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五十章:城门校尉的好酒
1350.城门校尉的好酒
马掌柜听了胡捷的话眼睛一亮,有人带头就好,当即便是肯定的说道:“当然可以免罪,只要迎了大军入城,不仅无罪,还有功劳”,说着又是神秘的低声道:“方才朱将军已经说了,我们可是大唐太子殿下的人”。
胡捷听了心头也是一阵火热,当即拍着胸脯叫嚷道:“只要免了某家的罪,让某光明正大的回了关中老家,某家就把这条命卖给朱将军了,也算是为咱汉人立回功了”。
五十人中有不少都是大唐汉人,听了这话也都是激动莫名,当即就表示附从。
朱烈见状大喜,又看了看犹豫不决的其余二三十人,“你们呢?跟随大唐建功立业,不比跟着高昌赴死强?”说着已经是目带凶光,他已经暗自决定,若这群人还要是犹犹豫豫的,那就不足以成事,一定要及时扼杀,免得泄密。
胡捷见得朱烈的手又摸上了刀柄,心里一慌,忙是起身看向众人劝道:“诸位兄弟,还在想什么呢?现成的钱财摆在眼前,不拿着是不是傻啊,别忘了咱们可是被高昌人用刀架在脖子给他们守城的,而且朱将军也说了,城外可是有着一万唐军精锐,现在城里是啥样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难道你们认为还能抵挡住唐军不成?”
听得胡捷的话,就好似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诸人再也不犹豫了。
“干了,狗日的高昌,老子本来快活的四处游历,偏被他抓来充军,既如此,那老子就毁了狗日的高昌”,一名瘦削男子一口闷了一碗酒大声道。
“跟着大唐肯定比跟着高昌这小国舒坦,干了,从今天开始,某家也是大唐的人了”。
众人受气氛影响,纷纷附和。
朱烈见状大喜,马掌柜的也是松了一口气,二人对视一眼,朱烈附耳过去低声道:“事不宜迟,未免他们胆怯反悔,还请马掌柜速速通知城外将军,今夜寅时,西门火箭为号,开门接应大军入城”。
马掌柜的闻言自是认同,转身就去通知消息了。
而于王二人则是忙着给众人分钱,当哗啦啦的铜钱一串串的实打实分到手里时,众人更是高兴不已,心中更是打定主意跟着朱烈做大事了。
马掌柜自有一套方法可以将消息传递到城外,仅仅两个时辰后,薛仁贵等人就收到了消息,薛仁贵一看大喜,当即便命令士卒原地休息,补充体力,另外加派了数队斥候游荡在四周警戒,唯恐暴露。
是夜,子时一过,朱烈就喊醒了四十余士卒,连带马掌柜等三人的手下,共计五十余人,人人披甲持刀,几名暗影人员更是背负弓弩,只是肩膀上都绑缚着红色丝带,以便于区分开来敌我。
“兄弟们,事已至此,便绝无转圜之地,唯有跟着我,打开城门,迎接唐军入城,方才有一场富贵,告诉我,你们后悔了吗?”朱烈紧紧看着五十余人低声喝道。
马于王几人自然是呼喝着响应,胡捷等十余名想为大唐效忠的也是振奋精神,就算有少数几人心生悔意,但在这时,也不敢出声。
见得军心可用,朱烈也是添了几分胆气和信心,带领众人从从南门一路去向西门,来到西门前,正好寅时。
“校尉,有一队人过来了,都有兵器”。西门城门校尉在一旁睡得正香,忽的一名队正慌张将其摇醒说道。
“站住,什么人?”城门校尉闻言一惊,忙是起身看去,只见得五十余人雄赳赳的走过来,也是有些慌乱,忙是问道。
“我乃巡街郎将朱烈,奉命巡视”,朱烈走到近前,将手中令牌扔过去说道。
“巡街使?”城门校尉一愣,抬头看了看天色,有点纳闷,“此时几近寅时了吧,巡街郎将为何还要巡街,不应该早就下值了吗?”
朱烈冷哼一声,语气颇为不善,“战时情况特殊,殿中将军鞠将军命本将多加巡视,抓捕一切可疑人员,谨防有人暗通唐军”。
城门校尉闻言觉得有理,也是不敢再多言语,直行礼道:“原来如此,朱将军请自便”,二人分属不同衙门,互不干涉,说起来郎将还要比他这个校尉高个品级,当下里也是不敢多说,更何况,这巡街令牌是真实无误的,城门校尉自然不敢再多事。
朱烈却是没有走来,“不知本将可否上城头看看?”
城门校尉一愣,巡街郎将巡视街道便是,又何须巡视城头,又不是城防军,但也没有那条律令说巡街使不能上城墙,当即也是侧身让开,“朱将军请”。
朱烈早有吩咐,当即率领一半人马上了城头,而马掌柜和于泽率领剩余人马留在城门处,城门校尉见此眉头微皱,但仍是没有说什么,快步赶上,好奇的问道:“我看朱将军似乎有些面生,不知朱将军之前在何处高就啊?”
朱烈听了脚步不停,只是淡淡说道:“昨日殿中将军方才提拔我任巡街郎将,之前仅为仓部一小卒”。
“仓部?”城门校尉又是一愣,仓部怎么跟巡街衙门扯上了关系,看来这朱烈说不定有些极深的背景,这才让殿中将军如此看顾,当即也是脸上浮现笑意,“能得殿下将军提拔,朱将军定是大才啊,末将这里还有一坛栗特佳酿,夜深无事,不知朱将军可否赏脸品酒啊?”当下里也是起了结交的心思。
朱烈脚步一顿,他本想着冰冷一些,趁这校尉不备,一举夺门,但见他如此热情,心思一转,脸上也是泛起笑意,哈哈笑道:“某家最是好酒,那就却之不恭了”,朱烈当即带着两名暗影,跟着城门校尉进了城楼上一间小屋,这小屋乃是城防将领晚上休息时候的地方。
城门校尉命两名手下摆上桌子,点上油灯,上了一坛酒,并上几个简单的下酒菜,便是打听起来朱烈的底细,朱烈早已经摸清这校尉的想法,嘴里只是敷衍着,眼看着时间已到,便朝麾下二人使了个颜色,二人领会,慢慢向门口挪去。
第一千三百五十一章:高昌城破
1351.高昌城破
酒过三巡,看着酒劲正酣的城门校尉,“你方才可是问我是哪里人?又是哪里出身?”朱烈喝了杯酒,手缓缓放下,微微俯身,看着校尉似笑非笑的说道,校尉听了一怔,“不知是否唐突了将军?”说着打了个酒嗝,很是贴心的说道:“若是将军有难言之隐不便言说,那就请恕兄弟多嘴哈”。
毕竟西域之地,什么人都有,就说那已故左卫大将军张雄就是从中原逃难过来的。
“哈哈,没有没有”,朱烈仰天大笑,“那我就告诉你吧,我乃大唐肃州人氏,出自大唐太子殿下麾下亲军——神策军,有没有很惊喜啊?”
“啊,你……”城门校尉一愣,顿时大惊,可是还没等他说出第三个字,朱烈顺手一刀抽出划过他的脖颈,血液涌出,城门校尉捂着脖子瞪大了眼睛再也说不出话了,他的两名手中也在同时被暗影人员用小刀一刀封喉,屋内一阵寂静,朱烈侧耳听了听,外面的人并没有听到什么声响,当即心生一计。
走到屋后,打开窗看着窗下乃是街道,当即拎起一张椅子就砸在窗户上,直将其砸的稀巴烂,掉落在街道上,同时大喊:“有刺客,抓刺客,有刺客刺杀校尉”。
两名暗影人员也是会意,纷纷大喊着,其中一人更是机灵,知道朱烈是要制造混乱,当即掀翻了案桌,到处乱砸。
屋外的城防士卒闻声大惊,一阵慌乱,纷纷闯进屋来,只见得朱烈指着破烂的窗户大喝道:“有刺客刺杀校尉,从这里跳下去跑了”,一众士卒群龙无首,皆是大乱,朱烈又是怒喝道:“愣着作甚,快下去追啊”。
众士卒知道朱烈是巡街郎将,级别比他们校尉还高,方才更是把酒言欢,听了这话,也不敢质疑,竟也顾不上去查看校尉的尸首,便一窝蜂的朝城下跑去,方才走到楼梯一半。
忽的,其中一名高昌士卒顿住,看了看高达三丈的城头,“不对,这么高跳下去早摔死了,一定是这郎将有问题”。
“校尉是他们杀的”,终究是还是有人很快的反应过来了,正欲转身。
便只见得马掌柜举起弓弩就射,一箭将最先开口说话的那名队正杀死,朱烈也是率领留在城楼上的二十余人杀下来,上下合击,直将这数十人紧紧逼在楼梯上,眼看着势均力敌,远处远处又有巡防的守军亮起灯火向这边靠过来。
朱烈忙是大喊道:“射火箭,去城门洞,夺下城门”。马掌柜也是知道不可耽搁,扔下手中弩箭,矮小的身材手握着一柄障刀横劈竖砍,竟是威猛难当,不一会儿便杀到了城门洞里,这西门并非是高昌城的大门,并没有东门那样厚重,也没有设置千斤闸,自然也用不到绞盘和绞索,仅仅是铁皮包裹的木门,马掌柜命令三五人过去取下门杠,使点劲便打开了,早有安排好的箭手点燃箭头上绑缚的火油布帛,向城外天空射去。
城外不到十里处,一处高岗上,薛仁贵趁着天黑已经摸到了此处,借着明亮的月光,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远处的高昌城。
双手摩挲着手中方天画戟,薛仁贵呼吸平缓,看似稳如泰山,但一旁早已熟悉他的李震确实明白,薛仁贵还是有点紧张的,“仁贵放心,暗影既然传出消息,那定然不会出差错的”。
“希望如此吧”,薛仁贵紧紧盯着高昌城呢喃道,正当这时,薛仁贵眼睛一亮,眼里绽放出精光,大喜道:“看,火箭”。
当即翻身上马,高举方天画戟,“兄弟们,全体准备”。
身后原地休息的一万唐军一排接着一排,哗啦啦的起身,甲胄兵器叮当作响,翻身上马,一时间,马鸣阵阵。
“兄弟们,前面就是高昌的国都,现在城门已经被我们的暗探打开,冲进去,活捉高昌王”,薛仁贵举戟大喊,“建功立业,就在今日”。说罢一踢马腹,一骑当先,向着远处高昌城西门冲去,身后马蹄声起,喊杀之声穿透云霄。
西门,城门洞里,尸体堆积着,血液在地上流成小溪,只听得马掌柜一声悲喝,“于兄弟”,朱烈问声回头一看,只见于泽被身前一名高昌士卒用长枪戳穿了腹部,眼看就是活不成了。
只听得于泽咧嘴惨笑,染血的面庞狰狞,“大唐神策军,泾州于泽在此”,说罢用力一挥手中长刀砍翻身前一人便是瘫倒在地,再无声息。
五十余人战到现在,仅剩二十多人,看到于泽死的如此悲壮,人人皆是眼中带泪,只觉得酸软无力的臂膀顿时充满了力气,纷纷大喝。
“大唐原州人,胡捷在此”。
“康国巴斯在此”。
“大唐神策军,灵州赵二牛在此”。
“大唐神策军,幽州卢克在此”。
二十余人,皆是高喊着自己的籍贯出身,奋力拼杀,而城外,已经传来了阵阵马蹄声,地动山摇,朱烈看去大喜。
“兄弟们坚持住,大唐精兵来了”,众人也是感觉到了,皆是心头大喜,咬着牙守住城门洞。
城外不到二里,薛仁贵目力极好,已经借着城头火光看见了城门洞里的厮杀惨状,更是隐隐约约听见了那好似临终遗言一样的报名之声,眼中顿时湿热,举戟高喊,“城门已开,兄弟们随我冲锋”。
二里距离不过二三千步,薛仁贵所率精骑皆是骑乘草原良马,顷刻便到,李震眼尖,看到城门一幕便是高喊:“手缚红巾者是自己人”,薛仁贵马不停蹄,忙是向下传达。
朱烈已经身受重伤,马掌柜的更是瘫倒在地,看着唐军已到城门,大事已成,不由得心头一松,竟是晕了过去,朱烈见状忙是上前将其拖到一侧,伙同仅剩的十余人躲让一旁暂歇,而城内虽然高昌士卒陆陆续续的赶赴过来了,但面对如狼似虎的唐军精骑,犹如螳臂挡车,薛仁贵毫不费力的占据了西门。
“景阳你带上控制住城门”,薛仁贵当即立断吩咐道,“其余人等,随我杀进王宫,活捉鞠文泰”。
第一千三百五十二章:壮哉,殿中将军
1352.壮哉,殿中将军
薛仁贵看了看一侧的十余人,皆是手缚红巾,人人带伤,本是眉头一皱,不再忍心,却是不敢耽搁,直问道:“诸位兄弟,可还有能动的?前方带路,直取王宫”。
朱烈闻言毫不犹豫,抓起手边卷刃的横刀咬牙站起身来,“卑职为薛将军带路”,薛仁贵见状一怔,“你认得我?”
“卑职朱烈,以前乃是神策军席君买校尉麾下队正,曾在护龙山庄见过将军”,朱烈咧嘴笑道。
“原来是朱兄弟,此番有劳了”,薛仁贵见得是神策军之人,心中欢喜拱手道,简短两句话过后也不敢再耽搁,撇头对亲卫道:“让出一匹马来”。
朱烈虽然是身受数创,但是身体素质过硬,当即翻身上马,一踢马腹就是奔着高昌王宫冲去。
高昌城仿照大唐长安城的形制,从西门进城过去三四个街口之后,便上了高昌城中轴线的中央大道,只见朱烈勒马转弯挥手指着前方,“前面就是高昌王宫,看,敌军已经过来了”。
薛仁贵定睛一看,只见得街道那头黑压压的高昌士卒已经集合在一起了,“这些都是高昌禁军,战力非城防军可比”,朱烈见状提醒道。
薛仁贵点了点头,高举大戟,看了看宽阔平整的街道,正是适合骑兵冲锋,当即大喝道:“狭路相逢勇者胜,兄弟们,随我冲杀”,说罢拍马冲出,身后数千精骑策马挥刀,马蹄踢踏在街道上哒哒作响。
对面的高昌将领见状大惊,他本在宫中宿卫,听得急报,唐军破城,忙是奉命领兵前来抵挡,但如今看见唐军骑兵冲锋凶猛,而己方却全是步卒,不由得慌了神,这一慌神的刹那,薛仁贵已经冲至跟前。
挥手一戟横扫,那将领慌乱举刀抵挡,但薛仁贵奔马冲来,势大力沉,那是这名被酒色掏空的将领所能抵挡的,只一回合,手中刀便被击飞,薛仁贵冷哼一声,反手一戟,戟刃从脖颈划过,那将领便捂着脖颈倒地。
高昌士卒见得主将一个照面就死了,更是慌乱,面对冲杀而来的唐军简直是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很快就杀的七零八落,四散逃亡,只一个冲锋就杀了个对穿,薛仁贵也是大喜,高喝道:“不要追击,直奔王宫”,说着拍马直奔王宫而去,这些逃去的残兵败将,他看也不看,只要端了王宫,大事可成。
王宫之内,已经是慌乱不已,殿中将军鞠文刚匆匆的冲进后宫,正碰见惊慌失措的鞠文泰披着衣服走出来,一看见鞠文刚,面色煞白的鞠文泰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王兄,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说唐军破城了?这是真的吗?”
鞠文泰自从被吓晕了之后,身体每况日下,好不容易今夜服了药睡得稍稍安稳,却是突然被唤醒,说是有唐军破城了,心中怎能不慌乱,只是他还有些不敢相信。
鞠文刚也是慌张说道:“大王快快撤退,西门有内应打开了城门放唐军进城,如今已到宫门前了”。
“啊,这……”鞠文泰听得确切消息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唐军不还在柳谷前吗?”
“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现在护着大王撤走”,鞠文刚急切道,上前就拉着鞠文泰准备跑。
谁知鞠文泰却是眼神呆滞,嘴中呢喃着:“撤走?还能往何处撤?”
鞠文刚闻言也是一愣,是啊,交河、浮图、田地几处重城都被唐军攻占了,柳谷也并非是城池,仅是守卫国都的一个要塞关隘,既然唐军已经不知为何绕过柳谷攻破国都了,那柳谷也将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宫门外已经隐约传出厮杀之声,鞠文泰闻声惊叫瘫倒在地,眼神涣散,鞠文刚等人忙是唤醒,只见得鞠文泰浑身颤抖着挣扎道:“快,快传左卫大将军张雄”,耳边却是似乎听见张雄的声音在耳畔回响,“轻信蛮夷,无异于与虎谋皮……高昌基业毁矣”。
鞠文刚及一众宫人禁卫闻言面面相觑,鞠文刚听得喊杀声更近,不由得急喝道:“张大将军已死了,大王,快快醒醒,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张雄死了,是啊,张雄已经死了”,被鞠文刚这么一呵斥,鞠文泰稍微清醒了些许,继而便是慌乱,“对,对快走”。
“高昌王快快出来受死”,这时,殿外传出一声大喝,正是朱烈的声音,宫廷禁卫不停后撤,已有禁卫退到后宫,看见鞠文泰等人顿时慌忙大喊,“唐军杀进宫了,大王快跑”。
“哈哈,薛将军,鞠老贼他们在此处,大唐天兵已到,贼酋哪里跑”,朱烈已经追杀着后退的禁卫杀进后宫殿门,听见那禁卫喊声,再定睛一看,正是曾经远远看见过的高昌王,旁边还有他熟悉的恩主殿中将军鞠文刚。
鞠文刚正在收拢残兵,猛的听见这个声音一惊,寻声看去,却是眼神一凝,继而大怒,看着目呲欲裂,“是你,狗贼,枉我提拔重用你,你竟敢叛乱”。
朱烈闻言一怔,手中刀锋缓慢垂下,心里略有些惭愧,但听到后面唐军喊杀之声,顿时精神一震,“鞠将军,某家本来就是大唐神策军队正,奉命潜入高昌,只为覆灭高昌,各为其主,鞠将军勿怪”,说罢扬起手中长刀,刀锋直指鞠文刚等人,“念你对某多有亲善,劝你莫要顽抗,速速投降,可保性命”。
这时,薛仁贵也已来到近前,看着被包围的鞠文泰等人,见状也猜到朱烈正在劝降,当下也不干涉,只是命令麾下缴清残兵,紧守宫门。
“投降?”,鞠文刚看了看惊慌无措的鞠文泰等人,又看了看大局已定的形式,再无回天之力,不由得惨然一笑,“我鞠文刚有眼无珠,误用敌将,害了我高昌百年基业,黄泉之下已是无颜再见高祖昭武王(高昌开国君主鞠嘉,谥号昭武),若再投降,岂为人乎?”说着拔出腰刀,眼睛死死的盯着朱烈,“朱烈是吧?我连番提拔与你,现在,这颗头颅也一并给你,助你拜将封侯吧”,说罢众目睽睽之下竟是横刀自刎。
第一千三百五十三章:活活吓死的国主
1353.活活吓死的国主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鞠文刚自刎殉国,皆是来不及阻止,也没有人去阻止,鞠文泰见状脸色惨败,一个踉跄趴上去就是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也不知是真的伤心还是被吓到的。
朱烈神情复杂,“他是高昌殿中将军鞠文刚,将我从仓部看守一路提拔到巡街郎将的,为人还是颇为正派的”,言语低沉,颇为惋惜。
薛仁贵点点头由衷的赞叹道:“高昌小国,竟也有如此慷慨悲壮的忠义之士”,说罢举戟喝道:“清剿王宫,负隅顽抗者杀无赦,不要伤害鞠文刚将军遗体”。
这时,前去擒拿鞠文泰的唐兵发出一阵惊呼,“死了?”“薛将军,高昌王死了”,一名士卒忙是禀报。
薛仁贵二人一惊,忙是上前查看,只见鞠文泰已经是趴在鞠文刚的尸身上毫无声息,翻过来一看,只见其眼睛圆睁,瞳孔凝聚,表情狰狞扭曲,显然是死前极为惊恐。
薛朱二人对视一眼,薛仁贵有些不确定的道:“他这……怎么像是被吓死的”。
朱烈无奈叹口气,“之前我军攻破浮图城的消息传来,鞠文泰就曾吓得病倒”,一代国主,竟是被活活吓死,听得这话,薛仁贵张了张嘴巴,不由得一阵无语。
高昌城内本来就是仅有一万守军,其中近半都是临时征召充军的,剩下一半近五千人方才是高昌王宫的禁军,薛仁贵的一万精骑清剿一夜,天亮时分,街道上已经是不见高昌士卒的身影了,仅有两千三人被收缴了兵器甲胄,被紧紧的关在高昌军营之中。
薛仁贵连夜让人押来高昌的文武大臣,强命他们各司其事,贴出告示以安民心,这一众文武,半夜懵叉叉的被唐军破门而入,皆是惊慌莫名,但眼见唐军并没有为非作歹,军纪甚好,而且只要不抵抗便可活命,当即便是纷纷表示无条件附从,仅有寥寥几人如同殿中将军鞠文泰一样殉国,毕竟鞠氏高昌立国一百四十余年,国传九代,还是有些人受其恩惠,忠心耿耿的。
不过一日,柳谷两方人马都是得到了高昌城破,鞠文泰死的消息,两边人马反正各不相同,柳谷前唐军大营,中军主帐里,侯君集正是发泄着怒火。
“小贼,吾不杀汝,誓不为人”,侯君集一脚踹翻案桌,上面令箭案牍撒了一地,“摘桃子摘到本帅头上来了,可恶,可恶至极啊”,左右亲卫早已经知道自家诸公的桀骜暴戾性格,眼见如此滔天怒火,也是谨小慎微,不敢招惹。
“禀大帅,中郎将辛獠儿求见”,门口亲卫硬着头皮进来禀报道,“滚,滚远些,老子谁也不见”,侯君集拎起身旁的油灯就扔了过去,灯油泼了那亲卫一身,亲王不敢耽搁,忙是应着跑了出去。
门口辛獠儿听了也是脖颈一缩,赶忙回去,他得知高昌城破,高昌王死的消息先是恼怒薛仁贵会钻空子,然后便意识到这是个机会,可以趁机拿下柳谷,多多少少可以再立一功,但没想到侯君集正当气头上谁也不见。
柳谷,鞠智盛呆呆的看着眼前跪倒的禁军士卒,好半晌没有反应,直到张宛臣大声呼唤,鞠智盛方才缓过神来,有些不敢确定的看着那逃回的士卒哆哆嗦嗦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高昌真的被唐军攻破了?父王……父王他已经死了?”
士卒嚎啕大哭,“卑职哪敢欺骗大王子,唐军从西门进入,约摸上万骑兵,一路杀到王宫,卑职等抵抗不过便拼死从南门杀出来给大王子报信的”。
张宛臣也是有些不敢置信,盯着那士卒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鞠智盛闻言也是精神一震,断喝道:“对,凭什么相信你,或许你是唐军派来扰乱我军心的”,
那士卒闻言一惊,慌乱失措,正是有口莫辩之时,门口士卒来报,“大王子,外面有数十名我军士兵,说是……说是从高昌城逃回来的”。
那报信士卒听了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是的,是的,大王子,唐军是深夜攻城的,逃出来的兄弟肯定挺多”。
张宛臣也是眉头紧锁,随着那数十名残兵败将被带进殿内,张宛臣就是瞳孔一缩,一步上前就抓住领头的一名看起来是将领的肩膀,“石兄,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高昌城…真的破了?”
“张兄,我等愧对大王啊”,那名将领看见张宛臣就是痛哭流涕,“唐军不知怎的从西门突然杀进来,浩浩荡荡,尽是骑兵,肯定难以抵挡,直接杀进了王宫里,殿中将军殉国,大王当场薨了”。
这名将领鞠智盛也认识,正是高昌城南门城门校尉,消息已经确切无疑了,鞠智盛眼睛一黑,便是晕倒在地。
傍晚,鞠智盛好不容易从昏睡中缓过来,张宛臣过来说:“攻占高昌城的唐军将大王遗体送过来了,在前厅停灵”。
鞠智盛闻言神情激动,挣扎着爬起身来踉踉跄跄的冲到前厅,只见得厅中放着棺椁,鞠智盛爬上去一看,正是死状惊恐骇人的高昌王鞠文泰,当场就是情绪失控,嚎啕大哭。
高昌城,西北高地,新起了一座坟茔,墓碑上书,“高昌国殿中将军鞠公文刚之墓”,薛仁贵拍了拍朱烈肩膀,“太子殿下曾经说过一句话,对敌人的尊重就是对自己的尊重,鞠将军忠义殉国,死得其所,值得我们尊重”。
朱烈神情动容,上前拜了一拜,低声呢喃道:“若非敌对,那该多好”。
“这是?”这时,薛仁贵注意到不远处也有一座看起来很新的坟茔,规格甚高,墓碑上书“高昌国左卫大将军张公雄之墓……子张宛臣立”。
朱烈起身走过去,眼中也是佩服之色,“这位是高昌第一人杰,张雄大将军,张大将军在高昌二十余年,功勋卓著,高昌国人对其甚是敬重,其为人也是慷慨豪迈,只是鞠文泰不听他的谏言,与大唐决裂,并引突厥人入国,气的伤病复发逝世了”。
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岂是问罪之师所为
1354.岂是问罪之师所为
听了朱烈的话,薛仁贵不由得有些动容,“高昌蛮荒,仅三郡之地,却同时有张鞠两位英杰,可谓难得啊,只是明珠暗投了啊”,当即取来祭品,祭奠这位西域名将。
“薛将军,高昌城破,鞠文泰又身死,何不趁胜追击,发兵柳谷,与侯大帅大军前后夹击,柳谷一破,便是又立下一功啊”,返程途中,朱烈对于薛仁贵驻兵高昌城按兵不动的做法有些不解,当即问道。
薛仁贵摇头一笑,“我破城擒王,有此功劳便足够了,如今恐怕已经是激起大军诸将的众怒了,若再是沾染柳谷战功,那估计是人人喊打了”。
朱烈闻言也是点头认同,他们二人都是出自神策军,自然是站在同一阵营的,只是朱烈也明白薛仁贵所言,人要知足,虽然他们有太子殿下罩着,但是太过分了在军中也是不好混。
唐军大营,侯君集阴沉着脸,高坐在帅位,左右分列坐着诸将,默不作声。
“高昌城已被薛仁贵绕道攻破,这擒王之功,与诸位无缘了,都说说吧,现如今,有什么想法?”侯君集看了看诸将,淡淡说道。
侯君集出声打破了寂静,诸将便是活跃起来了,只听得闷雷般的一声冷哼之声,“大帅,你只命薛仁贵前去救援咥利失可汗,可没让他攻打高昌城,如此抄袭行动,他薛仁贵可有将军纪放在眼里,简直是胆大妄为,还请大帅将其治罪,以儆效尤”。
诸将看去,却是中郎将辛獠儿,只见辛獠儿义愤填膺,脸色涨红,看起来甚是气愤,只是只有辛獠儿知道,他是知道侯君集不满薛仁贵抢功,这才故意在中军大帐里捧侯君集臭脚,请求治薛仁贵的罪。
此言一出,有人附和,也有人不置可否,唯有右屯卫大将军薛万均、武卫将军牛进达二人出声反对。
“大帅,战机稍纵即逝,薛仁贵攻打高昌并未违反任何一条军令,冒然治罪,恐伤功臣之心啊”,牛进达身材高大,声音也是嗡嗡的甚是洪亮,一出声便盖住了场中众将的声音。
薛万均看了看侯君集阴沉的脸心中暗笑,也是摇头轻笑说道:“破了敌国都城,逼死敌国君主,不仅无功,反倒是还要治罪?真乃是千古奇闻”。
侯君集拳头捏得嘎嘣响,看都不看薛万均这刺头,瞪了一眼辛獠儿,“退下去,此事容后再议论”,说着冰冷着脸看了一眼诸将,“此事本帅会如实奏明圣人,由圣人定夺,反正我等苦战之功断然不会白费,现在,都说说对眼前的柳谷有何想法吧”。
沉默片刻,只见得一名胡将出列说道:“大帅,听闻薛仁贵已将鞠文泰尸身送还柳谷,现今天气炎热,三五天之内定然要出殡,我等可乘其出殡聚集之时,发动总攻,定可一举攻破柳谷”,这名胡将乃是左屯卫将军薛孤吴儿。
此言一出,迎来两三人的附和,然而侯君集却是眉头一皱,拍案喝道:“鞠文泰无道,我等王师方才奉命吊民伐罪,若趁其墓葬之时兴兵,岂是问罪之师所为”。
薛孤吴儿闻言一怔,脸色也是有些焦急,他是出身西域的,在西域这片混乱之地的战场上,胜者为王,为了胜利不择手段,不需要讲什么道义,当下里便要争论,侯君集只不耐烦,直喝道:“退下去,休要多言”。
薛万均见状嘴角一扯,差点笑出声,趁出殡的时候兴兵不是问罪之师所为,那你纵兵三日,将偌大的浮图城给祸祸成了一个死城、废城,那便是你的问罪之师所为了?薛万均打定主意,回京后定要狠狠参侯君集一本。
见得薛孤吴儿被训斥,诸将也是不敢再多言,都看出来了侯君集现今脾气不太好,见得诸将不出声,侯君集又是气急,当即道:“鞠文泰已死,料想那智盛小儿再无抵抗之心,明日一早,陈兵关下,本帅亲自劝降”。
诸将自是应下,纷纷退下,厚道的实诚人牛进达尚未退出大帐,看了看生闷气的侯君集,微微摇头,侯君集见状皱眉看去,牛进达却是叹道:“侯大帅当局者迷啊,何必一心想着失了那擒王之功呢,要知道侯大帅你可是此行西征的主帅,高昌国灭,最大功劳还是在侯大帅身上的,说破天去,薛仁贵现如今也是你麾下部将啊”。
侯君集听了一怔,这道理他自然是明白的,只是他一向桀骜不驯爱面子,自觉被薛仁贵扫了面子方才如此恼怒,见得牛进达劝说,心里怒火稍息,当即摆了摆手道:“进达(牛秀,字进达,以字行世)所言我又何曾不知,我非是为了功劳,只是那薛仁贵黄口小儿屡次拂我面子,着实可恨啊”。
侯君集倒是并没有向对薛孤吴儿和辛獠儿那样无礼的对待牛进达,反倒是颇为和善,这都是因为侯君集和牛进达二人都是天策府旧将,往日里多有合作,乃是多年旧识。
牛进达见侯君集似乎钻了牛角尖一般非要寻薛仁贵晦气,也是颇为头疼,屏退左右,只得耐心劝说道:“此行西征除了几位总管副将,其余中郎将校尉多是年轻小将,大帅难道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圣人已经有意培养下一代将领留给太子了,而那薛仁贵更是太子的爱将,大帅又何必逞一时之气与他结怨呢?”
牛进达本就是粗犷的汉子,纵是心思玲珑实诚,但哪又是会劝话的人,几句话下来,侯君集不仅没有消气,反而更怒,直拍桌哇哇叫道:“他便是当朝太子又如何?我为大唐出生入死,立下战功无数,便是圣人也是对我多加礼遇,他不过河东一破落户,哪里来的狗胆在我面前狺狺狂吠”。
牛进达微微一怔,也是有些来气,“你如此性格,迟早生祸”,侯君集听了这话那细小窄眼便是一眯,竟是颇为不屑的指着牛进达嗤道:“你如此怯懦软弱,难怪天策府旧将只有你混了个区区男爵”。
第一千三百五十五章:来自厚道人的劝告
1355.来自厚道人的劝告
见得自己的好心相劝却是被侯君集如此羞辱,牛进达纵是再厚道也是气的不行,指着侯君集道:“你不可理喻,他日生祸之时,休怪我不念旧日情分”。说罢便是转头离去。
也难怪牛进达厚道人都气成这样,实在是侯君集那尖酸的话语太伤人心了。
牛进达是和秦叔宝、程知节几人一起从王世充那里投奔李世民的,多年南征北战,在统一战争之中,牛进达的任务大多是护卫中军,很少有单独领兵作战的机会,因此也没有多少显赫功劳,李世民登基后便封他为左武卫中郎将,爵封魏城县男,这官职爵位虽然看起来还不错,但是对比往日老兄弟秦叔宝、程知节等人的大将军职位、国公爵位来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此后就一直守卫皇宫,直到贞观七年,给皇宫站了七年的岗,方才被李世民想起,外放到剑南平乱,这才摆脱站岗执勤的命运。
牛进达本来为人实诚厚道,并不做他想,但被侯君集这面对面的血淋淋的戳破,心头也是疼的很,离去之后越想越气,没走多远便是碰见了薛万均。
薛万均见状有些好奇,“牛将军,何事如此恼怒啊?”
牛进达气鼓鼓的犹如老牛打哞,朝着中军大帐狠狠的啐了一口,“我好心劝他不要与年轻人计较,他却羞辱我仅为一男爵”。
“呃……这,”薛万均也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是侯君集这脾气把朋友都得罪成仇人了,不过心头暗喜,拍了拍牛进达肩膀,“进达兄勿要气恼了,他这人如此秉性,你又不是今日才知道,他迟早会在这脾气上吃亏的”。
牛进达闻言顿觉知己,“永安公(薛万均爵封永安郡公)说的甚是,我刚刚就是这么说的”,薛万均看见牛进达如此模样,心思一转,靠近牛进达低声道:“我帐中有佳人美酒,进达兄可来一叙,也好消消火气”。
牛进达闻言一惊,忙是看了看左右,“永安公你?这可是在军中”。
薛万均不屑的摇了摇头,“他纵兵三日,抢劫金银无数,后宅收拢美女不下百人,我这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了,如今仅剩柳谷一道关隘,战事将尽,也没我等什么事了,此时放松放松不碍事”。
牛进达听了这话,喉头咕噜咽下口水,他也是好酒之人,已经好几天没有喝酒了,更别说美人了,当即便是嘿嘿应着,哥俩好的并肩向薛万均营帐走去。
薛万均的副总管营帐内,两张案桌对放着,摆满了肉食美酒,薛万均和牛进达二人各搂着一名高昌美女,一口酒一口肉,别提多畅快了。
眼见三杯美酒下肚,薛万均微微俯身,一边将手伸进美女怀中不停的使坏,一边看着牛进达甚是气愤的说道:“他侯君集如此羞辱进达,进达难道就这么算了?”
牛进达听了一怔,停下手中动作,微微一笑,眼神竟是颇为精明,“如你所说,他这秉性,我早已看透了,恶人自有恶人磨,他日迟早遭殃的”。
“哎,进达这就不痛快了,我拿你当自己兄弟方才有此一问,大丈夫不留隔夜仇,自己的耻辱当由自己洗刷才是”,薛万均摇摇头表现得非常不认同的说道,见得牛进达不做声,薛万均又道:“侯君集桀骜不驯,早已经得罪不少人,此次携灭国之功,定是惹人眼红,我已收集了他纵兵劫掠,大肆敛财的证据,待回朝之后参他一本,定会有朝臣响应,到时候侯君集就算不死也会掉层皮”,说着薛万均眼神露出狠厉之色。
牛进达微微张嘴,有些吃惊,不由得问道:“永安公与侯君集有仇?”
“与你一样,曾受他羞辱”,薛万均盯着牛进达,“我敢复仇,不知进达可敢?”
牛进达迟迟不语,薛万均不由得恨铁不成钢,直道:“而且侯君集已被太子殿下不喜,又多番打压太子殿下的爱将薛仁贵,届时,太子殿下都是站向我们这边,进达还在犹豫什么?”
牛进达闻言一个激灵,是啊,侯君集为难薛仁贵,就是不给太子殿下面子,而且就冲侯君集这性子,多半也是被太子殿下憎恶的,想到此处,当即拍案道:“干了,我回京去就跟圣人禀明他侯君集的所作所为”。
薛万均眼神一凝,心里按耐不住的激动,赌对了,牛进达果真是圣人的耳目,牛进达说罢也是自觉失言,又是说道:“到时候永安公的奏本之上我来附个名”。
“甚好,甚好”,薛万均哈哈大笑,至于军中饮酒携女之事,他才不担心牛进达会让李世民知道,只要牛进达不傻的话,毕竟他现在又喝着又搂着呢。
一个时辰后,牛进达晃晃悠悠的从营帐里出来,一路上哼着小调就向自己营帐走去,几名亲兵围住搀扶着,以免被别人看出牛进达饮了酒,走到拐角一处黑暗处,牛进达推开亲兵,“等我放个水”。
口中哼唧着陇西老家的民间小调,牛进达心情舒畅,放完了水长叹一声,“人家老薛不愧是郡公啊,就是会玩,这女人就是舒心良药啊”,拎起裤子转身就走了。
黑暗处,一名士卒蹲在地上捂着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良久,确定人走后,那名士卒腚都来不及擦抓起裤子就跑了。
一刻钟后,中军大帐里,侯君集手指敲打着案桌,看着下面跪着的士卒,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这是你亲耳听到的?”
“是的大帅,小人正在后面解手,清清楚楚听见那人这么说的”,那名士卒忙是保证道。
“那你可看清说话那人是谁?”侯君集心里隐隐有些猜测,这说话风格他很熟悉,毕竟多年相识。
只可惜那小兵摇了摇头,“天黑看不清,那人喝了酒,嗓音也有些嘶哑,也听不出是哪位将军”。
“赏十贯钱,好好看着他”,侯君集手指敲击着案桌,摆了摆手像亲兵吩咐道,亲兵拖着不停谢恩的小兵下去了。
“薛万均,这回定叫你后悔与我作对”,侯君集面容狰狞,唤过一名亲卫,“你带几个兄弟,密切监视着薛万均营帐,一旦发现有女人,即刻来报”。
第一千三百五十六章:劝降不成
1356.劝降不成
翌日,东方红日缓缓升起,照的这荒漠金灿灿的,与远处柳谷的红叶交相辉映,隆隆战鼓声响,唐军营门大开,侯君集坐在马上,率领数万唐军陈兵柳谷前,看着眼前这处建于天然峡谷的关隘,侯君集也是心底惊叹,如此要塞,若是强攻,即便胜了也是伤亡惨重啊,还是攻心为上,若能劝降最好不过。
侯君集在数名亲卫的保护下打马出列,来到柳谷关前,“我乃大唐交河道行军大总管,吏部尚书,陈国公侯君集,高昌王子鞠智盛何在?”
城墙之上,鞠智盛披麻戴孝,脸色惨然,听见侯君集叫阵,不由得心底一慌,“唐将叫阵,不知意欲何为?”
一侧的张宛臣看着关下,神情冷冽,“无非是趁机动摇我军心罢了”。
“那该如何应对?”鞠智盛情急之下忙是追问道,言语中尽是慌乱,全无一丝沉稳,更是没有一国储君的风范。
张宛臣眉头微皱,不由得心底甚是失望,高昌国算是完了,如今他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也好不辜负他张氏两代的忠义之名。
“大王子可是全权交于我处理?”张宛臣看向鞠智盛,眼底带有一丝期盼。
鞠智盛本就惊慌,哪里还多想,直是点头,“自是你处理”。
“还请大王子出阵去答话,先承认先王之过,然后便说先王已薨,大王子以及高昌国人并无过错,还请唐军退军,如此,或可保高昌基业”。张宛臣单膝跪地谏言道。
鞠智盛一听便是气急,“你,张宛臣你大胆,竟敢诽议先王,唐军杀我国民,你竟想着投降”。
张宛臣眉头微皱,“若非先王轻信草原蛮夷,哪里来的兵祸,而且请唐军退兵又不是投降,只要承认了先王过错,斯人已逝,今人又无过错,唐军便是出师无名了”。
鞠智盛听了神情暗淡,良久,直到城外侯君集再三喝问,鞠智盛方才整理衣冠,“就按你说的”。
当即率领数百精锐出了关隘,来到峡谷前,相距数百步,鞠智盛手心里全是汗,看到远处的侯君集仅仅带着几名亲兵,鞠智盛心里一狠,甚至都想直接冲过去擒下侯君集,逼迫唐军退军,但是理智告诉他,前面的唐军精骑虎视眈眈,他一有动作便会冲杀过来,而且他也知道,擒下了侯君集这位大总管,还有副总管。
“我乃高昌国大王子鞠智盛,侯君集你无故犯我疆土,害我国民,如今又有什么可说的?”只见鞠智盛高坐马背,手持一杆长枪,一身锁子甲披着麻衣,手上绑着白绢,若不知道其性格,兴许还以为他是一名相当的的年青俊杰,
“你便是鞠智盛?”侯君集定睛看了看,撇嘴一笑,“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他侯君集外号小白猿,长相便是细眼雷公嘴,手臂细长,身材瘦小,在大众审美里其实颇为丑陋,鞠智盛这般出身王室,又身材匀称,相貌堂堂,侯君集一见了便是不爽。
远远听得侯君集的话,鞠智盛正是愠怒,便是听得侯君集喝道:“高昌三郡五县,仅剩柳谷这一道关隘,国都已破,高昌王业已身死,现如今,你还想要负隅顽抗吗?”
鞠智盛听了不由得心中悲戚,但想起张宛臣的话便是提起精神,大声道:“我先王受奸人蛊惑,轻信了突厥蛮贼,以至于开罪天朝,酿成大祸,其实这并非我高昌国本意,皆是突厥蛮贼胁迫,现今先王已薨,斯人已逝,而我等又并无过错,侯大总管得饶人处且饶人,何不就此退兵,他日待我处理完先王后事,定当亲自赴长安向大唐皇帝陛下请罪”。
张宛臣听着关下鞠智盛言语,心底叫好,虽然鞠智盛问题颇多,但还是听得进谏言的,这番话说出来,唐军便师出无名了,毕竟唐军攻打高昌的理由就是鞠文泰无礼,冒犯大唐,如今鞠智盛都承认鞠文泰的过错了,并且说人都已经死了,都已经认错了,就手下留情吧,如此说辞,若唐军还是不退兵,那便是强盗行径了,显然跟大唐礼仪之邦不符。
果不其然,侯君集听了这话眉头紧皱,不由得大怒,“尔等若真心忏悔,便束手请降,我朝圣人看尔等诚心,或可留你一命”,说着呲唥一声拔出腰间宝剑,言语冷冽,“如若不然,踏平柳谷,鸡犬不留”。
鞠智盛见状又惊又怒,胯下坐骑也是不安的刨着蹄子,“欺人太甚,投降绝无可能”,扔下一句话,鞠智盛打马便是向城门奔去,关隘上的张宛臣见状忙是率军开城迎接。
侯君集也不追击,脸色阴沉,盯着眼前的壕沟关隘,“填平壕沟,架上拋车,砸也要将其砸平”。柳谷毕竟地势显要,若是强攻,伤亡定是不小的。
将令一下,数万唐军顿时忙活起来,柳谷树林葱茏,树木甚多,唐军砍伐树木,仅仅一天时间,就将柳谷壕沟填出了数条通道,而大军西征之时,李世民命令山东匠人上千人随军,如今便是起到了作用,这些匠人会制作拋车、推车等攻城器械,只要器械制作出来,便是耗也能把柳谷打下来,毕竟柳谷此时孤立无援。
唐军热火朝天的在柳谷前,当着高昌军的面,造出来了一辆辆的拋车和推车,在侯君集发出攻击命令之后,万军齐动。
厚重的推车撞击着柳谷用黄土堆砌的城墙,直将城墙撞出一个个的缺口,数十台拋车不停歇的向城内抛投着石头,将城墙砸的坑坑洼洼的,城头之上,高昌士卒狼狈不堪的躲避着抛来的石头,张宛臣命人撑死厚厚的牛皮毛毯来遮挡也是毫无作用,那石头抛来的重量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抵挡的。
“唐军尚未攻城,仅用这些攻城器械就将我们逼到如此地步,若是唐军大举攻城,该当如何是好?”鞠智盛面色惨败,躲在城墙之下微微颤抖道。
张宛臣闻言不由得叹道:“大王子心里也明白,单凭柳谷是绝对守不住的,其一,兵力少于唐军,柳谷本就是军事要塞,没有兵员补充。其二物资紧缺,如今高昌仅剩柳谷这一道关隘,唐军便是困也能将我们困死”。
第一千三百五十七章:但求速死
1357.但求速死
城墙被唐军的拋车用石块铺天盖地的砸着,鞠智盛躲在城墙脚下都感觉得到大地的震动,夯土建造的城墙被砸的尘土飞扬,鞠智盛听了张宛臣的话,抹了抹脸上的尘土,不由得万念俱灰,“高昌百余年基业,难道要毁于我父子之手吗?”
张宛臣听的这话,更是心头煎熬,铿然起身,身上甲胄作响,“大王子,末将愿率百余敢死队,携带城中剩余所有火油,趁夜袭击,若能焚烧其推车、拋车,或许能拖延一二”。
“即便成功了,也只能拖延三五日,三五日过后,唐军又能造起拋车”,鞠智盛摇了摇头,脑袋还是颇为清醒的,“若是不成功的话,那你……”。
“末将愿以身殉国,决不辱先父声名”,张宛臣一脸坚毅,完全置生死于度外。
鞠智盛见状不由得胆气陡升,心生豪气,一拳砸在城墙上,“宛臣有殉国之志,我身为高昌大王子,又岂会贪生怕死,坚守柳谷,战至一兵一卒,也不让唐军好过”。
张宛臣看着豪气干云的鞠智盛,不由得眼前一亮,跟随如此主公,也不枉他付出这腔热血了,但怕就怕事到临头,这位爷又怂了。
翌日,唐军又投入了一批新建造的拋车,密密麻麻一两百架拋车,将一块块石块狠狠的砸在城墙上,黄土夯成的城墙上被砸得坑坑洼洼的,当晚,随着轰隆一声响,一大片城墙哄然倒塌,张宛臣惊怒交加,忙是率领士卒抵住缺口,同时命人抢修,可是侯君集怎会放过这良机,当即全军压上,黑压压的唐军迈过填得平整的壕沟直向那缺口扑去。
柳谷高昌军满打满算不过万人,而唐军十数万,数丈宽的缺口顶多容纳下千人,两方在城墙缺口展开了激烈的攻夺战。
高昌士卒终究是不如唐军精锐,不多时,便被唐军占领了城墙缺口,看着源源不断涌进来的唐军,一身血迹的张宛臣心如死灰,打马回到了城主府。
看着瑟瑟发抖的鞠智盛,张宛臣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算是看出来了,随着城墙倒塌,豪气干云的大王子全然成了怂包,提着长枪竟是不敢上前,抛弃了为他卖命的士卒,慌忙逃回到城主府,终究是在生死面前暴露了本性。
“大王子,为今之计,若要保命,只有降了”,张宛臣看出了鞠智盛的想法,毕竟那双腿抖得跟筛糠似的,足以看出鞠智盛的想法,“降了唐军,唐皇为了安抚高昌民众,定不会亏待了大王子”。
鞠智盛听得后半句眼前一亮,“可会让我继承高昌王位?”
张宛臣看了看鞠智盛,慢慢摇头,“有吐谷浑先例在前,唐廷定会废除高昌国,设置州县,不过大王子,应该少不了公侯之位”。
说话间,唐军前锋已经打到城主府前,辛獠儿一马当先,手中长枪不停,率领数百精骑直接跃马城主府,一路杀进堂中,看着上首坐着的鞠智盛,以及一旁提枪侍立的张宛臣,辛獠儿兴奋非常,“鞠智盛小儿,浮图城让你跑了,这回看你往何处跑?”
“你是何人?”鞠智盛深吸了一口气,装作淡定问道。
辛獠儿一愣,“我乃唐军大将辛獠儿,小儿你可要顽抗?”说着一甩手中长枪,抖出一串鲜血。
“辛獠儿?”鞠智盛还没说话,张宛臣便是冷笑一声,继而不屑道:“没听过”。
辛獠儿闻言大怒,便要上前杀了他,随着脚步声,侯君集等人进了大堂。
“大帅,这厮负隅顽抗还羞辱我,待我将其一枪戳个透心凉”,辛獠儿龇牙咧嘴道。
“退下”,侯君集眉头一皱喝道,看向上首端坐的任务鞠智盛,没有废话,“降是不降?”
鞠智盛嘴皮一动,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张宛臣,终究是咬牙道:“我若降我,大唐皇帝陛下以何待我?”
“以刀斧对你”,辛獠儿啐了一口骂道:“小儿还想讨价还价”。
侯君集瞥了一眼辛獠儿,吓得辛獠儿不敢再作声,盯着鞠智盛,“最后一次,降是不降?”
看着坐立不安,犹豫不决的鞠智盛,侯君集眼中冷笑,给予其极大的压迫,缓缓举起了手,辛獠儿见状会意,咧嘴一笑,提起长枪,只待侯君集手挥下,便抢先上前结果了鞠智盛。
“倒是好胆”,侯君集嗤笑一声,正要挥手,忽的鞠智盛彻底情绪崩溃,伏地大哭,“且慢,且慢,我投降,我投降”。
唐军众将见状一怔,看着鞠智盛伏地大哭,瑟瑟发抖的模样都是哈哈大笑。
张宛臣闭上了眼睛,侍立不语。
侯君集这才注意到张宛臣,“你是何人?”
“回侯大帅的话,他叫张宛臣,武艺了得,也有谋略”,张宛臣只是闭目不答,但趴在地上的鞠智盛见状忙是爬起来抹了把鼻涕眼泪就给侯君集介绍道,“对了,他的父亲就是高昌已故左卫大将军张雄”。
“张雄”侯君集低声念叨了一次,继而点了点头,“本帅听过,是个人物”。
“这张雄我也知道,其人沉勇有谋,秉性刚正,执掌高昌军权二十多年,纵横西域,鲜有败绩”,左屯卫将军薛孤吴儿点点头赞道。
看到张宛臣还是闭目不语,鞠智盛生怕侯君集等人迁怒,忙是上前拉了拉张宛臣,“宛臣,还不快快见过侯大帅及诸位将军”。
张宛臣睁开眼睛,看着前后表现迥然不同的鞠智盛,惨然一笑,“大王子,请恕末将以后不能效力麾下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鞠智盛一怔,瞪大眼睛失声喝问道,“张宛臣,你欲背叛我吗?”
张宛臣不再看他,反而看向侯君集等人,眼中尽是叹服,“中原遍地豪杰,高昌以三郡之地便欲争锋,何其不智啊”,说罢回身去将案桌上的印玺图册恭谨奉上,“大王子已然投降,大唐天朝礼仪之邦,还望侯大帅绕其一命”。
听得张宛臣的话,侯君集眉头一皱,接过印玺,“张将军这是何意?”
张宛臣心如死灰,看着周边的杀气腾腾的唐军,沉声道:“我父子两代深受高昌恩德,如今国灭,但求速死”。
第一千三百五十八:贤侄来访
1358.贤侄来访
听得张宛臣的话,众人一惊,鞠智盛忙是跑过去拉着张宛臣,“宛臣你不要乱来,你不是说大唐皇帝陛下会给我个公侯之位吗,去了大唐,仍不失荣华富贵啊”。
张宛臣眉头紧锁,似乎是非常不满鞠智盛这话,侯君集倒是没反驳,只是说道:“圣人不拘一格用人才,你便是降将也有出头之日,张将军何不降了?”
同为西域人的薛孤吴儿闻言更是点点头,直劝诫道:“张将军,某一西域胡人,尚能位列朝堂,你乃汉家苗裔,能文能武,何不降了大唐,也好不白白浪费这一身本事啊?”
“高昌王死,大王子也已经投了大唐,张将军此时归附,于名节无碍的,这并非是张将军对不起高昌”,厚道人牛进达也不忍心看着张宛臣身死,也是劝道。
张宛臣却是摇头一笑,“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高昌先王待我父子恩重如山,若无先王,也无高昌张家,诸位将军好意心领了,只盼他日汉家铁军扬威西域,重现汉时威风”。说罢看着鞠智盛,“大王子莫要让人看轻了,需知高昌不止有殿中将军几位忠义之士,更有数十万民众在看着你”。
说罢之后,仰天大笑,“先王不智,误信蛮贼,国破家亡,无力回天啊”,说完最后一个字,张宛臣毫不犹豫,拔出腰间短刀便割喉自尽,众人一惊,来不及阻止,便是看到张宛臣哄然倒地,脖颈溢出鲜血,眼看就是抢救不成了。
“倒是个刚烈之人,厚葬之”,侯君集眉头微微一皱,摆了摆手道,他征战多年,宁死不降之人,他早已经见惯了。
张宛臣的死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毕竟两国交战死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侯君集方才坐稳柳谷,便是听得薛仁贵派人来了,侯君集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扔下一句让他等着,便是搂着怀中美妾快活去了。
如果过了两个时辰,侯君集神清气爽的从里屋走出,正觉肚饿要用膳,亲卫上前禀报道:“大帅,薛仁贵派来的人还在门外等候”,侯君集眉头一皱,“让他滚一边呆着去,老子不想见”。
亲卫闻言颇为难堪,欲言又止,侯君集把眼一斜,“怎么?那人给你塞了多少好处,高昌捞的还不够多吗?”
“不敢,小人岂敢”,亲王忙是拜道,“只是那人小人曾随大帅见过,似乎是英国公世子,非是普通兵卒,如此晾着,未免有些不妥”。
侯君集听得一愣,“李绩的儿子?李震那小儿?”眉头一皱,心头暗想,他未曾担任军职,似乎一直在东宫效命,却不知为何到这来了,想到此处,冷哼一声,“便给李茂公个面子,传他进来吧”。
不多时,一名身着褐色圆领长袍的年轻男子悠然走了进来,见面便面上带笑,哈哈拜道:“小侄李震见过侯伯父,此时不在军营中,小侄便以伯父相称了哈”。
侯君集见状心底狐疑,面上也是迅速浮现笑意,“景阳贤侄何故到此啊?到了伯父这怎么不报名字啊,若非亲兵告知,我还不知门口侯着的是贤侄啊”。
“说来伯父可是让我好等啊”李震也是装作嗔怒的笑道,“便是求见圣人也未曾让我等候一个下午的呢”。
侯君集面皮一扯,直是拉着李震一边坐下,“贤侄勿怪哈哈,这军务繁忙,一时冷落了贤侄了,却是伯父的不该”,好一副亲厚长者的慈善模样。
上茶之后,侯君集这才问道:“贤侄到此,何故托辞是那薛仁贵所派来的啊?”
李震摇了摇头,“非是托辞,小侄确实是受薛仁贵所托,来给伯父送信”,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侯君集,一边说着,“小侄在东宫也是清闲的很,听闻高昌战事精彩,便向太子殿下告假前来观摩一二,没想到来了之后,高昌已然是不存在了”,侯君集面无表情接过信封,拆开看罢,也是毫无波澜。
将手中信如弃垃圾一般扔掉,侯君集只是淡淡道:“他薛仁贵擒王破城,如今却是假惺惺的叫我前去坐镇高昌城”。
李震表情不变,装作不知的模样,“原来如此”,说着又是说道:“如今高昌历经战乱,人心惶惶,确实需要伯父这样的大将坐镇,方才安定啊”。
不管李震所言是否发自真心,至少这话就说的侯君集极为舒心,当即便是抓着李震一口一个贤侄的说起了他统兵灭高昌的经过,其实李震早都知道经过,但听得侯君集讲述仍是装作不知的附和,或是惊呼,或是叹服,直将侯君集捧得飘飘然。
天色稍晚,侯君集更是留李震在此间用饭,随着侍女进入传膳,好不奢侈,只见得面前案桌上摆放着十余道菜肴,更有葡萄美酒夜光杯,左右两名美妾服侍。
“如今高昌已定,再无战事,可以适当放松一下”侯君集哈哈一笑,搂着美妾就嘬了一口,看着李震直笑道:“贤侄勿要拘束,这又不是在军营,没人敢说什么”,李震点头笑笑,便是搂着美妾吃酒,低头一瞬间,眼中寒芒一闪,侯君集,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少罪证。
三日后,侯君集带着大军进驻高昌城,薛仁贵领兵在城门处迎接,看着未曾经过战火的高昌城,侯君集眼睛一眯,端坐马背,居高临下的看着薛仁贵。
“薛将军好本事,本帅在前面打生打死,薛将军却是暗度陈仓,夺了高昌兵,逼死了鞠文泰,却是不怕胃口太大撑坏了肚子吗?”侯君集眼中冒火的盯着薛仁贵缓缓说道,身后众将也是有几人不爽的盯着薛仁贵,面露不满。
薛仁贵见状,举起手中宝剑拱手道:“大帅息怒,实在是战机稍纵即逝,若能以最小伤亡拿下高昌,自是最好不过,而且,末将也并未违抗军令”。
侯君集却是没有注意听薛仁贵的话,眼睛死死的盯着薛仁贵手中的宝剑,那剑……似曾相识。
第一千三百五十九章:此去作甚
1359.此去作甚
看着侯君集的眼神凝聚在手中宝剑上,薛仁贵嘴角一扯,站立起来,看着侯君集颇为恭谨的说道:“高昌城新破,城内百废待兴,人心惶惶,还请大帅入城坐镇,安定人心”。
薛仁贵是个聪明人,至少在表面上对侯君集这个西征大帅是极为的恭敬的,侯君集心中恼怒薛仁贵的惺惺作态,但薛仁贵表面功夫做得如此好,却也不好发作,只是闷声进了高昌王宫。
粗略的看了看王宫,侯君集踱步在王宫正殿,看着恭敬跪迎的宫人内侍,侯君集眉头微微一皱,“这些人为何不杀了?”
薛仁贵闻言一怔,“这些宫人只是下人,并无罪证,何故害之?”
“哼,服侍鞠文泰老贼便是罪过”,侯君集冷哼一声,摆摆手下令道:“凡鞠文泰之贴身近侍,全部坑杀”。
众将一惊,便是辛獠儿也是愣了一下,方才拱手应诺。
“大帅,宫人无辜,何必赶尽杀绝啊”,牛进达眉头紧蹙,不忍心的劝道。
“侯大帅滥造杀孽,却是不符问罪之师的道义啊”,薛万彻也在一旁淡淡说道。
连一旁默不作声的李震也是心头不忍,直说道:“侯总管,还请饶恕这些无辜宫人吧,他们也是可怜人”。
侯君集听了薛万彻的话满脸不屑,“何谓杀孽,他们服侍鞠文泰,说不定就进过谗言,诋毁大唐,死有余辜”,说罢又是看向李震,“景阳,两国交战,就没有可怜人,都是敌人,此乃军事,吾自有决断,你不要多说了”,说着一瞪辛獠儿,“还不快去?”。
辛獠儿闻言忙是带队将宫人内侍全部拖了下去,他虽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杀这些宫人内侍,但是他明白一点,那就是现在侯君集想杀人,那就是这些宫人内侍碍着侯大帅的眼了,他辛獠儿保准给办的妥妥的,侯君集的原话是鞠文泰的贴身近侍全部处死,但到了辛獠儿这里,那就没有一一去仔细询问加以分辨了,全部拖下去杀了。
听着凄惨求饶的宫女内侍们,诸将表情不一,薛仁贵则是满脸愤懑,“大帅,那可是数百条人命啊,如此滥杀无辜,高昌民众势必对大唐恨之入骨啊”。
“高昌都灭了,现今哪里还有高昌?”侯君集毫不在意的瞥了一眼薛仁贵,“本帅做事,何时轮到你个中郎将指手画脚了”。
薛仁贵被如此羞辱,着实气得不轻,只得闷闷不语,诸将见侯君集并没有大胜的好心情,即便是心里有心劝阻也是不敢做声,只得替那数百无辜人命默默叹了一口气,碰上个暴戾的主帅,也是命歹,若是李靖李绩等人为帅,绝不可能滥杀的。
“王宫可曾搜刮过?”侯君集慢慢的走在殿中,看着颇为奢华的高昌王宫,心中也是痒痒,直盯着薛仁贵,“若是你敢率部私藏财物,此乃大罪”。
薛仁贵闻言忙是说道:“末将不敢,末将攻破王宫便命人查封各宫各殿以及库房,等候查收,封条皆在,大帅尽管查看”。
侯君集见了眉头一挑,“既如此……侯勇何在?”侯君集的亲卫统领闻言应着,“卑职在”。
“你带人去将鞠文泰老贼的不义之财给搜刮了”,侯君集眼里闪烁着贪婪,“记住,不要损坏了珍宝”。
那亲卫统领侯勇听了这话,精神一震,眼里尽是兴奋,兴然领命。
诸将闻言,也具都是眉头紧皱,牛进达一脸愤懑,“侯大帅,高昌一国之财,多数在王宫,你不等朝廷派人查验就搜刮,未免有些不好吧”。
“本帅先行查收,点验完毕后登记造册献给朝廷不行吗?”
“呵呵,怕只怕侯大帅麾下亲卫手脚不老实”,薛万彻在一旁阴测测的说道,话中所指,再明显不过了,诸将也是看向侯君集。
岂料侯君集毫不在意,“本帅的人就不用薛大将军操心了”,说罢好整以暇的向上首王座走去,直在王座旁边打量着,似乎是在审视着什么,忽的,在众人的注目下,侯君集竟是一屁股坐了下去。
“大帅不可”。
“大帅慎重,不可如此”。
薛万彻更是眼皮子直跳,指着侯君集喝问道:“陈国公,你欲造反不成?”然而心里却是在极速的盘算着,甚至有几分兴奋。
“哈哈,诸位紧张什么,不过区区王位”,侯君集见了诸将如此紧张,竟是仰天哈哈大笑,“本帅灭国擒王,功勋卓著,坐一下这王位又如何?圣人难道会因此责罚本帅吗?”说着起身竟是踩了踩高昌王位,“再者说,以本帅之功,迟早可以列土封王,这西域莽荒之地的王位,本帅还真不稀罕”。
薛仁贵等人虽然早已经知道侯君集为人桀骜狂妄,却不想狂妄至此,竟然敢堂而皇之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坐在王座上,言语中对高昌王位还尽是嫌弃,这是没有一点敬畏啊,居功自傲到如此地步,也算是见识到了。
李震眼里精光烁烁,侯君集啊你这是在作死,当下在心里又在小本本上记了一笔:坐王位、口出狂言踩踏王座。
见得众将纷纷不语,侯君集哈哈大笑,转悠了一圈,忽的一顿,不知道在想什么,眼中竟是颇为兴奋,转身对着众人直说道:“诸位,高昌城破,尚有诸多事宜,诸位就自己忙去吧,若非要事,勿要打搅本帅”。说着竟是不管不顾列队站立的诸将,直奔宫内去了。
“这……”。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大帅,我等如何驻军布防,还请大帅示下啊”,薛孤吴儿愣了一下忙是伸着头喊问道。
“区区高昌小城,不用费心,皆听副总管的便是”。后宫里远远的出来侯君集的声音,似乎颇为高兴。
诸将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都是看向薛万彻,毕竟薛万彻是大军副总管,侯君集不在,一切可听薛万彻的。
薛万彻看着侯君集远去的背影皱着眉头,“诸位猜想侯大帅此去作甚?”
第一千三百六十章:各方动向
1360.各方动向
薛万彻这么一问,诸将也是不解摇头,唯有牛进达一怔,继而大怒,“他敢!”说着就想追进去,却被薛万彻拦住,“冒然进去,小心他治你一个违抗军令之罪”。
“他侯君集莫不是想要淫乱高昌后宫,他不怕死吗?”牛进达睁大眼睛似乎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诸将听了也是惊骇,这……这堪比坐王座一样的出格啊。
“呵,他连王位都敢坐下,还有什么不敢的”,薛万彻冷冷一笑道,心底却是在狂笑,侯君集自寻死路啊。
“薛副总管,我等如何布防驻军,还请示下”,机灵的薛孤吴儿忙是岔开话题问道,他可不想掺和这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一个西域胡将能做到如今官位,除了一腔勇武之外,靠的就是这份机灵。
薛万彻闻言也是进入正题,当即命人铺开高昌城地图,一一分配下去,另外各种安民措施一一命人实施,待得诸将走后,薛万彻便留下心腹将领。
“待侯君集走后,你带人将他侮辱过的后宫妃子秘密接出去宫去,伺机送回大唐藏好,再伪造一个投水自杀的场景加以掩饰,勿要让侯君集察觉出来”。薛万彻附耳低声道,那心腹闻言眼中闪过,自是应着。
唐军大营里,薛仁贵义愤填膺,“这侯君集胆子太大了,踩踏王位,淫乱后宫,任何一条都足以将其治罪,他何敢如此猖獗啊?”
李震摇头笑了笑,拍了拍薛仁贵的肩膀,“仁贵莫气,试想一下,如今大唐军中,独当一面者,如卫国公(李靖),已垂垂老矣,且有腿疾;如我父,需镇守并州,严防东突厥余孽,不可轻动;如江夏王(李道宗)、河间王(李孝恭)几位宗室名将皆居家不我;宿国公(程知节)、鄂国公(尉迟恭)等勇则勇矣,却非三军主帅的上佳人员,朝中老将,仅剩侯君集可堪此任,侯君集虽性格有巨大缺陷,但是颇有谋略,又师从卫国公,他仗着自己资历深厚,又是主帅的不二人选,自然是居功自傲了”。
薛仁贵也是摇摇头叹道:“开国二十余年,老将凋零,竟使侯君集这样的人总领三军”。颇有一种时无英雄,竟使竖子成名的感叹。
李震却是笑道:“老将凋零,岂不是咱们年轻人的机会,仁贵莫要哀叹”,说着附耳低声道:“你放心,侯君集蹦跶不了多久的,这也是殿下派我前来的秘密任务之一”。
薛仁贵心头一震,心中虽是好奇,但李震也说了是秘密任务,当即也不在多问,只是难免震撼,依李震这意思,侯君集这是被太子殿下盯上了,要知道侯君集毕竟位高权重,又是仅存的主帅人员之一,正是人生巅峰,如此人物,若是被太子殿下莫下台了,那可真是历史大事件了。
夜幕降临,偏帐内,烛火摇曳,李震看着眼前朱烈几人,也是大为欣赏,“不错,这次你们的任务完成的非常出色,我会像太子殿下为你们表功的”。
朱烈几人忙是拜谢,又是听得李震掏出一则手令递给朱烈,朱烈一看,却是出城的手令,正是不解,又听得李震慎重的说道:“还有一事需要你们去办,你们今夜子时去王宫东门右手边一百步处,靠宫墙等候,届时宫墙上会吊下来一个人,是个捆绑着的女人,你们接到这个女人之后,连夜持手令从东门出去,我会在东门外安排好一支护卫给你们,务必要护送这个女人安全回到长安城,将其送到护龙山庄,不得有失,记住,此事事关重大,一定要安全送到,还要注意保密”。
朱烈马掌柜几人听了当下里心中一凛,单听李震所言,就知道这个任务绝对不简单,毕竟是从高昌王宫里把人运出去,但他们几人都是训练有素的,绕是心中再怎么好奇,也是不会主动问的,当即便是领命应着,下去收拾东西去了。
待得几人下去,李震从贴身里衣里掏出一个小本本,提前狼毫笔在上面慢慢的写着,一笔一划极为认真,写完之后,吹干小心贴身藏着,看着随风摇曳的幽暗烛火,眼里尽是寒光:我李景阳纵然是蛰伏不出,也是那最锋利的剑,侯君集,该你命歹……
高昌城东,一座精致的别院,里里外外有些数百精锐亲卫守护着,只因为当朝右屯卫大将军、交河道行军副总管薛万彻进驻高昌后下榻这座别院。
子时刚过,薛万彻神清气爽的躺在床榻上,怀中搂着一名香汗淋漓的高昌美女,旁边一名娇美的美妾脸蛋通红的在一旁斟酒侍奉着,手中酒斟满溢出来了还不自觉,她脑海中还回映着方才激战的一幕幕。
“小美人,在想什么呢?酒已满了”,薛万彻浑身轻快,见得美妾斟满了酒溢出来也不生气,直将其一把搂过,捏着红脸蛋笑道。
那女子闻言更是羞得无地自容,薛万均就好这一口,当即便是来了兴致,正欲翻身压上,忽的,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
“大将军,可曾歇息,末将有要事禀报”。
薛万彻一阵恼怒,但也听出来了是他心腹的声音,猛的响起下午让他去做的事,一把推开两名美女,“进来”。
那心腹将领进来也不敢抬头细看,直忙拜道:“事情紧急,方才打搅大将军,大将军命我去宫内那做那件事,晚间我潜入高昌王宫,便寻那女子寻不到,最后打听到那女子投河自杀了”。
薛万彻眉头一挑,疑惑道:“那女子何人?竟如此贞烈?”
心腹将领此时也是说道:“这就是末将疑惑的地方,那女子乃是鞠文泰的侧妃,来自石国,传闻最是放浪不羁,断不是贞烈之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侯君集进入后宫后,便这石国侧妃主动勾引他的,如此情况,她怎可能自杀?”
薛万彻闻言沉默不语,自顾自拎起酒壶灌了一口,“现在只有两种情况,一种便是侯君集害怕有人借此弹劾,索性毁尸灭迹,来个死无对证;另一种情况就是……”。
“与我们的想法一样”,那心腹惊呼道。
第一千三百六十二章:互相弹劾
1362.互相弹劾
看着李世民的身体状况,李破军心底不由得一沉,头晕目眩、抽搐、痉挛、言语不利、步履不稳……再联想起皇祖父李渊去世前的症状,这让他想起了后世有名的两个病名——心脑血管疾病或者高血压,当然,大唐的医师管它叫风疾。
风疾这种病症很大程度上是遗传的,李渊是这样,李渊的父亲李昞是这样,如今,李世民也是这样,这就是家族遗传病,如果李破军没记错的话,历史上的李治也是患有这种疾病,甚至李唐皇室大多数人都有,如后面的唐顺宗、唐文宗、唐宣宗等等。
想到此处,李破军不由得脸色一白,这玩意儿绕是后世医学那般发达,都没办法根治这个病症。
发觉李破军沉默不语,李世民转头看去,却是看见李破军的表情也是阴晴不定,不由得纳闷,“怎么?你也认为朝堂上缺他不可?”
李破军闻言甩甩头,“阿耶说笑了,这世间不管缺了谁太阳都会照常升起的,区区一个侯君集,算得上什么”,说罢有些犹豫,不知道风疾遗传病的事该不该说,李世民见状眉头一皱,“有屁就放”。
“阿耶,当初皇祖父病重之时,我曾去看望,听皇祖父说起过,世族元皇帝病重之时,病症与皇祖父一模一样”,说着李破军的话语变得犹豫,世祖元皇帝便是李渊的父亲、李世民的祖父李昞,李渊建国后追谥元皇帝、庙号世祖。
李世民听了一愣,这话题的转换有些意外,当即不解道:“人老多病,病症多是一样,这有何奇怪?”
“同样是言语不利、头晕目眩、四肢抽搐、步履不稳……医师称之为风疾”,李破军看着李世民慢慢说道。
李世民闻言脸色一白,“风疾……御医查验,我这便是风疾,三代人皆患风疾……”,李世民立马就猜到了李破军的意思,当即立马盯着李破军,“你可有类似的不适症状?”
李破军失笑,“孩儿目前还年轻,未曾有,阿耶年轻时不也没有吗?”
“正是如此,我这风疾也是近两年来才愈发严重”,李世民闻言点头呢喃着,忽的抬头道:“你的意思是这病会代代相传?”
李破军脸色沉重的点点头,“大概率应是如此”。
久久不语,李世民方才叹道:“有了这九五之位,却又给予不治之症,何其不公啊”。
“阿耶勿要悲观,孩儿查过,这病还是有法子的”,李破军见状安慰道。
“你莫要开玩笑,御医已经言明,风疾之症不可根治,便是孙老神仙也是如此说的”,李世民听了却是不相信,御医本就是天下良医,孙思邈更是神仙般的人物,绕是李破军在医学上有所涉猎,却也不能跟他们所相比的。
“根治自是没办法,可是有办法预防”,李破军认真的说道,“就像母亲的气喘之症一样,只要预防到位,便是无大碍”。说罢扯来一张纸,边说边写道:“饮食清淡,少摄入高盐、高糖、高油脂的食物,多吃新鲜的蔬菜水果,不可熬夜,控酒,保证睡眠,保持锻炼。如此下来,便可一定程度上预防”。
李世民半信半疑的拿起纸来,转身唤道:“敬忠,拿去光禄寺,以后便按照这般标准传膳”,说罢摇头一笑,“享受了这至尊之位,便是要受病症之苦,有得必有失,天意如此,万难强求啊”。
现在的李世民还是颇为看得清的,按照历史发展,再过几年,就该是宠信道士,服食丹药了。
摇头撇过这些杂念,李破军问道:“不知阿耶打算如何处置侯君集?”
提起这个,李世民又是来气,冷哼一声,“交由三司处置,纵容不得”,说罢看向李破军,“这骄兵悍将,若不处置,绕是你有些战功,将来也是压不住”。
李破军心里一咯噔,摇头笑道:“阿耶倒是想的长远”。
“长远吗?”李世民似笑非笑的说道,“如今李靖老矣,李绩坐镇并州,宗室诸王闭门不出,朝中堪当重任的一方主帅不多了”,说着回身拿起案桌上的一份战报,“此番你那神策军出来的几个将领颇为耀眼,你打算如何安排他们?”
李破军闻言忙是拜道:“陟罚臧否,皆有阿耶旨意,孩儿哪敢安排”。
“又没别人,别在这装模装样了”,李世民摆了摆手,“跟我你还耍心思,你还嫩了点,这位子迟早是你的,总不可能到时候给你留一堆老掉牙的文武大臣听用吧,我也调查过,薛仁贵,苏定方,张文瓘,刘仁轨等人都是好苗子”,说着饮了杯茶,吧唧嘴道:“你眼光不错”。
正说话,忽的门口来报,“交河道行军大总管侯君集上奏”。“交河道行军副总管薛万均上奏”。
李世民二人一愣,“这两人怎么凑一块了”。
说话间,两份奏疏就摆在了案头。
李世民使了使眼色,“你挑一份?”
李破军也不犹豫,拿起薛万均的那一份就拆开了,李世民拿起了另一份。
两人看罢,面无表情,“你先说”,李世民收起奏疏,看着李破军。
“侯君集死定了”,李破军只有一句话,让李世民很是好奇,但忍住没问,将手中的奏疏扔给李破军,“你看看这个”。
看罢这封侯君集的奏疏,李破军嗤笑一声,“都是弹劾的,相比之下,侯君集必死无疑”。
“说说看?”
“侯君集居然弹劾薛万均与高昌女子私通?岂不是笑话,阿耶您也是带过兵打过仗的,灭国大功,薛万均贵为行军副总管,寻个高昌女子寻欢作乐而已,难不成因此降罪于功臣?而且侯君集一没人证,二没物证,说白了薛万均河东世家出身,有权有势,还怕买了一个亡国女子的心?怕是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自荐枕席”。李破军将手中奏疏往案桌上一扔,对于侯君集这种小伎俩着实有些看不上,他莫不是以为凭借这种小事能够扳倒薛万均吗?
李世民闻言脸色一肃,“可强抢民女毕竟是违反了军纪法度”。
“还是我刚才说的,若是薛万均买了那女子的心,那女子心甘情愿的给薛家为奴为妾呢,到时候双方对质,你情我愿的事情又怎么问罪呢?”李破军毫不客气的说道。
“而且,若真到了那个时候,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让薛万均堂堂一个朝廷大臣去跟一名亡国女子对质区区风流韵事,即便事情属实,又能把薛万均怎么样了,总不可能下狱问斩吧,还伤了功臣的心,相反,如果事情真是你情我愿的,那也会让朝廷失了体面,产生不好影响啊,说白了,这事本来就上不了台面,阿耶若是气恼,大可私底下去信警告,警醒一下薛万均还会让他感恩戴德”。
第一千三百六十一章:侯君集的胆子有多大
1361.侯君集的胆子有多大
高昌王宫,一座偏殿内,侯君集正是怒火冲天,在西域千金难求、价值不菲的上好瓷器被他摔烂了一地,面前案桌也被踹翻,上面的美酒洒落一地,浸湿了地上的精美毛毯,下面几位将领吓得瑟瑟发抖,以头抢地。
“废物,废物”。侯君集大吼着,“那么大一个活人,难不成插上翅膀飞走了不成,快去找,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的话你们也别回来了”。
下面的将领忙是应着,辛獠儿在一旁也是一脸茫然,犹豫了一下,正被侯君集看见,“辛獠儿,你有屁就放”。
辛獠儿一个激灵,忙是狐疑着说道:“大帅,就如你所说,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啊,我怀疑是有人从中作梗”。
侯君集一听此话愣了,“从中作梗?一个女子罢了,作什么梗?”
辛獠儿一听也是瘪瘪嘴,一个女子而已,那是普通的女子吗,只得低声说道:“大帅,那可是高昌王的女人”。
听的这话,侯君集方才是醒悟了,也是有些惊疑,继而混不吝的一挥手,“区区一中西域女人,能奈我何,睡便睡了,圣人还能因此惩戒我不成?”说罢便是一挥手,“你也下去,一起找,找到了老子亲手宰了她”。
辛獠儿忙是应着下去,只是心底也是冰凉凉的,他本是朔方一胡将,可是归化多年,也是知道这其中利害,就侯君集这几天干的事,纵兵劫掠、屠戮宫人、踩踏王座、淫乱王宫……这一件件的事儿,如果皇帝和那帮子文官真较真起来,怕是吃不了兜着走,当下里,心思也是急转,辛獠儿能在关键时刻背弃梁师都投唐,就可以看的出来他的心思远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晚间,薛万彻正在跟亲信饮宴,门卫来报,辛獠儿求见。
薛万彻眉头一挑,“辛獠儿,这厮来作甚?”
亲信将领听了冷哼一声,擦了擦嘴角酒水,半是愤怒半是羡慕,愤愤说道:“这厮嘴角跟着侯大帅可没少捞油水”。
薛万彻看了他一眼,眼神莫名,挥挥手让门卫带辛獠儿进来。
“末将拜见薛大将军,见过诸位将军”,辛獠儿一进门就是团团一礼,搞得众人皆是一愣,不过他好歹是个四品中郎将,众人也是还礼。
“辛将军,你此时不在侯大帅麾下听令,来我这穷家陋室的有何贵干啊?”薛万彻也是毫不客气,出身河东世家的薛万彻却是也不用给边关胡将多少面子,说着一到壶中美酒,笑道:“我这可没有侯大帅那里的美酒佳人啊”。
辛獠儿心底啐骂,面上却是堆起笑容来,“薛大将军说笑了,您贵为行军副总管,末将自然也是在您麾下听用的,末将此来,是为献上本次进驻高昌本部人马缴获明细,还请薛大将军过目”,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册子。
薛万彻及其亲信听了都是一愣,缴获明细?辛獠儿这是何意,尽管不解,薛万彻还是拿起来看了一眼,只看一眼,便是大怒,眼睛瞪着直逼辛獠儿,“你方才是说这是你部人马所缴获的?”
辛獠儿自是明白薛万彻为何发怒,并不言语,只是点头。
“大将军,可是有什么猫腻?”左右见此忙是问道。
薛万彻似笑非笑,“猫腻?猫腻大着呢?”说着看向辛獠儿,“辛将军请入座,你可明白你这折子给我的后果是什么?”
辛獠儿入座,一口饮尽杯中酒,“末将自是知晓,只是末将更加惜命,就怕有命拿钱没命花钱”。
薛万彻闻言哈哈大笑,“好,辛将军果然是明白人,那侯君集猖狂到如此地步,活该他命歹”说着看向一众不解的心腹,“我昨日才看见侯君集上奏朝廷的军报,上面所写的缴获仅是辛将军本部人马所缴获的一半不到”。
众将一听,皆是哗然。
“这侯大帅也太大胆了吧”。
“辛将军所部仅四千余人的缴获便是整个西征军缴获的两倍?这……侯大帅未免也太过大胆了吧”。
听着众将的议论,辛獠儿又笑了,“他连高昌王的女人都睡了,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侯君集淫luan高昌王宫这件事还只是有少部分人猜测到了,并没有明摆着说出来,此时经由辛獠儿一说,又是哗然。
薛万彻手往下压了压,“此事我自有主张,尔等勿需再言”,说罢便是笑容满面,举杯向辛獠儿说道:“辛将军此次攻城拔寨,缴获丰厚,来日封侯拜将指日可待啊,来,满饮此杯”。
长安城,李破军看着手中的信件,二话不说,拔腿就向甘露殿走去。
甘露殿中,李世民背着手,看着面前的地图,昔日挺拔的身姿也有些佝偻了,听得脚步声,头也不回的说道:“步履轻快,似是去除心头积郁,我猜必有好事啊”。
李破军闻言一愣,有些纠结,一时间摸不准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世民转身见状,眉头一挑,“怎么?我猜错了?”
“阿耶你还是自己看吧”李破军将手中信件递过去,“注意一下,别发火”。
李世民听了打开信件的手一停,打量了一下信,摩挲了一下,“这纸耐磨有韧性,我没猜错的话是西域的桑皮纸”,说着眉头微皱挑,“可是西域战局有变?”
李破军怔住了,这都行,只得说道:“西域战事已定,跟战事无关,阿耶你还是自己看吧”。
李破军说罢便是慢慢退后,还没退到门口,便一声怒吼,“好胆,纵兵劫掠、屠杀宫人、踩踏王座、淫luan后宫……他怎么敢啊他,莫非欺朕不敢杀他吗?”继而便是砰的一声,李世民一脚将案桌踹翻。
这下子走不成了,李破军忙是上前扶起案桌,又倒了一杯水,温声道:“阿耶息怒,此人的桀骜狂悖,您又不是不知道,何必为此人生气伤身呢。”
“往日他贪财好色,欺压百姓,排挤同僚,我看他一身战功,且未与他计较,他却是以为这朝堂上缺他不可了”李世民还是气喘吁吁的,没说几句便是手扶额头,手脚颤抖,说话都不利索了。
第一千三百六十三章:封赏风波
1363.封赏风波
听了李破军的话,李世民默默点头,拿过了薛万均的那封奏疏,李破军见状忙是将案桌挪远,果不其然,看罢之后,李世民手都在哆嗦。
“七成!贪墨七成的缴获,他侯君集好大的胃口啊”,李世民咬牙切齿的说道,“传几位相公速来政事堂”,说罢李世民砰的起身。
“阿耶且慢,侯君集此时率领西征大军,正在回师路上,此时问罪,未免不妥。其一,侯君集身居大功,冒然处置,恐伤了有功将士的心。其二,掌兵数万,一旦侯君集有二心,恐再起兵祸”,李破军忙是拦住李世民说道。
李世民平复了一下心情,踱步沉思,“你放心,我自有安排”说着回身看向李破军,“你那暗影既然能够列出侯君集罪证,想必也定有证据吧”。
李破军一听就笑了,“还是阿耶了解我,人证物证,你想要什么证据都有”。
“保管好,交给王敬忠,王敬忠你收好此信,全部移交给大理寺”,将薛万均弹劾侯君集的那封信递给王敬忠,李世民又是转头对李破军叮嘱,“此事你和神策军所属,再不要插手”。
李破军一听便是明白,当即应允着,并且打算回去抹除掉太子系在其中的痕迹。李世民这也是在保护他,毕竟此事干系不小,堂堂一国储君,监视领兵主帅,说出去不成体统。
数日后,侯君集率领西征大军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到了长安城,长安城外,李破军身着太子冕服,率领文武众臣,出城三里相迎。
看着掀起一路烟尘,气势高昂的大唐西征军,李破军也是明白,为什么血肉之躯在如此落后的补给下还能够横跨数千里,长途跋涉,经过沙漠、戈壁、沙碛等恶劣地形,因为意志,这支大唐军队已经拥有当世顶尖的战斗意志。
远远看到李破军昂立在前,背手等候,侯君集眉头一挑,打马飞奔而来,就在离李破军三丈之时还未曾驻马,李破军眉头微皱,旁边的护卫却是齐齐出手,拔刀护在身前,怒视着侯君集,侯君集见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凶光,却又是很快的掩饰下来了,只是放满了马速但却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李破军拨开身前的护卫,向前走去,目视着侯君集,用手挥了挥面前的烟尘,“侯大帅是要孤仰视着你说话吗?”
侯君集咬了咬牙,翻身下马,哈哈笑道:“太子殿下说笑了,多谢太子殿下出城相迎”,说罢正欲抬腿领先一步,李破军却是都没理他,直接向其身后的军阵走去。
“此番西征高昌,跋涉数千里,灭国擒王,将士们辛苦啦,圣人已备好了赏赐,准备好加官进爵,衣锦还乡吧”,李破军面向将士高声喊道,继而举手高呼,“大唐万年,圣人万年”。
前方的将士见状一齐高呼,“大唐万年,圣人万年”,尤其是薛仁贵所领的神策军所部,格外的卖力。
侯君集见状眼底闪过一丝阴霾,毫无疑问,李破军抢了他侯君集的威风,作为领军主帅,此时享受着万众高呼的应该是他侯大帅的,而不是端坐京城的东宫太子。
李破军回身,路过侯君集身边的时候,也是笑道:“侯大帅请吧,圣人还在甘露殿等候着呢”,说罢抬腿就走,竟是丝毫没有给这位军中名将一点面子,一众文武看着也是惊奇,只少数人看着侯君集的目光带着一起怜悯,死到临头,尚不自知,说的就是这种人。
唐军大胜,班师回朝的消息传来,长安城,这座现如今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沸腾了,这回李破军倒是没有剥夺他的荣耀,侯君集坐在高头大马上,率领部众耀武扬威的走在朱雀大街上,享受着左右人山人海的高呼,看着朱雀大街尽头的皇城,这一刻,侯君集甚至觉得,他是这座城市的王。
一通封赏下来,果不出众人所望,灭国擒王如此大功,封赏也定不会吝啬,但是却有一点却让诸多文武很是不解。
行军副总管薛万均爵封潞国公,阿史那社尔爵封毕国公,就连中郎将薛仁贵和辛獠儿也爵封了郡公,唯独主帅侯君集却是没有任何封赏。
朝堂上气氛颇为微妙,李世民面无表情,而诸多文武也是一头雾水,许多人偷偷的打量着侯君集,只见侯君集脸色阴郁,握紧了拳头,他再怎么桀骜狷狂,那也是性格问题,脑子还是没坏的,眼瞎这种情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侯君集似乎不妙了。
“陈国公,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最终,还是李世民打破了这个沉默,看着侯君集沉声问道,他想要看看,侯君集到底有没有意识到罪过。
谁知侯君集听了李世民的问话,竟是猛的抬头,“回陛下,臣不服,臣领军远征千里,灭国擒王,如何没有封赏?”
李世民闻言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的功劳自是不会忘记的,只是你还还没有认清你的罪过吗?”
“臣何错之有?”侯君集心里一突,但仍然是硬着脖子问道,气氛一度凝固。
砰的一声,李世民一巴掌拍在龙案上。
“好一个何错之有”,李世民大怒,“王敬忠,给他念念,看看他侯大帅,到底何错之有”。
王敬忠面无表情的掏出怀中的折子,缓缓念出,每念出一项罪过,堂中诸臣便是冷吸一口气,惊恐的看着侯君集,如此胆大,真的是少之又少啊。
侯君集也是脸色煞白,没想到李世民掌握的这么清楚,踩踏王座、纵兵劫掠这些传出去了正常,只是缴获明细都知道的如此清楚,到底为何,忽的,侯君集猛的抬头看向李破军,李震!李震无缘无故的不可能真的是去西域游玩的。
正当侯君集惊疑间,李世民又是喝问道:“人证物证具在,侯君集,你枉负国恩,可还有话说?”
侯君集惊魂不定,嗫嗫不语,李世民见之更是心烦气躁,御史有司见状当即出列道:“陛下,陈国公位列一品大员,断不可草率定罪,还请陛下移交相关证据,交由司法审查”。
李世民平复了一下缓缓点头,拍案道:“左右,将侯君集下狱羁押,即日起,大理寺、御史台及刑部三司会审”。
侯君集闻言心底一凉,没想到李世民竟然真的是不顾他的功劳,要将其下狱审查,这一刻,他只觉得他在朱雀大街上的耀武扬威像个小丑一般,顿时脸色通红,又气又恼。
这时,中书侍郎岑文本出列道:“陛下且慢,黄石公兵法有言:使智、使勇、使贪、使愚,故智者乐立其功,勇者好行其智,贪者邀趋其利,愚者不计其死,因其至情而用之,此军之微权也。
所以以前的明君用人,必然是用人之长,弃人之短,不会轻易的委屈了功臣大将,汉时陈汤纵横西域时,见财必贪,又有假传圣旨,私吞缴获,汉元帝也是未加追责,如今陈国公之案也可效仿古人,否则难以安抚远征的功臣将士啊”。
此言一出,侯君集眼睛一亮,燃起一丝希望来,当即也是向岑文本投去感激的目光,然而,又有人出声了,给事中张行成冷哼一声,昂首出列,这位大佬可是一块不输于魏征的硬骨头,铁骨铮铮,啥话都敢说的。
只见张行成盯着岑文本朗声道:“若按岑侍郎所言,国家用人,只论其才,不问其德吗?违法乱纪,若不按律惩处,那要法何用?”
煌煌之声,震彻朝堂,尽管只有寥寥两句话,没有岑文本那样的引经据典,但却是振聋发聩,让人无力反驳,岑文本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毕竟,张行成立场中正,秉正直言。
见得无人提自己发声,侯君集心中暗恨,钢牙紧咬,恨不得将张行成咬碎,一回想起往日的浴血奋战,攻城拔寨,顿时不由得委屈万分,“陛下,臣有话说”。
“讲”,李世民看着侯君集的模样,也是不由得心底一软,说到底李世民并非是冷血帝王,建国后,对待功臣那真的是没话说。
只见得侯君集默默不语,只是脱下了衣袍,露出精壮的上身,众人看去,只见得伤痕累累,前胸后背,刀枪剑戟,各种创伤数十处,李破军也是不由得暗自点头,侯君集真是绝处逢生,找到了一个自救的好法子。
“陛下,臣自武德初年,便入秦王府,南征北战,无不奋勇当先,而后征讨吐谷浑,西征高昌,累受数十创,流血以斗计。如今,为那蕞尔小国之事,陛下意欲杀我乎?”
此时的侯君集已经是言语不多,但字字扎心,说着便已经是声泪俱下,朝中诸臣无不动容。
李世民也是眉头一挑,张了张嘴,却又没说话。
这时,右手一位佝偻老者颤颤起身,看着这名老臣,须发皆白,李世民被侯君集勾起的“旧情”更是复发,忙是伸手道:“玄成公不必多礼,坐着说话便好”。
这名老臣正是已经六十三岁高龄的魏征,去年已经因病申请致仕,然而李世民不舍,将其加封太子太师,仍是知门下事,仍是位列宰相,只是寻常时候不必上朝,此次因为西征大胜,又隐约听说侯君集之事,方才抱病上朝的。
“陛下,礼不可废”,对于李世民让他坐着说话,魏征显然是不会接受的,李世民只得让小黄门扶着魏征起身。
“陛下,诸公,老夫只说一句,陈国公位列一品大员,功勋卓著,尚未定罪便发落下狱,朝廷威严何在?”魏征环视朝堂,缓缓说道。
魏征的话说罢,便算是给此事定性了,李世民也是点头道:“陈国公征战劳苦,着归家休养,后期奖惩,着三司酌定”,说罢起身走下堂来,捡起地上的衣袍给侯君集披上。
“朕会亲自审查,不会让你枉受刀笔吏之辱”,李世民盯着侯君集沉声道,说罢转身便走了。
第一千三百六十四章:弓长之主当别都
1364.弓长之主当别都
西征将士回京后,携此大胜,加官进爵的喜悦笼罩着整个京城,然而名噪一时的军中名将侯君集就此罢官了,侯君集以戴罪之身,在家等候着审判,日日夜夜都是饮酒买醉。
正在有关三司忙碌着整理侯君集的罪证材料的时候,侯君集却是没有消停,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这一日,昔日的军中友人张亮来访。
看着醉醺醺的侯君集,张亮也是发自内心的哀叹,意气风发的侯大帅即将等待审判,昔年的秦王府旧将留在京城的也所剩无多。
“张亮?”侯君集睁开朦胧的醉眼,随即嗤笑一声,“自从圈禁在家后,你是唯一一个上门的,怎么?是来看某家笑话的吗”。
张亮闻言不由得气结,将手中一坛好酒往桌上一放,也不客气,自顾自的坐下说道:“某看在昔年同为秦王府车骑将军的情谊上,特来看望你,同时,也是辞行”。
“秦王府车骑将军……”,侯君集呢喃了一声,“狗屁的秦王府,飞鸟尽,良弓藏而已,你看如今的朝堂上秦王府旧人还有几个,李绩那老匹夫躲在并州,名为镇守北疆防备突厥,实为发配,程知节也贬到幽州偏远之地”。
“君集慎言”,张亮一惊,忙是阻止侯君集的胡言乱语。
然而侯君集却是并不害怕一样,嗤笑一声,“你这厮还是一如既往的胆怯,哦对了,你方才说什么?辞行?你欲何往?”
张亮叹了一口气,叹道:“不是我要去哪?而且朝廷有命,即日赴任罗阳都督”。
侯君集一怔,继而坐直了,瞪眼道:“你也被发配了?”
张亮没好气的说道:“什么叫发配?洛阳乃中原繁华之地,都督乃三品大员,何来的发配之说”。
“你好好的工部尚书、太子詹事,何等清贵,何故去地方认知,莫不是被排挤陷害了?”侯君集似乎看什么都觉得有阴谋,瞪着眼睛问道。
“因公务而外放做官,怎么能说是排挤陷害呢?君集你喝多了”张亮不想继续在这个要命问题上继续跟侯君集谈论,忙是岔开话题,然而侯君集似乎是杠上了,饮尽杯中酒,又是喝问道:“这怎么不是排挤陷害,朝中尽是些小人作祟,连那薛仁贵、张文瓘等小儿都位列朝堂了,某家远征西域,平定了一个国家,如此泼天大功,如今还不是戴罪之身,这怎么不是排挤,圣人就是想把我等老人挤出朝堂,好给太子小儿铺路”。
张亮闻言大惊,起身左右看了看,见没外人,方才惊道:“君集慎言,莫要胡言乱语了”。
“莫要害怕,这府中又无他人”说着侯君集眼中凶光一闪,看着张亮心悸,只见得侯君集俯身过来,轻声道:“你将去洛阳,那里是有龙气之地,物华天宝,你……你可有雄心?”
“什么?什么雄心?”张亮一愣一愣。
“这天下,杨家坐得,李家坐得,你张家为何坐不得?”侯君集眯着眼睛轻声道。
话语虽轻,然而对于张亮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慌忙起身,将桌上酒杯都带倒了。
“你……你怎可出自大逆不道之言”张亮擦了擦汗,看了看左右,幸好无人,忙是说道:“君集你醉了,后日某家便启程去洛阳,后会有期”。说罢慌忙告辞离去,只留侯君集在其身后摇头晃脑的愤愤道:“满朝皆是幸进小人,我等大丈夫、大功劳者,如何自处啊”。
张亮回到家后,那叫一个辗转反侧,心里一突突的。本来他外放洛阳,心里就是惊疑不定的,经过侯君集一番后,更是惊疑,难道圣人真的是要给太子铺路?这才将老臣外放,心里杂乱,便是连枕边美人都无暇顾及。
却说这张亮的枕边美人李氏也不是个寻常人物,本来是张亮养的外宅,见不得光的,然而李氏为人生性放荡,颇有手段,愣是把张亮给迷的五迷三道的,竟是把原配结发妻子给休了,迎娶了李氏。
见张亮心事重重,李氏也不由得好奇,“我听说洛阳繁华,不亚于长安,又不是龙潭虎穴,你何至于这样辗转难眠?”
“不是这个原因,为父忧虑的另有其事”,张亮摇摇头随口答道。
李氏却是个蛮横的人,见此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张亮对其又是宠爱,又是惧怕,只得小声将侯君集说的话说了出来。
李氏闻言也是一惊,眼中精光闪闪,竟是一把抓着张亮,“那陈国公当真说你有天子的命?”。
张亮忙是捂住李氏的嘴道:“莫要开玩笑了,这可是掉脑袋的话”。
“什么开玩笑”,李氏却是一把推开张亮,“去年冬天,百花凋零,唯独你张家祖坟上有花开,这便是你张家的天命啊,而且前几日,慎几卜了一卦,说咱家的运道要应在东边,那洛阳可不就是在东边”。
张亮闻言更是心里慌慌的,这慎几全名张慎几,是张亮的干儿子,张慎几还有一个更神奇的身份,就是李氏的情夫,张慎几本来是一个游方的道士,面容俊俏,懂一些算卦易经之类的,李氏更是痴迷于巫蛊这些旁门左道,就跟张慎几勾搭上了,张亮也是个奇葩,发现后竟然没有生气,也没有惩治张慎几,反而将其受为义子,也算是万中无一的奇葩了。
本身张亮对于巫蛊算卦这些神神道道的深信不疑,去年冬天祖坟开花也是实实在在发生的,此时听了李氏所言,心里更是惊疑不定,当下里没有说话,只是闭目睡去,然而李氏却是精神奕奕,眼泛灵光。
对于侯君集的下场,李破军本来并不再关心的,毕竟无冤无仇,侯君集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自我膨胀,桀骜过头了,然而张文瓘的到来,却是让李破军警觉了。
“你是说张亮前日去探望了侯君集,昨日,张亮的义子又去了?”破军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张文瓘把暗影的这条消息着重拎出来的意义是什么,看起来是毫不相干啊。
张文瓘见状又是说道:“张亮那义子名为张慎几,乃是京城有名的方士,另外他还是张亮妻子李氏的面首”。
“方士?面首?”李破军愣了一下,继而惊呼,“你说什么?那张慎几是张亮之妻李氏的面首,又是张亮的义子?”
张文瓘很无语的点了点头,“这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只是羞于启齿”。
李破军也不由得感叹,这个张亮真是会玩啊。
看见李破军似乎没有领悟到重点,张文瓘咳嗽一声,又是说道:“那张慎几最擅长巫蛊之道,张亮去探望侯君集可以说是昔日同僚之谊,张慎几不过一游方方士,仗着张亮才有几分名声,何以去见侯君集呢?”
巫蛊之道……李破军坐直了,似乎那张亮在原来轨迹上就是深信巫蛊之道,然后私养义子五百人,心有二心,方才被处死的吧,此时又与侯君集联系上了,偏偏二人的下场一样,李破军不由得将二人联系在一起,当即道:“吩咐暗影,务必将二人给盯紧了”。
灞桥之上,杨柳依依,张亮回望京城,心中也是并不安定,此去洛阳,本来就是心里慌慌的,偏偏耳边又回荡着侯君集和李氏的话,那日从侯君集府上出来的时候,本来打定主意次日就向李世民告发侯君集大逆不道的话的,但不知后来又鬼迷心窍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张亮正在犹豫,要不要回身进宫,去向李世民告发侯君集,见得张亮迟疑不动,李氏似乎明白了什么,当即向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
这旁边的人却并不是张慎几,而是张亮另外一个义子,名为公孙节,同样也是方士,擅长谶纬,当即装模装样的从怀中取出一叠帛布,走上前去递给张亮,“父亲,这是昨夜孩儿夜观天象,推衍出来的谶书”,张亮见此正要打开,公孙节又道:“此乃天机,父亲切勿外漏”。
张亮惊疑不定的打开一看,顿时愣住了,只见上面写着七个字,“弓长之主当别都”。
绕是张亮读书不多,但这七个字也是非常好懂的,弓长不就是张吗,别都……此去洛阳,洛阳不就是夏商周汉魏晋隋等国都吗。当下里便是手足无措,惊慌不定,公孙节见状忙是说道:“父亲大人还是尽快启程,莫要误了良辰才是”,张亮正是不知所措的,闻言忙不迭点头,奔着洛阳而去了,也可以说,这一去,便是决定了下场,方才若是掉头进宫,便又是另一番场景了。
张文瓘走后,李破军思来想去,越来越觉得张亮跟侯君集勾搭在一起的可能性非得大,当即正欲去甘露殿,跟李世民提一下此事,反正到了这个时候,他们父子之间也没有什么龃龉了,正欲出门,忽的,门口跌跌撞撞跑来了一人。
见着李破军便是喊道,“殿下留步,留步”,来人气喘吁吁的,看样子应该是颇为急切,李破军倒也是认得,毕竟这人算是他的臣属,来人正是东宫千牛贺兰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