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一章:牧马河畔,系舟山下
991.牧马河畔,系舟山下
听得康苏密的话,李破军想了想,直说道:“却是我疏忽了,战事耽搁不得”。
噌的起身喝道:“康苏密听令”。
康苏密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末将在”。
“着你速领本部八千人马,随本将围歼伪隋军”。李破军厉声喝道。
康苏密很别扭的肃然领命,正是心中狐疑难道李破军不带兵的时候,只听得李破军又是喝道:“陈康,传令龙骧营席君买,全营上马备战。传令飞熊营翟长孙,亲率一千重骑随本将出战。传令虎翼营苏定方,调一千步军随本将出战。半炷香内,城门集合”。
话音落下,门口陈康肃然应着,下去传令了。
康苏密也转身离去调兵,半刻钟后,定襄北门,李破军看着苏定方直说道:“定方,定襄就交给你了,勿使生乱”。说罢又看向一旁一名年轻小将却是个突厥人,正是康苏密的侄子康苏普。“小康将军,安抚好康苏部落的勇士,稳定城中治安,勿使生乱”。
二人应着,李破军翻身上马,便是出发了。
按照康苏密之前的计划,在定襄至秀容之间,有一处必经之地,那就是牧马河畔的系舟山,这系舟山占地颇广,一面临河,而从定襄到秀容就必须从系舟山过,也必须从这牧马河畔过路,当然,也可以不从这儿过,可以选择绕过系舟山,但是绕过系舟山的话就得从山那头度过岚水,路途绕远了不说还得渡河,还得提防隔壁岚州,胜州的唐军,所以元安国定是没有道理绕过系舟山的,只能从山侧、牧马河畔过。
那牧马河水流甚急且宽阔,一侧就是临山的道路,若是埋下一支伏兵在系舟山上,而后等待敌军通过山道时,从山上冲下,那么敌将必是大乱,后面是宽阔湍急的河流,在突然遭袭的情况下,可是随便那支军队都有背水一战的决心的,有的只有大败。
李破军看着地图看了一番也是不得不承认康苏密这伏击地点选的相当好,“康将军果然善于用兵,此等伏击地方真是绝妙,只可惜错过了”。
康苏密见得李破军又是露出遗憾之色,心中对于李破军不按计行事的一丝丝不满也是消除了,直在马上躬身回道:“殿下言重了,此时有殿下率大将堵截后路,定是能将元安国灭在牧马河畔”。
李破军听了还没有说话,只见得前方飞奔过来一骑,来得李破军五步前翻身下马,“报大将军,前方十五里外牧马河畔两军人马正在厮杀,一方伪隋旗帜,一方突厥旗帜,突厥兵马已现败势”。
康苏密听了一惊,看向李破军,李破军亦是面色肃然,从身旁史进手上接过大戟,举戟喝道:“龙骧飞熊听令,全军出击”。说罢回头直说道:“公达,率步军慢来,继续伪隋致命一击”。翟长孙点头应着。
马蹄踏踏,一千龙骧轻骑,一千飞熊重骑,卷起一路烟尘,随着李破军向前冲去。
牧马河畔,元安国目眦尽裂,一槊将身前一个突厥兵戳下马,怒容喝道:“突厥贼子,背信弃义,大隋的儿郎们,杀光他们,杀”。
依元安国的智慧岂能想不到,他领军一路心惊胆战的向秀容驰援去,结果走到这牧马河畔,系舟山下,迎面而来的突厥兵马二话不说,直接开战了。
到这个时候,元安国哪能想不到,康苏密已经投降唐国了,那么……定襄县内的杨政道等人,应该无一幸免了,怪不得今日康苏密动作如此诡异,怪不得昨日眼看就要斩杀麻家贼子,康苏密却是鸣金收兵,现在元安国全明白了。
好在两方军力相当,都是万人左右,而对方领军将领明显就是不如元安国,也不知在系舟山上设伏,元安国看了看一侧的高山,心中暗道侥幸:若贼军在此设伏,我命休矣。
而此时对面的突厥将领也是有些懵了,一个劲的看向一侧高山上,唐国太子怎的还不发兵,难道是没来吗,那大首领怎的也没来。
突厥兵马在这狭窄的山道上,完全发挥不了威力而且秀容兵马也不是精壮,将领也不甚高明,一边打一边退,眼看就要败了。
元安国见状精神更震,直挺槊瞄准了那突厥将领,想要擒贼先擒王,结果正在这时,只听得马蹄声震,惊诧的向后看去,只见得身后一阵烟尘冲天,分不清敌我。
那突厥将领也是发觉了,急智之下直举刀喝道:“康苏部落的儿郎们停住,大首领来支援我们了”。
突厥兵马一听精神一震,这时康苏密好像也是心有灵犀一样,扯着大喉咙吼道:“勇士们杀啊”。
听得大首领的话,被打的节节败退的突厥兵马士气大震,奋勇反杀。
李破军也是举戟大喝:“凿穿”。话音落下,身后两千骑军闷喝一声,两千骑军在李破军的带领下,马速不停,直向慌乱的伪隋军阵中冲去。
元安国见状惊恐万分,但仍是挥舞着长槊高喝道:“杀啊,杀死唐国太子者,赏万金”。说罢也是发狠一咬牙弃了突厥将领,直奔李破军而去,只要擒杀了李破军,战事也就结束了,甚至定襄之困也解决了。
看着迎面而来的元安国,李破军冷笑一声,一戟拍倒身前挡路的伪隋军士,迎面上前,二人已经是清晰可见对方眼中厉色了。
元安国断喝一声手腕一拧,长槊槊锋迎着李破军心窝就是捅去,如同蛟龙出水,快若闪电,只见得寒光一闪,槊锋便是已经到了眼前,李破军速度也不慢,抡起大戟便是打在了槊杆之上,只听得当的一声巨响,那槊杆竟是被击打弯曲了,不过显然这槊品质很好,只在一瞬间槊杆便是弹直,回弹回来,李破军眼睛一凝,往马背上一仰趟,躲过了这回弹的一槊,二马相错而过,李破军直接弃了他向前冲杀。
这倒不是李破军怕了元安国,只是凿穿战术的要点的一个劲的突进,一往无前,不能恋战,不得有丝毫停留,直到突破了敌阵才能回头,李破军相信,后面有人会招呼元安国的。
第九百九十二章:忠烈之后
992.忠烈之后
果然,李破军与元安国过了一招就是不管他,元安国见状大怒,直喝道:“小贼哪里走?”他怕是以为李破军打不过他要逃走,便想着勒马回头,只是话音刚落,后面便是响起一声厉喝:“贼将纳命来”。
声音震耳,元安国回头一看,只见得一狮鼻阔口,脸上略有络腮胡的年轻小将挺着一杆乌黑的长槊刺来,声势甚为凶猛。
元安国也不敢大意,挺槊一格,避过此招,厉喝道:“无耻小贼,胆敢偷袭,报上名来”。
“啊呸,听清楚了,你爷爷是东阿程处默”。程处默也是厉喝一声,反手一槊刺过,元安国又是一党,震得手臂酸麻,大概也是猜到了程处默的来历心里亦是吃惊:无双猛将程知节,名不虚传。
正欲发力却是见得程处默舍他而去,直接一槊戳死他一个亲兵,向前冲去,并不恋战,元安国见状更是大怒,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头一看,果然,又有一小将冲将过来,手持着诺大的陌刀,劈头盖脸的就是劈下,“齐州房俊,取你狗命”。
元安国眼睛一凝,挺槊刺去,兵锋相撞,砰的一声巨响,房遗爱手中陌刀被扬起,而元安国则是一个后仰,手中长槊差点脱手而出,还没来得及反应,又听得一声大喝:“去死吧”。
瞳孔猛缩,只见得斜刺里冲过来一黑瘦将军,手中长枪快若闪电,枪锋寒芒一闪,便是到了近前,此时元安国已经无力回招,只得侧身一躲,躲过了要害却是被扎中了肩膀。
那黑瘦将军正是席君卖,席君卖桀笑一声手中长枪一挑,元安国便是被挑下了马,其身边亲卫忙是拼死护住,好歹没有命丧当场。
两千骑军已经是凿穿了敌阵,方一回头,便听得“风~风~风”震天喊声,翟长孙已经领着步军来了,而那八千突厥兵马也是和伪隋军杀做了一团,吓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压了上来。
战况已经很明朗了,隋军必败无疑,战圈越缩越小,越来越多的隋军丢下了手中兵刃跪倒在地,最后只剩数百隋军紧紧护着受伤的元安国退到了山下。
后面是高山,难以攀登,身前是上万突厥兵和唐军,元安国已经无路可退了。
“还请元将军出阵答话”。李破军将大戟扔给史进,手扶腰间宝剑打马上前喝道,陈康等亲卫紧紧护在左右。
被围的隋军一阵骚动,让开了一条道路,元安国单手持槊走了出来,肩头被染红的布条简单包着。
“唐贼,你有何话可说?”元安国眼睛赤红,凝目瞪着李破军低沉喝道。
话音落下,苏定方等人齐齐呵斥,李破军抬抬手制止,直笑道:“元将军之忠心,毅力,以及武功,我是极为佩服的,依我看,这杨政道麾下,真正为前隋尽忠的,也只有元将军一人了”。
元安国听了也不反驳,呆滞片刻,也是仰天惨笑,“庸碌之辈,难与相谋。若我大隋贤臣名将尚存一二,岂容你这唐贼猖狂?”说着元安国厉喝一声,槊指李破军。
李破军闻言也是面色一沉,他就是再欣赏元安国,再是佩服他,但是身居高位多年,也是容不得元安国几次三番的指着他的鼻子辱骂的。
当即也是厉喝道:“元将军,需知识时务者为俊杰,善机变着是英雄。暴隋无道,我大唐受命于天,朝代更迭,历史潮流罢了,元将军又何必执拗于忠隋,而擅起刀兵,与民灾祸呢”。说罢环视一圈战场,指着那幸存的数百隋军说道:“将军若降,必能保性命,圣人惜才,必不吝官爵,而他们也可以活下去,将军何不早降?”
李破军话音落下,房遗爱便是举刀喝道:“喏那姓元的,大将军已给你面子了,莫要执迷不悟”。
元安国听了却是仰天大笑,甚是嘲讽,指着李破军哂笑道:“小贼好口才,只是你小看某家,小贼,可知我父是谁?”
李破军听了眉头一挑,元安国的父亲?这他倒是确实不知,元姓是北魏宗室的姓,由拓拔改成的元姓,在隋朝也是大姓,出过多位公侯,元安国此人在历史名声不显,李破军倒是确实不了解。
元安国也没等李破军回答,直高昂着脑袋说道:“我父乃是大隋内史令,左骁卫大将军,鲁国公元文都,元家出身帝胄,世代忠良,岂能从贼?小贼休的废话,元某头颅在此,尔可敢来取?”元安国气势昂然,颇有壮节,一时间,隋军竟是士气大涨。
李破军听了也是一惊,元安国竟是元文都之子,那就难怪了。元文都他也知道,算是隋唐之际少有的忠烈之士,在那个投降换主子很正常的动荡年代,元文都的忠节着实可嘉。元文都本就是隋室的死忠,深受杨广信任,历任尚书左丞,御史大夫,太府卿等要职。
杨广死后,元文都悲痛欲绝,在洛阳力推越王杨侗登基,维护大隋统治,结果冒出来个王世充,王世充进洛阳,自封郑王,把持朝政,元文都建议杨侗招降当时最大的反王势力李密,来抗衡王世充,因此得罪了王世充,后来王世充仗着兵权日益跋扈,元文都就和卢楚等人密谋,招募私兵,在王世充入朝的时候伏兵杀了他,结果王世充是何等狡黠的枭雄提前发觉了,灭了洛阳元家满门,更是将元文都剁成了肉泥。
元文都是忠烈之士,死忠隋室不变节,现在他的儿子如此忠隋也就不奇怪了,有其父必有其子嘛,只是李破军好奇,不是说元文都满门都遭了害吗,难道元安国幸免于难了?
不管如何,现在元安国是不可能投降了,看着这数百隋军在元安国的振奋下一个个的嗷嗷叫,李破军也是不由得感慨,忠烈之士,可敬啊。隋朝都亡国十余年了,还有这群志士企图复国,杨广,也算配得上隋人给他上的隋明帝谥号了。
第九百九十三章:被吓跑的頡利
993.被吓跑的頡利
“小贼,战又不战,退又不退,是何道理,某家断无投降之可能,大隋的儿郎们,随我杀賊报国”。见得李破军沉思,元安国竟是举槊怒喝,直向李破军冲来。
李破军眉头一挑,没有动作,身旁的史进见着这人说着就来打架也是怒了,一抹嘴巴骂道:“你找死”。说罢手提双锤竟是一跃而起,从马上跳起,高高扬起大锤就向元安国头顶砸去。
两边人马见状都是愣住了,元安国见状大惊,一见这威势他就知道他接不了这一招的,也不顾什么风范了,直接在地上一个驴打滚,滚到一边,只听得砰的一声震天响,直震得人脑瓜子嗡嗡的,待得呛人烟尘散去,众人一看,顿时吸了一口冷气,只见原来地上的一块平整山石竟是被砸为齑粉。
“乖乖,这要是砸在人身上……”。房遗爱坐在马上,咕噜咽个口水,说着竟是浑身一颤。
其他人也是愣住,苏定方直赞道:“古之恶来,亦不过如此”。
元安国咽口唾沫,刚刚爬起身来,就听的一声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还敢躲?”嗡的破空之声传来,元安国瞳孔放大,只来得及将槊一横,希望能够挡住,却只听得当~砰的两声巨响。
元安国竟是被这一锤砸断了长槊,捶在了胸膛之上,向后飞出丈余远砸在山壁上,抠都抠不下来,胸膛整个凹陷瘪下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众人再看元安国那惨状,眼珠外突欲出,整个人都成了不规则的弓形,胸膛部位已经凹瘪了,甚是可怕,李破军也是暗叫一声:憨娃这家伙力气越来越大了。至少这种力道,李破军还发不出来。
见得数百隋军被史进的威势镇住了,李破军当即抬手喝道:“弓弩齐射”。
话音落下,那群隋军好像反应过来了,慌忙跪地乞降,只可惜,神策将士听到的命令只有弓弩齐射,咻咻咻几轮箭矢射出,数百被堵在山壁前的隋军已经被射成了刺猬。
苏定方闭了闭眼睛,直转头不忍的说道:“大将军,他们也是忠义之士,为何不招降呢?”
“忠义之士确实可敬,只是可惜,他们忠的是前隋”。李破军摇头笑了笑说道。
听闻李破军这么说,苏定方也无话可说了,立场不同,即便你是可敬的对手,但那也是对手。
“打扫战场,速回定襄”。李破军挥手喝道,片刻之后,便只见得康苏密一脸悲伤的走了过来,李破军也是知道,面上并无表情,只是问道:“部落的兄弟战损如何?”
康苏密闻言眼眶通红,直低头回道:“回殿下,我部落中儿郎战死五千余人,伤残更有两千多,殿下,康苏部落伤亡惨重啊”。说到最后,这位大首领也是忍不住哭诉了。
死五千,残两千,那康苏密手底下可用之兵至多不过一万五了,李破军心底盘算道。
面上也是一脸悲戚,拍着康苏密的肩膀道:“康将军节哀,大丈夫马革裹尸还,他们都是康苏部落的好儿郎,我回头会向朝廷申请,给予阵亡伤残的部落勇士抚恤的,还会在京畿附近给予他们土地,让他们学会耕种,有衣穿,有饭吃,不会让他们白死的”。
康苏密或许真的是一位智者,一位为部落子民着想的智者,闻言大喜,忙是拜谢不已,口中直说康苏部落的子民有福了,也不知他是否真的如此想法,有没有深想过,这就不是李破军考虑的问题了。
回了定襄县,听闻大捷,张文瓘苏定方等人自是大喜,定襄也在二人齐力下很快就安定下来了,李破军又让苏定方率两千步军,前去接管秀容,如此,定襄郡全境就收复了,“北隋杨政道政权彻底覆灭”。
李破军又安排张文瓘向朝廷报捷,同时密切关注草原动态,草原上,虽是寒冬腊月,但却是打的热火朝天。
首先李靖奔袭占襄城,吓跑了頡利可汗,頡利率领三万王庭精锐一路北逃,同时发出召集令,召集草原各部落迅速出兵集合,頡利可汗一路逃到碛口(今内蒙古善丁呼拉尔,不是山西碛口古镇),此时頡利身边已经聚集了上十万的突厥兵马,胆气稍壮。
李靖汇合了张公谨之后,也是放心的将后方定襄郡交给了李破军,一路北追,同时,柴绍所部金河道大军,李绩所部通漠道大军,慢慢围堵上来。
碛口,这是一座沙漠中的土城,背靠绵延千里的峡口山脉,面前一条诺真水,可攻可守,水草丰美,牛羊成群,这里也是頡利可汗除了金山王庭之外最重要的一个行营,牙帐经常迁到这里来,汉人的宫殿是固定的,而草原民族的宫殿(牙帐)是随时移动的,而现在,突厥的牙帐从占襄城迁到了碛口,頡利可汗以及突厥重要大臣都在此地。
众多帐篷围绕中,有一座大帐最为显眼,金顶圆帐,又高又大,这就是突厥可汗的牙帐,地位相当于汉人的皇宫,周围突厥兵士围绕守卫,岗哨密集,刀锋凛冽,飞鸟都不敢从此过,从这一方面,也可以看出李靖对于頡利的威慑了,頡利现在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生怕大唐军队从哪里突然冒出来,頡利也记得教训了,广派斥候,碛口方圆百里,都要頡利的游骑在放哨,似乎这样一来,頡利就心安了许多。
金顶牙帐中,頡利面色灰尘,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他堂堂突厥可汗,三万精锐在城里竟是被唐将李靖领着三千人马在野外吓跑了,活生生的吓跑了。
頡利虽然还是威严不凡,但实则麾下部落首领已经有人对他嗤笑了。
頡利失了突厥人心,这是铁定了。他麾下的众多部落中,最为强大的当属回纥、薛延陀,康苏和执思部落了,现在回纥和薛延陀已经归降了唐国,只剩康苏和执思两部最强大了,如果这两部再没了,頡利真的就哭了。
看这简陋无比的地图,頡利眉头深皱,李靖绕过定襄郡奔袭他占襄城,他被吓跑了,却是把定襄郡给丢到后面了,现在,定襄郡应该被唐军包围了吧,頡利忧虑的很。
第九百九十四章:若听你言,本汗亡矣
994.若听你言,本汗亡矣
頡利看着地图那是万般忧愁,口中直呢喃道:“希望康苏密顶住吧,若此次安然度过,本汗定封他做叶护(突厥大臣,仅次于可汗和大公,总有相当大的政治权力,相当于宰辅)”。
话音落下,一阵马蹄哒哒,喧闹声传来,执失思力一脸仓惶,踉跄冲进牙帐,带进一阵寒风,頡利眉头微皱,还没有说话,执失思力便是带着哭声叫道:“可汗,康苏密…降唐了”。
頡利愣住,手中羊皮地图飘落,大惊失色,一步上前抓住执失思力肩膀喝道:“你说什么?康苏密他……”。
执失思力捶胸顿足,又怒又怕,直叫道:“可汗,康苏密降唐了,带着整整两万余精锐大军,还有十余万康苏部落的子民降唐了,定襄郡已被唐军攻占了”。
頡利听得执失思力确认,勃然大怒,一下抽出腰间金刀将案桌劈做两半,“康苏密,大突厥的耻辱,耻辱,本汗誓杀汝,啊~啊”。
頡利状若疯癫的吼骂,执失思力亦是怯怯不敢上前去劝说,那明晃晃的金刀乱晃,若是一个不小心划到他脖子上了,那就真是太冤屈了。
待得頡利火气发过了,执失思力才敢低声说道:“可汗,先前还寄希望于康苏密拖住唐军,扎在李靖后面,可是他现在已经投降了,现在……现在该如何是好?”
执失思力作为頡利最器重的大臣,突厥数一数二的大将兼宰辅,现在跟頡利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頡利剁了他,可见頡利现在的性子暴戾到了什么程度。
頡利听闻果然暴怒,一脚踹翻执失思力,“如何是好?你不是自诩智者吗,何来问本汗?本汗也……”。
话刚说到这儿,只听得马蹄声又来,一人翻身下马来到帐前,气喘吁吁的嘶哑着声音说道:“报……可汗,有紧急军情”。
頡利面沉如水,“进来”,心里一个劲儿的祈求长生天保佑不是坏消息。
“可汗,碛口以南八十里外诺真水畔发现大部唐军,竖有李字大纛”。斥候也是面色颇为紧张。
頡利一听也是慌了,直骂道:“该死的李靖,何以跟草原上的野狼一样难缠”。
“可汗,请即可传令各部落调兵备战,我们依托碛口地形,以逸待劳,定可击溃唐军”。见得頡利又慌张了,执失思力又是振奋精神直劝道。
頡利一听,便是怒了,“各部落是什么德行,思力还不知吗,用汉人的话说就是阳奉阴违,指望他们,本汗这颗头颅早被唐狗给拿去了。击溃唐军,你知道李靖老儿麾下有多少人吗?唐国倾国之兵,定不少于二十万,如何能靠这些反复无常的部落兵马抵抗”。说罢頡利便是返身穿着衣甲,直喝道:“思力快去传令,各部集合,向大青山(阴山)撤去,唐狗不耐严寒,过不多久,自回退去”。
执失思力目瞪口呆,看着慌乱中甚至连衣服都穿错的頡利,觉得不可思议,这还是当年那个叱咤草原,统一各部落的頡利可汗吗,这还是那个打到唐国都城外耀武扬威的大可汗吗,怎的现在却是这般模样了,执失思力甚是痛心。
当即便是痛心疾首的上前一把抱住頡利可汗的大腿,直哭诉道:“不可啊,可汗,我大突厥控弦之士数十万,未尝不是唐国敌手,岂能一退再退,若是再退,可汗威望无存啊,可汗,请相信思力,给我五万兵马,我一定能够守住碛口,给予唐狗重创,一旦撤退,军心尽丧,届时也离败亡不远啊,可汗三思”。
执失思力哭的那叫一个痛心,那叫一个感人,果然,即便年老暴戾如頡利,也是被这个倚重多年的心腹给感动了些许,没有动弹,面带思略,直低沉问道:“思力多智,本汗自是信你,只是你有几分胜算?”说着弯下腰,拍了拍跪地的执失思力的脑袋说道:“思力要知道,一旦败了,那会比本汗撤退更加丢人,那些部落首领将会更加不把本汗放在眼里”。
执失思力见得頡利听话,也是滋溜一下擦掉快要凝结成冰的鼻涕眼泪,直激动说道:“可汗请听我细说。我大突厥勇士习惯了冬季严寒,个个身强体壮,而唐狗身子单薄,在中原那温暖迷醉的地方都成了软骨头,定是受不了草原严寒,这让我们占据了天时。唐狗背信弃义,无故犯我大突厥,突厥勇士为了保护自己的牛羊和勇士的尊严,一定会奋勇反抗,我们占据了人和。碛口地势易守难攻,水草丰美,便是据地死守,我们十余万军民也可以守到明年开春,这是地利,按照汉人的兵法也就是说我们占据了天时地利和人和,岂能有不胜的道理,可汗以为如何?”
頡利听了执失思力的话也是怔住了,挑眉呢喃道:“天时地利人和……”。似乎有些意动,执失思力面露喜色,只要可汗不跑就好,不跑的话,十余万突厥勇士也不至于被唐军撵着跑。
然而上天注定不会如他所愿,又是一阵马蹄声骤近急停,一斥候甚至都没等通报,直接闯进来气喘吁吁的冒着白气说道:“可汗,浑河北岸出现大量唐军,满山遍野,不、不下数万人”。
頡利闻言大惊,慌得都找不着北,一听不下万人唐军就是慌了,继而急急问道:“浑河北岸,浑河北岸,浑河到这儿有多远?多久可到?”。
执失思力也是惊骇回道:“不过……不过五十余里,快马冲锋的话……不消半个时辰”。听到这个消息即便是执失思力也是慌了,面对一部唐军的话他还可战,但是现在又出现一部分唐军,还是在不同方向,这样一来,他们再不走就要被……包围了!
想到这儿,执失思力惊慌一抬头,正好与頡利可汗目光相对,頡利可汗大怒,又是一脚踹翻执失思力,“若听你言,本汗亡矣”。
第九百九十五章:兵锋所指,不留活口
995.兵锋所指,不留活口
执失思力再一次被頡利踹倒,面上也是面如死灰,唐军出击如此迅猛,可汗又是不复当年英明,执失思力感觉,这日子……没法过了。
“还愣着作甚,快去穿令,全部北撤,去大青山,长生天自会驱走这群冒犯大草原的唐狗”。頡利可汗花白胡子抖动,脸上褶皱一层层的叠加成一脸暴戾。
执失思力也不敢怠慢,连滚带爬的出去传令去了。他相信,若是早几年,他拼死力劝迎战唐军,可汗还有可能会考虑答应,但是现在,执失思力更相信,只要他再多逼逼一句,可汗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一刀捅死他。
突厥人自古都是随地自动的,简单收拾上马就可以走,不像汉人不到迫不得已不会远离故土,不多时,碛口的十余万突厥军民就全部接到了可汗命令,撤去大青山,轰隆轰隆十余万人,其中数万老弱妇孺亦是上马,天空一片白茫茫的,直向大青山逃去。
而另一边,诺真水畔,李靖正率着定襄道大军三万余人沿着诺真水行进,在白茫茫的大漠中,河流是最可靠的地标,隔着老远,便是听得天际边轰隆隆的震天响,宛如雷霆震动,天塌地陷的震动,声势着实吓人,李靖也是一惊,这时,他派出的斥候也是回来了。
“报…大总管,碛口突厥人马全部向西北撤去了,浩浩荡荡无涯无际的人马,约有上十万”。斥候来的近前翻身下马禀报道。
李靖听了脸色稍变,继而便是冷哼道:“呵,十余万,其中大半老弱妇孺罢了”。
同时凝目一瞪那斥候,斥候一怔,继而也是懊恼,直昂头说道:“大总管所言甚是,突厥人马撤的仓促,许多老弱妇孺追赶不及,满山遍野的全是突厥民众”。
能够做斥候的人眼力见和智商都不低,被李靖一瞪,这名斥候也知道他刚才言语不当了,浩浩荡荡的上十万人马,这样给唐军的压力太大了,容易动摇军心,所幸这斥候反应也快,及时附和了李靖。
张公谨闻言也是狐疑,搓了搓干硬的胡子,“大总管,頡利这是干什么?为何又是不战而退?”
李靖也是沉思片刻,直笃定说道:“只有三种情况,一是頡利畏惧我军兵锋,不敢迎战。二是突厥内部不稳,定生有乱。三或许是其他那路大军已经围了上来,迫使頡利逃窜”。
张公谨听了琢磨了一下,也是点点头,李靖又是说道:“但不论那种情况,頡利既然逃窜,那就追下去”。说罢冷脸大喝一声,“传令全军,追击突厥,遇人杀人,遇畜杀畜,兵锋所指,不留活口”。
传令兵一怔,但还是去传令去了,张公谨也是有些愣,直说道:“大总管,这样……是不是有伤天和?”
“哼,此乃国战,岂有仁慈之理。此战定要彻底覆灭东突厥,一除北疆祸患,保百年安定”。李靖闻言丝毫不给张公谨好脸色直喝道,张公谨闻言也是皱眉若有所思,但也是应命。
命令传下,马蹄声动,一如推山翻海之气势直向西北追去。
再看頡利,头戴毡帽,衣着大裘,腰挎金刀,趴在马背上策马奔驰,身后上十万突厥军民,声势浩大,一路向西北逃去,頡利现在心中直想道:等本汗去了大青山,依托大漠,聚集草原勇士,一定要唐军有去无回。
正这样想着,忽的,前方山口处如同潮水般涌出数不清的唐军,喊杀声直冲霄汉,直迎面向突厥杀来,頡利大惊,忙是喝道:“迎战,迎战,边战边退”。
而对面山口处的一群唐军将领此时亦是一脸骇然,一名短须青面的将军手搭凉棚看真切了之后,嘶了一口冷气,直拍了拍身边一名阔面重颐,资质风流的大将的肩膀,口中直惊叹道:“嗣昌,这…突厥兵马也太多了吧,这如何打得……”。言语中虽是没有胆怯,倒也有着一丝怯战心思。
那被称作嗣昌的帅气大将正是当朝驸马,金河道行行军总管,霍国公柴绍。
柴绍手扶剑柄,正是昂着头观望战况,听闻这将领这话,眉头一皱,面色一沉,“此乃战场,只有上下,没有朋友,高将军请以职位相称。另外,再有动摇军心之言,本总管定不轻饶”。
话音落下,那高将军脸色变换,很是不爽,这人正是利州刺史高甑生,此人作战勇猛,也是李世民的嫡系,武德年间,是秦王府禆将,因公累升至利州刺史,只是为人有些桀骜,不尊礼法纪律。
柴绍是何等地位,爵封国公,又是李世民最敬爱的姐姐的丈夫,更是这支金河道大军的主帅,岂能容他随意拍肩称呼表字,何况还是战时,历史上,高甑生就是目无主将,屡犯军纪,在征讨吐谷浑的时候违反军纪被李靖处罚,因此怀恨李靖,回朝后竟是没脑子的诬告李靖谋反,李靖是什么人,那是大唐军神,李世民又是何等英明,岂会相信,当即将高甑生往日违法乱纪的事情旧事重提,结合诬告罪一起,本是当斩的,可是李世民念他秦王府旧将,颇有功勋,直将他流放了永不录用。
被柴绍呵斥后,高甑生也是阴沉着脸不做声,柴绍这时又是遥指满山遍野的突厥人马面不改色,轻笑道:“突厥看似势众,然则多半老弱妇孺。打仗本是男儿事,頡利却是连老弱妇孺都派出来了,哈哈,突厥败亡,便是此时了”。
笑罢柴绍翻身上马,举剑喝道:“传令各军,游走杀敌,勿与敌纠缠”。
高甑生闻言嘴角一扯,还特么游走杀敌,明明就是看见敌军势众不可力敌,还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了,继而也是捉起长枪,就上马,紧随柴绍,他可是不放心柴绍那三脚猫剑法,若是柴驸马死在这儿,他作为副总管这辈子也就完犊子了。
頡利被数万突厥精锐紧紧护住,却是见得战况并不激烈,那些个唐军冲过来却是并不正面杀敌,只是游走周围抽冷子就给你杀一个,见到这个情况,頡利非但不怒,反而大喜,看来唐军人数并不多,定是拦不住我,当即就是喝道:“传本汗令,勿要恋战,冲破敌阵,直奔大青山”。
第九百九十六章:讨要说法
996.讨要说法
頡利可汗命令传下,各部落听闻这命令纷纷大骂不已,突厥的部落首领还是有着血性的,本来就对可汗在占襄城不战而退深深不满,现在敌军看模样不过万余人,而已方突厥人马上十万,能战之士亦有五六万,其中还有突厥王庭,可汗麾下的三万精锐,这么优势的兵力可汗竟是还在选择撤退,那些部落首领心里简直是憋屈极了。
但是奈何頡利率着手底下的精锐已经向前冲出了,他们各部落大的不过万把人,小的只有上千人,哪能留下来恋战,只能仓惶跟着頡利后面跑。
而柴绍所部见得这个情况更是惊异,突厥竟是跑了!
满山遍野,密密麻麻的上十万人竟是被他们区区万余人撵着跑,柴绍的嘴角都咧到腮帮去了。
“嗣……柴总管,突厥人跑了,咱们…追不追?”高甑生摸了摸溅在脸上的血迹,提着大枪问道,脸色也是有些懵,搞不懂突厥人意欲何为。
虽然看起来突厥人确实老弱妇孺居多,但是少说也有数万精壮啊,本以为是一场惨烈的遭遇战,结果人家直接跑了,不跟你玩儿,这如何不让人懵圈。
柴绍也是一脸狐疑,登高而望,思略一下,想起了临行前李世民的嘱托:要一战打得突厥百年内恢复不了元气。
当即就是冷喝道:“追,游走杀敌,不与其硬拼,亦…不留俘虏”。说罢便是翻身上马。
高甑生听得一怔,不留俘虏……这么血腥的吗,不过,嘿嘿,他喜欢,舔了舔嘴角,上马喝道:“传总管令,追在突厥蛮子屁股后面杀,不要活的”。
頡利可汗领着王庭的精锐跑在了最前头,没有被金河道大军追着,后面那些各部落的老弱妇孺就没那么幸运了,柴绍所领的金河道大军虽然人数较少,但是一万人马尽皆骑军,机动性很高,一路追着突厥人后面杀,箭壶的箭矢射光了,就游走在周围杀,当突厥精壮出来接战的时候,唐军又是后撤,不与其交战,等其转身又去衔尾追杀。
天黑时分,当李靖一路跟着突厥人马的痕迹来到浑河岸边的时候就吃了一惊,一路上全是突厥人尸体,有老人,有小孩,有妇女,还在许多无主的牛羊马匹满山遍野的游走着。
“报大总管,约三个时辰前,金河道柴总管在此与突厥兵马遭遇,突厥人不战而退,柴总管一路追杀,杀敌无数,现在西北五十里外的塔涞山扎营”。唐军斥候飞马前来相报。
李靖一听挑眉笑了,指着满山遍野的死尸与牛羊马笑道:“原来是嗣昌的杰作”。
张公谨也是面带羡慕之色,“此战柴总管又立功勋啊”。
说到这,张公谨虽然是中路军副总管,但是自从开战以来,还未有表现的机会呢,先前从代州领军过来,然后便是驻军马邑,主帅千里奔袭占襄城立下首功,然后他又领军过来占襄城和主帅李靖汇合,然后一路追着突厥人跑,还没打过战呢,但是作为中路军副总管,他的功劳也是不小的。
“哈哈,弘慎羡慕了?勿忧,功勋是取不尽的”。看着张公谨的神情,李靖也是哈哈笑着拍着他的肩膀笑道。
说罢之后,李靖又是挥手喝道:“全军出发,半个时辰后,塔涞山扎营”。
再看頡利可汗,一路如同离家之犬,仓惶逃窜,到了晚间,确认身后百里没有唐军之后,方才扎营歇息。
“思力,我军伤亡如何?”頡利坐在牙帐中,拿着一只羊腿撕咬着问道。
座下的执失思力一脸颓败,全无神采,听闻頡利的话,执失思力苦笑一声,直问道:“可汗是问王庭兵马还是所有人马?”
頡利可汗听了眉头一皱,嘴中咀嚼停顿了一下,继而说道:“都说一下”。
执失思力听了更是苦涩,頡利见状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王庭兵马损失甚多,哪知执失思力脸色颓然的说道:“王庭兵马,几无损失”。頡利听了正待欢喜,却又听得执失思力悲戚的说道:“但是……各部人马损失至少数万”。
说罢执失思力彻底绷不住了,直哭嚷道:“数万人马啊可汗,其中更多的是我大突厥的妇孺孩童,那是我大突厥的未来啊大可汗”。
頡利怎样一怔,正在这时,一阵熙攘吵闹声传来。
“我们要见大可汗……”。
“我是阿史那家族的,你也拦我?”
“过来,我是贺鲁部落大首领,我要见可汗……”。
熙熙攘攘的声音传来,頡利麾下的王庭精锐死死的护在帐外,没有可汗的命令,他们誓死亦不会放他们进去的,
“怎么回事?”頡利眉头一皱,喝问道。
执失思力都没转身出去询问,问都没问直无奈说道:“应是各部落的来讨厌说法了”。
頡利可汗闻言大怒,一把拍在案桌上,“说法?他们要何说法?本汗才是草原之主,叫他们滚进来”。
话音落下,帐外护卫应着放行了,七八人汹涌进了帐内,为首一人,怒不可遏,见了頡利都没有行礼便是劈头盖脸的问道:“可汗,白日里为何要胆怯的撤退,为什么啊,甚至都布防都没有就撤退,你知不知道我部落儿郎死了多少啊,他们本是可以回身战斗的,可汗你为什么要撤退啊?”此人是草原中贺鲁部落的首领,名叫贺鲁奇,部落中也有数万子民,算是个中等部落了。
执失思力一见便是暗叫不好,忙是说道:“贺鲁奇,不可无礼,快向可汗拜罪”。
但是已经迟了頡利面沉如水,直冷哼道:“你说什么?”
贺鲁奇还没有意识到什么,他此刻全被愤怒充满了头脑,满是自家部落子民的哭喊声,听了頡利的话,贺鲁奇直叫道:“可汗,我问你为什么要撤退,不退的话,我突厥勇士上十万岂会像牛羊一样被唐狗追杀,不退的话,我贺鲁部落的儿郎们怎么会损失过半,为什么啊?为什么要逃跑啊?”贺鲁奇双拳紧握,捶胸顿足的表达着愤怒与悲伤。
第九百九十七章:可汗到底怎么了
997.可汗到底怎么了
贺鲁奇的悲伤是有的,可惜頡利没有感受到,頡利只看到了他的部下,他的臣子,竟是在向他咆哮,这让頡利如何能够忍受,他可是草原之主,突厥之王,贺鲁奇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部落首领,如何能这般无礼。
頡利当即大怒,一脸踹翻眼前哭天喊地的贺鲁奇,“好大的胆子,本汗是草原之主,本汗的话,就是王令,何须给你说法”。
“本汗始终是草原之主,始终是!”頡利可汗怒不可遏的吼着说罢竟是一把拔出腰间金刀,上前搁在贺鲁奇脖子上,咬牙厉色,“记住,本汗才是草原之主”。
说罢竟是使劲一割,贺鲁奇瞪着眼睛捂着脖子一脸不可置信的倒地不起,頡利可汗竟是将贺鲁奇给杀了!
执失思力瞪着眼睛,也是没有反应过来,这…这怎么可以,要知道頡利虽然是草原之主,但贺鲁奇亦是一部首领,相当于一方首领的,地位等同于“设”(突厥分封一地的诸侯)了,可汗怎么敢擅杀一部首领,还是在如今这个存亡关头,可汗疯了!执失思力看着頡利眼中有着了从未有过的疏离。
剩余的六位首领亦是惊呆了,看着地上贺鲁奇死不瞑目的尸身,竟是遍体生寒。
“咄苾,你,你怎可……”。一名身着不凡,须发皆白的老人指着頡利气的颤颤发抖,然而话还没有说话,頡利便是双眼圆瞪,举起金刀,“滚,都给本汗滚出去”。
那老人见状更是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頡利,嘴巴直磕碰,说不出话来,执失思力见状忙是将老人拉着出去了,“达干大人,可汗操劳疲乏,先不要打扰了”。
那被执失思力称为达干的人,正是突厥的现任达干,达干也是突厥一个重要官职,几乎除了可汗之外的中央最高军事领导,当然,这个领导不是直接领导,是参谋一类的,相当于后世的最高参谋长,只对可汗的军事行动起参谋作用,所以说,达干就是突厥的最高军事参谋官员。
毫无疑问,这个官员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突厥的达干一般也由可汗最信任的人担任,而且只能从王室中选拔,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唯有达干不可能背叛。
这个老者,也就是现任达干,阿史那格干,是頡利的亲叔父,也就是启民可汗阿史那染干的亲弟弟,始毕可汗和处罗可汗的叔父,历经数朝,可谓是老臣,而且不管是那一人可汗继位,他都是兢兢业业,倾力辅佐,在突厥的臣民中的威信相当好,风评也很好,往日里,頡利可汗也是对这位叔父敬重有加,现在竟是当面呵斥让他滚。
这让阿史那格干心里如何能够舒坦,被执失思力搀扶出账后,阿史那格干便是一把甩出执失思力的搀扶,顿足骂道:“大突厥迟早亡于三儿之手”。
因为頡利可汗是启民可汗的第三个儿子,大儿始毕可汗,二儿处罗可汗,所以说三儿就是指頡利了,而且这样子说出来对于頡利可汗也是相当不尊重的称呼,就相当于当面说什么说竖子,黄口小儿一样,可怜頡利可汗好歹也是堂堂的草原之主,都五十多岁的年纪,还被人这么说,也是蛋疼的很。
听得阿史那格干这么说,执失思力脸色一变,他知道可汗可是最好面子了,若是被可汗听着了那还得了。
果不其然,帐内的頡利听得此话脸色那叫一个精彩,气喘吁吁的忍无可忍忍不下去了就是直接大喝道:“来人呐,将这老东西给本汗杀了”。
话音落下,众人皆惊,一众突厥部落首领闻言也是抛却惶恐,忙是拜倒求情,阿史那格干的威望还是很高的,许多人心中都认为他是王室贤者,现在大难临头,可不是把他杀了。
頡利见状心中更怒:这老东西隐忍了几十年,竟是收买如此多人心,留他不得。
当即就怒目瞪向身边的护卫,“尔等敢抗命吗?”
一众护卫忙道不敢,汹涌过去,直接将愣在帐口的阿史那格干抓紧来。
阿史那格干年过六十,须发皆白,此时已是心如死灰,看着頡利,摇头叹道:“咄苾啊咄苾,你父兄基业,终毁于你手,终其一生,你都比不上咄吉(始毕可汗)和俟利弗设(处罗可汗)”。说罢闭目不语。
执失思力听了也是直接闭上了眼睛,阿史那格干要是不说这话还好,执失思力还有些可能可以救下他,但是一说这话,断无生路了。
果然,頡利一听这话,脸色红白一变,就是直接夺过身前护卫的腰刀一刀将阿史那格干割喉了,面色狰狞,咬牙切齿,“老东西,大突厥只能靠本汗才能强盛……”。
阿史那格干嘴角流出鲜血,冷笑一下,就是倒下了。
执失思力闭目不语,神情满是萧索,大突厥……完了!这一刻,这位智者的心中充满了绝望。
果然,阿史那格干的死讯一经传出,便是引起轩然大波,许多突厥人都是更加愤怒,外加惶恐了。
之前连续頡利连续三次的不战而退已经引起了突厥上下的不满了,他们突厥人纵横草原数百年,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被人撵着杀还不还手,现在颇有威望的王室老臣也是被杀了,突厥人民心中都在呐喊:我们大可汗,究竟怎么了?
怎么了?頡利或许都不知道他怎么了,他只知道他是草原之主,他只知道,草原勇士必须忠于他,年过五十的他须发皆白,他的儿子叠罗支才只有十岁,他知道他如果死了,他的儿子一定会被这群贪婪的臣子给吞噬得连渣都不剩的,所以,他要给自己的儿子留一个最稳固最强盛的大突厥。
连续几日,頡利一路向西北大青山逃窜,一路上召集各部大军聚集,但也有许多突厥人脱离了队伍,他们觉得,跟着可汗,似乎永无宁日。
而定襄城,得知了草原战况的李破军,也是大喜过望,没想到战况这么顺利,頡利竟是一路败逃,而各路大军耀眼的斩获战绩,亦是闪了李破军的眼,他又坐不住了。
第九百九十八章:本汗愿降
998.本汗……愿降
“大将军,六路军都在大漠杀的那样过瘾,咱们总不能还待在定襄眼巴巴看着吧”。当李破军把战报传给众将看时,房遗爱这战争狂就是忍不住了。
看了看其他诸将,无一不是同样的神情,李破军也没反对,只是笑了笑,挑眉说道:“去打仗可以,只是这定襄刚打下来,朝廷还没有派人接管。总得要有人留守定襄吧”。
话音落下,众将脸色齐变,纷纷后退一步,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愿意留下来。
当李破军目光移到先前跳的最欢的房遗爱身上时,这家伙直接眼皮子一翻,“大将军,末将觉得我这样没脑子的猛男只适合冲锋陷阵,守护一方的事儿我干不来”。
好吧,人家都直接承认自己没脑子了,就饶过人家了,又是看向黑猩猩一样的程处亮,别看程处亮不过二十,却是不愧是程妖精的种,长得人高马大的,一脸络腮胡子,很是魁梧,程处亮一见得李破军目光,也是慌忙摇头道:“大将军,我,我不行,我爹也经常说我没脑子”。
李破军被逗笑了,看着稳重如苏定方,梁百武等人亦是一副担心被点名留守的模样,李破军心里也是有了决定,直看向坐下略显消瘦的张文瓘,“稚圭这一路清瘦了许些,此番深入大漠,艰难困苦,唯恐稚圭身子单薄承受不住,不如就请稚圭留守定襄,等候朝廷任命到来吧”。
张文瓘听了虽然有些遗憾,但也是清楚李破军的苦心,直下座应着。
房遗爱也是咧着嘴笑道:“就是就是,张先生这样的文化人就不用去大漠受苦了,先生有大才,守个定襄也是绰绰有余的”。
其他人也忙是附和,生怕李破军反悔一样。
李破军无视他们又是说道:“此番进大漠,全部率领骑军。四千虎翼步军交由稚圭统领,守住定襄,等候朝廷任命官员接管”。
“飞熊重骑只带一千,再加龙骧轻骑一千,突厥精骑两千,一人双骑,携十日粮草,明日卯时,前去……塔涞山与李大总管汇合”。李破军站起身来直说道。
众将哄然应着。
这边神策军磨刀霍霍向突厥,兴奋的等待加入战场,另一边的頡利可汗简直就要抓狂了。
在浑河北岸和柴绍的金河道大军打了遭遇战之后,一路逃向西北,后面李靖柴绍的两路大军,合兵四万余人,穷追不舍,一路上衔尾追杀,草原上赤地千里,遍地狼烟,所过之处,血气弥漫。
太阳西下,残阳如血,今天风雪已经停了,有了些许的冬阳,但对于寒冷的草原来说,一定作用也没有,还是依旧的寒冷,頡利可汗头发散乱,发丝被雪泥鲜血凝成一条条的,坐在土城山包上,頡利面沉如水。
放眼看去,白茫茫的草原上,视野之内,满目疮痍。
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头颅滚动,无主的战马围绕在战场上嘶鸣,久久不离去,血水将这片白雪覆盖的大草原,给染成了暗红色。
血腥盈野,久久不散,頡利可汗已经没有愤怒,有的只是茫然和悲戚。
“可汗,此战遭唐军伏击,我大突厥王庭精锐折损八千,各部落总共折损精壮过三万,民众伤亡过五万”。执失思力也是灰头土脸,甚为狼狈的走了过来,低头沉闷的汇报着。
頡利可汗听了仍旧是面无表情,良久,方才张开干哑的喉咙说道:“也就是说,这一战,我们死了九万人”。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大草原上,只要是受伤了的人,存活率是非常低的。
所以执失思力也是低头默认了,頡利面容这才一变,挑眉道:“那唐狗死伤多少?”
听到頡利问这个,执失思力的头低得更低了,他知道,一旦说出数字,可汗一定会大怒的,良久,方才在頡利的逼视下,执失思力慢慢说道:“根据现场清点出来的,唐军尸体约有一万”。
听得这个数字,頡利却是闭上了眼睛,没有执失思力想象中的大怒,“一万……九万……”,頡利嘶哑着声音干笑了一声。继而起身直拍拍执失思力的肩膀说道:“思力,传令下去,退守屯铁山(今内蒙古白云鄂博一带),而后……你到牙帐来,本汗有事吩咐与你”。说罢便是一步三摇晃的上了坐骑。
执失思力也是志气消沉,下去传令去了。
随着人声马鸣,浩浩荡荡的突厥人马又是踏上了逃亡之路,只留下白道的尸横遍野,流血飘尸见证了半天前这里发生过的惨烈的战斗。
原来頡利率领十余万人马向西北逃窜的时候,却是遭到了兵出云中的李绩率领的通漠道大军伏击,这里叫白道(今内蒙古呼和浩特西北),原是一座废弃的古城,沙漠中的土城,躲避风沙之用,李绩率先占领此地,而后截击了頡利大军,杀的突厥大军大败,只是通漠道大军仅有三万,不足以全歼人数上十万的突厥大军,在血战半日过后,在战损万人过后,李绩率军退去,唐军战损万人,却是令突厥折损九万人,其中还有近四万精壮,可谓是大捷了。
半夜时分,突厥人马全部聚集屯铁山下,而李靖等三路大军,亦是在白道会师了。
在漫山遍野的突厥营帐中,始终有一顶最为显眼,金顶圆帐,那是突厥可汗的牙帐,被众多营帐紧紧围着,格外的尊崇,即使是现在逃亡时候,
帐中灯火通明,頡利端坐上首,下面突厥的重要臣子都在场,却都是低着头,气势低迷,頡利见状也不以为恼,直说道:“诸位以为我突厥如今还有跟唐军一战的实力吗?”
众臣闻言默然,心里却是在大骂:还有个屁,你一路从占襄城逃到这屯铁山来,损兵折将,不知折损了多少,现在精锐尽丧,突厥差不多已经被打残了,还有个屁的实力。
见得众臣都不说话,要搁在之前,頡利定然又是大怒,然后杀个把人,但是现在经过一系列的大败之后,頡利可汗却是冷静下来了。
直说道:“既然如此,那思力,你就走一趟,告诉唐国皇帝李世民,本汗……愿降”。
话音落下,群臣哗然,具都是惊愕的抬头看向頡利。
第九百九十九章:无耻的对手
999.无耻的对手
“可汗,不要啊,我大突厥数百年来何曾有过投降之事啊,这是耻辱,这是我大突厥的耻辱啊,不可投降啊”。頡利话音落下,便有一部大首领义愤填膺的出来挥舞着手臂说道,满脸的屈辱和愤怒。
在这一刻,他们好像都抛却了对頡利的畏惧,义无反顾的维护着自己草原勇士的尊严,然而頡利却是伸出双手压了压直喝道:“安静,听本汗细说”。
众臣也是安静下来等候頡利的说辞,不管如何頡利如今虽是威望大降,但是对于突厥的掌控力还是很高的,把草原上各个部落掌控得死死的。
“观现今战况,对我大突厥甚是不利,本汗本想待得天寒地冻,唐军不耐寒冷定会退军,岂料唐军拥有此物,你们看看”。说着頡利拿起身边几件唐军内袄扔过去。
众臣一脸不解的接着,仔细看了,頡利又说道:“此物穿在身上甚是暖和,根本无惧严寒,大草原的严冬对于我突厥勇士来说是鬼门关,但对于唐军来说,却只是多穿了这么一件内袄就可以度过。因此,本汗决定,暂且向唐国假降,待得来年开春,草青马肥之时,转移漠北,那里有九姓铁勒归附我大突厥,哪里水草丰美,我大突厥可在那里休养生息,待得时机成熟,实力恢复,再打回来,用汉人的话说就是卧薪尝胆,东山再起”。说着頡利亦是咬牙切齿,甚是阴沉。
似乎这一系列的大败,让頡利可汗似乎清醒了许多,少了些暴戾冲动,恢复了些以前的阴毒奸诈。
众臣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点头附和,“可汗此计甚妙,只要不是真的投降唐狗,那就好”,先前那部落首领又是附和嚷嚷道。
頡利看着执失思力,“思力,你通晓汉话,熟知汉礼,多次去过中原,此次你便作为特使,去向唐国皇帝李世民请降,记住,一定要让唐军退兵,一定要给我大突厥争取来东山再起的机会,待你回来,达干之位,非你莫属”。頡利眼神灼灼的看着堂下端坐的执失思力。
而执失思力再听得頡利的假降计划之后,也是心思活泛,他了解中原人,知道中原人最好面子,只要请降,唐国那些读圣贤书的臣公们,一定会让唐国皇帝退兵的,可汗此计,甚妙啊。
当即就是拍着胸脯应着。
大漠之上,无涯无际,似乎没有边际一样,一个不慎就容易走失方向,尽管李破军找了好些个资深的向导,但是在白茫茫一片的风雪大漠中,也是走的都要绝望了。
好不容易顶着风雪到了塔涞山,此处却已经是人去寨空,原来李靖人马早已经走了,正待李破军想要苛责李震消息不及时的时候,又来消息说,李靖大军去了白道,还有李绩大败突厥,杀敌九万的消息,李破军精神振奋,杀敌九万啊,那是何等战绩啊,又是略做休息就去了白道。
数日后,李破军领着四千骑军终于到了白道,与李靖李绩柴绍三主将叙话之后,却是得到消息——頡利投降了。
“绝无可能,頡利狼子野心,侵我中原之心不死,怎可能会投降,一定有诈”。李破军当即就是直接说了出来。心里却是暗道:果然跟历史上毫无差别,頡利还是诈降了,企图东山再起。
李靖等人闻言也是深以为然,“大使,虽然如此,但之前明面上,頡利已然投降,我等却是不可用兵的”,李靖也是皱着眉很为难的说道,李破军现在是作为北疆六道安抚使的身份来的前线,李靖等人自是以官职相称的。
李靖说罢,李绩一向英俊老脸更显忧虑,“頡利如今虽败,但人数仍是众多,一旦打蛇不死,由他去了,待得他逃去漠北,有了漠北铁勒人的支持,再加上路途遥远,再想要一绝后患可就难了”。
李绩说罢,帐中众人也是默然,良久,柴绍方才叹道:“苦战月余,若是任由頡利逃脱,实是不甘。若是再战,頡利已降,难免出师无名,真是两难之境。现在突厥大臣执失思力已经入朝觐见圣人,莫不如等候圣人旨意吧,一切自有圣人决断”。
柴绍说得似乎就是最好的方法,一切由李世民决断吧,他们听从命令就是,李靖等人也是应着。
李破军知道历史上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也就没有横加干预。
再看长安,长安百姓这一个多月来可谓是捷报连连,精气神大涨。
先是李大总管千里奔袭占襄城,三千人撵跑了突厥可汗三万人,后有是安抚使太子殿下领军攻破前隋遗地定襄郡,突厥大将归降,前隋王爷和皇后尽皆俘虏,然后又是浑河大捷,白道大捷,接二连三的大捷亮瞎了大唐人民的眼,然而,近几天的一个消息却更是令人振奋——突厥…投降了!
听闻这个消息的普通民众纷纷跳脚欢庆,而太极宫内的李世民却大怒不已。
“好一个咄苾,奸诈如斯啊,朕如何能让你得逞”。李世民喝着酒气呼呼的闷哼道。
一旁倒酒的长孙无垢一脸不解,“二哥,突厥人不是投降了吗,外面百姓都在庆祝呢,你怎么还骂頡利可汗呢?”
“哼,那老儿可没安好心思,大唐将士将他一路打得落荒而逃,眼见就要覆灭了,这老儿却要来投降,明显就是拖延计策,企图东山再起”。李世民又是一口闷掉杯中酒,对于頡利的无耻那是深恶痛绝。
遇上这么一个打不过就投降的对手也是够头疼的,现在受伤投降了,等到他日舔好了伤口又来挑衅,这如何能忍。
长孙无垢闻言也是默然,只是服侍着李世民吃喝,替他揉着肩,解着乏,她知道,她不懂军国大事就不瞎问添乱了。
李世民舒服的吃喝着,冷冷一笑,转着手中白玉杯,“要是让他得逞了,那我就不是李世民,李药师就不是李药师,李茂公就不是李茂公了……”。说罢眉头一挑,好像记起来了什么,好笑说道:“那混小子也就不是混小子了……”。
第一千章: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1000.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长安,西市,天香楼,还是那个雅间,只听得砰的一声清脆响,应是华贵碗碟摔碎了。
郑玄毅一脸阴鸷,紧紧攥着拳头不知道该如何发泄,他本想着李破军去了大漠,总会有机会抽冷子给李破军来一下的,结果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运作,突厥人竟是投降了。
这么说那李破军小儿又要携大功归来,着实可恨呐,一想到这儿郑玄毅简直恨得牙帮子痒痒。
“郎君,小的已经跟那王皓联系上了,他虽是气愤,但是念着家中老娘也是同意配合我们”。正当郑玄毅喝着闷酒的时候,楼梯口噌噌上来一个跟班,直凑在耳边邀功似的笑道。
郑玄毅听了更怒,一巴掌甩过去,低喝道:“突厥都投降了,还要他有何用”。
王皓就是王志宁那个族弟,是王家的一个偏远旁系,虽说姓王,但是家中一穷二白,跟太原王家的联系真的不大,要不然的话王皓的老娘都病得要死了没钱医治,也没见的王家施舍一二,后来王皓通过自身努力进了神策军,还是一名队正,也算是出人头地了。
郑玄毅从王志宁口中套出来,得知王皓很是孝顺老娘,军饷也是悉数寄回家中,便是恶从胆边生,让人控制住了王母,威胁王皓,让他投靠郑家,做郑家耳目,王皓本是不愿的,可是奈何心念老母,也是只得屈服了。
可是在郑玄毅看来,现在已经是晚了,他本来想着借用王皓这个棋子,给突厥人透露军情,届时,突厥人再把李破军搞死那简直就是太完美了。
但是现在,突厥人都投降了,还搞个毛线啊,郑玄毅气急败坏,只得喝着闷酒。
那跟班捂着红肿的脸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白道,苦等的李靖等人也终于受到了来自长安的消息,朝廷接受頡利投降了,并派鸿胪寺卿,莒国公唐俭,裨将安修仁去突厥接受投降,安抚各部,令李靖大军接应。
接到这个消息的李靖等人怒不可遏,虽然不敢明着骂李世民,但是也都从脸上表达了不满。
白道土城,中军大帐里,即便沉稳如李绩亦是老脸涨红,直拍着桌子叫道:“頡利虽败,但部众仍多,若是放虎归山,后患难绝。如今圣人派唐茂约(唐俭字茂约)安抚突厥,接受降礼,頡利定是放松戒备,我等此时出其不意出兵,突厥必灭”。
李靖听了也是一脸赞同,直附和道:“茂公此乃韩信灭田横之计也,可行”。这二李都是深通军略的人,自然知道这样的计策可行。
当年刘邦派说客郦食其说降齐国田横,田横有意降汉,就是放松了戒备,于是韩信突发大军灭了田横,现在的情况何当年很像。
李破军在一旁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幕,没有说话,一旁的张公谨却是忧虑说道:“只是如此一来,一者有违圣人之意。二来陷莒国公等人于险地啊”。
这话一出,李靖当即就是摆手断然道:“圣人并未勒令我等停战,我等便继续战斗,有何违令之事。其二,若能一战灭突厥,一解北疆百年祸患,唐茂约等人包括我等,皆可殒身不恤”。
李靖说罢,全场默然,众将都是在考虑到底是停战还是进攻,李破军终究是忍不住了,他必须得加一把火了。
“哈哈,我看诸公都是未能理解圣人意图啊”。李破军笑了笑说道。
李靖等人眉头一皱,李绩忽的好像想到了什么,直拱手道:“大使乃圣人亲子,定是知晓圣人之意,还请大使解惑”。
“正如李大总管所言,圣人虽是接受了突厥归降,一方面令我等接应莒国公,但是一方面又并未下令让我等撤军,这是什么意思,我想诸公,现在应该明白了吧”。李破军也是没绕弯子直说道。
说罢便是直接说道:“说白了,碍于礼法,圣人不得不接受突厥归降,不动刀兵,但是,突厥不灭,北疆难安,此番耗费无穷尽的人力物力组织的六路大军北伐就成了一场笑话,诸公以为,圣人会就这般绕过突厥吗?”
听得李破军的话,众将恍然,正在此时,先前颁旨的内侍请求入见,待得那内侍进来行礼罢了,环视一圈,直说道:“圣人密旨,仅准太子殿下,代国公,英国公,霍国公四人知晓,其余人等,劳烦退避一下”。
李靖几人对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挥挥手,诸如高甑生,张公谨等副将退出去了。
帐中仅有李破军等四人,那内侍从匣子里取出封好火漆的密信当着众人面打开,递给现在官职最大的主帅李靖。
李靖打开一看,便是浓眉舒展,递给李破军几人看,直摆摆手道:“内侍传旨辛苦了,请回营歇息吧”。待得内侍退下之后,帐中仅有四人。
李靖直指着密旨笑道:“果如大使所言”。
李破军接过信来一看,入眼便是李世民那遒劲的笔迹——“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接到了李世民的密旨,众人彻底放下心来,李靖毫不犹豫的上了首位喝道:“整军备战,待得莒国公去了突厥营地后,于当夜,本总管亲帅三千铁骑袭营,茂公、嗣昌,领大军随后紧跟,待本总管袭营之后,敌营必乱,届时,全军出击”。
听得李靖的打法众人也是纷纷附和,这种先突袭,而后大军开战的双重打击,非常适合现在。而一旁见证历史的李破军也是赞佩不已,事实上,李靖灭突厥不仅仅是用闪电战奔袭,双重打击,此次突袭铁山突厥大营,更是用三重打击。
历史上李靖先命偏将苏定方率两百死士骑兵偷营,直奔頡利牙帐,而苏定方名扬天下开始也是来自这一战,仅率两百骑军就突破了頡利可汗的牙帐,而后李靖骑军冲营,最后大军加入厮杀,三重打击之下,黑夜中沉睡的突厥人大败,頡利仓惶乘着千里马跑了,身边仅剩数十个亲卫,连最最疼爱的儿子叠罗施也走丢了,最后一头撞上从大同北上的李道宗的大同道大军,被其部下甘州刺史张宝相捡了漏,活捉了頡利。
第一千零一章:屯兵冲川谷
1001.屯兵冲川谷
想到此处,李破军嘴角一挑,张宝相?不好意思不认识,历史上此人的光辉点好像也就是走了狗屎运生擒了頡利,然后并无战绩,后来更是因为在征伐吐谷浑的时候谎报军情被贬了,既如此,李破军也狠得下心来把这个功劳也给夺了,总不能让他白来大漠上转一圈吧。
李破军的不经意轻笑却是被李靖察觉了,李靖也是直问道:“不知大使还有何补充的?”
李破军闻言也忙是说道:“诸公都乃军中宿将,所虑甚为周全”,说罢又是转口说道:“不过,本使麾下亦有四千精骑,总是看着诸公斩将夺旗立功勋,也是心痒痒,不如,本使驻军这里,截断頡利去路如何,哈哈,说不得到时候本使走运还可以擒得頡利呢”。说着手指向了一处地名。
李靖三人看去,顿时眼睛一凝,冲川谷,冲川谷位于铁山以西,丰州以北,愿是一道黄河分支,后来干涸,留了一道长长的沟谷,名曰冲川谷,此谷在铁山正西,若是頡利兵败,向西逃窜的话,此谷正挡在去路上。
但是突厥兵败的话,頡利并不只有这一条路可逃啊,往漠北去,哪里走九姓铁勒接应,頡利更有可能往北逃的,因为往西逃还有顾及灵州以及整个陇右的唐军,是很危险的,頡利不大可能从这边逃。
想到这儿,柴绍便是笑道:“此次定可擒杀頡利,大使怕不是要扑空咯”。柴绍是驸马,是李破军的姑父,所以说话也比较随意。
李破军却是淡笑道:“扑空岂不是更好,这说明大军已经马到功成了,反正我是去碰运气的,有备无患,双全之策嘛”。
李绩也是摇头笑了笑,至少在他看来,頡利西逃的可能有很小,要逃也是北逃,哪里有归附突厥的九姓铁勒,实力强大,一旦頡利逃去了,唐军便是鞭长莫及了。
李靖作为主帅也是笑道:“既如此,那大使便屯兵冲川谷吧,勿忘安全为上,过不几日,大同道大军应会北上,大使可与其会师”。
冲川谷隔着灵州以及陇右道都不远,李道宗的大同道大军正从灵州北上,李破军又有四千骑军,说实话,李破军的安全是不用担心的。
待得众人走后,李靖看着李破军的背影也是摇头笑了笑,呢喃道:“西方……”。说着眼睛看向了案桌上地图,不经意的一扫却是眼睛一凝。
铁山以西……西域……吐谷浑,铁山往西去可以到这两个地方。
等等,吐谷浑,李靖又在旁边一堆资料里翻找了一下,找出来一本小册子,翻看几页,上面赫然记录者,“吐谷浑国王慕容伏允与頡利交厚……”。
李靖心思一震,又是想到,九姓铁勒虽是归附突厥,但那是突厥强大的情况下,若是突厥大败,九姓铁勒还会归附吗?要知道之前的薛延陀等部可是一见突厥势弱,就改换门庭归附大唐的,草原部落一向都是势强就归附,势弱就叛离,这一点深知草原生存法则的頡利会想不到吗,那么……頡利就很有可能去投靠这位与他交厚的吐谷浑国王……
心念及此,李靖惊愕的抬起头,看向帘帐,想起方才李破军那挑嘴一笑,竟是有些琢磨不透。
不多时,李靖回想过来便是抓过信笺,提笔唰唰写了一封信,直喝道:“来人”。
“大总管”。帐外亲兵进帐应着。
“速将此军令在一日之内传与大同道行军总管任城郡王”。李靖将手中信递出,亲兵领命出去传信去了。
李靖背手踱步,心底暗道:殿下,果真是不同凡响,非老夫不信你,只是兹事体大,还是任城王大军前去拦截为好。
越想之前李破军那神秘莫测的挑嘴一笑,李靖就越是觉得诡异,又去看地图,难道頡利真会西逃?
李破军一回营地,召集众将便是道:“全军检查兵甲粮草,明日卯时,绕过铁山,过丰州,前去丰州以北八十里外的冲川谷驻扎”。
众将闻言大为不解,可是看着李破军没有解释,他们也没有多问,回去各部之后便是督促部下准备了。
“房校尉,我们这是拔营吗?怎的大晚上要收拾东西?”房遗爱回了自己所辖的团之后,便是咋呼着要大家伙收拾装备。这时,麾下一名队正前来好奇的问道。
这队正,房遗爱也认识,他任一团校尉,团下总共就四百多人,每个队正麾下有五十名士卒,也就八个队正,是很重要的底层军官。
正在擦拭陌刀的房遗爱闻言直没好气的说道:“不拔营收拾个屁的东西啊,王皓你小子这不是长着眼睛问瞎话吗”。
那名叫王皓的队正,身材比较魁梧,一脸胡子,看起来比较憨厚,为人也是老实忠厚,又是同袍兄弟,所以房遗爱等人也是不拿他当外人,时常打打骂骂开玩笑。
王皓被骂了,也不以为恼,直嘿嘿笑道:“我这不是问一下嘛”。说罢低着头,眼里满是复杂,神情变换,咬着牙攥着拳似乎在挣扎着什么。好半晌,王皓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眼睛一红,咬了咬牙似乎决定了什么。
转个头待得神情平复了,王皓又是凑上去问道:“校尉,你可是宰相家的公子,跟大将军那可是兄弟,你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吗?我听说突厥人已经投降了,那咱们莫不是拔营回家不成?”
“呵呵,回家?你小子仗还没打几场就想着回家?老子没你这丢人的部下。”房遗爱听了恨铁不成的不轻不重的踹了王皓一脚,又是昂起头道:“前面那句话不错,我房二爷可是大将军的拜把子兄弟呢,我岂能不知道,我告诉你啊,突厥人投降那是扯淡,反正我都不信他的,咱们明天要去丰州那边儿的冲川谷,也不知道去哪儿干什么,大将军自有妙计吧,滚滚滚,你个小屁队正需要知道恁清楚作甚,赶紧回去督促弟兄们,麻利点收拾完还能睡个囫囵觉”。
说着房遗爱这厮就不是耐烦的人,哪里忍得别人追问,何况他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又不好意思说不知道,就直接将那王皓踹跑了。
第一千零二章:薛仁贵来了
1002.薛仁贵来了
王皓回了帐中之后,枯坐地上,脸色变换,良久,起身掏出一张黄泛的粗糙纸,就着炭条写了一段话便是放进了信壳里面,趁着还不太晚,去了后面,找到运输粮草的杂兵,“兄弟,劳烦把这封信带给我娘,上面有地址,拜托你了”。说着从兜里掏出好几个大钱递给那杂兵。
这些运输粮草的辎重杂兵,时常来往前线和后方运输粮草,所以就有了带信这一项业务,当然,也是要有些酬劳的,那辎重兵掂量了一下手中大钱分量,又看见王皓不是普通士卒,也是笑道:“兄弟放心信一定送到,明日一早我就要回,两天后信就到你家老娘手头了”。
“那多谢兄弟了”。王皓抱拳道谢了,转身走后,却是一脸苦色,家书?呵呵,他老娘都被那该死的人控制住了,这所谓的家书也只是给他们罢了。
翌日一早,李破军便是领着四千骑军告别李靖大军,前去冲川谷了,而李靖大军还在等候唐俭前去突厥迷惑頡利。
灵州,磴口,这是一座临近突厥的城池,也是紧临着沙漠,大唐任城郡王,大同道行军总管李道宗率领两万大同道大军已经在此驻扎半月有余了,一直寻不到战机,也未等到中军命令,只得苦等,这一日,随着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到来,磴口这个小土城动了,人声马鸣,多日没动的大同道大军要准备启程了。
磴口城门处,李道宗端坐战马,一身黑甲更衬出儒雅中有几分英武,看着黄沙漫漫的大漠,眉头微皱,想起了那封信上面说的,不由得心底有些迟疑:冲川谷,頡利会往此来?
尽管有些迟疑,但是主帅军令不可违,而且太子殿下也是独自前去冲川谷,哪里临着铁山突厥大营,若是頡利发现了太子在此,那太子危矣,李道宗更要去了。
正准备挥手出发的时候,忽的斥候来报,“报…总管,后方来了一只二百人的队伍正向磴口而来,具都青壮,且有兵器”。
李道宗闻言神情一肃,一旁的副总管张宝相,面容粗犷,蒜头鼻子大方口,闻言直咋呼道:“后方?后面是咱大唐的地儿,谁敢这么嚣张?”
李道宗眉头一挑,直说道:“速去探明是敌是友,若是敌,围歼之。若是友,询清来意”。说罢便是大手一挥,“全军出发”。
区区二百人的队伍李道宗还不放在眼里,还是速去冲川谷要紧,太子殿下安危不容疏忽。
然而片刻之后,那斥候便是一脸怪异的回来,“禀总管,那二百人具都是大唐百姓,为首者自言是绛州人氏,前来投军,讨伐突厥”。
张宝相出身草莽,向来没有正形,闻言又是哈哈大笑,“投军?这都是什么日子了,募兵之日早就过了,他投的哪门子军”。
李道宗闻言眉头一皱,微喝道:“张将军,太子曾有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值此国战之际,我大唐有此等义士不远千里前来相助,着实可敬可佩,张将军不可轻辱”。
说罢李道宗思略了一下便说道:“我军将士足够,却是无需兵源了。只是有劳了这些义士拳拳报国之心,这样,传令辎重,取三百人半月口粮给他们,好生劝其返乡”。
斥候闻命去了,大军继续出发。
片刻后,那斥候又回来,挠挠头竟是颇为尴尬,直说道:“禀总管,那群壮士不愿离去,为首者说愿随大军北上杀虏,每天只需两顿饭食就好”。
这下子李道宗就是惊奇了,不得不正视了,此等义士,倒是不可多得,说不得又是一名没出头的人杰呢,当即就是挥手道:“大军继续前行,请他们过来”。
斥候下去了,不一会儿,一阵熙攘声传来,李道宗凝目看去,便是一惊。
只见得约二百余人,衣衫褴褛,满身污泥,没有一个干净点的,头发也是散乱,就像是一群逃难的人,但是令李道宗惊的不是这个,而且气势,李道宗是兵家里手,一眼就看出来这二百人的不凡之处了,二百人虽然是衣衫褴褛,装备破烂,没有完整的衣甲,但是慢慢走来,却是阵势不散,气势不低,特别是为首三人,看模样依稀不大但是端坐马上,手持长兵,颇有气势,特别是……中间白袍持戟的那人,李道宗握紧了剑柄。
李道宗当即就是喝道:“止步,为首三人上前即可”。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这些来历不明又气势不凡的二百余人,李道宗是不可能让他们近得自己身前的。
“绛州龙门薛礼见过李总管”。
“绛州龙门周青见过李总管”。
“绛州龙门薛先图见过李总管”。
三人来的近前,翻身下马,神情颇为激动的拜道。
“三位义士有礼了,听闻三位义士不愿返乡,这是为何?”李道宗见得三人行礼,也是虚扶一下和煦问道。
李道宗是当朝郡王,一军主将,这等身份如此做派已经算是有礼了。
这支衣衫褴褛,宛如乞丐一样的队伍,正是薛仁贵三人领着二百精壮投军而来,薛仁贵三人一路北上,却是总寻不到大军在何处,他们到马邑的时候,李靖大军已经深入大漠了。听闻太子殿下收复了定襄郡,等他们到定襄的时候,太子殿下也进了大漠,军机大事,他们也打听不到去向,辗转得知,任城郡王李道宗的大同道大军驻扎在灵州磴口,他们又是一路紧赶慢赶跑来磴口,正好赶上大军开拔,薛仁贵大叫幸运,这种情况下,李道宗赐粮让他们返乡,薛仁贵怎么可能愿意。
见得李道宗不愧有贤王之称,并没有轻视他们,反而以礼相待,薛仁贵抖擞精神,升起信心直说道:“好教李总管知晓,我兄弟三人具都是自幼习得弓马,略知兵策,志愿尽忠报国。此次大唐征伐北虏,我三人不愿继续庸碌,只愿杀虏报国,死而无憾,是故不远千里,跋山涉水,前来投军,愿做总管帐下一马前卒,杀敌建功,万望总管体恤,收下我等”。
第一千零三章:火头军薛礼
1003.火头军薛礼
听得薛仁贵的话,李道宗亦很是赞赏,直由衷赞道:“真乃义士也”。低头想了想正在想该如何处理,是受还是不受之时,李道宗却是忽的一顿,眼睛一凝,猛然凝视薛仁贵,“薛壮士可否让我看看这玉珏?”说着话李道宗手指着薛仁贵脖颈间的玉珏,一脸掩饰不住的惊讶。
薛仁贵亦是一怔,眼中尽是狐疑,似乎联想到了什么,默不作声将那半块黄里透白的玉珏取下,递给李道宗,看李道宗如何说话。
李道宗接过玉珏后,对着阳光一看,登时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骇,摸了摸腰间里衬的一块玉珏,若有所思,继而直将玉珏还给薛仁贵,凝目道:“冒昧问一下薛壮士,这半块玉珏从何而来?又因何只剩下一半呢?”
薛仁贵闻言也是眼神灼灼,想了想直说道:“此乃幼年时,一过路的小公子所赠,我亦不知其来历”。
说罢之后一旁心思缜密敏捷的周青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直希冀的看着李道宗说道:“那是大业十四年底,从太原去往长安的一位小公子所赠,那位小公子当时年仅三四岁模样”。
李道宗听了也是心底一惊,大业十四年底,三四岁,从太原往长安,公子……这、这不就是太子殿下吗。
这玉珏是陇西李家嫡系子弟才佩有的玉珏,李道宗一眼就能够认出来。
看向眼前这个白袍持戟,孔武不凡的青年,李道宗暗自想到:难道太子殿下与他有旧?但为何不告知他们身份呢?李道宗眉头微皱。
想了想,既然太子殿下没有告知,那自己也装作不知道好了,且将他们收进军中,等来日与太子会师了,再询问他一番便是。
当即李道宗也是和煦笑道:“嗯,这枚玉珏倒是品相不错”,说着看向薛仁贵等人,“既然诸位义士不远千里前来报国杀虏,再让你们返乡的话难免让义士寒心,那准许你们就入军了,记住,入军之后,便要遵从军纪军法”。李道宗不着痕迹的忽略那玉珏之事,跳过了这个话题。
薛仁贵三人一听也是大喜,忙是拜谢,李道宗又是向旁边张宝相说道:“那有劳张副总管妥善安置一下”。
张宝相攥了纂缰绳,看着薛仁贵等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愉之色,但对于李道宗的话也是不敢违背,直嘿嘿笑道:“总管放心,如此义士,我老张一定不会怠慢的”。
李道宗诧异的看了张宝相一眼,眼中有些狐疑之色一闪而过,但也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朝薛仁贵等人看了一眼就打马向前走了,他作为一军总管却是无须为这点小事费神的。
李道宗走后,张宝相脸色就冷了一下,嘿笑了一声,“各位义士,呵呵,跟本副总管来吧”。说罢打马头前带路。
后面薛仁贵三人对视了一眼,周青眉头深皱,“大哥,这家伙好像对我们有意见一样”。
“是啊,你听他说话,不冷不热的,听着就有气”。薛先图也是冷哼一声,撇嘴说道,
“好了,都安静点,注意一下,不要落人把柄我们就无碍”。薛仁贵看着张宝相离去的背影也是眼神琢磨,有些不解。
三人跟上了张宝相,张宝相直将他们领去了后军,指着那些背着锅碗瓢盆,推着辎重车的杂兵说道:“正好火头军还缺人,薛礼,你们先去火头军吧,嗯,你们两百人,刚好做一个旅,你就做个旅帅好了,记住,别触犯军纪,不然,嘿嘿,可饶不了你们”。
看着英姿不凡的薛仁贵三人,张宝相心里冷笑。之前就是因为这三个家伙挨了总管一顿训,还特么义士不可轻辱,我呸,狗屁义士,乖乖来给老子做饭吧。见了老子堂堂一道大军副总管也不行礼,看不起我老张,嫌我没读过书是吧。
张宝相出身草莽,在隋末乱世中,本是西北一马匪,后来做了薛仁杲的西秦国将军,西秦灭之后,投了唐,直到现在,这家伙还是那副德行,不读书也不知礼,别人敬他尊他,他就觉得倍有面子,别人忽视他了,他就觉得他被人看不起你,这是一种自卑心理,也是一种病态心理。
薛仁贵三人听了都又惊又怒,薛先图眉头一横,直喝道:“凭什么,我们才不要做饭,我要上阵杀敌”。
周青亦是一脸愤懑,直说道:“副总管,我们兄弟几个一身武艺,也能拼杀几个突厥贼子,做这火头军实在不甘,还请副总管另做安排”。
“呵,另做安排?你当你是大总管啊,这是军令,我身为副总管,奉令安置你们,你们就得听着,管你们是龙还是虎,到了我的麾下你就得握着盘着,怎么着,这是想要违抗军令吗?”张宝相冷哼一声,一挥手中马鞭喝道。违抗军令四个字一说出来,张宝相身后亲军便是手握刀柄,看样子只要张宝相一下令,他们就要上前擒住薛仁贵等人了。
薛先图满脸涨红,气得直瞪眼,薛仁贵拍了拍他的手,直拱手应道:“但凭副总管安排”。
张宝宝阴鸷着眼睛看了看这些衣衫破烂的二百余人,嘴角一扯,嗤笑了一下就是转头走了。
“直娘贼,这明显就是再针对我们,火头军,说出去真特娘丢人,我们千里迢迢来投军,就是为了来做饭的吗?”薛先图看着手里头丑到爆的火头军军服,气的向旁边一扔直骂道。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人家是大军副总管,只需要一个违抗军令的名头就能把我们全杀了,我们能怎么着?”。一旁的周青也是一脸颓然更兼气恼,瘫坐在地上叹道。
“唉,我说你俩这是做什么,又没死人,至于这么悲观吗,快把军服换上,不然待会儿又落人口实了”。薛仁贵笑了笑,倒是挺乐观,直将那简陋兼丑陋的火头军军服穿到身上了。又看了看划归他们旅的火头器具,敲了敲那偌大的饭桶,直笑道:“也不算太坏,至少啊,这火头军短不了吃食”。
第一千零四章:葬身之地?
1004.葬身之地?
周青听了薛仁贵的话,两眼一翻,一脸绝望,“我的大哥啊,都啥时候了你还想着吃食,咱们是来打仗立功,拜将封侯的啊”,说罢眼睛一转,上前低声挑眉说道:“唉大哥,我看那大总管王爷似乎认识你这玉珏,对咱也挺客气,要不,咱们去找找大总管说项说项?”一旁的薛先图也是一脸希冀的凑过来,一路上他也听周青说过,薛仁贵小时候似乎结交了一个贵人,而且看周青那神神秘秘的模样,这贵人似乎来头大的阔怕。
薛仁贵闻言也是停顿一下,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军纪不可违,无纪不成军,既然副总管让咱们来做火头军,那就尊令便是,要相信锥子即使被藏在口袋最底下,也终究会出头的,咱们还年轻,只要有本事在身,不怕出不了头”。
周青二人听了也是无奈,深深一叹,选择无视大哥的心灵鸡汤,可怜一身本事的好汉,含着屈辱的泪水端起来饭勺,与锅碗瓢盆做了伴。
长安城,城东升平坊,豪宅大院,楼台殿阁,这里从来都是达官贵人的居所,普通人一生也难以一窥高高的坊墙里面的光景。
作为五姓七望的郑家,在这里也肯定是有宅子的,郑府,院后,一处供奴仆、马桶泔水等出去的小偏门,一名身着破旧军服的人咂吧咂吧嘴,看了看手中这信,再看看这高墙大院,有些懵。
“乖乖,那位大人是何方神圣,老娘竟是住在这里”那士卒正是大军来往运输辎重的杂兵。
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敲了敲这处小门儿,乖乖,连院后进出屎尿的偏门都是用这等上好木料做的,还有这漆,啧啧,俺死后要是能用这木头做个棺材板那也是死的倍有面儿了。
“干什么?谁呀?大清早的敲门”。门嘎吱一声开了,一个小厮骂骂咧咧的出来了。
“呃,这位兄弟,这是贵府的信”。士卒低头哈腰的将信递过去,即使是奴仆,但这高墙大院里的奴仆也不是他这个杂兵能够惹得起的。
“信?”那小厮接过来皱眉看了看,直不耐的挥手道:“好了,你走吧走吧,谁是你这臭丘八的兄弟……”。说着推搡着关了门。
中院里,亭榭楼台,假山小池溪水,院落虽然不大,但是格外的精致,小池旁边,郑玄毅正在哪儿优哉游哉的吃着零嘴,看着一些杂书,经史典籍?不好意思,不喜欢,还是这《搜神记》有意思,还是志怪小说有意思,“干将莫邪真是了得,为了复仇受了这么磨难,哼,干将莫邪能复仇,我郑玄毅也一定可以振兴郑家……”。郑大郎君看小说还能志气呢。
“郎君,郎君,信,来信了”。郑玄毅正看的过瘾,一跟班小厮兴冲冲跑过来了,就是那名负责收买威胁王皓的小厮,为人挺机灵,会办事,郑大少平时也很倚重,但是打扰了郑大少看书学习,那也得骂。
“咋呼什么,打扰了我读书,撕烂你的嘴”。郑玄毅放下书喝道。
“呵呵,是,是,小的嗓门是该打”。说着竟是滑稽的给自己喉咙打了几巴掌,直打得自己喉结滚动直咳嗽。
郑玄毅也是看的笑了,只见那小厮将信递过来,揉揉喉咙,方才低声媚笑道:“郎君,那王皓还是挺识抬举的,这主动给我们报信来了”。
郑玄毅听得这话,本来是不以为意的,突厥都投降了,还管他作甚,但还是好奇打开信来看了。
“太子领军四千,屯兵冲川谷”。一张泛黄的粗糙纸上用炭条写着这么十一个字。
郑玄毅一脸懵,领军四千,屯兵冲川谷……这是特么什么东西,关我何事?郑玄毅有些莫名其妙。
“冲川谷这是个地名吧?这什么鬼东西?我管他去死,管他去哪里屯兵”。郑玄毅一皱眉头将纸揉了个稀巴烂扔进了小池里。
那机灵小厮却是眼睛一亮,直说道:“冲川谷?应该是大漠里的地方吧,要不我把老盖儿叫来问问,他经常去草原采买,熟悉地方”。
郑玄毅闻言本来是不耐烦的,拿起了一旁的《搜神记》想让小厮滚蛋的,还是看小说好,管那太子小儿作甚,但是脑袋里一个激灵,等等……大漠?突厥?当即眼珠子转了转,直噌的坐起,“快把盖老四叫过来,还是,把上回那搜来的草原消息拿过来”。
小厮不明觉厉,但还是麻溜的去办了。
不一会儿,那小厮拿着几封信笺,身边还跟着一个年约四五十,满脸沧桑褶皱的汉子。
郑玄毅背着手在亭中走来走去,眼中满是兴奋,见得二人来了,郑玄毅直问道:“盖老四,我问你,冲川谷在何处?”
盖老四是郑家行走草原的商队队长,时常进大漠和草原部落做交易,长城以北,东至辽东,西至西域,基本都行走过,简直就是草原活地图,听得郑玄毅问话,盖老四都不用想就是回道道:“大郎君,冲川谷在丰州北方九十余里,背靠着大青山,是一条干涸的河谷”。
郑玄毅听了,又是追问道:“是在突厥境内是不是?”
盖老四嘴角一扯,点头称是。丰州就是大唐与突厥的边境,以北九十里,又是在突厥大青山下,当然是在突厥境内了,大郎君真是不学无术。
“大青山,大青山……”。郑玄毅一步上前,从小厮怀中拿过几封书信,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了,“不错,不错,就是铁山,盖老四,我问你,铁山距离冲川谷多远?”
盖老四闻言想了想直说道:“铁山是大青山余脉,就在冲川谷以东,快马两个时辰可到,约摸不到百里之遥”。
“不到百里,不到百里,哈哈,好一个不到百里,太好了,不到百里,哈哈,葬身之地,小贼,葬身之地就在此处啊”。郑玄毅听了之后一甩手中纸张,哈哈大笑。
纸张随风飘下,落入小池,被水浸透,沉底,依稀看得那一行字,“突厥可汗十余万大军屯兵铁山……”。
第一千零五章:执失思力心中有个结
1005.执失思力心中有个结
郑府,还是那个小池旁,郑玄毅在亭中走来走去,看模样好像是颇为焦急,这时,那机灵小厮呼哧哈哧的跑进来,郑玄毅见了急急问道:“怎么样?打听到了没有?那使者还在不在京城?”
那小厮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来不及歇口气就忙是回话,“不在、不在了郎君,我问了好大一圈,听鸿胪寺的人说,昨天下午,那突厥使者和莒国公他们就出发了”。
郑玄毅听了一急,直跺脚狠声道:“可恶,晚了一步”。
那小厮见状又是眼珠子一转,直凑上去说道:“郎君,你若是要找那突厥使者有事,可以让人快马撵上去啊,听说这次使者团人数众多,光是车架就好几十辆,定是走不快的”。
郑玄毅听了眼珠子一亮,直道:“谁可前往?”说着看着这个小厮。
“小的愿为郎君出生入死”。那小厮见状就知道机会来了,挺起胸膛拍着胸脯肃然应着。
“好,白毛,这件事你给我办妥当了,你以后就是这中院的管事,我身边的大伴当了”。郑玄毅很是高兴自己有这么个忠心手下,直拍着白毛的肩膀笑道。
白毛闻言也是直乐呵,应着保证不会误事。
郑玄毅转身进了书房,从底下拿出一封严严实实的信,慎重的交给白毛,“府中宝马任你挑选,一定要在使者团进大漠之前,将这封信交给突厥使者,一定要快,而且千万别被人发现了”。
白毛听了自是拍着胸脯保证,正欲转身,郑玄毅又是喝道:“站住,若是被人发现了…你知道如何做吧?”
那白毛小厮一愣,继而也是肃然说道:“知道,小的不是郑家的,跟郎君毫无关系”。
“哈哈,好,这些银钱是赏你的,回来之后还有重赏”。郑玄毅听了很是满意,捡起一旁的钱袋子便是扔给了白毛。
白毛一接钱袋也是大喜,直是应着,兴冲冲的走了。郎君的钱袋里可都是银稞子,金豆子,就这一小袋就足够顶他一辈子的月钱了。
待得白毛出去,关上了房门,书房之中,郑玄毅一脸阴狠,咬着牙桀笑,“小贼,我要你葬身大漠……小贼一死,新太子继位,郑家中兴在即,哈哈”。
李破军现在可不知道他被人算计了,经过两天两夜的高强度行军,神策军终于绕过铁山,到了冲川谷,这是一条长长的河谷,河谷中间已经成了道路了,河谷上面风沙较大,一马平川,河谷里面没有风沙,道路好走,所以来往行人一般都是选择经过这条干涸河谷。
河谷里面也是弯弯曲曲的,李破军找了一个凹深沟谷,四千军马在里面也是轻轻松松的安置下来了。
河谷上方,李破军端坐马背,身边跟着苏定方,翟长孙等将,还有一众亲兵,将冲川谷四周巡视了一遍,李破军指着河谷笑道:“頡利若不从此地经过倒也罢,若从此地过,断叫他有来无回”。
翟长孙亦是点头附和道:“此地真乃天然藏兵之地,整条河谷藏个上万军马不在话下”。
李破军正笑着呢,因为他知道頡利兵败是一定会从此过的,历史上便是如此,让张宝相那家伙在这儿捡了个便宜,一撇头,却是看见苏定方却是皱眉打量着他们驻扎的那个凹深沟谷,似乎有着心事。
苏定方是现在手下第一大将,李破军自是不可能忽视的,当即就是问道:“定方在想什么?何故皱眉?”
苏定方听了想了想也是指着那沟谷说道:“大将军请看,此地确实是上佳的藏兵之地,若有敌从此过,定可给予致命一击。但是……我军若是被敌军提前发现了,那就攻守之势相异了”。
李破军听了也是眉头一挑,看着那沟谷有些凝重,一注意之下也是心里一咯噔,沟谷背着山坡,只有一条出路,一旦敌人堵住出口,然后在上面,丢石头放箭放火什么的,他们在下面可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到时候阴人不成反被人包了饺子,李破军就没脸见人了,不对,是没命见人了。
“幸得定方提醒,要不然险些铸成大错”。李破军也是甩甩脑袋直向苏定方说道。
说罢之后便是喝道:“房遗爱,速领五百陌刀兵驻守谷口,这是唯一出路,不可有失”。房遗爱闻言也是应着下去了。
李破军又道:“传令全军,撤出沟谷,到中间平坦开阔地驻扎。李震,朱成,广派斥候,随时注意铁山动向”。
命令下了之后,诸将都去行动了,方才驻扎的大军又动了起来,站在谷顶,风沙肆虐的撞在脸上,眼睛里都进了沙子,眼皮子直跳,李破军总感觉有些不妙的感觉,这种感觉不甚强烈,但是偶尔也让人心悸。
绥州境内,吐延水畔,一队数百人的队伍正在缓慢走着,这正是突厥特使执失思力的和莒国公,鸿胪寺卿唐俭的使者团队,李世民表面上是接受了突厥的投降的,并且派鸿胪寺卿(外交部长)唐俭去慰抚,还回赠许多的礼物,至少表面工作做的很足了,不愧是天朝风度了。
晚间,天色已晚了,使者团队是一个国家的形象,自然不可能露宿荒野了,即使城门关了,但是也叫开了绥德城门,进住了驿舍。
月黑风高,冬季的寒风呼呼的吹,吹得窗棱咣咣作响,案桌前的执失思力正是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中情报,他们此次来长安,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朝堂上许多人都不是傻子,都知道这时候不能够放过突厥,但是执失思力是带着頡利的铁令来的,无论如何要让唐军停战,经过执失思力一张巧嘴,再付出多少代价之后,终于,朝堂上风向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偏转了,唐国皇帝接受了突厥投降。
但是执失思力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手中这份情报就是他暗中调查的唐国朝廷六部的动向,既然接受了投降,那么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北地运输粮草干什么,这是执失思力心中的一个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