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一章:郑二爷
1051.郑二爷
就在郑通焦躁不安的时候,驿馆之中,也有人蠢蠢欲动。
义成一直没有放弃逃脱的念头,既然是如今已经快到了京畿地区,她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锲而不舍这个毅力吧,这一日,他发现隔壁院里的李破军等人搬走了,就像是遗忘了他们一行五人一样,也没打个招呼,而且那个隔三差五就来巡视他们的白袍小将也快两天没见过人影,这让一直等待机会的义成兴奋莫名。
再将身上最后一支玉簪给了一名打扫房间的使女后,她得到了她想要的消息,太子殿下搬去了薛府,而且好像是因为郑县尉害了薛员外,而薛员外又是两位薛校尉的父亲和叔父……驿馆使女天天出入,眼看耳听,自是消息灵通的,具体事情竟是被她打探得八九不离十。
而敏锐的义成听得这消息,第一时间就知道那郑家燕遭难了。
义成见多了人心,李破军的秉性也被她揣摩得一清二楚,那就是从来不会吃亏,眼里揉不得沙子,就连頡利堂堂一个草原之主,他都是随意喝骂,义成相信,这么一个郑家,李破军是断然不会绕过的。
而且郑家是龙门地头蛇……这个消息让义成很是兴奋,李破军要对付郑家,那现在她若是给郑家一条活路呢,搞不好会有意外收获的,义成眼睛闪亮,想到此处,当即手书一封信,让使女交给郑县尉,使女自是机灵的,若是告诉这些人一些街头都知道的消息,那也无关大事,但若是给人家递信,那一旦被查出定是不会轻饶的,也是不肯。
但一个小县的驿馆的婢女,哪是老谋深算的义成的对手,三两句话,使女便是乖乖服从了,将信揣进了小衣里面,颤颤巍巍的经过了守卫的盘查就是出去了。
而郑通,也是不多时就收到了这封从大门缝里塞进的信,待看完信后,郑通在寒峭的初春里竟是大汗淋漓,明显就是又惊又骇,不知所措,想了想连忙就是揣上信去了后院找老爷子去了。
老爷子活了六七十年,从父辈手里接过郑家,将郑家经营成龙门第一大户,自是老狐狸一般的人物,看罢信后,当即就是大怒,直拍案大骂,骂的却是义成,歹妇人……之类的话不绝于耳,能令隐退的郑老爷子暴怒,这信里自是不凡的。
原来这信里义成竟是让郑家归附突厥,协助頡利可汗逃脱,甚至趁李破军入住薛家,防守松懈之时去刺杀李破军,而郑家得到的就是跟之前范安得到的一样,封地称王,这四个字诱惑很大,至少郑通现在心里被这四个字填满了。
一看自家儿子那个模样,郑老爷子那还不知晓这个棒槌儿子心里想的是什么,直喝问道:“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郑通一个激灵,想了想直说道:“父亲,现在薛家得了太子殿下信赖,而且太子也插手了,自是不会放过我郑家的,中午儿得到禀报,郑家名下共计五处产业都被丁同甫那厮带人查了,父亲也知道,那些产业经不得查的,一旦明日整理出来证据,郑家万劫不复啊”。说到这儿郑通停顿了下来,眼神烁烁的看着老爷子。
“然后呢……”,郑老爷子面无表情,没有发怒。
郑通咽了口唾沫,直期期艾艾说道:“与其坐着等死,不如……不如搏一搏,頡利可汗乃是突厥可汗,草原仍有数十万大军在与大军对抗,看那刘武周,梁师都,本为匪徒,依附突厥,却是称王称霸,儿不弱与他们,未尝不可……”。
话还没说完,便是砰的一声闷响,郑通额头鲜血直流,郑老爷子实在听不下去了抓起案桌上的砚台就像郑通砸去,气的嘴角直哆嗦。
“孽子,孽子啊,你这副德行竟也想着称王称霸,如今天下四定,哪来机会让你称王称霸,你只看的刘梁等人风光无限,却没看到他们的下场啊,哪一个得了好死。我等宗族在中原,只有中原才是我们的根呐,你这孽子,是要陷我龙门郑家,绛州本族,甚至荥阳宗族于万劫不复之地啊”。郑老爷子指着郑通气的颤颤发抖喝骂道。
这时,书房后面急忙转出一个中年人,年岁比郑通差不多,但却是文弱多了,衣着朴素没有郑通那么豪奢,书生气更重,更像郑老爷子,不像郑通那么魁梧,直埋怨道:“大哥又说浑话,你看把父亲气成什么样了”。说着去扶着郑老爷子,捋着胸膛,直宽慰道:“父亲别生气,大哥也只是一时浑话,父亲莫要气坏了身子”。
老爷子咕噜喝了一杯茶,这才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捂着额头默然不语的郑通,“你若要有适儿一半的头脑,我也不用如此操心”。
郑通听得这话嘴巴一抿,有些不甘,而老爷子身边的那文弱中年人听闻这话眉头微微一挑,但嘴上仍是安慰老爷子说道:“父亲千万别这么说,大哥勇武,绝非孩儿可比的”。
听得这话,老爷子更怒了,拍着案桌怒骂道:“勇武,现今太平时节要勇武何用,要脑子,不是要他这样的莽夫。竟想着归附突厥,他还有脑子吗,此番交战不过一两月,頡利就被擒了,突厥怎能敌朝廷兵锋,那歹妇人几句言语就将你这糊涂蛋说得晕头转向,就你还想去裂土封王,保准被吃得连渣子都不剩”。
郑通闻言亦是面色阴晴不定,他还是很看重老爷子的话的,还想说什么,但是老爷子却是起身背手踱步,想了想已经拍板道:“此番入了太子的眼,英儿又被擒,看样子不出血是难逃此劫了。你速去找丁同甫,与他说明,我郑家愿意全数奉还薛家产业…并且…”。
说到此处,老爷子一顿,咬了咬牙似乎在下着什么决心,直跺脚道:“并且除了郑家质铺保留之外,其他包括酒楼渡口等所有产业全部送给薛家,另外……另外附上汾河湾胡家赠送的五百亩良田,金万贯。只求郑家无恙”。
说出这些郑老爷子也是极为牙疼,老脸纠做一团,看的出来,他说这些话是下了何等的决心。
郑老爷子说出这番话之后,郑通郑适二人都是大惊失色,郑适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但是眼中流露出的神色很明显就是不甘。
而郑通更是跳脚,直说道:“父亲不可啊,这些产业还有良田都送出去了,那郑家可就要败落了,连日常支出都没有了啊”。
自从郑老爷子隐退之后,郑通接管家主之位,这些产业可都是他苦心经营的,特别是渡口生意,还有汾河湾的那五百亩良田,可是他将自己女儿嫁给胡家换来的聘礼啊,每一个产业都是来之不易啊,郑通怎么舍得让出手呢。
郑通跳脚,老爷子更要跳脚,唾沫星子飞溅,“产业没了可以再挣,但若是人没了,一切都没了,太子秉性从来都不是软弱可欺的,若不如此主动表态,待得明日军士破门而入,郑家将不复存在”。说罢郑老爷子又是喝道:“而且英儿还在他们手上,不如此英儿危矣,英儿乃我郑家长孙,不可有失”。
郑英不同于郑通,郑通只爱习武和赚钱,但是郑英习武之余学业也尚可,这让老爷子很是疼爱,希望着有朝一日,龙门郑家能走出个文官来,到时候能入荥阳宗族的眼那就是龙门郑家发达的时候了。
老头这话说出口,郑适就是不爱了,看着老爷子佝偻的背影,眼中竟是闪烁着几丝恨意,英儿,英儿,眼中只有英儿,我也生下来两个儿子,却是不曾见过你这般疼爱,想到此处,郑适眼中更是充满了不愉。
一撇眼,看见案桌上那封义成写给郑通的书信,眼中闪过异样的神色,一种恶意由心头滋生,并且止不住的膨胀……
“还不速去,太子只停留三天,明日便是最后一天,晚了郑家就完了”。郑老爷子见得郑通发愣又是吼道。
郑通面色尽是颓废,绕是他费尽心思,勾搭着胡家把薛雄坑了,谋夺了薛家偌大家产,但是太子一来,一切都成云烟,还要搭上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郑通心里大恨,但也是无可奈何,他知道,老爷子一辈子强势又明智,他是比不上的,每次郑家一有大事,定夺者必是老爷子,这件事听老爷子的没错了。
深深一叹,郑通应着转身出去了,仿佛老了许多岁。
“父亲,莫要气坏了身子,大哥的本事您就放心好了,定是无恙的”。郑适见得郑通走了,又是上前扶着老头坐下宽慰道。
郑老爷子坐下平复了一会儿,喝了口茶,眼睛一凝,看向郑适,直肃然道:“别以为我老糊涂了不知道你心中在看你大哥的笑话,郑家若要进取,还是得你大哥,他有冲劲,你没有”。
说罢郑老爷子起身拍拍屁股走了,临了还留下一句,“负责好学堂之事,其他的不用你操心了”。
昏暗的书房里,独留郑适一人,只见得郑适脸色满是狰狞,咬牙切齿,心底怒火冲天,恨意滔天:学堂,又是特么学堂,我郑二爷也是郑家嫡子,凭什么他郑通出入官衙,产业无数,腰缠万贯,我就要去学堂做个教书先生,这郑家的产业也有我的一份,凭什么要因他父子的过失而败光……
想到这儿,郑适简直要爆炸了,看到案桌上那封书信,毫不犹豫的一咬牙就将信装进了怀中。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如此大罪
1052.如此大罪
薛府,别院中厅里,李破军脸色阴沉,看着手上厚厚的一本册子,气得直发抖。
李破军心中猜想郑家的生意会有问题,这才让丁同甫配合李震,张文瓘二人去查的,结果没想到,这一查还查出来了大问题,完全出乎李破军的想象。
在李破军想来,郑家无论多大胆,但现在终究是太平时节,政通人和的时代总不至于会翻天的,顶破天就是一些欺行霸市之类的罪行吧,岂料丁同甫三人一查之下,竟是发现郑家产业这么多年来不仅巨额偷税漏税不说,还敢借用渡口之便,贩卖私盐,虽然数量不多,但是那些上等精盐被贩卖到长安,也是一两盐一两金的。
要知道盐不管在那个时期都是不能够私人贩卖的,这可是大罪。除了那些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亡命徒,谁敢贩卖私盐啊。
盐税自古以来就是朝廷的重要财政收入来源,占比例极大,甚至有时比农税还重要,历朝历代还专门制定了全面系统的《盐法》来管理盐运,盐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管仲实行盐业专卖制度后,齐国强大起来,就和诸侯,春秋首霸,成就一番英雄史诗。
汉武帝实行盐业专卖制度后,汉朝北击匈奴,直捣龙庭,会师酒泉,大汉雄风天下传,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何等霸气,历史上只要是盐业财政出现问题,就会群雄并起。
黄巢,在唐朝末年加入王仙之贩卖私盐集团,黄巢杀人八百万,在劫一个也难逃,唐朝灭亡。钱缪,也是贩卖私盐起家,最终成为割据一地的吴越王。张士诚,在元朝末年以贩卖私盐起家,群雄逐鹿,干出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业……
诸如此类例子,不胜枚举,只要天下大乱的时候,其中必有私盐贩子的身影,原因无他,只因为贩盐是暴利,赚起钱来那是又快又狠。
李破军着实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龙门郑家,竟也敢贩卖私盐,虽然只有寥寥十数担,但这十数担精盐运到长安,就是可以运会上百担的大钱,这钱赚得哗啦哗啦的。河东之地本就产盐,河东盐又称“解盐”,产量大而且质优,自古以来这里就是中原主要的产盐地之一,龙门郑家近水楼台,搞来十数担精盐也就是不奇怪了。
坐下丁同甫刘志等人也是低头不敢言语,这可是大案了,牵扯到了贩卖私盐这等大案,搞不好他这个县令都没被削。
“可有截获赃物?”李破军放下册子,凝目看着丁同甫,眼中也是有些失望,他本以为丁同甫顶多算是能力差点,却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丫就是个瞎子。
郑家这私盐生意不知道做了多久,看这册子上的记录的,每个月都会有一趟,至少有好几年了吧,这县令竟是丝毫没有察觉,一旦丁同甫察觉了,上报州府亦或是朝廷,如此大罪,郑家就算是再牛逼的地头蛇,也没人敢保他的。
丁同甫也是有些战战兢兢,直低头道:“回殿下,并未截获”。
丁同甫说罢不待李破军皱眉,张文瓘便是说道:“殿下,经查,昨日晚间刚刚从黄河禹门渡口走了一批盐经渭水去往了长安,水路较慢,夜间又不利行船,料想此时还未到长安,可快马通报,让朝廷前去渭水截获,出其不意的盘查,定有所获”。
李破军听了也是点点头,直道:“那稚圭休书一封,以我的名义向上呈圣人”。
“那大将军,这郑家该如何处理?”李震也是顶着两个黑眼圈,直问道。他这两日都没有休息过,一直跟丁同甫二人查找搜集证据,别看李破军随手扔在桌上的一个小册子,但这却是李震三人不眠不休两日来的成果,凭借这册子,绕是郑家是郑氏分支又如何,直接铲除了郑氏连个屁都不敢放的。
李破军闻言想了想,李震直说道:“大将军,夜长梦多,直接调几百人进城将郑家全部捉拿了吧”。
李破军正欲说话,却是听得亲卫来报,“报大将军,门外有人求见,他说他是郑家老二郑适,手里有大将军想要的证据”。
李破军听得一怔,郑适?这是谁,一旁的丁同甫刘志二人却是一惊,刘志直道:“殿下,郑适乃郑家老儿,郑通之弟,为人文弱,饱读书,一直负责着郑家族学学堂之事”。
李破军听了点点头,证据?莫非还有意外惊喜?当即就是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门口进来一个年约四十左右的文士,身着褐色圆领长袍,头戴浅蓝色介帻,看样子颇为朴实,咋看去,很普通的一个文士罢了,但眼中烁烁流光说明了这人的内心并不像他的外表一样朴实普通。
“龙门郑适见过太子殿下”郑适进来纳头便拜,看了看丁同甫几人,又是团团一礼,毫不失礼。
“郑适?你是郑通之弟?所来何事?”李破军也懒得跟他绕弯子,若不是这人打岔,他此时都要下令铲除郑家了。
“殿下,请恕某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殿下在某说出之后,绕过某一命”。郑适却是期期艾艾的拜道。
李破军眉头一皱,还没有说话,李震便是断喝一声,“有话快说,我等还要去覆灭郑家,你也跑不了,休得拖延时间”。
听得李震这一声喝,郑适面色大惊,再也装不下去了,直说道:“殿下且慢,且慢啊,某有一封书信,请殿下阅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恭敬的递给李破军。
口中直说道:“殿下息怒,郑通所为完全与某无关呐,他串通突厥可贺敦,企图行刺殿下,并助頡利可汗脱逃,以期归附突厥蛮夷,封地称王啊,此乃无君无父,大逆不道之举啊,某自幼饱读圣贤书,断不会与此僚为伍的,殿下明鉴”。说着纳头便拜。
众人皆是听得一惊,李破军也是一咯噔,打开书信来看,看罢便是大怒,“最毒妇人心,歹妇该死啊”。
说罢重重将书信拍在案桌上,示意张文瓘等人拿去看,众人看罢,也是义愤填膺。
李震也是咬牙说道:“这确是义成那歹妇手笔无疑了”。他负责情报,看过义成的很多书信,却是认得义成笔迹的。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专为灭门而来
1053.专为灭门而来
郑适竟是将他大哥郑通直接卖了,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了,李破军看着手中这封信也是又气又惊,按照那上面来做的话,李破军忽然感觉背脊有些发亮,义成这女人真是不简单。
她先是巧言蛊惑郑通归附,而后列出一系列详细计划,其中就包括有郑通召集私兵,借李破军没有大军保护,外出之际出其不意的围杀,而后包括逃出龙门,逃出绛州,甚至是一路逃出河东,逃回草原都有详细的计划,长长的一封信简直是无懈可击。
李破军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的脑袋不是一般的厉害,被拘禁在驿馆那方寸之地,还能做出这么周全的计划,这计划无论怎么看都是完美无缺的,给人一种一定能够成功的信心,也难怪郑通那厮能够动心了。
“殿下,那义成,不可留啊”。张文瓘看罢信后也是摇头叹道,他自认学识渊博,胸有乾坤,但是看到义成的手笔,也是不由得佩服之余又是警惕。
李震听了也是愤愤道:“大将军,张先生说的对,那歹妇人不可留,下令将其处死吧。若非郑适,此番甚险啊”。
虽然李震等人不认为行刺能够成功,毕竟陈康率领的亲卫营不是吃干饭的,但是出其不意之下即便是李破军受了惊吓,甚至是受了一丁点伤,那也是不容饶恕。特别是李震,他负责情报工作,他是李破军的耳目,但是这么大的危险就在眼皮子底下竟是没有察觉,李震也是又怒又后怕。
李破军沉吟了一下,看向同样一脸愤懑的郑适,嘴角一扯,莫名笑道:“你此番来告密,出卖自己的亲兄长,嗯,除了你所说的忠义之外,可还有别的原因?”
郑适闻言也是脸色复杂,想了想直说道:“郑通大逆不道,自是罪无可恕,某请求殿下,能够给其他无辜的郑家人一条活路,留下些许家资糊口,如此,便多谢殿下恩德”。
“嗯,比如呢?谁是无辜的?”李破军眉头一挑,继续问道。
“呃,比如、比如某家妻儿……”。说着郑适也是言语吞吐,极为纠结,这个口是他开的,或许他现在开个口,就可以让郑家上下百口人里面的一些人活命,但是他究竟该说谁也是有些彳亍,比如…郑老爷子,到底留不留,留了,郑家还是轮不到他郑适做主,不留,似乎心里难受……
郑适一时间面临着最直接的人性选择,抱着脑袋脸色变换,很是纠结。
李震等人也是看出来了,李破军摇头轻笑了一句,“终究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罢了”。
李破军话音落下,便听得郑适挣扎着说出口了,“就某及妻儿四人是为无辜之人”。说着郑适眼中也竟是怨毒的,当然,不是对李破军,而是对他家老爷子的。
李破军闻言也是哀叹,面色唏嘘,李震,张文瓘等人也尽是鄙夷至极的眼神看向郑适,此人,当真是赤裸裸的不孝不义不仁之辈啊。
李破军没再看郑适,免得脏了眼睛,即使郑适告发郑通行刺有功,但是这人却并非是为了什么忠义,而是私欲,而是父兄皆死才能成的私欲。他连嫡亲父兄都能够出卖,还指望他谈什么忠义,简直是笑话了。
“传令杜荷,房遗爱,速领一千神策军入城,包围郑家,不许进出一个人,听候命令。另外,严加看管頡利五人,全部给我捆起来”。李破军起身喝道,李震应着去传令去了。
李破军又笑着看了看丁同甫刘志二人,“走吧,二位同去,且去看看好戏吧”。身后郑适忙不迭跟着,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这时,薛雄也是颤颤巍巍的在薛先图的搀扶下过来了,“太子殿下,我也想同去”。郑通把薛雄害得这样惨,现在郑家要覆灭了,他自是不能够错过这良辰美景的。
李破军自不会拒绝,一行人慢悠悠的朝郑家而去,而接到暗影传令杜荷房遗爱二人,也是不含糊,当即就是点起一千军士,兵甲俱全的直奔郑家。
李破军刚到郑家门外,见得这比薛府阔气几倍的大宅院,也是唏嘘不已,这占地得有十余亩了吧,而是这高墙大院的,便是站在街上都看得见里面耸立的假山,这座宅子不说别的,但是在龙门这地儿,就得值不少钱。
可惜了,郑家数代经营的大宅子,今日就要见见刀兵了。
见得一行人堵在了大门口,门口一个正是春困在打盹的门丁也是不耐烦的正欲驱赶,却是见得那年轻人左右站着的好像是县令和主簿,而身后更是有些上百兵甲俱全的卫士,门丁也是一愣。
“敢问这位郎君来郑府可有何事?”门丁也很是客气,先向丁刘二人见礼了,便是恭敬向为首的李破军问道。
这个身着灰白麻衣的年轻门丁也是搞笑,一张圆圆脸,眼睛小的很,长得颇有些鬼斧神工,大概睡得有些迷糊,脸上睡意未消,头上一顶遮风绒帽更是歪戴着,模样甚是滑稽,李破军见得也是搞笑,当即也是逗他,露出一口大白牙,和煦笑道:“专为灭门而来”。
门丁有些愣了,挠挠头扶正了脑子,甚至还微微吸溜了一下鼻涕,“郎君,灭、灭门是谁啊?”
没成想这郑家守门的还是个憨货,李破军见得这副模样也是大笑,正在这时,轰隆隆,千名神策军士齐齐到来。
“启禀大将军,一千神策军到齐”。杜荷升为了都尉,却是要比房遗爱高一阶的,直翻身下马道。
听得禀报,李破军正是乐呵的脸赫然一肃,“包围郑家,所有人等,全部羁押。反抗者,杀无赦”。
“是”杜荷铿然应着,一挥手,千名军士在他跟房遗爱的带领下一前一后,直接冲进郑家。
那门丁见状大惊,又是恐惧,直哆哆嗦嗦的说道:“你、你们这是做什么?”说着甚至是惊恐至极的吸溜了下鼻涕。
尽管吸溜鼻涕这个行为很是不雅,但是此刻李破军偏偏就被这个圆脸小眼的家伙给逗笑了。
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向后面一扔,“小子,你走运了,成功的让我笑了。快离开吧,郑家…已经不存在了”。
那门丁还在愣神,憨娃嘿嘿笑着上前,拍了拍门丁肩膀,差点将他拍废了,嘿嘿道:“郎君说你走运哈,郎君要杀人了,你快跑啊”。
这时,郑府里面的混乱声甚至是惨叫声已经响起了,门丁就算是再傻也明白过来了,何况他还挺激灵的,反应过来了灭门是啥意思了,也顾不得擦鼻涕,撒腿就跑,晶亮的鼻涕在空中拖出好长的丝线……
李破军进府自顾自的在前院找了个亭子坐了下来,不多时,诺大的郑府便是没了混乱声,一千神策军士何等勇猛,岂是一个小小的郑府能够抵抗的,甚至是府中家仆都没有担心过来的情况下,就被生擒了,在那明晃晃的刀枪之下,即使反抗也是一拳打在了坚硬的甲胄之上,郑家人绝望了,乖乖就擒了。
房遗爱一把抓着一个人出来了,砰的扔在地上,直禀道:“大将军,这是郑家家主郑通,这是他家老头子郑承基”。说着又指着一旁的五六个肥头大耳的商人打扮的人说道:“他们都是郑家的掌柜的,一群人在里面鬼鬼祟祟的憋着坏呢,被末将一网打尽了”。
“你、你是何人?为何犯我郑家,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你……”。郑通兀自挣扎着吼叫着。说着一半便被老爷子郑承基打断了,“通儿别问了”。老爷子眼中竟是哎色,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隐在李破军身后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父亲,他们……”。郑敏还不明白,他却是没有看到什么。
只听得郑承基直仰天叹道:“家门不幸啊,郑适,老夫自今日起,与你再无父子关系”。说罢老头仰天流泪,竟是悲戚。
郑通一愣,“二弟?”一撇头也是看见了藏在最后面的郑适了。
“怎么?老爷子都想通了?”李破军也是上前笑道,说完伸手示意让摁压郑承基的一名军士送开手来,李破军再怎么地,也不会让一个白发老头跪在他面前说话的。
郑承基站起身来,认真看了看李破军,这才长长一礼,“老夫郑承基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好手段啊”。
“呵呵,老爷子过奖了,我手段不高明,只是你教子有方罢了”。李破军也是摇头笑道。
听得李破军的话,郑承基老脸涨红,嗫嗫说不出来话。
此时郑通也是想明白了,一脸暴怒,怒目圆睁,挣扎着直朝郑适怒骂:“郑适,我靠你姥姥,你个直娘贼,你竟敢出卖我,出卖郑家,你个狗贼,老子杀了你……狗贼……”。
李破军嘴角一阵哆嗦,这郑通……脑袋真不咋的灵光,一顿唾沫星子乱飞,这骂得可真够狠的,连你老爹老娘姥爷顺带着自己都给骂进去了,真是人怒起来连自己都骂啊。
一旁的郑承基也是一阵闭目,终于,听见郑通越骂越狠,再骂自家祖宗棺材板都压不住了,也是忍不住了,一脚踹翻郑通,“够了,你这孽子,全无头脑,若非你这无脑莽夫,郑家也不至于此”。
“父亲说的对,若非你贩卖私盐搞这些掉脑袋的事儿,我郑家又何至于有今日之难,你更是想着归附突厥蛮夷,简直是无君无父,大逆不道,我羞于你做兄弟……”听得郑承基的话,郑适也是跳出来骂道,岂料刚刚骂一半,便是啪的一声清脆响,郑适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滚,我郑家之事何须你来说教”。郑承基眼睛赤红,如充血一般瞪着郑适喝道。
“郑家……我便不是郑家人不成,父亲,你一向偏爱这厮,却是何曾拿我当过亲子,我不过是科举失利一次而已,你便听这厮蛊惑,不让我继续科考,让我去窝囊的做个教书先生,这郑家家业也有我的一份,凭什么要让这厮败光,凭什么我……”。
被郑承基一耳光扇的懵逼的郑适终于也是爆发了,跳脚怒喝,简直是委屈得不要不要的,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李破军听得啧啧有声,直摇头叹道:“复杂,真是复杂,这种家族争斗真特娘的狗血”。说着一摆手让人将咆哮如雷的父子仨拉开。
从怀中抠搜了半天,掏出几粒金豆子,扔给郑适,“郑适,你走吧,念你告密有功,饶你一命,带着妻儿,离开龙门”。
郑适一怔,看着手中这约值百多贯的金豆子,愣了愣说道:“不,不是这样的,殿下,你不是说要给某留一份家资吗?就、就这些”。
李破军闻言气笑了,直喝道:“你还嫌不够?这百多贯钱足够你一家另寻一地安家了,你读过书,再找个活计养家不难”。也确实没错,现在斗米不过三四钱,这百多贯钱是许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何况郑适还读过书,是郑家二老爷,总会有些存款的,即使换个地方,郑适也不会过得很清苦的,之所以继续索要,不过就是人性贪婪而已。
见得郑适还要说话,李破军脸色一冷,“你要知道你父兄二人或要被杀头,郑家嫡系一个跑不掉,你要想清楚了再开口”。
郑适闻言一怔,脸色煞白,捏着金豆子的手有些哆嗦,看了看怒目而视的郑通和闭目悲戚的郑承基,眼眶竟是红润了,他应该是后悔了,但是却不敢当着李破军的面儿说的,只得郑承基父子深深的叩首,而后一步三踉跄的跑了。
“郑老爷子,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李破军看了看面如死灰的郑承基也是有些唏嘘,直问道。
“天意弄人啊,太子殿下,老夫说我父子二人从未有过加害殿下之心,更无叛国归附突厥之意,殿下可信?”郑承基苦涩的笑了笑直叹道,倒也是挺镇定的,至少不想郑通那样又气又怒的六神无主。
“唔,我信,因为你是聪明人,但是……聪明人就不该沾染不该沾的东西”。李破军不置可否的微微点头道,说罢起身,看着诺大的郑府,直道:“明日将郑家嫡系,以及主谋从犯,全部押赴京城,交由大理寺审理。其余仆从家奴,丁县尊依法发落。郑府家资,一半充公纳入县库,以补历年税收。其余一半补偿给受害者薛雄”。
丁同甫等人忙是应着,薛雄则是受宠若惊,忙是推辞,可是李破军不给他推辞的机会,让薛先图珍惜剩余的半天假期就是直奔县衙去了,哪里有个不省心的女人等候李破军发落呢,李破军可是从不吃亏,很记仇的。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义成之死(一)
1053.义成之死(一)
出了郑府,李破军直奔驿馆而去,途中,李震靠近前来,“大将军,那郑适真的就这么放过吗?不如我派人”说着李震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李破军看着行人来往的街道,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他虽是小人一个,但天底下似这等的小人数不胜数,杀与不杀无所谓,我既答应留他一命,何故为了这么个小人而失信呢”。
张文瓘听了也是点点头,他作为文士自是要温和许多的,捏着颔下寥寥几根胡须直道:“郑适虽是小人,但罪不至死,贩卖私盐等事他作为教书先生也从未触及,绕其一命亦无妨”。
李震闻言眉头微皱,直道:“大将军,斩草要除根啊,这郑适连亲生父兄也可出卖,可见其歹毒心肠,他日或是第二个义成啊”。
李破军听了一顿,继而还是摇了摇头,直道:“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过绕他一命,岂能失信。再说了,他不过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且已年过四旬,能有什么危害,斩草除根的话岂不是连他那三四岁的幼子也要处死,非是正人所为”。
“殿下所言甚是,为君者更要端正德行,此举有伤仁义,实不可违,景阳莫要再如此劝说了”。张文瓘也是一正脸色,直正色说道。
他作为饱学儒士,自是主张孔孟那一套的,虽不至于是腐儒,但是最基本的仁义是坚持的。
李震听了也是吧唧嘴,直点头应着,想了想又道:“那义成如何处置?”
提到义成,李破军张文瓘二人脸色同时冷峻,李破军冷哼一声,“且看看再说”。尽管李破军心中如此说,但是心中已经有了定论了。
李震见此也不再多言了,他作为耳目是很有压力的,对于李破军一切有利的不利的只要是有用的消息,他都要顾及到,最怕的就是没有察觉到的突发情况,一旦李破军有个闪失,他作为耳目,哪能脱掉责任。
龙门靠着黄河,有优良渡口,西通京畿,东接河东,水路交通都是极为便利,县里也是极为繁华,街道上随处可见的贩夫走卒商铺酒肆,李破军几人身后跟着上百亲卫,一路招摇过市,见者退避很快到了驿馆。
到了这个仅仅住了一天的驿馆,李破军饶有兴趣游街的笑脸也是冷了下来。
平心而论,这龙门县城驿馆的条件绝对是上佳的,不比住在薛家差,李破军住在薛家只不过是看在二薛的面子上表个态而已,至少以后谁想动薛家也得掂量掂量了,连太子殿下到了龙门都是下榻薛家,你还敢动薛家?
龙门县驿的条件那不是一般的好,即使是一般的大户人家都不上这里面的豪华,因为这个时候的驿馆制度很是发达了,据《唐六典》记载,最盛时全国有水驿260个,陆驿1297个,驿馆从业者多达数十万人。在以前驿是驿,就是送信件报信的,馆是馆,就是临时居住的地方,而现在,驿与馆已经合并为一,兼有通信机构和官方招待所的双重职能。
而作为招待所,唐朝的驿舍,原先大多设在州、县城内,以方便来往官员休息和驿夫传递书信公文的业务。诗人刘禹锡就在文中提到管城驿也是建在城内,其中有的成为高级宾馆,十分豪华,形式很壮观。
对于馆驿的豪华壮观,李破军也觉得称赞的环境从诗人刘梦得《管城新驿》的诗文中就可以看得出来,其文章中有生动的描写:“门街周道,墙荫竹桑,境胜于外也。远购名材,旁延世工。既涂宣皙,瓴甓〔pì〕刚滑,求精于内也。”意思是门外有宽敞整齐的道路,周围栽着桑竹,像个小花园。门内则是名贵木材的建筑物,墙壁砖瓦全是高级的,装饰精美华丽。此外,驿馆内还有专门的厨房,备有牲口的厩,堆物的大仓库,别墅式的高级房间,高高的台阶和院墙,宽大宏伟的门楼,应有尽有,如此豪华的驿馆却是五星级酒店了。
进了驿馆的大门,也不跟急忙赶来的驿长寒暄,径直去了后院。
诺大的后院也甚是豪华,连成一片的二层小楼,院中有花有树有小池,简直就是一处豪华别院了,这是专供来往官员居住的,也是会享受,只是此时住满了守卫,各自四散着歇息着,见得李破军来了,慌忙见礼。
李破军脸色冷峻直喝道:“薛礼走时将看守任务交给了谁?”
一名年约二十许的黑瘦旅帅铿然出列,“回大将军,神策军虎翼营第二都第三团旅帅郝梦临时接管看守任务”。
李破军嘴角一扯,直喝道:“郝梦?你倒是做好梦了,从现在开始,郝旅帅降为队正,领十军棍,立即执行,若有疑问,去问军法官。有没有问题?”
那郝梦闻言一怔,有些蒙圈,不知道自己哪里犯错误了,但仍是铿然应着没有问题,这就是神策军的军纪。
李破军点了点头,进了一座小楼的一楼,里面同样是守卫守着楼梯口和门口,还有数人在堂中端坐着,连窗户下都有人看守,看守之严密真可谓是滴水不漏了。
“将楼上五人压下来”。李破军进去一众守卫自动让路,撩衣坐于上首。
不一会儿,被捆得紧紧的五人被压了下来,一见面頡利便愤愤道:“唐国太子,你不可如此对本汗,本汗乃草原之主,你不可如此对……”。
然而话还没说完,李破军嗙的一下将腰间佩剑重重拍在桌上,砰的一声惊得頡利一愣,瞪大眼睛看着李破军,似乎不敢相信李破军敢把他怎么样。
“义成,可认得这封信?”李破军从怀中掏出那封信扔在几人面前淡淡道。
义成一见那信眼睛一凝,继而便是讥笑道:“怎么?乱臣贼子也怕被人背叛吗?”
此言一出,张文瓘等人都是怒骂,李破军摆了摆手,看着义成那又似讥讽又似癫狂的笑容,也是极为复杂。
“小伎俩终究上不得大台面,你杨家玩丢了这江山这就是命,多说无益,义成,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李破军看着义成摇了摇头叹道。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义成之死(二)
1054.义成之死(二)
义成闻言也是眼中闪过一缕惊慌,难道这小贼真敢杀我,我可是突厥可贺敦。
一旁的几人中頡利一脸不解且不提,看着地上那封信还以为义成又给他戴绿帽子了,正是瞪眼看着义成,杨政道可以无视了,瘫软在地颤颤嗖嗖的。
只有萧皇后,还保存着理智,见着李破军言语不善,也是有些慌乱,急忙挣扎道:“太子殿下,小姑乃前朝公主,突厥可贺敦,还望殿下莫要随意处置啊”。
李破军听了眉头一挑,看着萧皇后,白皙的脸上满是焦急,身材被被捆得凹凸有致,娘的,这捆绑的军士也是个人才,啧啧,自家老爹要是看见他这么对待萧皇后,怕是也得死得抽他了,萧皇后可是李二的梦中情人呢,李破军可是知道,自家那老头,坏球的很,擒住了萧皇后可是直接送进了后宫的。
“咳咳,干什么,还不快给萧皇后松绑,看座”。李破军也不忍心这么个风华绝代的人物被如此对待,萧皇后一生其实并没有做过什么祸国殃民的事儿,相反,萧皇后知书达礼,婉顺聪慧,又精通医术以及天文占侯等等,可算是才女,在隋炀帝没注意的时候,经常询问萧皇后,而萧皇后也经常劝谏他,保住了许多忠臣良将,何况萧皇后的弟弟宋国公萧瑀可是朝中重臣呢,不管怎么说,李破军也是不好为难这么一个传奇一生的妇人的。
萧皇后惴惴不安的坐下,义成却一梗脖子,直道:“小贼,休想恐吓与我,我乃大突厥可贺敦,尔等不过乱臣贼子耳,何惧之有”。
听闻义成这话,张文瓘等人那愣是怒得牙帮子都疼,纷纷劝李破军下令,李破军看了看眼露凶光,一脸桀骜不服的义成,终究是叹了口气。
“罢了,赐她一杯毒酒,给她一个体面”。李破军闭着眼睛挥挥手直道。
李破军话音落下,义成亦是一怔,却是没想到李破军来真的,但是他活了数十年,什么苦难没遇过,害怕是不可能害怕的,当即反而是狂战大骂,“小贼,李唐贼子不得好死,终究也会亡于鸩杀,不得好死……”。
军士将义成拖了出去,只剩其声音在屋中回荡,李破军听得眉头紧皱,心烦意乱,忽的,便是心头一震,鸩杀…鸩杀……这……李破军猛的想起来了,大唐最后一位皇帝哀帝李柷不就是被朱温鸩杀的……想到这儿,李破军心头更乱。
继而也是摇头苦笑,可笑他竟然被义成的临死毒咒给唬住了,也真是丢人了,张文瓘等人也是纷纷请罪宽慰。
李破军摆摆手,看见案桌上有纸笔,也是提笔写下铁钩银划的七个大字,“隋义成公主之墓”,随手递给刚来的丁同甫,嘱咐道:“厚葬之”。
丁同甫会意接过纸张,看去也是眼睛一亮,这就是名闻天下的瘦金体了吧那义成也真是够走运,当即好生的将纸张放入怀中,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丁同甫还想让李破军也给他题个碑文,荒诞的想法一瞬而过,也是摇头一笑。
见得守卫进来复命,义成已然身死了,萧皇后也是身形一阵,有些恍惚,而頡利也是面无表情,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悲哀或是动容。
入夜之后,二薛也是归队了,薛仁贵得知义成之事后,甚是自责,李破军也是宽抚一番,翌日,便是沿着黄河直去蒲州了。
蒲州,这个地儿李破军也是记忆犹新,想当初,初次进长安的时候,他还去鹳雀楼游玩了一番,始建于北周的鹳雀楼本就是蒲州的名胜,而李破军不要脸的无耻盗诗后,鹳雀楼的名声很是广传,不过现在李破军可没心思再去故地重游,只因为长安已经不平静了。
龙门距离长安也不近,足有两百多公里,李破军派出快马传报,一天半时间也就到了,当李世民收到快报的时候简直连胸膛都要气炸了,差点把两仪殿掀翻咯。
长孙房杜,宇文萧魏等重臣一个不缺的齐聚一堂,低着头跟个乖宝宝一样不敢动弹,上头李二陛下走来走去,嘴里就没听过。
“你们看看,都看看,简直是要翻天啊,一个小小的龙门豪族都敢贩私盐,眼里还有王法,还有朝廷吗?啊,户部和度支司是干什么吃的”。李世民踱步顿住,手指点着堂下一干大臣吼道。
李世民一般还是比较有修养的,很少这些暴怒,但是此番真的怒了。贩私盐……这可不是一般的罪行了,说重一点就是想要颠覆社稷了,这是在掘朝廷根基啊。
随着李破军的暴怒,户部尚书戴胄和被刚刚叫来的度支郎中第五琦慌忙出列,拜倒在地认罪。
李世民看去,须发皆白的老臣戴胄伏在地上颤颤巍巍,脸上涨红,看得出来他也是极为羞惭,李世民也是不忍,深吸了一口气直道:“玄胤公起身吧,此事错不在你”。
戴胄拜谢起身了,然而管理盐铁的度支司郎中第五琦则是没那么好运了,看见李世民暴怒了,第五琦也是吓得够呛,跟房玄龄的表现差不多,低头伏地,大气儿都不敢出。
果然,李世民眼睛一凝,看向第五琦的目光就没有看向戴胄那般仁厚了,厉色看去,直喝道:“第五琦,速领本部,去渭水渡口拦截龙门郑家商船,没截住的话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第五琦闻言忙是应着。
房玄龄抬头看了看众臣没有人说话,即使房玄龄也惧怕李世民发怒,但是他身为中书令,此刻却是不得不出声了。
吸了一口气,房玄龄微微起身躬身道:“陛下,还请息怒,这郑家主犯明日便可到京城,还请陛下示下,如何处置?”
李世民闻言眉头一挑,直挥袖道:“交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从重处罚,定要纠出其同党,以证视听”。
话音落下,堂下御史大夫李乾祐等三部主官哄然应着,同时众臣心里也是不平静,看来此番又是少不了腥风血雨了,一条贩盐利益链上牵扯的人定是不少的。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渭水码头
1055.渭水码头
渭水,这条黄河最大的直流,由陇右发源的河流流经关中平原,在潼关汇入黄河,作为长安八水之一的渭河,长达近千公里,流经长安之北,是长安重要的航道之一,每年通过渭河运输数十万、甚至是数百万石的粮食进入长安,商船往来,络绎不绝,最大的船只能够载重七八百石,一旦战时,来往军船更是往来不断,水运极为发达。
在靠近渭桥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诺大的码头,码头上面人群涌动,岸边停靠着数不尽的一排排的船只,户部的税吏在这儿吆五喝六的盘查着。
这本是正常情况,所有人都是习以为常,包括郑承业也是,郑承业是郑承基之弟,年约五十上下,但却是庶出,郑承基父亲的小妾所生,所以他这个名字跟继承郑家家业没有半毛钱关系,奉命管理郑家商业,郑通继任家主后,更是让他这位叔父来押送商船,美其名曰郑承业稳重持成,他放心。其实郑承业知道,郑通放个鬼心噢。
郑承基在位时念在兄弟情分上还是重用他的,虽然不能够读书成为人上人,但是管理郑家商业,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人家见了也得称呼一声郑员外,可是到了郑通这儿,直接把他搞到商船来了,不就是怕他夺权吗,郑承业也很是气愤,可怜他年过半百还得随着商船四处奔波。
他们这个商船是一个百石小船,船上装的尽是粮食,前线战事未歇,这幅时间长安卖的最紧俏的就是粮食了,他郑家也有一家小粮铺,屯了许久的粮食这才屯了这百石粮食来京出售,只要进了京,将这百石粮食卖给了宗族郑氏的粮铺,这趟押船任务也就结束了。
郑承业躺在小榻上,心思飘忽,他也知道这百石粮食里面可是混着有别的东西的,但是他也知道,基本上不会有问题的,在大唐谁不知道郑氏,看见船头的郑氏旗号,也没有税吏敢严查的,郑承业正是这样想到。
“管事,码头到了”。帘子掀开,一个小厮进来报道。
郑承业听着外面的热闹劲儿也知道到了,但仍是瞪了一眼小厮,他不喜欢别人叫他管事,管事只是下人,他还是喜欢别人喊他三爷,这说明他也是郑家人。
来到船头,看见码头上一切如常,郑承业也是点点头,直皱眉说道:“打出旗号,速速过检”。
小厮应着在船头打着旗号,却是郑氏旗帜,本是排着队的诸多船队见得一艘不大的船横冲直撞直接插到前面去,也是生怒,但看到船头旗号后,也是敢怒不敢言。
堂堂荥阳郑氏,插个队又怎么了?有问题吗?没问题。有意见吗?没意见。这就是世家。
来到码头,一名税吏一见郑氏商船也是眼睛一亮,忙是上前低头哈腰的服务,郑承业看都不看税吏一眼,毕竟这种不是官的吏员他也放在眼里,故作高傲的一昂头,“速速检查,莫要误了我郑氏时间”。
郑承业说罢,税吏忙是摆手道:“不用,不用,郑氏的商船自是不用……”。
话刚说到这儿,忽的,一阵锣响,岸上的人纷纷避让,只见的一名身着绯色官袍的中年官员大步流星来往码头,身后跟着数十名吏员,另外还有数百军士随后,人群大惊,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场面。
郑承业也是惊讶,那税吏却是没有惊,见得这中年官员眼睛一亮,忙是上前见礼,“见过第五郎中”。
来往之人也知道这个第五自然不是第五个郎中的,而是朝廷度支郎中第五琦,郑承业也是有所耳闻,忙是低头拱手,他一个庶出的小县豪族跟这种朝廷大员自是说不上话的。
第五琦看了看场面,直挥手喝道:“继续盘查,本官亲自在此看着”。
一种税吏搞不清楚顶头上司的意思,但是也不敢携带,郑承业心中一惊,看这样子,似乎要严查啊,又有第五琦这个主官在此,岂不危矣,当即就是从怀中掏出钱袋子递给来到近前的税吏,税吏看了看远处的第五琦没注意这边,也是飞快的揣入怀中。
笑呵呵的看了一眼郑承业,意思意思了一下就让他们过去。税吏当然想不到这里面会有私盐这种惊天的东西,只以为这郑氏想要少报些税什么的,这些对于这些世家来说很是正常,之前也是经常如此。
但是第五琦不是个浑人,恰恰第五琦精通术算,心思缜密,为人横扫持重,一想到这次事儿的严重性,他哪还放心算盘交给手下人啊,要知道这事儿干不好,他可是要丢乌纱帽的,坐立不安的第五琦直来了检查的地方。
正好是看到郑家过检了在卸货,此时郑家已经是摘掉了郑氏的旗号,毕竟偶尔用一次行个方便是可以的,要是经常用的话,他们一个外地的偏支却是不敢的。
见得这艘不大的商船上卸下一麻袋一麻袋的东西,似乎颇为沉重,第五琦也是背手踱步上前,感兴趣的问道:“这是什么货物?”
税吏见得顶头上司发问,忙是恭恭敬敬的回道:“回郎中,这是一百石河东麦”。
第五琦闻言点了点头,捻着胡须河上看着往来的商船,直悠悠叹道:“战事一起,好不容易稳定的粮价却是又波动了啊”。
第五琦作为度支主官,之前协助兼任度支郎中的房玄龄就在度支司工作了多年,对于市场很是了解的,粮价多少,或许朝中大臣们不知道,但是这个与市场,与税收,与收支计算的度支郎中却是时刻了解的。
税吏听了也是眼睛一转,直道:“郎中大人忧国忧民,真是模范好官啊。卑下昨日买米,这米价确定又涨了一文了”。
第五琦苦涩的摇头笑了笑,没打算跟这税吏多谈,然而税吏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把他吓着了。
见着第五琦表情,机灵的税吏知道,要想让上司另眼相看就得说他想听的,明显这个第五郎中就是忧心粮价了,当即也是说道:“第五大人也别忧虑,粮价虽起伏,但诸如这郑氏粮铺这样的大铺子的粮价还是比较稳定的,而且每日里都有各地运来的粮食补充,不至于缺粮断粮了”。说着税吏指着这正在卸货的郑家商船笑道。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截获私盐
1056.截获私盐
税吏笑呵呵的指着这正在装车的粮食笑着安慰第五琦,然而第五琦正是愁苦望江面的脸却是忽的一愣,继而转头大惊,直抓着税吏肩膀喝问道:“你说这是哪里的商船?”
税吏一怔,之呢喃答道:“郑、郑家啊”。说罢该低头看了一眼刚刚登记在册的簿子,又是补充道:“龙门郑家的一百石麦”。
第五琦脸色巨变,继而哈哈大笑,蹭的回身喝道:“来人,将这郑家商船围起来”。
第五琦命令一下,那些吏员还有数百军士很快过来将郑家商船还有这车队给围住了。
郑承业大惊失色,忙是镇定下来上前去见礼,“大人,我是郑家商队的管事郑承业,不知大人因何将我等围住啊?”同时郑承业心里也是在猛跳,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啊。
这百石粮食里面可是有些十余包私盐的,经不起查的,只要稍微一查就是能够查出来的,以往每次都能够凭借郑氏威名糊弄过去,因此也没做什么伪装,就是简简单单的装袋然后和粮食对方在一起的,只要上前摸一摸甚至是闻一闻都能够查出来的,郑承业怎能不慌。
第五琦凝目看着郑承业,面上已经淡定下来了,盘问道:“你是从何而来?又是那个郑家?”
郑承业可是不知道现在龙门郑家已经没了的,当即也是直回道:“回大人,我是绛州龙门郑家的,属于荥阳郑氏安远堂分支”。郑承业还特意荥阳郑氏抬了出来,想着这个第五琦能不能看在郑氏威名上别发神经如检查。
但是郑承业没有想到的是,第五琦听得话后,那是欣喜若狂,这简直是送上门来的功劳啊,当即就是大喝道:“将龙门郑家之人,全部拿下,严查这批粮食,其中定有违禁货物”。
一众税吏闻言也是大惊,但是也不敢违背,麻溜上前检查,郑承业见状大急,想要阻拦,可是眨眼就被上前的军士紧紧压住,只得眼睛圆瞪的看着税吏去检查。
果然,没过一炷香时间,在堆成小山的粮食堆中就有税吏发出惊叫。
“盐,竟然有盐?”
“啊,真的是盐,大、大人,他们贩私、私盐”。
一众税吏也是面色大惊,这可不是小事啊,私盐在违禁货物中可是罪列第一等的,这比强卖强卖良民都要阔怕的。
特别是之前受过郑承业钱袋的那税吏见得北拆破的麻袋中竟是有私盐,当即就是面色煞白,捂着胸口的那个稍待,税吏额头冒出虚汗。
不过好在第五琦现在没空追究他的草率检查,看着一包包私盐北查出来,也是又怒又喜,当即喝道:“将他们押去大理寺,交给大理少卿孙大人”。说罢又指着那些私盐和粮食下令道“全部运会衙门里”。
说罢便是兴冲冲的领着军士将郑承业等人押去大理寺。
第五琦走后,码头顿时哄然。
“啊呀,刘管事,你说这郑家之人竟是胆敢贩私盐啊,这胆儿可太肥了”。
“可不是嘛,这不是要钱不要脑袋了嘛”。
“这龙门郑家仗着是郑氏分支,一直傲得没边儿,这回可算是栽了,搞不好……荥阳郑氏也会牵扯进去”。
“唉你说,郑氏有没有参与啊?”
“嘘,你疯啦,郑氏也是你我能够随便说的,别说这个了,我现在在想,度支郎中第五大人,他是怎么知道郑家的船有违禁货的?”
“诶?好像是啊,第五大人也太神了吧……”。
第五琦虽然人走了,但是关于他的热评可真不少。第五琦来码头就是为了截获郑家商船的,当然知道里面有私盐了,但是普通商贩不知道啊。
传着传着最后竟是传出度支郎中第五琦能掐会算,不只是会术算,还会占卜,来来往往的商贩不断的传着,愈传愈广,第五琦的名头也愈加响亮,以至于第五琦在度支司任职的时候,这些商贩都老实了许多,逃税扣税,夹带货物,贩卖违禁货物等等不法之事锐减,市场风气为之一震,传为一时佳话暂且不提。
第五琦将郑承业等人送去了大理寺,大理寺少卿孙伏迦也是惊异,又是叹服,直道:“第五郎中只半日就是人脏并获,着实了得,必定会得圣人嘉奖啊”。
确实,在孙伏迦这等文士眼中,得百金赏赐不如得圣人一声称赞,毕竟天子的一声称赞是会载入史册的,是会流传青史的。
第五琦也很是高兴,但却是仍有一丝清明,直摆手谦逊道:“孙少卿过奖了,此番却是我度支司的过失,幸得圣人天威,太子英明,才没有酿成大错,才得以一举擒获”。
孙伏迦将这一批人毫不犹豫毫不温柔的塞进了大理寺诏狱中,而且还是死牢,孙伏迦也是知道,这些人是死定了,即使大唐有着死刑“五复奏”的律法,但是这绝不代表着朝廷不会杀人的,毕竟有个词叫罪无可恕,有些罪行是不能够宽恕的。
有一条严法叫十恶不赦,其中十种重罪是不可饶恕的,在前隋的时候,杨广正式的将这十恶纳入了法典,十条重罪分别是反逆、大逆、叛、降、恶逆、不道、不敬、不孝、不义、内乱等十条重罪,杨广把这十条重罪纳入法典,到了大唐,这条律法也沿用了。
虽然李世民认为法律不宜过重,设置了五复奏死刑,但是可不等同于废除死刑的,只不过慎重一些了,在京需要五次奏请,在外需要三次奏请,才能由皇帝批准死刑,这些人触犯了底线,复奏的时候,李世民只要提笔同意一下就是了,绝无活路。
李世民正在两仪殿看着李靖的军报呢,李靖军报中表明“突厥既亡,余部或附薛延陀,或西逃西域,降者军民三十万余众……”,李靖在请奏朝廷尽快出台安置突厥军民的策略,不然这三十余万口人着实不好安置,毕竟大军也就是十几万人,又要负责肃清草原,又要看守降众,着实有些力有不逮。
李世民正是打算召集群臣商议的时候,内侍通报,“度支郎中第五琦求见”。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郑家那些事儿(一)
1057.郑家那些事儿(二)
李世民眉头一皱,拿下的茶杯又是放下了,“宣”。
“第五琦拜见陛下”第五琦面带喜色阔步进来,直拜道。
一见得第五琦这个模样,李世民也是好奇,第五琦是个技术型人才,不会喜怒不形于色的老狐狸那一套,如今面带喜色,难道是有收获了?
“卿不去渭河盘查,为何至此啊?”
“回陛下,臣幸不辱命,已截获龙门郑家私贩的上等解盐十五包,郑家船队人员尽皆捉拿,已送交大理寺安置”。第五琦兴冲冲的直说道,上午下了早朝的时候,他还挨骂了奉命去拦截,现在日色未落就是完美收工了,这能力着实挺厉害的,当然,运气成分也属于能力范畴的。
李世民听了也是眼睛精光一闪,直点头道:“甚好,卿废心力了,接下来卿需配合三司一道,查清这条私盐链,务必肃清盐市”。
第五琦自是忙应着,又忙不迭的去了大理寺。
长安城东,郑府,郑仁基手捧着一本书却是根本没有心思看书,直将手中书一扔,叹了口气,似乎颇有心事,直到一个小厮进门,郑仁基抬头一看,面色一急就是直问道:“如何?二爷可曾回来?”
小厮擦了一把汗,气都没歇顺就是忙点头道:“回来了,二爷收到主人的信后,立马就启程来长安了,明日一早便可到,小的先回来报个信”。
郑仁基闻言点了点头,直道:“那就好,那就好”。焦躁的心似乎有些安定了。
话说郑仁基口中的二爷并不简单,其名曰郑常,是郑仁基的族叔,郑仁基之父郑大仕的族弟,排行老二,族中人都是称其二老爷,这个郑常的来历也是不凡,在郑氏安远堂中那是相当有影响力的,郑仁基之父郑大仕执掌郑家的时候,郑常就是二把手,影响力并不低于郑大仕多少,郑大仕死后,郑常甚至是有机会争夺家主的,可是他并没有,反而是闲云野鹤的隐居去了,将家族交给郑大仕之子郑仁基。
郑仁基的祖先,是荥阳郑氏七个房中第六房郑连山的后代,郑连山是北魏人氏,性格刚强有勇力,闻命天下,后来郑连山的孙子郑先护更是一时名将,郑先护之子郑伟更上一层楼,闻名于世,官居车骑大将军,大都督,爵封襄城郡公,郑仁基就是郑伟之孙。
郑伟起兵征战之时,郑氏族人纷纷跟随,其中有族人郑顶和郑荣业二人,是郑伟的左膀右臂,多立功勋,更是情同手足,郑荣业不幸战死了,而郑伟却是功成名就了,名闻天下,那个时候,是郑氏最为兴盛的时候,也是郑氏安远堂最为兴盛的时候,第六房连山一支族人大放异彩,这一房也是达到了鼎盛。
郑荣业死了,剩下的郑顶自然是深得郑伟爱护了,官封卫尉少卿,死后还被追赠官仪同三司,也是极为显赫,要知道郑顶不过只是一个仆人之后而已,郑顶遇上就是郑氏的家仆,世代为仆才得以赐姓郑,这一下当官发达就纳入族谱,转为正儿八经的郑氏族人了。
而郑仁基口中颇为尊敬的二爷就是郑顶的儿子,郑常。
郑顶作为泥腿子翻身做主人的典范例子,他儿子郑常自然也是不凡,精通武艺,还懂商业,为人粗犷豪爽,知晓大义,为郑氏族人所尊敬,现在已经七十高龄了。
郑常也曾出仕后,但是跟错了主子,他是跟着杨广的胞弟杨谅的,就是那个杨广登基后造反的大隋汉王,杨谅造反失败后,作为部众的郑常岂能幸免,侥幸逃得一命,但是郑常却是没有在出仕了,转而协助郑大仕经营郑氏,直到郑大仕死了,年老隐退。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所以说这样一个传奇的老人,在家族中的分量还是很大的,郑仁基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就是习惯去问这个和自己父亲同辈的老人,却是不愿相信其他人的,因为郑连山这一房属于郑氏安远堂,郑常也是安远堂,再怎么说都是一个堂号的人,对于其他房的人,郑仁基是不怎么相信的,要知道著经堂一帮子人可是经常想着把家住之位夺过去呢。
郑氏家主之位自从郑连山以武起家发达之后,就是落在了习武的安远堂,这也是南北朝以来的乱世使然,乱世中重武轻文,现在天下安定,却是文士要重起了,习文的著经堂自是不甘再把家主之位交给武夫聚集的安远堂的,何况郑大仕郑仁基已经连续两代习文了。
听得郑常明天早上就要来长安了,郑仁基紧绷的心也是放松了些许,然而不等郑仁基多放松一会儿,又一个家仆急急来报,“主人,归昌公来了,车架以至府门口”。
刚刚坐下的郑仁基一怔,又是噌的起身,直喝道:“快唤玄毅等人迎接”。说罢一挥袖整理了一下衣冠直去了府门口,但是面上却是较为阴沉,眼中更是毫无善意,这个时候不请自来的,断无好事了。
来的门口,郑仁基停顿了一下,深呼了一口气,终于,阴沉的脸色转变了,变成了和煦笑脸,直快步走出大门,正是看着府门前一座豪华车架上下来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
郑仁基不敢怠慢,忙是笑着上前搀扶,“侄儿见过伯父,伯父来时怎也不知唤一声,侄儿也好登门迎接啊”。
那白发老人被郑仁基扶着,闻言则是嘴角一扯,直拜托了郑仁基的搀扶,背手看着庄严豪华的郑府匾额,直叹道:“再不来恐怕郑家就没咯”。说罢瞪了一眼郑仁基甩袖进门了。
全然不把郑仁基这个家主放在眼中,更是把郑府当成了自家一样。
郑仁基见此眼中闪过不愉之色,但也是不敢表露于色,只得笑脸迎上。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个老人他惹不起,也不能惹,这个老人名唤郑善愿,乃是郑氏仅存的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之一,也是族老之一。
郑仁基看着老头的背影平复了一下,赶忙撵上去躬身引着老头引去了中厅,甭管郑仁基心中如何不爽,但是对这位郑家族老,他面上却是不敢不敬的。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郑家那些事儿(二)
1058.郑家那些事儿(二)
郑善愿的来历更是不凡,他本人在前隋的时候做了一方郡守,爵封归昌县公,后来天下大乱了年老致仕,时人尊称为归昌公,本身就是不凡,再一看家庭成员更是厉害了,他老爹是隋室开国大将郑译,爵封沛国公。大哥郑元寿是前隋的右侯卫将军,大唐的鸿胪卿。三弟郑元琮是城皋郡公,四弟郑元珣是永安县男,真二八经的一门公侯,其余的堂兄弟更是高官甚多,其中最著名的当属其堂哥郑善果了,是大唐武德年间的重臣,历任礼部、户部尚书,贞观处历任岐州、江州刺史,去年春天,贞观三年,死在了江州刺史任上。
这么牛的一家人也是郑氏人,按理说郑仁基应该高兴自豪才是,但是郑仁基却是高兴不起来,因为虽然同性郑,同是一个先祖,但却不是一条心,因为郑善愿这些人都是郑氏著经堂的。
进了中厅,郑善愿老爷子一屁股坐在主位,而郑仁基作为此间主人,郑氏家主竟是只能坐在下手,郑善愿左右看了看,直皱眉道:“怎的只有你一人?大郎呢,我这个堂伯公来了他这个郑家大少也不来见见吗?”
郑仁基闻言脸皮子一扯,直道:“伯父见谅,我已派人去唤了,应是要来了”。
“哼,安远堂的规矩真是越来越不行了,长辈来了也不来见过”。郑善愿冷哼一声颇为不满的呵斥道。
郑仁基脸皮子抖抖,袖袍里的手捏了捏,但是对于郑善愿的话却是无可反驳。
待得使女上过茶之后,郑仁基方才问道:“不知伯父此来可有何要事?”
郑善愿抿了一口茶水,重重放在茶杯,说道:“再不来郑家就要败在你手了”。
此言一出,纵使郑仁基碍于颜面不敢不敬,也是忍不住的面露不愉了,直沉下脸,“伯父何出此言呐?侄儿自从父亲手上接过郑氏家主之位一直兢兢业业,未曾有丝毫懈怠”。
郑善愿听得这话却是冷冷一笑,“如今龙门郑家贩盐事发,老夫现以族老的身份问你,作为郑氏家主有何对策啊?”
郑仁基闻言怔了怔,心里有些发虚,但是好歹做了十余年郑氏家主了,该有的城府是不缺的,当即也是面色平淡的说道:“伯父放心且是,侄儿自由安排”。说着这话,郑仁基心底也是暗叹,他有个毛的安排,他不过就是把跟龙门郑家联系的证据销毁了,接洽私盐的买卖他根本不知道,这算是另外一房的人负责的,郑仁基根本不知情,也是恼怒的上头。
郑善愿明显是不满意郑仁基这万金油的回答的,正欲说话,忽的,门口进来一个浅绿身形,只见得一名年方十六七的少女身着浅绿罗裙飘然进来,见得郑善愿,也是丝毫不慌,悄然行礼,“丽婉见过堂伯祖,堂伯祖身体安康啊”。
郑善愿见得这少女进来,阴沉的老脸也是换了笑颜,“哎呦,丽婉小娘来了,来来,让堂伯祖看看,小娘可有消瘦了”。
郑丽婉眼中一亮,直上前去郑善愿身边给郑善愿添着茶水笑道:“谢堂伯祖关护,丽婉好着呢”。郑丽婉在郑氏族中还是很受宠爱的,堪称郑氏族中一枝花,再加上郑丽婉嘴巴甜,心思多,人缘也是极好的,郑善愿没有个孙女,却是极为疼爱这个堂侄孙女的。
经过郑丽婉这一打搅,郑善愿竟是一时忘了诘难郑仁基了,郑丽婉拉着郑善愿唠着话儿,竟是转眼间天色已经黑了。
郑仁基在一旁松了一口气,今天过去了就好了,待得明日,郑常来了,郑善愿就交由郑常去对付了。毕竟郑仁基在跟郑善愿对话时,先天就矮了一辈儿,而郑常作为族老之一,安远堂的顶梁柱,对付著经堂的郑善愿正是棋逢对手了。
郑善愿就在郑府住下了,郑仁基顶着压力直等他的靠山来支援了。
渭南,零口军府,这是一个上等军府,常驻有府兵三千多人,军府占地甚广,就在零口镇旁边,零口虽然只是渭南辖下的一个镇,但是位于京畿,隔着京城近,隔着潼关亦不远,所以甚是繁华,一个镇子不亚于西北地区的一个县了。
李破军回京行至渭南,便是临时投宿在零口军府,比起在北疆的风餐露宿,进了京畿这条件就是好了许多了,都是住进了营房之中,李破军又是下令大量购进肉食,大军饱食了一顿。
辞谢了零口府都尉的宴请,李破军回了房中,不一会儿李震就是进来了。
“我看你那眼珠子都要撇出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李破军坐下便笑道。
李震也是略显赧然一笑,直从怀中掏出两封信,“大将军,暗影传来两封信,一封是关于王皓的老母亲的,一封是郑家的”。
李破军接过信来,信上还有火漆,说明李震也是没有看过,李破军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对于李震这种自觉很是欣赏的。
拆开第一封信来看,李破军眉头一挑,王皓的老母亲已经被暗影的人找到了,并且暗中保护了,还查明了王阿婆被接近郑家住了将近四个月了,这四个月中,王阿婆一直没有出过府,直到数十前,才被郑家一名小厮送到城外,此外再没有别的消息。
李破军暗自点了点头,这个王阿婆也是个重要的证人了,当即说道:“传令,将王阿婆接到山庄,记住,勿要失礼蛮横。”李震点头应着。
李破军又看了第二封信,却是监视郑家的人,汇报郑善愿入住郑府之事,还有龙门郑家的商队已经被捉拿下狱等时,令李破军最看重的一个消息就是自从龙门郑家出事后,郑家有两家粮盐铺关门了。
关门了……为什么早不关门,晚不关门,偏偏捉拿了龙门郑家贩私盐之后关门了呢,这里面要是没有鬼那才怪,李破军冷冷一笑,直将信拍在桌子上,直喝道:“传令陈平,将这两家关门商铺的掌柜的还有小厮账房等一切人员全部给我绑架了”。
李震一愣,有些懵圈,“绑…绑架了?”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贴加官显威
1059.帖加官显威
李震有些懵,绑架……这样一个土匪贼寇常用的词汇竟会从太子殿下口中说出来,见得李震不解,李破军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直瘪嘴道:“就是把他们绑出来,我有大用”。
李震应着了,但又是挠挠头问道:“可是这样一来,郑氏不就被惊动了吗?暗影可是潜伏了好久”。
“潜伏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出其不意啊,穿个夜行衣半夜撬窗子劫人这还用我教吗?”李破军蹬掉脚上靴子,亲卫取来的热水,在这料峭春寒的寒夜里一泡,舒服的很。
李震嘴角直扯,这么违法乱纪的绑架背后的主谋是当朝太子……也真是够惊人的,但也是自信应着了,他虽然只是五影之一,并不管理其他四影,但是李破军不管事,许多事都相当于李震代为管理,陈平雷影的实力他也知道,人数虽不多,但是个个都是好手,绑几个文弱商贾还不是手到擒来。
若说大唐阔怕的牢狱,当属大理寺诏狱了,诏狱凶名赫赫,比之刑部大牢更甚几分,虽然当今仁政,还没到谈诏狱色变的程度,但是一提起诏狱,也是会不寒而栗,因为,进了诏狱,就没见过囫囵出来的,一般人也进不了诏狱,能有资格进诏狱定然不是小事。
大理寺,诏狱之中,阴暗阴森的地牢里,孙伏迦香囊捂鼻,看着面前被打得皮开肉绽的郑承业,也是啧啧摇头,直叹道:“你这却又是何苦啊,龙门郑家此番过后定是不存,你又何苦挣扎呢,说出来给你一个体面死法,免去了这诸多痛苦,岂不更好”。
郑承业自从被送进大理寺之后,孙伏迦便是一直拷问,只因李世民严令,定要救出幕后之人,奈何从下午抓紧来,一直到天黑,几个时辰过去了,郑承业已经遍体鳞伤了,但是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却是破有骨气的硬不开口。
孙伏迦本就不是酷吏,亦不会用酷刑,手段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种,甚至诏狱狱卒提出几种残忍酷刑还被这个仁善刚正的寒门进士以有伤天和的理由给禁止了,李破军说的对,孙伏迦不适合管理牢狱这种事,历史上孙伏迦直向牢狱就是犯过错误,还不如放在地方上去管理一地,但是眼下,孙伏迦还是担任着大理寺少卿,已经好几年了,见着郑承业死不开口,孙伏迦也是头疼。
这时,部下大理寺典狱牛耿也是看不下去,只见得牛耿搭手行礼道:“少卿还是用重刑吧,此等死囚不用重刑是不会开口的”。
孙伏迦眉头一皱,正是不喜,牛耿又是接着说道:“听说太子殿下发明了一种刑法,名曰贴加官,就是用浸湿的粗糙桑皮纸覆在犯人脸上,一张又一张的如法覆盖,直至闷毙。此法并无血腥,颇为…呃,温和,卑下觉得可以一试”。
孙伏迦一怔,眉头拧着,这样能行吗?就在脸上盖几张湿纸而已,能有什么效果,但是听说是太子殿下发明的,孙伏迦也是颇为好奇,反正又不血腥,不伤仁善,可以试试。
当即孙伏迦就是饶有兴趣的点点头道:“你且试一试”。
牛耿闻言脸色阴白的脸一扯,露出几分若隐若现的笑意,招呼着手底下狱卒上家伙,牛耿一撸袖子,拿起一张桑皮纸,直喝道:“摁住他”。
两名狱卒牢牢将郑承业摁住了,牛耿阴森说道:“稍后你若是肯开口,就使劲点头,不然……你会死的”。
郑承业眼睛无神,好似行尸走肉一般,听得牛耿的话眼底闪过复杂神色,但终究是一咬牙闭上了眼睛。
牛耿见状也不怒,面无表情将桑皮纸盖在郑承业脸上,继而一瓢水泼过去,很快,又是一张盖上,继续淋水,等到盖了三张的时候,那三张桑皮纸已经凹凸分明,紧紧贴在了脸上,郑承业呜呜呜呜的直挣扎,双腿双手乱扑腾,只是被紧紧摁住了,但是仍是不见其点头,牛耿眼中闪过厉色,又是盖上一张,终于,扑腾的力度变小了,渐渐的无力李,牛耿又是一把揭下四张湿纸。
上前去摁压其胸膛,便是见得郑承业呼哧哈哧的大口喘着气,胸膛高低起伏,又是缓过来了。
这时,孙伏迦早已惊骇莫名,方才郑承业那折腾的可是够吓人啊,而且好似起死回生了一般,真是令人惊异啊。
只见得此时的郑承业眼中满是惊骇,瞪大着眼睛就像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牛耿嘿嘿一笑,扬了扬手中桑皮纸,“如何?说是不说,不说的话,再试几遍,放心,你死不了”。
郑承业闻言眼神凝结,眼中竟是恐惧,直摇头,“不,不,不要……”口中模糊不清的呢喃道,瞳孔有些涣散,似乎是在回想方才那种感觉,就像是溺水一样的无助、无力,脑中空白,只感觉自己在生与死之间徘徊,那种无力感,那种求生欲……本以为自己已经不怕死了,死也不能说的,但是那拼命的扑腾仍是表示着他不想死。
“那就说吧?”牛耿眼中闪过厉色,拿着桑皮纸喝道。
郑承业被喝得一愣,反应过来,直挣扎说道:“我说,我说,但是我有两个要求”。
牛耿正欲发怒,扬起了手中桑皮纸,但是孙伏迦却是大喜,直说道:“快说,你招供,说出的要求合理的话苯环自会向圣人请命应允你”。
牛耿见状一怔,继而也是摇头,这位上官真不适合在这牢狱里,太过仁善了,这种时候还接受个屁的要求啊,不说?敢提要求?那就再上刑,不怕你不说,
郑承业见得这位少卿大人答应了,也是咽口唾沫,喉咙生疼,直说道:“第一个要求,我有一独子,今年方才二十,正在、正在绛州进学,他不知道,不知道我做的事,请求绕他一命”。
孙伏迦闻言眼睛转了转,直说道:“你招供的内容若是有用,将功赎罪的话本官向圣人请奏,或可绕他一命”。
“有,一定有用,这条私盐链上有许多的人,圣人一定想知道”。郑承业急忙挣扎道。
第一千零六十章:一张纸
1060.一张纸
见得郑承业这么说,孙伏迦就更是来劲了,直说道:“甚好,快说第二个要求”。
郑承业怔了怔,直道:“第二个要求,我必须面见圣人,才能够说出来”。
孙伏迦一愣,脸色不善,“哼,圣人岂是你能说见就见的”。
“此事必须当面说与圣人,你们这些当官的,我都不信”。郑承业也是强自说道。
“什么意思?”
“私盐链牵扯甚广,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卒子,若是说出来,难免你们官官相护”。郑承业眼神闪烁直说道。
“你……本官岂会如此”。孙伏迦听得也是恼怒,这厮竟是将他跟那些个任混做一谈,他孙伏迦出身贫寒,为人清正,又岂是那等人。
不过见得郑承业一副豁出去的信誓旦旦的样子,孙伏迦也知道这里面恐怕真是如他所说,牵扯甚大,孙伏迦也不敢耽搁,更是不敢深陷进去,想了想便直道:“你在此等着,本官这就去请示圣人”。
当即孙伏迦就是急匆匆去了皇宫。
此时已过亥时,但是皇宫之内仍旧是一片灯火通明,皇城里各个衙门仍是忙碌不停,前线战事未停,粮草,安置,调度等等问题都不是个轻松的人物,宫城里,因为长孙皇后厉行节俭,后宫一到晚上都是尽量熄灯的,只有甘露殿这座宫殿仍是亮着灯火,那就说明,这个帝国的主人现在还未歇息。
李世民揉着眉头,在明亮的灯火下看着一本本奏疏,王敬忠垫着脚尖在门口侍奉着,为什么是垫着脚尖呢,因为他的鞋里脚后跟防着倒刺,只要瞌睡一下倒刺就刺得脚掌生疼,李世民还未歇息,他作为贴身总管,自是不能够去歇息的,
忽的,宫门卫士急急上前,在王敬忠耳畔附耳低声说了一句话。
王敬忠点头应着,走近前来,看着疲惫不已的李世民,也是轻声道:“大家,大理寺孙少卿求见”。
李世民一怔,而后抬起头来若有所思,扔下奏疏,“宣”。
不多时,孙伏迦快步上前,看见强自打起精神的李世民也是感动不已,直深拜道:“见过陛下,夜已深了,陛下还需保重龙体啊”。
李世民见得孙伏迦这副模样,也是喝口热茶笑道:“朕本已打算就寝的,可是咱们的第一状元来了啊”。
孙伏迦一听,诚惶诚恐,忙是拜道:“臣有罪”。
见得孙伏迦如此老实,李世民也是不逗他了,直摆手疲惫笑道:“玩笑耳,伏伽此来,可是有要事啊?”要是没有要事,都这么晚了,以孙伏迦的知礼稳重是不可能来求见的。
“陛下,龙门郑家的郑承业已经答应招供了,只是他有两个条件,答应了他才可开口。私盐链之后似乎牵扯深大,他唯恐臣官官相护,坑害了他”。孙伏迦倒是老实人,直言不讳的直接说出来了。
李世民也是一怔,眉头紧拧,也是知晓这背后水有些深,当即问道:“那两个条件?”
“其一,他有一子,正在绛州进学,恳求绕其一命。其二,他要面见了圣人才肯招供”。
李世民皱眉想了想,斟酌了一下,直喊道:“君羡”。
话音落下,门外与王敬忠一同守护的李君羡进门应着,“臣在”。
“随同孙少卿去诏狱将那郑承业押来神龙殿”。李世民直说道。
神龙殿是甘露殿后面的一间窄小的偏殿,李世民偶尔会去单独召见一些臣子谈话,这甘露殿是李世民下朝休息处理政事的地方,郑承业不过是一个死囚罪犯,哪能够进来此殿。
李君羡动作很快,快马来回,没让李世民多等,几刻过后,便是将郑承业带来神龙殿了。
见得端坐威严的李世民,郑承业也是精神一震,他不过是一个小县家族的一个庶出,商贾之人,能够得见天颜,实在是幸运,但这幸运却是十分苦涩,郑承业也是看开了。
不敢直视噗通一下就是行了跪拜大礼,“罪民郑承业拜见陛下”。本来大唐即使是普通百姓一般场合下见了皇帝皇后也是不用行跪拜大礼的,但是这郑承业是戴罪之身,又是惶恐之际,膝盖哪还能够支撑啊。
李世民没多看这人,抿口热茶,嘴里吐出两个字,“说吧”。
郑承业被李世民威势镇住,那还敢硬撑,直说道:“陛下,这背后牵扯甚大,您可知涉事官员可有多少?”
李世民眉头微皱,翻眼看向郑承业。
见得皇帝终于正视他了,郑承业也是直说道:“罪民在这件事中仅是一小卒,上不得台面,仅罪民所知,五品以上,至少四五人,其余某地官吏,多多少少都脱不了干系”。
李世民闻言心中一震,眼中露出精光,但是面上仍是没有动容,“朕绕你独子一命,护他周全,速将你所知道的,全部写出来”。
“罪民叩谢天恩”郑承业感激涕零的拜道,有了皇帝的承诺,至少他不用绝后了。
当即也是直豁出去了,接过王敬忠递过来的纸笔,伏案便是书写。
上首李世民的脸色已经阴沉的很,他外面看起来虽然稳得一批,一副智计在握的模样,但是心里早已经怒火中烧了,按照郑承业话里话外的意思,这特么居然还是个庞大的利益链了,不是一个两个搞这事,而是成群结队的撬朕的根基啊,这是要造反啊,李世民心中咆哮。
就这样紧盯着郑承业,郑承业亦是满头大汗,写的越发吃力,好像是手中笔重若万钧一样,终于,一刻钟以后,被写的慢慢的一张纸,呈上了李世民案头。
李世民拽过来看,便是瞪大眼睛,瞳孔凝聚,似乎要喷出火来了,看罢便是闭上了眼睛,良久,李世民睁开眼睛,眼中尽是狠厉。
挥手道:“送他上路”。
郑承业被李君羡拖出去了,犹自在喊,“还望陛下勿要食言……”。
“敬忠,太子到了何处?”李世民面无表情。
“已到渭南”。
李世民默默点了点头,挥退了王敬忠,独坐了许久,直至子时,方才幽幽起身,“该清洗了”。走了两步,李世民又是回身,将案桌上那张纸揣进了怀中。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鬼不理毕罗
1061.鬼不理毕罗
夜幕渐退,东方亮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来临,从渭南到长安的路上,一只大军正是整齐划一的行进着。
大哥,你说长安城是什么样子的呢?我还从没来过京城呢,我爹说京城很大很大,遍地可见的富贵公侯,连那西方的红头发番人都有呢”。薛先图骑在马上,兴奋的说道。
经龙门一行,郑家倒台,薛家不出意外的成为了龙门第一家族,更是出了两个七品校尉,深得太子器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龙门薛家要崛起了,薛雄也是成为别人口中的薛家主了,不再只是一个土财主了,薛先图后顾无忧,本就放心了,现在前途敞亮,大好世界在等着他,自是非常兴奋的。
薛仁贵听得薛先图的话眼中亦是闪起了亮光,长安城……那是每一个大唐人心中的天堂圣地了,他也未曾去过,只知道那里繁华,那里豪迈,那里是天下第一城!
“遍地公侯这倒是真的,听说长安城东市街上随便扔个石子,都能砸个非富即贵的大人物出来。说不定一个普通老头,就有爵位,随便找个读书人,都是个有功名的”。一旁的周青同样兴奋的说道。
听得周青这话,薛先图也是吧唧吧唧嘴,“那搁着我这个七品校尉在长安城还不够上台面的啊”。
薛仁贵听了直点头,又是瞪向薛先图,“先图,倒了长安莫要乱来,收起你那性子莫要与人起争端,得罪了权贵却是不好”。
薛先图听了也是啧啧应着,直道:“那肯定,我只是个校尉,哪敢跟人乱来啊,大哥放心吧”。
前面李破军见得哥仨聊的欢实,也是放缓马速,靠近来,一听得这话也是笑了,拍了拍薛先图肩膀,直豪迈的说道:“不要妄自菲薄,先图兄弟是我李破军的部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要是有谁敢欺负你,并肩子揍他就是。只要别死人,四品以下的不要怂”。
李破军这一番话说得仨人瞠目结舌,薛仁贵苦笑着直道谢,周青也是哭笑不得,身边的一干军士却是听得热血沸腾,一双眼睛望着李破军尽是崇拜。
薛先图眼睛眨亮亮的,直拍掌说道:“大将军好生霸气,大将军放心,末将绝不会给你丢人的”。说着拍着胸脯保证些自己不会被欺负之类的话。
看的李破军也是嘴角一扯,好像装叉过头了,这小子可别给我惹祸。
扯过话头,李破军直说道:“神策军不驻城里,而是在城南二十里外的翠华山,里面有座护龙山庄,就是平日神策军训练驻扎的地方。从明日开始,会有轮休,每人三天假期,届时你们可以好好进城游玩放松放松”。
三人听了也是高兴,他们在龙门已经放了三天假,到了长安之后竟是还有三天假期,可以在繁华的长安城里玩上三天,真是太爽了,即使是稳重如薛仁贵,也是面色大喜的道谢。
心里口快的薛先图兴奋之余直问道:“大将军,那长安城有哪些玩的地方呢?给我们介绍介绍啊”。
话一出口,周青一扯薛先图衣袖,薛仁贵直皱眉喝道:“先图放肆”。
李破军摆摆手笑道:“无碍”。介绍游玩的地儿那是牙人帮闲做的事儿,进了长安城,若不熟悉地方,花上几文钱,自会有牙人或是帮闲来向外地人介绍京城的,太子殿下何等人物,岂能给你一个介绍游玩。
“若是你们要吃喝,那就去东市英雄楼,那是长安最大的酒楼,也是最为豪奢的酒楼,各色炒菜,是为一绝,虽是消费甚高,但你们拿出神策军牌可以半价优惠,另外西市东壁第三店的杨伯丑鱼脍,怀德坊南门的邹骆驼金斗蒸饼,长业坊的鬼不理毕罗都是长安名吃,很有特色,你们可以尝尝。
若是要买些杂物逛逛市场,可去西市看看。若是要买些金银饰物送给心爱的娘子可去西市东边的延寿坊,布匹绸缎可去布政坊,呵呵,若是要找喝花酒的风尘地就去春明大街边上的平康坊,另外,城中大小庙观十数处,还有曲江池,乐游原等地风景独好,看你们喜欢玩什么了,总之长安城有吃的有玩的,就怕你们没有钱”。
李破军也是在长安城长大的,李世民有不曾限制他的活动,随意出入皇宫,对于长安城的特色自是张口就来,直说的三人一脸向往。
“大将军,听说毕罗很好吃,那是什么东西啊?我还从没吃过呢”。薛先图看来是个吃货吧唧吧唧嘴一脸吃货像。
“毕罗啊,就是一张卷饼而已,里面有馅料,不过鬼不理毕罗做的很不错,香甜可口,其中当属樱桃毕罗最为有名,浓而不腻,烤制金黄后,里面的鲜嫩樱桃还能保持鲜红粉嫩,在长安很受欢迎,你们若是要尝尝的话,必须宵禁解后就去排队了,不然是吃不到的”。李破军也是笑道,当初他第一次吃毕罗的时候,也是直憋嘴,这不过就是煎饼果子罢了,饼卷着一些馅料而已。
但是吃过鬼不理毕罗之后,绕是李破军的嘴刁也是很满意,这饼里竟是卷着樱桃,偏偏吃起来毫无违和感,浓而不腻,香甜可口,李破军也是很惊叹店家的创造力了,一般都是卷一些时蔬肉类,谁能想到卷水果呢。
“鬼不理毕罗?既然都爱吃那为何要叫鬼不理呢?”薛先图为人没有心机,心直口快的直率,见着李破军不端架子,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有多少好奇就问多少话,薛仁贵二人也是无语,见得李破军谈性正浓,也不好呵斥薛先图。
李破军笑了笑,见得大军正在走着,也是掏出一把肉脯,边吃着边说道:“传说啊,前隋开皇年间,那时候的长安城还叫大兴城,东市里有一名恶少为非作歹折了阳寿,两名鬼差就来带他去地府,恶少留恋人间繁华自是不想死,就想贿赂两名鬼差,就近将他们带进了旁边的一家毕罗店里,结果两名鬼差见得鲜红粉嫩的樱桃毕罗,竟是捂着口鼻不敢近前,双双撇下恶少就跑了,人们听说够很是好奇,慕名来尝这连鬼都不敢吃的樱桃毕罗,结果发现很好吃,另外坊间传闻,吃了这家店的毕罗,鬼差闻见了捂住口鼻落荒而逃,能够辟邪,从此,这家店就叫鬼不理毕罗了,在长安城可算是一绝了”。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路遇
1062.路遇
听得李破军的介绍,三人那是惊叹不已,啧啧称奇,他们三人自幼生长在龙门,哪里听过这等故事,不过薛仁贵还是比较清醒。
直摇头道:“末将估计,那什么鬼差恶鬼什么的,都是店家生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注意罢了”。
李破军听了眼睛一亮,直笑着赞道:“不错,仁贵分析的不错,正是如此。纵然真有鬼差,但是从未有人见过,更是从没听说过那恶少姓甚名谁,没人见过这广传的恶少,是否真有其人也不得而知,这传说也不知道是从何处流传出来的,想来也只有是那店家为了宣传自家的樱桃毕罗才编造出这等传说了”。
“那店家也真是奸诈”。薛先图恨声道,他刚刚对这个故事感兴趣,想去尝尝那什么樱桃毕罗的,却是得知这是编造的,哪还有兴趣去吃那劳什子毕罗了。
见得薛先图这等率真模样,李破军也是哈哈大笑,“那樱桃毕罗却是不错,倒是可以一尝的……”。
一上午就在谈笑间过去,眼看愈近长安城,路愈宽,路上人也更多,来往商贩车架,络绎不绝。
神策军六千多人,人人带甲,人人有马,一走动便是烟尘漫天,尘土飞扬,看着纷纷避让在路边的商贩行人,李破军也是直皱眉,这却算是扰民了,只得下令放缓速度,不要生乱。但也是没办法,自古以来兵者,国之大事,百姓给军队让路那是毫无疑义毫无疑问的,现在慢慢行进没有横冲直撞算是好的,这还是神策军纪律严明,多少军队行过之处,那是一片狼藉。
正在李破军饶有兴趣看着路两边的各色行人商贩之时,忽的,左前方一声尖戾的马嘶鸣声,李破军看去,只见得一个车架的拉马却是受惊了,直扬起蹄子就向一边人群冲去,因为是被神策军这铁血军阵,还有那几千匹战马吓到了,在血气十足的战马面前,这拉车的驽马显然是弱小的。
李破军大惊,那边人群是一群挑夫,正在树下歇息,若这车架冲将过去,少不得要造成伤亡,“拦住车架”。李破军伸手大喝道。
话音落下,身边薛仁贵等人纷纷反应过来,但是有人更快,赫然是走在前头的憨娃,在听得李破军大喝之后,史进一扔手中干果,一踢马腹,坐下一匹雄健的粗壮大马就是冲了出去。
李破军见状直喝道:“全军止步肃静”,命令一下,神策军令行禁止,纷纷驻马,不出一丝声响。
只见得憨娃纵马冲过去,来的车架旁边竟是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纵身一跃,直跳到了那驽马背上,驽马更是受惊,嘶鸣着撒开蹄子扑腾,后面马车颠簸得厉害,里面传出女子惊呼声。
“马儿给我停下”。憨娃也是被颠得不行,一把抱住马的脖子死死的拧住,咬着马耳喊道。
令人惊奇的是,这匹驽马竟是北吼住了,噗通一声,前蹄跪在地上,嘴里发出低声哀鸣。
“这惊马已经被这位壮士降住了”。路边惊慌的人群中有大胆明白的人见状也是高声欢呼道,顿时人群松了一口气。
在这宽阔无阻的大道上,一匹受惊的马拉着马车胡乱冲撞,这可是很危险的,撞上那就是非死即伤啊。
李破军则是松了一口气,直拍马上前,行至马车边上,“大军行进,惊了贵府车架,实在抱歉,敢问尊驾可有受伤?”李破军眼神烁烁的看着车架说道。
这车架古色古香,车厢竟是用金丝楠木打造的,窗格也是宗绸布遮挡着,门边一盏铃铛更是不折不扣的金玲,那匹拉车的马虽是驽马,但也是四蹄粗壮雄健,浑身雪白没有杂色,着实不凡,综合来看,这车架的主人那是非富即贵啊,一般人家那用得起这“豪车”。
李破军话音落下,车架内一震嘟囔捣鼓,门帘被掀开,一阵风来,一缕秀发先是飘扬出来了。
却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女子捂着头皱着眉出来了,只见她衣衫飘动,身姿盈盈,面容清丽秀雅,姿色却是极美的,双目湛湛有神,此时目光灼灼好似有些嗔怒,修眉琼鼻,真是秀美绝伦,至少此刻捂着头皱着眉头,似乎有些痛楚,看那秀眉微蹙的模样,略微一想,便是想通了。
应是方才的颠簸中,撞着头了,看见女子那嗔怒又蹙眉的模样,李破军嘴角一扯,竟是差点没忍住发笑了,这女子着实可爱,李破军竟是心弦一动。
“你这人好生无礼,惊了我的车架,致使我撞了头,竟还想发笑”。女子开口嗔道,声音清脆,好似晨日的莺歌。
李破军自认为忍住了笑意,却不料这女子心细如发,聪慧了得,竟是从他勾起的嘴角发现了端倪。
李破军一怔,也是不好意思,直搭手道:“小娘子恕罪,确是我无礼了,在此向你赔罪,还望勿怪,不知小娘子伤的可重,我愿虽小娘子看诊并赔付汤药费”。
“呸,谁稀罕你那臭钱啊”。女子秀眉一皱直冷哼道,竟是颇为娇怒斥道。
“大胆,怎敢对大将军无礼”。安抚了军队赶上前来的薛仁贵杜荷等人近前,听得这女子呵斥,钢铁直男薛仁贵这就看不下去了,太子殿下何等人物,纵然惊马不是,但与你赔礼了愿赔付汤药费便可了,竟敢对太子殿下呸呸呸的,当即就是喝道。
李破军脸皮子一扯,抬手制止了薛仁贵,房遗爱则是上前眼中放着光,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女子说道:“诶,仁贵不要对小娘子这般粗鲁嘛,会没有小娘子喜欢你的”。
此言一处,两人瞪眼,两个呵斥。
“遗爱休得放肆”。
“浪徒休得放肆”。
一个李破军,一个那女子。
齐齐出口,齐齐声落,出奇的一致,二人对视一眼,都是一怔。
房遗爱一脸懵逼,看看女子,又看了看李破军,一时呆愣了,周青却是眼睛一亮,看了看那女子,一拉房遗爱衣袖,李震,宇文禅师几个看在眼里也是对视一眼,眼里尽是惊骇,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秘闻一样。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郑氏明珠
1063.郑氏明珠
房遗爱并不蠢,被李破军一瞪之后也是明白了,那眼神明显就是在说:老子看重的你也敢撩?
忙是把头低下,牵着薛仁贵后退,口中直道:“这是大将军的,不能惹”。
李破军听了这话嘴角一扯,强忍着给房二一脚的冲动,那女子早已是满面通红,瞪着房二眼看就愠怒了,李破军忙是说道:“小娘子可曾受伤,在下略懂医术,要不要在下看一看?”说着李破军搓着手似乎有些不自然。
然而这话说出口,李震等人都是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房遗爱也是吧唧嘴直迈过头去,啧啧有声,“厉害,不愧是大将军,竟还想动手……”。
“登徒子!”女子银牙一咬呵斥一声,便是钻进车里,刚颠到地上的车夫爬上车架只听得一声清冷的喝声:“走”,马鞭挥动,车架缓缓向长安而去了。
“这……”。李破军伸着手有些懵,看着一脸悻悻发笑的房遗爱等人,顿时明白了,跺脚喝道:“混蛋,我只是想看看她受伤没有,没别的意思”。
“嗯嗯,是的,是的,属下都懂”。
“是啊,要不是大将军看上了,我也想伸手看看呢,嘿嘿”,房遗爱贱笑道。
“大将军真猛,看对眼就直接动手……”杜荷也是吧唧嘴说着,然而还没说完,便被恼怒的李破军一脚踹过去,“猛你大爷,笑什么,整军继续出发”。
停留了一会儿的大军继续出发,李破军坐在马上嘴角扯着,似乎在想着什么,一旁的李震眼珠子一转,上前低声道:“大将军,要不要我查查……那是谁家的小娘子?”
李破军闻言眉头一挑,正欲呵斥,忽的脑中想起那清丽面容,又是一顿,斜眼问道:“查一查?”
“嗯,查一查”。见得李破军浑然没有往日的精明,反而有些呆愣,李震也是笑了。
“行,那就勉为其难的查一查,咳咳,记住别让人家发现了,查到了立马告诉我,别大巴嘴巴说出去了”。李破军咳嗽一声正死身子直说道。
“知道,大将军且放心吧,哈哈。”李震也是哈哈笑着应着。
而前方,那驾金丝楠木马车里面,坐着一男一女,男的须发皆白,约有六七十岁了,看着眉头微皱,魂不守舍的清丽女子,也是挑眉调笑道:“怎么?我家的明珠动心啦?”
女子听得这话,回过神来,也是脸颊升起一丝红晕,继而又是蹙眉摇头道:“二伯祖可知道那少年是何人吗?”
那须发皆白的老人闻言一怔,也是沉默了,想了想直说道:“方才我从窗格看见那人年不过弱冠之龄,丰神俊朗,额缠龙纹抹带,又被人称为大将军,身边猛士随身,若是没错的话,那人应是当朝太子殿下了,亦是太子亲军神策军的大将军”。
那女子听了也是低眉点头,“是啊,那可是太子殿下呢”。
“太子殿下怎么了?我家婉儿可是我郑氏明珠了,与他做个太子妃也是绰绰有余了。”老头身形颇为高大,直肃脸说道。
这清丽女子郑氏荥阳郑氏的嫡女郑丽婉,未解郑善愿的刁难在安抚了郑善愿之后连夜去接郑常去了,这位须发皆白的高大老人正是郑氏安远堂的族老郑常,也是郑仁基这家主一脉的支持者。
听见郑常牛逼轰轰的话,郑丽婉也是俏脸微红,直摇晃着郑常胳膊,“二伯祖又在取笑婉儿了”。声音清吟娇憨,着实动人。
郑常也是哈哈笑着,眼中却是若有所思,想了想,竟是咦的一声说道:“婉儿,我观你二人好像是看对眼了,而且当朝太子储君之位甚是牢固,若是你能够成为太子妃,此事甚好啊”。
郑丽婉就算是再聪慧,但毕竟也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被长辈当面谈论婚事,也是极为羞赧,直低头摇头。
“能告诉二伯祖为什么吗,那太子殿下不仅地位崇高,更是年轻俊杰,风头无量,只要婉儿愿意,郑氏再运作一番,太子妃之位未尝不能再次落在我郑氏啊”。郑常越说越是觉得可行,直看着郑丽婉眼神烁烁的问道。
之所以为什么要说再次落在郑氏,那是因为废太子,后来追封的世祖仁皇帝李建成之妻就是郑氏的,名叫郑观音,只不过郑观音是著经堂一脉的,其父郑继伯是著经堂族老,是北齐的吴山公,前隋的括州刺史,跟郑仁基这一脉却是不对付的。
李建成政变败亡之后,郑观音倒是幸免于难,幽居深宫,抚育孤幼,郑氏这一步投资却是以失败告终了。
现在郑丽婉跟当朝太子有了这一番际遇,郑常年老成精,方才透过窗格也是看的出来,李破军似乎对郑丽婉也是很对眼,若是能够运作一番,待得将来太子上位,郑氏中兴在望啊。
而且素传太子殿下对世家有成见,将来登基以后定是要打压世家,若是丽婉成为皇后,届时也可保郑氏无忧,甚至是中兴啊。
想到这儿,郑常越是觉得可行,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他现在都懒得询问郑丽婉了,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待去了长安郑府,跟郑仁基等人商议一番再做定夺。
见得郑常似乎很是上心在意,郑丽婉也忙是打消他这个念头,直说道:“二伯祖勿要再想了,此事却是不可能了”。
“为何?婉儿,此事恐由不得你了,为了家族存亡,你也知道,世家女子婚姻,身不由己”。郑常粗大眉头一挑,直正色说道。
郑丽婉闻言凄然一笑,她自是知道的,生为五姓女,婚姻之事岂能自己做主的,只能听从家族安排,跟最合适的一方联姻罢了。纵使二伯祖,堂伯祖再是疼爱她,也不可能在这件事上迁就她的。
马车继续走着,郑丽婉看了看窗外,直幽幽说道:“因为我郑家已经跟太子结仇了。大兄他受人蛊惑,与人结盟。一直想着加害太子,促使太子被废,重新拥立另外一位皇子”。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回了
1064.回了
听得郑丽婉的话,郑常大惊,噌的挺直身子,头还差点撞在车顶了,直惊叫道:“你说什么?玄毅?他在干什么?”
郑丽婉闻言也是叹了口气,直说道:“大兄他不听劝阻,与人结盟,一同反对太子,处处与太子作对,而太子也已知道大兄所为了,只是苦于证据,所以,二伯祖,郑家危机远远大于您所知道的那些”。
郑常听到这儿坐不住了,他可是郑家族老,更是安远堂背后的族老,他竟是还不知道郑家如今的那些事儿,郑家的危机他竟然还毫不知情,这由不得郑常不怒,当即就是粗眉横挑,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即使他极为疼爱郑丽婉,但毕竟只是一个女子,关乎到家族存亡大事上时屁都不是。
郑丽婉被粗犷的郑常这么沉声一喝,也是一颤,忙是说道:“大兄曾经在太子殿下组织的足球联赛上弄过手脚,企图破坏联赛,让太子灰头土脸,但是被卫士阻拦了,太子严查,后来大兄又是勾连雍州衙门司法参军王志宁将被抓获的犯人杀人灭口了,大兄侥幸脱身,但经此一事,太子殿下已知大兄所为,只是大兄仍不知收手,后来更是多次针对太子殿下,太子只因无证据,方才没有出手,但是大兄再如此胡闹下去,终究有一日会彻底激怒太子的”。
郑丽婉言简意赅的叙说着,郑常却是气得浑身直颤,一巴掌拍在车厢壁上,“找死,简直是找死啊”。
郑丽婉也是吓得一跳,却是不敢做声,在这种问题上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基本没有话语权,甚至都比不上郑玄毅,因为郑玄毅是郑家嫡长子,未来的郑家家主,断不是她这个女子可比的。
郑常脸色阴晴不定,直呢喃道:“照你这么说,郑家……危矣,危矣”。郑常可不是不通世事的贵族老爷,因为他父亲郑顶出身奴仆,到底是出身贫贱,郑常也是自幼比他人更要敏感懂事,活了七十来年,人看成精,最是会识得人心了,依他的了解,太子殿下能够征战沙场,履立功勋,定然不会是那等怯懦软弱之人了,若是说太子畏惧郑氏势大,退避三舍,无论如何郑常都是不信的。
何况方才透过窗格看见那丰神俊朗的太子,郑常心里更是一紧,他出生在北周,历经周静帝、隋文帝、隋炀帝、隋恭帝、李渊,李世民等五朝帝王,历经乱世,活的久,见得多,以郑常的眼光,当今太子绝对是万中无一的人杰,不亚于当今圣人,俨然就是昔日的秦王、天策上将的翻版,郑玄毅作死的跟这样一个人作对,岂不是找死。
纵使郑氏是天下巨族五姓之一,但若说跟皇室硬刚,那也是讨不到好啊,纵然郑氏多有官员在朝任职,在各州县担任参军司马县尉等职者更是多不胜数,但若是皇室下定铁心要杀鸡儆猴,冒着一场官场动荡来拿郑氏开刀的话,不需多的,只需数千兵马开动,便可彻底覆灭郑氏,而那些各地的郑氏分支,纵是错综复杂,实力庞大,但是也未见的有几个肯出来与荥阳郑氏同气连枝。
普通郑氏族人对于自己的郑氏族人身份沾沾自喜,很是自得,自以为五姓之一,如何的了不得,实际上也确实了不得,毕竟是天下顶尖的世家,但是在郑常这等早已看清的族老面前,郑氏虽然势大,各地实力盘根错节,但是活了这么久,要是还不知道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个浅显道理那他可真是白活了。
现在郑氏势大,那些分支还有小族才纷纷归附,烘托出郑氏很是牛笔的样子,但是一旦郑氏要崩塌了,那些个手底下的家族要是不撇清关系那要不就是脑子坏了要不就是真的死心塌地的忠心郑氏了。
但是在家族存亡面前,又能够有多少人死心塌地的忠心别人呢,这一点郑常比郑玄毅这等年轻人看得透彻多了。
说白了,郑氏这样的大家族就有点像泡沫,看起来又大有美丽,一般没有人敢去戳他,但是一旦被人一戳,就会发现他根本没有那样强大,一戳就散,那分散在各地的分支小族,还有那各地担任低下官职的族人,肯定会独善其身,这也是为什么唐末战乱一起,所有的世家都不见了踪影的原因。
“加快速度,速速回京”。闭目凝想的郑常睁开眼睛,已是深深的担忧,直喝道。
前面车夫听得应了一声,一鞭子下去,坐下刚刚老实的驽马又是撒开蹄子慢跑了起来,其后,一名身着普通的瘦小骑士若随若离的紧跟在马车后面。
午时,太阳正当头,春日的太阳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格外的舒坦,护龙山庄,庄门口,两名军士手持长矛站着,左右无事,互相攀谈着。
“诶,你说大将军什么时候回来呢?听说这回可是伤亡了不少兄弟,不知道大壮那货还好不好?”一名高壮军士看着前面不远处潏水上的那座石桥,现在那座桥被附近百姓称作太子桥,坚固的石桥百年后也应当会留下一些传说逸事吧。
“应该快了吧,说到大壮,某倒是很是羡慕他,能够随军出战,我们只在这儿守着门儿,忒是无聊”,对面一个军士也是百无聊赖的叹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兄弟们是伤亡了不少,可那突厥蛮子死的更多”。
哥俩你一句我一句打发着这无聊的午后时光,这时,只觉得地面震动,战马哞叫,河的对岸掀起了一阵冲天烟尘。
“你看,那是什么?”
“那是……大将军,大将军回来了,老三,快去通报,大将军回军了”。那名高壮汉子远远的就是看见一面旗帜,上书“神策”二字,便知是李破军回军了,高兴的跳脚高喊。
喊罢便是急急迎上去,那一人也是兴奋的进去通报了李正李铁等人了。
护龙山庄……当看见这座隐在山林间的山庄时,李破军的心好像也是送了下来,这才是属于他的地方,只有在这里面,他才感觉到了安逸和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