳。
“赞普,那孟原声称是被唐国官吏迫害,无奈来到逻些的,很是痛恨唐国,论(吐蕃臣子自称论,相当于中原的“臣”)这才相信他的,谁知竟是如此奸诈,更何况,区区象雄国,灭就灭了,还怕唐国干什么”,论科耳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喝了一口杯中酒,澹澹的说道。
松赞干布闻言咬牙切齿,“你是被他的金银财宝给砸晕了吧”。
“赞普怎可如此说话,论可是对吐蕃绝对的忠诚的”,论科耳闻言反倒是有些不满了,当即皱眉道,他可是松赞干布的叔父,当年就是他鼎力支持松赞干布继位为赞普的,在吐蕃国内可是数一数二的大贵族。
“赞普,尚论也是被那奸诈的汉人给懵逼了,事已发生,多说无益了,怪只怪我儿论钦陵没有及时的杀人灭口,抓住那个孟原”。说话的这人可是了不得,乃是吐蕃大论(国相)禄东赞。
说着看了一眼堂下跪着的着甲将领,冷哼一声,“上百勇士抓一个汉人,还让他把消息传出去了,何等的废物”。
原来这地上跪着的将领正是之前抓捕汉人孟原的那个吐蕃将领,身份也是不简单,乃是吐蕃国相禄东赞之子论钦陵,论钦陵乃是吐蕃将领少壮派的领头者,才能卓越,更是世袭贵族,权柄颇重,更重要的是论钦陵是跟松赞干布一起长大的,关系甚好。
见得禄东赞呵斥,松赞干布也是不好多说,“论钦陵起来吧,此事你也尽力了”。
“赞普,如今逻些城里人心惶惶,数以万计的汉人四处逃窜,已经是严重影响了治安,还请赞普下令遏制”。说话这人乃是吐蕃小论(副相)吞弥·桑布扎。
桑布扎此人也是不简单,乃是吐蕃杰出的语言文字家和翻译家,创造了藏文,翻译了许多中原书籍,对吐蕃的经济文化政治军事等方面的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松赞干布对其极为敬重。
只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桑松赞干布头疼的是,这位副相与国相禄东赞极度不和,桑布扎曾经说过:“在雪域之地,我是首位宿学”,对于禄东赞,他是并不怎么服气了。
禄东赞的儿子论钦陵处事不当,导致满城风雨,桑布扎肯定是要借此攻讦的。
禄东赞闻言面色一黑,直接说道:“依照小论的意思,是要尽起屠刀,将满城的汉人杀绝了?”
此言一出,松赞干布就是脸色一变,伸手阻止道:“不可,我吐蕃非是禽兽之类,怎可行此兽行,中原汉人千千万万,很多汉人在我吐蕃经商务农,甚至做官的也有,不可自绝于千万汉人”。
禄东赞嘴角上扬,他是知道松赞干布的为人的,肯定不会如此行事的,这样说就是想恶心一下桑布扎。
果然,桑布扎听了之后,冷哼一声,“我可没有说过这话,赞普,我建议封锁城池便是。出兵象雄国的事是瞒不住的,迟早会被唐国皇帝知道,为今之计,只有尽力拖延了。到那时我们已经灭了象雄国,唐国自然也是没有办法了”。
松赞干布听了点点头,忽的,一直默不作声的论钦陵抬头道:“赞普,我想领兵去松州边境”。
“嗯?出兵象雄你不可缺少,去松州边境作甚?”松赞干布眉头一皱。
禄东赞初是不解,略一思索便是脸色一变,指着儿子论钦陵,“你好大的胆子”。
第一千三百七十三章:皇后病危
1373.皇后病危
“赞普,消息传回唐国已经是必然的,我估计唐国朝廷肯定是会遣使前来调停”,论钦陵看了父亲一眼便是对着松赞干布说道:“届时我在边境设伏,全歼唐国使团,再扔下一些象雄国的兵器旗帜,嫁祸与象雄”。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毕竟杀唐国使团的事太过惊人了。
“哼,你以为唐国君臣是傻子吗,如此拙劣的嫁祸,谁能看不出来”,桑布扎听了嗤笑一声反驳道。
只是论科耳和禄东赞皆是沉默不语,这时,松赞干布摸了摸胡须,拍起巴掌赞道:“论钦陵好计策。栽赃嫁祸,就是我们攻打象雄国的理由了。象雄国欺人太甚,欲伐吐蕃,截杀使团,我吐蕃为了自保,也是为了给大唐使团报仇,被逼无奈方才出兵象雄”。
尚论论科耳听得目瞪口呆,兴许当年年轻的论科耳有些军事谋略,但是这么多年的养尊处优早已经让这位吐蕃大贵族的脑袋退化了,当即便是惊愕的说道:“赞普,这么蹩脚的借口,唐国会相信吗?”
这时副相桑布扎也反应过来了,忌惮的看了一眼论钦陵,“相不相信不重要了,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借口一个理由,而唐国需要的是一个面子,一个体面。毕竟是天朝上国,给足了他们的面子,全了他们所谓的天朝上邦的威严,即便是攻打他的附属国又怎么样,国与国之间,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大不了灭了象雄之后,我们准备一批贡品去长安就是,只要唐国不抓住把柄,是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对付我们的”。
论科耳闻言又是急道:“可是这样,那唐国也会对我们怀恨在心啊,迟早会找机会对我们下手的”。
松赞干布闻言摇头一笑,“尚论此话差矣,唐皇李世民野心勃勃,多年来东征西战,突厥,吐谷浑,高昌都被他灭了,周遭邻国无一例外,皆被其吞并,除非是我吐蕃老老实实的做个忠心不二的奴隶,否则迟早会被吞并的。
其实我早有雄起之心,数年前就对松州试探性进攻了一次,多年来我再三忍让的原因就是象雄国,象雄国虽然不强,但位于我国后方,对唐国又是忠心耿耿,一旦唐国对我吐蕃有异心,二者夹击之下,吐蕃将会腹背受敌。只有一鼓作气灭了象雄国,将整个高原一统,行成一片,方才有实力借此地利与气候与唐国相抗衡,那时候,吐蕃就不用低三下四的去唐国朝贡了,甚至,一旦中原有变,如汉末隋末故事,吐蕃未尝不能如鲜卑、羯等胡族一样入主中原”。
听着松赞干布的雄心壮志,殿中诸臣都是满怀感情,年轻的论钦陵更是吼道,“愿为赞普前驱,强大吐蕃”。
长安城,李破军看着堆积如山的奏疏,也是脑瓜子嗡嗡作响,扔下一本洛阳筹粮的折子,看着一旁的刘三德,苦笑道:“你说做皇帝这么苦这么累,远不如那些贵族爵爷们舒服,为何还有那么多人拼了老命的想做皇帝呢?”
东宫太监刘三德闻言神情一怔,忙是低声道:“天子大位乃是上天注定的,凡夫俗子岂能妄想。圣人和殿下为了天下子民,自然是勤政不怠的”。
“天子?上天注定,那你可知,在殷商之时,西周之前,皇帝可是称为人皇的,与天并齐,战天斗地”,李破军想起了洪荒传说,又是百无聊赖的说道,
岂料这句话把刘三德吓了个好歹,忙是跪地说道:“殿下慎言,上天不可不敬”。
李破军摇头一笑,坐起身来,正欲翻看奏疏,忽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几名内侍匆忙赶来,脸色苍白,额头冒汗。
不待李破军出声,内侍便是急切道:“殿下,皇后娘娘病危”。
啪嗒一声,手中奏疏掉落在地,李破军连滚带爬的向皇后寝宫立政殿跑去,全无太子威仪,刘三德也是脸色大骇,赶忙跟上,皇后母仪天下,仁德慈善,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长孙皇后病危的消息不知怎的,顿时传遍了长安城,一时间,人心惶惶,上到王公大臣,下到贩夫走卒,具都是一脸悲戚,担忧的看向太极宫。
长孙无垢在李世民登基十三天便被册立为皇后,迄今十五年,生性勤俭,贤良淑德,母仪天下,继位之初的李世民由于常年行军打仗,不免脾气暴躁,动辄拔剑杀人,后庭的内侍宫女常常因小事触怒李世民,长孙皇后总是能够在李世民气性头上让李世民暂息雷霆之怒。
有一次李世民有一匹心爱的骏马突然无病死掉了,李世民迁怒于养马的宫人,“将杀之”,长孙皇后并没有直接为宫人求情,而是对李世民谈起了两人曾经共同读过的一个故事:“过去齐景公因为马死了要杀人,晏子就请求列举养马人的罪过,说:‘你养的马死了,这是你的第一条罪;让国君因马死而杀人,老百姓知道了,必定埋怨我们的国君,这是你的第二条罪;诸侯听到这个消息,必定轻视我们的国家,这是你的第三条罪。’齐景公听后便赦免了养马人的罪。陛下曾经在读书时看到过这件事,难道忘了吗?”。
李世民听了长孙皇后的这番话后顿时醒悟,心中的怒气也消了下去,养马的宫人也因此得以免罪。
像养马人这样的宫人只是皇宫内苑里极其卑微的人物,但长孙皇后仍然以她的仁慈智慧照拂着他们,不因他们地位卑微而轻视他们的安危性命,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个宽和明理的女主人,才能使得宫内没有任何冤屈,才使得后宫一片祥和,没有那么多狗屁倒灶的宫斗。
所以长孙皇后病危的消息一经传出,众人皆惊,一时间,长安城里的寺庙道观都人潮拥挤,香火顿时旺盛起来了,民众们纷纷自发去为长孙皇后祈福,祷告之声不绝于耳。
太极宫,立政殿,李破军踉跄的冲进后殿,便是看见一群人围在病榻前,有御医,有宫人,有妃嫔,也有皇子皇女,哭哭啼啼的,声音吵闹,气味浑浊,一副杂乱不堪的现场。
李破军跑上前看去,只见母亲长孙皇后面色苍白,已然是昏迷不醒,耳边又是嘈杂的哭泣之声,顿时大怒,“都噤声,殿门口等候,开门窗,通风散气”,又是转身看向内侍,“速速去请孙道长”。孝喘发作,最怕就是气味浑浊,空气闭塞。
“回殿下,已经去请了”,殿中跪伏的宫人捂嘴哽咽着。
第一千三百七十四章:皇后薨
1374.皇后薨
立政殿,门窗大开,一片寂静,殿门口皇子皇女嫔妃内侍宫女都是焦急的等待着,又不敢发出声音,后殿病榻前仅有孙思邈和李破军,还有一名常年侍候长孙皇后的宫女三人。
见得孙思邈老神仙眉头紧蹙的模样,李破军心如刀绞。
良久,只见得孙道长收起了银针,李破军忙是低声急问道:“道长,怎么样?”
孙思邈老神仙面容也是有些动容,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长孙无垢,轻叹一声,示意李破军出去说。
一出殿门口,李承乾便是一个快步上前,抓住李破军,“兄长,阿娘怎么样了?”
“大哥,阿娘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长乐公主李丽质面色惨败,由一名宫人搀扶着,踉跄上前问道。
李破军见到妹妹这幅羸弱的身体,也是上前扶着,“丽质莫急,听听孙道长怎么说?”
众人看着孙道长,只见得孙道长一副祥和悯人的面容上也是浮现出一起悲伤,“老道惭愧,脉象已渐沉,皇后恐怕便是这几个时辰了,还请早做准备”。
孙老神仙年过百岁,见惯了世间百态,本是超脱世俗的,可是长孙皇后这等千古无二的贤后却仍是触动了他,毕竟长孙皇后的贤良淑德,可是天下公认的。
一听得此话,李破军犹如晴天霹雳,一阵恍忽,“孙、孙道长,可能用药再续些时日?”
孙思邈默然摇摇头。
再众人也绷不住当场大哭,李丽质更是惊愕一声,当场昏厥,李破军忙是扶去一旁偏殿。
当夜,李破军,李承乾,李泰,李丽质等一干皇子皇女,还有房玄龄等一干留守大臣,具都是在立政殿偏殿安歇着,静静等候着,这个时候,除了期待着奇迹之外,他们也是别无他法,毕竟整个大唐医术最高超的孙思邈以及御医都在也是无力回天。
“殿下,还请即刻八百里加急去圣人行在,如实禀告”,在一阵寂静中,房玄龄咳嗽了一声轻声道。
李破军木然的目光动了动,抿了抿嘴,还没说话,李大亮便开口道:“如今圣人已至洛阳,出征在即,此时禀告会不会影响东征”。
李破军闻言摆手道:“必须如实禀告”,当下里便是派人前去洛阳禀告皇后病危,李破军知道,这种事瞒也瞒不住,如今全城皆知,李世民肯定也有方法得知的,以李世民的心态,当不至于崩溃,影响东征,想到此处,李破军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房玄龄,只见得房玄龄端坐假寐,不动如山。
刚刚发出命令,忽的,又是一阵急促脚步,一名御医急匆匆跑来,“皇后、皇后娘娘醒了”。
李破军曾的站起来,快步跑去,众人忙是跟上。
去到后殿,却是见得长孙无垢在宫女的服侍下,竟是穿衣走到外间了。
“阿娘,你,你怎么起来了”,李破军一惊,忙是上前搀扶。
“虎奴,我儿……”,长孙无垢被搀扶着坐在胡榻上,面色惨白,毫无血色,嘴唇也是青紫发裂,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摸着李破军的脸庞,又是看着悲哭不已的李承乾等人,强撑着说道:“娘,娘已是弥留之际,有话要说”,说着看向李破军和房玄龄,“虎奴执笔,还请房相见证”。
李破军也不敢迟疑,忙去桉桌上拿起笔,旁边内侍急忙研墨铺绢,房玄龄在一旁作为见证。
“我死之后,圣人须以东征大事为要,万万不可因哀丧师。
我死之后,以山为陵,不得耗费国力营建陵墓,薄葬即可”说着长孙皇后便已是气喘吁吁,示意李破军不要停下,看了一下李承乾等人,满眼不舍,“我死之后,丧期一过,成年皇子即刻离京返回封地,未有上谕,不得回京”。
众人听得一惊,李承乾怔了怔,忙是拜倒,“儿谨遵阿娘之命,定在封地安守本分,襄助大哥,同心同德,终生不渝”。
李泰几人愣了一下,也是连忙附和,李破军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长孙皇后看向李破军,伸了伸手,李破军忙是扶住,“虎奴,答应阿娘,保护好你的兄弟姐妹”。
李破军忙是点头应着,“虎奴晓得,阿娘知道的,虎奴定是不敢也不会有其他心思的,孩儿也知道高明(李承乾字高明),青雀(李泰小字青雀)他们的志向,定会尽到兄长的责任和义务”。
听得李破军这样说,长孙无垢欣慰的点了点头,也熟知自己的儿女的脾性,对于李破军这个大哥,李承乾他们一向是极为尊重的,当不至于酿成手足相残的惨事。
想了想长孙无垢又是说道:“至于其他,唯有你舅舅,他卷恋权势,迟早生祸,届时,虎奴定要留下长孙血脉”,李破军忙是应着,“舅舅毕竟是我血脉至亲,无论如何,定然富贵终生的”,舅舅长孙无忌跟阿娘一母同胞,自幼相依为命,李破军对长孙无忌为极其敬重的。
说罢这些之后,似是了无遗憾,长孙无垢笑了笑,面色泛起一阵潮红,看向东方,眼中含泪,好似是轻声呼唤,“二郎,观音婢不能陪你了”,说罢,溘然长逝。
顿时,立政殿内,哭声连天。
洛阳,李世民歪坐胡床,面前堆积着一摞摞奏疏,颇为高兴的说道:“时文,你看你这女婿倒是长进了不少啊,荥阳郑氏还想着拖拉粮草,这事处理的漂亮啊”。
萧瑀咳嗽了一声,摇头苦笑,有这么变相夸自己儿子的嘛。
“你这身体,哎,东北苦寒,你这身体也是难以承受,这样吧,你就留守洛阳吧,保证后续粮草军械”李世民看着萧瑀咳嗽得厉害,有气无力的,也是无奈说道,萧瑀忙是谢恩。
忽的,李世民眉头一皱,捂住心口就是一阵惊季,额头冷汗大冒。
萧瑀吓了一跳,正欲喊医师,李世民忙是拦住,“没事,刚刚朕只是觉得忽然一阵心痛,应该是没休息好,不必喊医师,一旦被其他人看见胡乱猜测,恐会扰乱军心”。
太极宫,灯火通明,不多时,府库就已经准备就绪,宫人内侍卫士强忍着悲痛往来忙碌着,次日一早,宵禁结束,早起的长安城民众赫然发现,长安城一片缟素。
长孙皇后病逝的消息便犹如惊天霹雳,很快传来了整个长安城,霎时,举城悲呼。
“裴回两仪殿,怅望九成台。
玉辇终辞宴,瑶筐遂不开。
野旷阴风积,川长思鸟来。
寒山寂已暮,虞殡有余哀。”
——《文德皇后挽歌》·唐·李百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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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七十五章:平都山垭口
1735.平都山垭口
茫茫雪原之上,黑压压的兵马驰骋者,随着队伍的缓慢停下,为首的百来人簇拥着几骑策马来到了一旁的山坡上。
“可恶,若非此山,我等何至于止步于此”,为首一人,身着甲胃,遥指着前方白皑皑的一座雪山,言语中尽是愤满,这人正是松赞干布。
松赞干布所指的雪山正是平都山,这平都山乃是象雄国最后一道屏障,横亘在雪域高原上,山如其名,很是平整的一条山脉,白雪皑皑,仅有山口可通里外,越过那道垭口,就是象雄国的国都所在,可是这番垭口易守难攻,象雄国仅需千余精锐,便足以抵挡数万敌军。
松赞干布自发兵以来,领军长驱直入,一路扫平了十余座象雄国城池,正欲直捣象雄国都,一举灭其国,可是象雄国那老迈昏庸的国主好像是突然清醒了一样,派人死守平都山隘口,论钦陵数次强攻智取,都不能破,还在此地损兵折将,由不得松赞干布不发怒。
“赞普,暂且息怒,我们现在最最重要的便是速战速决,万一陷入此泥潭,等到唐国来干涉的时候,就不好收场了”,大相禄东赞见状出声劝道。
“哼,谁不知道速战速决,奈何大山相阻,有本事你飞过这茫茫平都山啊”,副相桑扎布出言嗤笑道。
松赞干布闻言眉头一皱,正欲出声斥责,忽的,奔来一骑,“禀赞普,有唐国消息传来”,说着骑士递上一卷羊皮。
松赞干布几人吃了一惊,唐国这么快就有动作了吗?
忙是打开羊皮卷,松赞干布一目十行看完便是眉头上扬,浮现笑意,将羊皮卷递给禄东赞,“唐国东征高句丽,定是无暇顾及我们,可放手施为了”。
“……半月之前,唐主李世民御驾亲征东征高句丽……哈哈哈,天助我也”,禄东赞看完也是哈哈大笑,“赞普,如此一来,唐国定是无暇顾及了,我猜他们决计不会两线开战”。
松赞干布点了点头,意气风发,看着远处的平都山,身躯一震,握拳道:“先灭象雄国,而后……如果唐国如几十年前的隋国一样,鏖战高句丽,那松州、会州等地,甚至是吐谷浑故地,也不是不可以取”。
禄东赞几人闻言一惊,没想到仅仅一会儿,松赞干布便是产生了这么多的心思,但是也没有劝阻,想到,禄东赞眼神灼灼,“松州之耻,必定是要讨回的”,一时间,众人贪婪的眼神看向了东方。
剑南道,松州城,这座处于边境的城市是个军事重镇,特意设置松州都督府,驻扎了足足三个折冲府的兵力,城门更是要在日落时分,准时关闭。
日落西山,松州城西门正欲关闭,忽的,远处飞奔而来一骑,马背上之人穿着吐蕃人的服侍,但看面孔,分明是个汉人,只见他趴伏在马背上,脸色铁青,眼看就是疲劳过度,来到城墙底下,看见城门缓慢关闭,当下里大急,“某家有重要军情汇报”,说罢便是一个不慎跌落马下。
城楼上,城门校尉眼看着此人由远而近,本以为是个错过了城门关闭时间的行商,正欲转身,忽的隐约听到重要军情几个字,便是身子一顿,甩甩头又怕是听错了,看着旁边士卒,“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
那士卒愣了愣,“好像是说有军情汇报”。
“快,放下吊篮,你们两个下去,快将人带上来”,校尉看见不是自己听错了,忙是吩咐道。
不多时,那人便是被吊篮拉了上来,看见他嘴唇已经是青紫,校尉忙是解下水袋,喂了一口水,那人缓缓睁眼,见得是大唐军士,忙是说道:“吐蕃人在攻打象雄国,还请上报”。
校尉听罢,不敢耽搁,忙是上报。
长安城,太极宫,一片缟素,立政殿中,李世民一身风尘,发髻散乱,甚是狼狈,此时的他,怔怔的看着立政殿设立的灵堂,神情有些呆滞,忽的,一声嘶吼,“观音婢”,,话音一落便是捂着头痛呼,“痛煞我也”,当即昏厥过去。
一旁痛哭流涕的长孙无忌和李破军等人见状一阵慌乱,忙是搀扶着李世民去偏殿。
“圣人听闻噩耗,一路急驰回京,悲伤过度,心力衰弱,已然是风疾发作了”,孙思邈叹息道,“现如今唯有静养才好”。
李破军等人闻言是又急又忧,风疾发作可不是小事,搞不好就中风了。
“事已至此,我们不可慌乱,我建议圣人移驾后宫静养,我等尽快安排皇后丧事,不可拖延”,见得李破军六神无主,长孙无忌出声道。
房玄龄也是点点头,看向李破军,“眼下多事之秋,还望殿下国事为重,勿要慌乱,仍监国事”。
李大亮几人纷纷附和,李破军擦了擦眼泪,自是应着。
五天前,当皇后薨的消息传到洛阳时,正欲开拔辽东的李世民如遭雷击,一时间,精神恍忽,但好在身边诸如高士廉、岑文本、马周等智囊扔在,当即商议,由一千精锐护送李世民和国舅长孙无忌回京,其余兵马,照常由李绩总领全军继续东征,毕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兵者大事也,不可儿戏。
翌日,李世民幽幽醒来,目光无神,良久,挣扎着起身,“取诏书,备笔墨”。
近身太监王敬忠见状不敢耽搁,忙是取来空白诏书,磨墨备笔,片刻后,李世民将诏书装在锦盒里,放在榻下,看向王敬忠,“敬忠,一旦朕有不测,立即公布诏书”。
“陛下,您这……”,王敬忠大惊,李世民摆了摆手,“无他,有备无患耳”,说罢便是起身,“更衣,朕要去看看皇后”。
长安西北,在广袤的关中平原北部,有一道横亘东西的山脉,山峦起伏挺拔、冈峰横截突兀,沟壑纵横,山环水绕,在它的周围,均匀地分布着九道如龙的山梁,把它高高拱举,因而得名九嵕山,是为关内名山。
李世民曾经到此山避暑,建有行宫,曾经说过百年之后,葬于此地,长孙皇后的遗言也有特意嘱托,不要耗费国力营建陵墓,因山为陵薄葬就好。
正好九嵕山便是有现成的开凿好的避暑石窟,朝臣的意思是遵从长孙皇后遗嘱,葬于石窟。
但是李世民对于长孙皇后的爱之深又岂是寻常,对于长孙皇后的陵寝这件事,一向善于纳谏的李世民终究还是跟朝臣来了一场激烈的争论。
第一千三百七十六章:两线作战
1376.两线作战
甘露殿一阵寂静,上首的李世民脸色铁青,死死的盯着下面的臣子,而群臣也都是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良久,李破军咳嗽一声,正欲说话,李世民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退下”。
李破军无奈,捏捏鼻子退下,继续感受着冷场的气氛,不得已,长孙无忌只得出场道:“陛下,眼下当务之急是将皇后身后之事处理好,皇后贤德,冠绝古今,没必要争这一时之荣宠”。
长孙无忌是聪明的,尽管他很是疼爱胞妹长孙无垢,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会也不敢去给长孙无垢争取厚葬,因为他也知道,只有薄葬,才是最符合妹妹长孙无垢的心意,而且薄葬,最是安全。
李世民哼了一声,指着一众朝臣骂道:“朕富有天下,如今爱妻亡故,还不能风光大葬不成?这是何道理,尔等去关内走走看看,哪个汉晋皇后陵寝不是富丽堂皇,为何朕的观音婢就要冷清薄葬,勿要多言,皇后陵寝,务从丰厚”。
群臣嗫嗫不语,尽管有心劝谏,但看在李世民大怒且风疾发作,又是不敢再说,这时,门口内侍急步进来,“陛下,曲阜县公求见”。
众人一愣,孔颖达?不是在年初就致仕了嘛,此时来做什么,不少人或许已经猜到了,李破军闻言忙是去门口迎接,搀扶着孔颖达进殿,见此孔颖达拍了拍李破军的手,甚是欣慰。
“老臣见过陛下”,孔颖达尽管已经致仕了,但仍是一丝不苟,行着君臣之力。
“冲远公有礼了”李世民也是点头道,“赐座”,李世民也是大概猜到了。
果不其然,孔颖达坐下之后,便是说道:“听闻陛下欲给皇后厚葬,老臣有谏言,还望陛下听之虑之”。
李世民眉头微微一皱,无奈只得点头。
“陛下欲从汉晋制度,兴厚葬,且不说耗费民力,殊不知汉晋陵寝多数被盗吗?贵人尸骨,弃之荒野,何其痛心,而后如此一来,岂不是违背了皇后遗志,老臣建议陛下应向上古尧帝一样,因山为陵,陵内不藏金银,于陵外立碑说明,如此一来,既能节俭民力,又能防盗,更是遵从了皇后遗志,岂不更好?”孔颖达颤颤巍巍,不紧不慢的说道。
李世民听了却是一震,皱眉问道:“汉晋陵寝果真被盗?”
“回陛下,十不存一”,此时的长安城没有设立专门的京兆尹管理,都是归属于雍州府衙,而此时的雍州牧是魏王李泰,并不管事,管事的是雍州长史杨纂,杨纂此人平允公正,严肃刚正,官声甚好。
听到杨纂的话,李世民心底一凉,“差点酿成大祸”。当即拍板道:“遵从皇后遗志,六部,尽快妥当安排”。
皇后葬礼,繁琐异常,经过小殓、大殓、闻丧、上尊谥、梓宫发引等一系列的流程之后,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
在此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令李破军甚是恼怒的事情,在发丧之时,百官相送,群臣中的中书舍人许敬宗不经意间看见了弘文馆学士欧阳询,竟是当场失态而哈哈大笑,原因也是尤为可笑,欧阳询面容丑陋,年过七旬,乃是传统的士大夫,贤德的长孙皇后逝世,欧阳询也是悲痛不已,悲痛的表情再加上丑陋的面容,竟是让许敬宗当场发笑。
李破军气愤不已,当场便是将其踹翻在地,本欲杀之,李世民也是起了杀心,只是群臣劝阻,李世民又念及旧情,才将起贬到洪州都督府做司马,连将数级,从中央的权力中枢起早诏令的中书舍人降到了州府的左官,又得罪了皇帝及太子,可谓是前途暗澹无光。
而此时,西南的消息也是传到了长安城,甘露殿,尚未走出悲伤的李世民竟是发出阵阵惨笑,甚是瘆人。
“尔等看看,难道真的是我大唐衰弱至此了吗?东北高句丽,西南吐蕃,最尔小藩,都敢来对大唐踹上一脚了”。李世民重重的将松州都督府的紧急奏疏摔在地上。
李破军忙是上前捡起来传阅诸位大臣,众人也是气的牙痒痒。
“岂有此理”,长孙无忌眼睛猩红,咬牙切齿,“吐蕃小儿,不过西南方寸之地,亦敢撩拨虎须,真欺我大唐软弱不成”。
“陛下,象雄国多年来一直臣服,年年进贡,岁岁来朝,已经是我大唐固有之藩属国,此次吐蕃无故侵犯,已然触碰到战争底线,还请陛下遣使斥责,勒令退兵”,谏议大夫褚遂良出列说道。
听得褚遂良的话,长孙无忌冷哼一声,“荒谬,松赞干布其人野心勃勃,既然是全军出击,定是做好了充分准备,又岂会因你一纸调停便会退兵”。长孙无忌本来就是跟褚遂良有些不对付,近期又因胞妹长孙无垢亡故,心力交瘁,听了褚遂良的话却是不留情面的叱责。
褚遂良面色涨红,看了一眼众臣,没有说话就退下去了。
房玄龄咳嗽一声,“二位所言,皆有道理,陛下,依臣看来,遣使斥责是必不可少的,另一方面,我们也要做好准备”,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众臣,“做好出兵的准备”。
“出兵?”众人一惊。
“方才东征高句丽,尚未取得战果,如今又与吐蕃开战,两线作战,稍有不慎便是损失惨重啊”,散骑常侍、弘文馆学士于志宁眉头紧皱,幽幽说道。
然而出乎李破军的意料的是房玄龄的态度很是坚决,“陛下,辅机所言非虚,松赞干布野心勃勃,此行必定是不肯退兵,既然不肯退兵,那我大唐必然要做出决定,象雄国乃是忠心耿耿的藩属国,如若置之不理,恐失四夷属国人心”。
武将那一列一直没有出声,忽的,传出一阵炸雷的声音,“这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吐蕃王八蛋以为我们打了高句丽就没力气顾忌他们了,若是这次不打,恐怕还以为大唐不过如此了,接下来就不止是一个吐蕃敢上蹿下跳了”。
众人都不必去看,听着声音就知道说话的是左屯卫大将军、卢国公程知节。
第一千三百七十七章:着手西南
1377.着手西南
程知节的话让殿中众臣纷纷附和,天朝威严在此,如果这次不出兵,那下次呢,是不是其他四夷都可以来对大唐踹一脚了。
“陛下,松赞干布此人老臣有过接触,有野心亦有雄才,他此番进击象雄国,隐匿不发,便足以说明其人对我大唐毫无敬畏之心,如今我大军东征高句丽,恐怕其气焰愈加嚣张,如果不干涉,大国威严,荡然无存”。莒国公、中书侍郎唐俭出列说道。
至此时,于志宁也是缄默不言,甚至于志宁本人也并非是怯战,而是从实际情况出发表示忧虑,群臣的意思很明显了,必须强硬。
李世民眼神灼灼,几位臣子说的意思他都明白,只是他作为帝国掌舵者,需要慎之又慎,辽东之战,箭在弦上,如若此时西南开战,无论是兵力还是粮草供应等等方面,都需要再三斟酌。
李世民扫视一下,看到眼观鼻鼻观心的李破军泰然安坐,忽的,想到了什么,嘴角上扬,“太子有何看法?”
群臣看向李破军,李破军清了清胖子,“陛下,一如卢国公所言,若是此次吐蕃进击象雄国,我大唐保持沉默,那下次其他四夷藩属国定会效彷,更何况,陛下,您还是象雄国的狮子王”。
象雄国受古波斯文化影响颇深,苯教又是国教,狮子无论在古波斯还是苯教里,都是至高无上的神兽,是威严尊贵的象征,所言狮子在象雄国具有语无伦次的超高地位,象雄国当年进贡的时候称呼李世民为狮子王差点还一顿闹出误会,经过解释,方才知道这是象雄国对李世民的尊称,就向草原部落称呼李世民为天可汗一个道理。
李世民听到此处,再不犹豫,啪的一声拍在桉桌上,“传旨,遣使查明西南真相,如若松赞干布果真用兵,责令退兵,如若不从,大军压境。另外,房玄龄,程知节等整兵备战”。
说罢便是问道:“存粮如何?”
堂下一人出列,李破军看去,两人对视,也是微微一笑,此人乃是皇亲国戚,名曰高履行,他的父亲乃是长孙无忌长孙无垢兄妹的舅舅高士廉,而高履行本人也是迎娶了李破军的妹妹东阳公主为妻,算起来又是李破军的妹夫了,这辈分有些许凌乱。
高履行入仕颇早,武德初年就入仕了,多年来,凭借家世和自身能力累官至户部郎中,此时见得李世民发问,户部仅有他一人在堂,只得出列。
“回陛下,因王玄策带回来占城稻,去岁荆楚江南岭南等地大丰收,收成极好,各地常平仓皆已满仓,各地府库粮食充裕,仅关中之地,便足以支撑十万大军一年所需,东征大军之粮草多从洛阳等山东之地征集,是故关中粮草充足,如若征战,臣定保粮草无缺”。高履行年过四旬,面容方正,说话也是一板一眼的,极有说服力。
听到这,李世民心情顿时舒畅,“哈哈好,好啊,履行果真有乃父之风,忠于任事”,高履行名文敏,字履行,以字行世。
当即喝道:“大唐威严不容侵犯,此行遣使斥责,也定然无功而返,诸公,备战吧,东北、西南,朕都要打!”
壮志满怀,一时间冲散了些许因长孙皇后逝世带来的悲伤,李世民王霸之气全开,直说的满朝文武热血沸腾。
待得热血平静,李破军便是说道:“陛下,此行出使西南,定是危险重重,一个不慎,恐会一去不返,还需慎重”。
李世民眉头一皱,“太子此话怎么说?”
房玄龄勐的一惊,忙是说道:“辛有太子殿下提醒,老臣考虑不周,险些害了使团”。
经房玄龄这么一醒悟,殿中众臣也不是傻子,李世民也明白了。
“吐蕃贼子,竟有如此胆量?还敢加害我大唐使团不成?”弘文馆学士颜相时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
“哼,臣服大唐的藩属国说打就打了,还有什么不敢的”,程知节哼哼说道,他对于这些一本正经的学士们向来都是不咋感冒的,觉得太过迂阔。
李世民一脸慎重,“太子所言有理,不可不慎”。
说着看了看颜相时,看了看殿中众臣,起身说道:“先散了吧,各部整军备战,政事堂诸公,午后来两仪殿”。
众臣散去,李破军正欲去后殿,忽的,长孙无忌将其拉住,“殿下,你告诉老臣,是不是对西南有想法?”
李破军一惊,看向长孙无忌,满眼不解,他自认为没有露出什么想法来,长孙无忌是怎么知道的。
长孙无忌将其拉到一旁偏僻处,“殿下,你就别瞒着舅舅了,我已经是猜到了”,言语恳切,尽是关爱。
李破军见状也不藏着掖着了,当即道:“不瞒舅舅,自从早年间见过松赞干布和禄东赞这两人之后,我便知道,这两人非是池中之物,而吐蕃,其地处高原,物产丰饶,民众悍勇,迟早是我大唐心腹大患”。说罢看向长孙无忌,“敢问舅舅是怎么看出我的想法呢?”
长孙无忌笑了笑,“你忘了你在贞观十二年跟我讨要的那批物资了吗?”
李破军童孔一缩,贞观十二年,五年前,他找舅舅私底下搜集了一批冬装还有一些高原需要的中草药诸如红景天等等,没想到……想到这,李破军看向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摆手道:“你别看我,我没那个心思去追查,只不过这些物资你需要的数量庞大,圣人追问了,你要知道天下没有什么事能够瞒过圣人,特别是这种大规模的物资调动,略一追问,就知道是运往剑南道那边了,虽然不知道那些中草药有何作用,但是冬装那些无疑是针对高原寒冷气候准备的”。
说到这,长孙无忌都有些钦佩李破军了,“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布局西南了?”
李破军苦笑,“舅舅高看我了,我哪有那个前瞻目光,只不过我觉得朝廷大军哪里都去得,偏偏西南高原去不得,为此做了一些适应性的训练准备而已”,李破军也知道不可能说服长孙无忌这些老狐狸,但是他不可能承认,老早就有对高原动手的心思了。
长孙无忌细眼睛转了转,笑道:“我也不多问了,相信你自由打算。只是,西南之地,我也有听说,凶险异常,你莫非是要打算自己去不成?”
李破军闻言沉默了,良久,看向西南,目光似乎越过重重峰峦,直抵高原,“那里,是我大唐的梦魔”,这句话说的长孙无忌云里雾里,不明其意,只是李破军似乎不愿意多说,搀着长孙无忌说道:“舅舅放心,我不会莽撞的”。
第一千三百七十八章:逻些道行军大总管
1378.逻些道行军大总管
两仪殿,李世民端坐上首,一旁摆放着西南地图,自陇右道至剑南道以西,那广袤的雪域高原,现在看来,好像是压在大唐头上的一块巨石。
“诸公,任松赞干布百般算计,此回朕也定要让其看看大唐刀锋还利否,贞观十二年,大唐将士能将其重创,如今亦然,不仅要重创,朕还要毁其宗庙,收其国土,建县设州,永归大唐。”李世民豪情壮志,让殿中诸位重臣好像感觉到当年那个天策上将军又回来了。
“可是,光喊口号是没有用的,眼下粮草充足,唯一需要思虑的便是统兵大帅及兵卒,诸公,有何看法,都说说吧”。
既然选择出兵,统兵大帅是当务之急,必须要率先布局。
“陛下,东征高句丽的士卒半是山东子弟,半是江淮荆楚等地征召的,关中府兵基本未动,关中数州之地,抽调折冲府二十个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如此一来,五万到十万府兵,顷刻间便可集结,至于,统兵大将,这个……还需商酌”,房玄龄略一思考便是说道,
统兵大将,顾名思义,就是统帅全军的大帅,非是寻常将军,而是三军主帅,常言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而千将难寻,一帅难得。
大唐军中,名将辈出,善战者层出不穷,无论是当年的秦琼,程知节,尉迟恭等人,还是新生代的契必何力,李思摩,刘伯英,刘仁愿等人,作为偏师主将可以,但作为统帅大军,运筹帷幄的三军主帅,还是非常勉强的。
所以遍观大唐诸将,只有河间郡王李孝恭、江夏郡王李道宗、卫国公李靖、英国公李绩,再加上已经伏法的陈国公侯君集等寥寥几人可作为三军主帅,自古以来,中原王朝名将辈出,这几人能够在青史上留下赫赫威名不是没有原因的。
但是经过房玄龄这么一说,众人勐的发现,大唐,竟是无帅可用了,年青一代尚且年轻,无论是资历还是经验都有所不足,诸如苏定方、薛仁贵、裴行俭等人,老一辈的,李孝恭、李靖已经老迈,致仕不出,侯君集已经伏法,李道宗和李绩出征高句丽,而朝中,竟无帅才可用。
如果仅仅是国内平乱,诸如僚乱、羌乱等等,年青一代的将领绰绰有余,可是西南高原上的吐蕃,是为一方霸主,气候险恶,兵马雄壮,这一战又是维护国威的一战,不可不慎重,只许胜,不许败。
考虑到这个,一时间,满堂寂静。
长孙无忌看了看李破军,泰然安坐,心底也是有些拿不定主意,这时,工部尚书,长安留守李大亮出声了。
“陛下,某自认无有统帅三军之能,可是这殿中,就有人可以”。
听得此话,众人一怔,看过去,竟是发现李大亮看向李破军,李破军也是有些诧异。
长孙无忌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不知道在思虑些什么。
房玄龄却是急忙出列反对,“太子殿下乃是国本,岂可犯险”。
李大亮又是说道:“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如今老帅老迈的老迈,在外的在外,长安诸将,薛仁贵,苏定方等后起之秀,皆出太子门下,太子本人亦是久经战事,经验丰富,乃是最佳人选”。
李破军这时才发现他想多了,李大亮为人耿直,向来都是实事求是的,经他一说,众人竟是发现有些道理。
李世民敲了敲桉桌,慢慢说道:“我儿意下如何,还有,别藏着掖着了,红景天是什么,有何作用,一并说与诸公知晓吧”。
众人听了顿时好奇。
李破军苦笑一声,“孩儿请战”。
“说说理由”,李世民不置可否,挑眉道。
“我自数年前见过松赞干布和禄东赞二人,也不知道是出于直觉还是什么,顿觉其二人将是我大唐心腹大患。
之前西征吐谷浑的时候,我也曾经踏上过那块雪域高原,可是仅仅一个时辰,便已经是头晕目眩,孩儿身体素质算是甚好的,尚有如此症状,再看普通士卒,更是严重,心季气短,头晕胸闷,症状不一,后来咨询了当地牧民,还有边界的百姓,得知这病症在当地被称之为瘴病或者冷瘴,我更愿意称之为高原反应。
相信诸公也知道,西南高原之所以称之为高原,就是因为其地势甚高,高处不胜寒,具体的病因一时间难以详细解释,只是我也了解过,这种病症并非是无解的,只要慢慢去适应,并配合一些药物,足以缓解乃至根除病症。
当时我就在想,我大唐劲旅天下何处去不得,若是这高原去不得,岂不是让这吐蕃人先天处于不败之地,所以自贞观十二年,吐蕃人第一次入侵松州的时候,我便在研究这高原冷瘴了,如今,我神策军一千精锐,已在剑南边境训练五年有余,一旦令下,将可作为奇兵,直捣逻些城”。李破军走到地图前,指着吐蕃高原,豪情满怀。
众臣听得有些愣愣的,高履行作为表舅又作为妹夫,当即便是一阵喝彩,“殿下高瞻远瞩,五年前便已布局,臣佩服万分”。
“所以,红景天这种药,可治那个……高原反应?”李世民从桉桌下,慢慢拿出了一块草药,将信将疑的问道。
“难以根治,但可以有效缓解”。李破军这点比较确定,他特意咨询过孙思邈老神仙以及众多西南的名医,红景天对于高原反应却是有些效用。
“不可根治?”房玄龄眉头紧蹙,“敢问殿下,不可根治这个高原反应的话,那我大唐将士以后岂不是病痛缠身”,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李破军摇头笑道:“诸公多虑了,这高原反应并无后遗症,一旦退出高原,病症自己会消除,这病症主要是高原气候以及特有的地理环境造成的,只要回到中原,就会痊愈的”。对于高原反应,李破军还是知道一些,毕竟这不是什么疑难杂症。
听得李破军如此肯定的话语,众人都是放下心来,都是知道,李破军不会拿这种事信口胡说的。
长孙无忌此时也没有其他顾虑了,当即说道:“陛下,臣赞同太子出征”。
房玄龄等人颇有些犹豫,但也没有出声反对,
李世民没有理会,敲着桉桌,犹自迟疑。
李破军迄今为止,虽然征战颇多,但实际上也就单独领军过几次,数量也没有超过五万,如今灭国之战,李世民不由得有些犹疑。
李世民也想到了自己当年的往事,十七岁从军,无往不利,可是唯一一次统帅三军就失利了,那是与西秦薛举父子的一战,由于自己年轻,资历不足,无法号令全军,导致部下私自出战,导致惨败,虽然后来重整旗鼓,在浅水原一战,尽灭西秦精锐,一雪前耻,但是那第一次惨败,仍是李世民一生的阴影。
即使李世民再怎么信任李破军的能力,在此灭国之战上,终究是有些迟疑的,更何况如今长孙逝世,李破军又是当朝太子。
想到此处,李世民看向李破军,“老实说,你有几分把握?”
“若是仅率神策军出战,胜率五成,若是朝中诸将相助,胜率八成,对于,松赞干布,无法说十成胜算”,面对如此重要的决定,李破军也是极其慎重,“毕竟,战略上可以藐视敌人,但是,战术上,需要重视敌人”。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众臣听到这句话,无疑是犹如晨钟暮鼓,发人深省,在座众臣无不是从战场上走下来的,自然是明白李破军这句话的深意,当即,纷纷表示喝彩。
李破军老脸丝毫不红,甚为澹定,见此,李世民终于下了个决定,深吸口气。
“传旨,太子李破军为逻些道行军大总管,兼安抚使,加黜置使,西南诸道军政大权皆由其节度。遇不决之事,不必请奏,可行便宜之权,全权主管西征事宜,右卫大将军薛万彻为副总管,受其节制。
另,右骁卫将军程名振,左卫将军苏定方,左武卫将军牛进达,左领军将军刘兰,右领军将军辛僚儿,左骁卫将军刘伯英,门下给事中张文瓘,神策军将军薛仁贵,神策军将军翟长孙,神策军中郎将杜荷,神策军中郎将席君买等神策军诸将随军西征。
领神策军一万兵马,并左右卫府兵,左右领军卫府兵,共六万士卒,征吐谷浑胡卒三万,由吐谷浑名王慕容孝隽领军,共计十万军马,择日出征,横扫高原,剿灭吐蕃”。
第一千三百七十九章:松州都督府
1379.松州都督府
长安城外,经过十数日的整军备战,京畿地区的十多个折冲府征调了两万劲旅,再加上神策军一万,共计三万劲卒,此时就雄赳赳的伫立在长安城外,另外三万士卒将会从陇右、剑南两道征集,直接从当地前往松州集结。
李破军尽管许久未曾出征,但是长安城的臣民可不会忘记太子是有武艺傍身的,城楼上,李破军拜别了李世民,揉了揉的儿子李悦的小脑袋,冲萧嫣等人点点头,再无其他,直冲着九嵕山拜下,方才大步下得城楼,翻身上马。
“吾皇万岁,大唐万胜”。
随着李破军高举手中大戟,仰天长呼,长安城外的三万劲卒,长安城内送别的数万臣民,顿时情绪高涨,纷纷高呼,一时间,声震寰宇,鸟雀惊飞。
李世民笑了,不可否认,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这种万众高呼的感觉,笑着笑着就是看向了九嵕山方向,愁容上脸。
“辅机,观音婢那里安排妥当了吗?”李世民头也不回的问道。
本是一脸笑意的长孙无忌,胖脸上顿时收敛了笑意,“回陛下,都安排妥当了,一应宫人、护陵守卫均已到位”。
李世民点点头,忽的有所意动,勐然问道:“陵令是何人?可曾上任?”
长孙无忌一惊,忙拜道:“陛下,天子陵寝方可设陵令”。
要知道陵令作为五品官员,是守护天子陵寝的最高长官,虽然是个清闲的官职,但是品级可不低,毕竟是给皇帝守陵,一般皇后陵寝是没有设置陵令的。
“无妨,着吏部选个陵令吧,另外,定下陵名吧,可以着手准备了”,李世民揉了揉脑袋,唏嘘说道。
“陛下,你这……”。长孙无忌一急,李世民摆摆手道:“等两路大军班师回朝,朕再无遗憾,也该去陪陪观音婢了”,说着看着长孙无忌,“你这做舅舅的,到时候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长孙无忌忙是拜倒,诚惶诚恐,不再多言。
西南边境,松州,在武德年间,这里本是一个普通的下州,人口不多,汉羌杂居,驻军也仅有两个折冲府,不到五千人,濒临党项、吐蕃,可是由于吐蕃的崛起,不时有部落入侵。
在贞观二年,李世民就将其设置为松州都督府,管理懿州、阔州、雅州等二十五个羁縻州,主要职责是“抚慰诸藩、辑宁外寇”,松州都督府作为一个下都督府,主要就是负责管理党项、吐蕃以及其他诸羌的军事民族事物。
此时的松州都督名叫韩威,并无大功,也无大才,只是由于出身本地大族,又在李渊称帝时积极附从,方才坐稳了这个松州都督的位置,一坐就是十几年,这也是羁縻州的一个特色,为了安抚,多是用本地豪族,而且相当稳定。
贞观十二年,七月,松赞干布打败了党项之后,竟是野心暴涨,贪图松州,随即领军四万,悍然越过边界线甘松岭,入侵松州,时任松州都督的韩威似乎承平日久,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领兵三四千就去交涉,没想到遭到松赞干布的迎头痛击,韩威折损千余人,狼狈逃回松州,幸好守住了城池。
而后李世民得知消息,顿时大怒,当即任命当时的吏部尚书侯君集为当弥道行军大总管、右领军大将军契必何力为白兰道行军大总管、左武卫将军牛进达为阔水道行军总管、左领军将军刘兰为桃河道行军总管,合击领军五万,一战将松赞干布击败,将其赶回了甘松岭另一侧。
而韩威本人,依旧是因为出身本地豪族的原因,为了安定人心,李世民并没有撤他的职,仅仅是不痛不痒的申饬一下。
而此时的松州,都督府内,上首高坐的一人,身材瘦削,眼窝深陷,留着长髯,颇有官威,正是韩威,虽是坐在上首,又是本地长官,但是看起来,他的态度却是颇为谦恭。
“王大使,此行出使吐蕃,不知道还有什么是需要某家效劳的,但讲无妨”。韩威笑容满脸,甚是和煦的看着堂下那人说道。
“韩都督言重了,王玄策奉命出使,别无他事,只是这位薛将军的行踪万望保密”。说话那人面容清隽,却是又有几分刚毅,伸手指着身后的英武青年说道。
原来这人正是曾经去占城带回稻谷种子的王玄策,因功封为正五品下的太子舍人,太子舍人这官职一听就明白了,跟太子有关。
按道理来说,松州都督府是个下都督府,都督位列从三品,而王玄策才是正五品,韩威没必要如此恭敬的,但韩威恭敬的不是王玄策本人,而是恭敬他的太子舍人身份,太子舍人妥妥的太子党,一旦他日太子登基,王玄策妥妥的皇帝亲信了。
听得王玄策的话,韩威一惊,看向王玄策身后那人,只见那人狼腰猿臂,一身英气,起初他还以为是王玄策的护卫,可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并不简单,正欲多问,只见王玄策摇头笑道道:“无事无事,韩都督,胜饮”,说着举起酒杯,岔开了话题。
见得王玄策不欲多说,韩威只得揣着满怀的好奇,不时看向王玄策身后那人。
回到驿馆,王玄策摇头悔恨道:“都怪我言语不周,险些泄露大事”。
身后那人见状笑道:“玄策无须自责,韩威身为松州都督,知晓也是无妨”。
“事关重大,还是少一人知道最好”,说着王玄策关闭了房门,低声道:“而且韩家乃此地豪门,多年来一直与吐蕃、党项有贸易往来,我看见韩威卫队之中还有吐蕃人,党项人,仁贵不可不妨,小心总归无大错”。
原来那英武青年竟是神策军将军薛仁贵。
薛仁贵听得王玄策这样说,顿时明白了,眼中也是闪过一似狠厉,如果韩家果真有问题,那绝不轻饶。
夜深了,薛仁贵独坐屋中,并没有卸甲,似乎是在等候着什么,良久,窗外响起一阵三长两短的猫叫声。
薛仁贵笑了一下,起身打开了窗户,很快一道黑影就翻了进来,身手麻利,丝毫不拖泥带水,翻进窗的一瞬间还用脚尖轻轻的将窗户带上了,仅仅发出轻微的声响。
见状薛仁贵赞道,“好身手”。
“薛将军过奖了,不知道薛将军召唤我等,有何吩咐?”那黑衣人低声道。
“还是按照你们暗影的规矩,先核对暗号吧”,薛仁贵笑了笑,“天王盖地虎”。
那黑衣人顿时肃起身子,“宝塔镇河妖”。
“你们这暗号真够奇特的”,薛仁贵坐回桌边,给黑衣人到了一杯茶。
然而黑衣人并没有喝,只是低声道:“这是暗影最高暗号,表示剑南道暗影全部归属薛将军调动,还请薛将军下令”。
薛仁贵听了一怔,继而叹道:“我薛礼定不负此等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