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三十一章 月球战争（四十七）
基因议会位于五座聚居地中间，走到大厅上层舷窗旁的黑蝠王能够俯瞰每一座聚居地的钢铁穹顶。他看到基米利安氏族穹顶被炸开的缺口处不断升起的黑烟与白色冰晶，以及应急修补程序喷涂的灰色硬化泡沫在内外气压的作用下一点点从内向外挤出来，喷泉般的空气泄漏正在逐渐得到控制，其他氏族的钢铁穹顶以及连接不同穹顶之间的结构，正在遭受敌人的狂轰滥炸。掌控舰桥的技术人员给出了一份报告，向黑蝠王详细阐述了每个氏族——包括鸟人氏族——聚居地的情况，从氧气供应、循环水供应、电力供应以及其他次级控制室汇总的信息，这些信息能够帮助黑蝠王迅速掌握阿提兰星堡的状况。
更重要的是，舰桥可以掌控阿提兰星堡的亚光速引擎。
来到这里的不止有黑蝠王，还有鸟人氏族的代表。
幽灵氏族、恶棍氏族、半人马座氏族、基米利安氏族的掌权者会知道这个消息。黑蝠王从不期望其他氏族的掌权者能和他一样，拥有为整个异人族利益思考而不是各自为政的想法，即便那些氏族主母是名义上的王后，也不会因为基因议会的决议就这么轻易地让出手中的权力，尤其是军队指挥权。黑蝠王站在这里就是在表明态度——如果氏族王庭不将权限转交给他选出的氏族代表，那么就没有人能够启动亚光速引擎和超光速引擎。如果不先将人类军队赶出去然后进行转移，那么氏族王庭的任何政治算计都会被人类军队的枪口摧毁，阿提兰星堡也将不复存在。
他看过前线战损报告。
没有统一指挥的氏族军队除了在防守各自氏族领地的时候表现得还不错以外，其余时间无论是军队调度、后勤补给还是战术制定都可以用糟糕来形容。不止一次发生过两个不同氏族军队打算夺回同一条通道，但由于缺乏沟通、调度混乱导致不同氏族的军队迎面撞上，造成交通堵塞最后被赶来的人类军队一举歼灭这种事。即便存在名义上的联合指挥部门，各个氏族王庭的掌权者也没有向那个指挥部门派遣军官、沟通信息的想法。没有统一指挥也导致了敌我不分、后勤中断、错估敌情等乱七八糟的麻烦，不同氏族之间几乎没有团结和信任可言，没有任何一个氏族相信另一个氏族能够保护好自己的后路不被攻击，哪怕短暂达成合作关系，两支不同军队在遭遇人类军队的正面进攻时只要遭遇损失，第一反应就是向后撤退。
现在的第四防线聚集了几乎所有氏族军队，现在那里的卫生条件非常糟糕。
第四防线距离基因议会并不远，因为那里是通往各个氏族聚居地的最后通道，同时也是不同氏族之间往来的渠道。现在那里聚集了一大堆吵吵嚷嚷的士兵，以及一大堆需要医疗服务的伤员，但堵塞的交通和临时构筑的防线都让物资和人员寸步难行——更糟糕的是，由于下层甲板已经被攻占，基因议会不得不停用核心区域的所有货运电梯，禁止上下层甲板的少量货物运输，避免人类军队从下层甲板直接入侵到核心区域——如果不能在这里击退人类军队，那么所有氏族将会面临被分割消灭的境地，可以肯定的是，任何一个氏族都没有单独应对人类军队的能力。
黑蝠王一想到那位散发着金色光辉的人类君王，不由得攥紧手掌。
如同面对恒星那般，任何人面对那位人类君王都会产生沉重的无力感，任何异人族都没有独自面对那位人类君王并且击败她的能力。黑蝠王想起自己曾经在那位人类君王面对开口说话，但却没有引发任何破坏，就好像自己的能力凭空消失了，失去能力的自己没有任何能够面对她的武器。
唯一令他感到欣慰的，是那位人类君王对异人族的尊重。
她认为异人族配得上一个值得铭记的死亡，只不过这份死亡是用来警醒其他人类，不要忘记克里帝国对人类的基因暴行。对此黑蝠王一点都不感谢，无论对方抱有何等的尊重，其毁灭异人族的决心都不可动摇，他仔细思考过人类君王的话——人类将异人族视作异类，异人族何尝不是将人类视作低等物种——如果人类种族遭遇生死存亡的危机，异人族肯定不会为了人类种族的延续牺牲一切，甚至不落井下石已经非常善良了，黑蝠王不止一次听到过基因议会内部的窃窃私语，不少人甚至提出投靠黑暗教团来换取生存。
黑蝠王不认为黑暗教团的霸主会放过异人族，他主张对抗黑暗教团是因为他不愿意让异人族再次成为某个势力的战争奴隶，而不是反对异人族进攻地球。因此黑蝠王不像他的战士那样对那位人类君王抱有尊敬、崇拜、憎恨等复杂感情，在他眼中这就是两个种族之间为了争夺生存权利爆发的战争，他相信那位人类君王也抱有相同的看法。
生存没有善恶可言，双方必须堵上一切道德、文明、法律、心智、智慧与力量争夺有限的权力。即便宇宙如此广阔，也容不下太多向着未来狂奔的智慧物种，更何况阿提兰异人族与人类之间的历史纠葛和近得令人发指的距离。异人族与人类爆发冲突是必然结局，异人族绝大多数人向往克里帝国、歧视人类也是不争的事实，从政治上看这场战争不可避免，只不过基因议会没有预料到这场战争来得这么快而已。
“告诉所有氏族王庭。”黑蝠王做出手势，舰桥内一片沉默，“如果不同意基因议会的决议，如果她们还抱着为自己牟取利益的想法，那么阿提兰异人族就会在今天成为历史。在她们同意决议以前，我不会给出亚光速引擎启动密钥。务必确保她们知道这点，水晶。准备好军事动员令，我要每一位异人族都能拿到武器并接受指挥，在这个时刻没有任何人能够置身事外。”
水晶刚想开口反对这个军事动员决策，就被黑蝠王用眼神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无论前线的氏族王庭掌权者有什么想法，这一刻黑蝠王终于完成了阿提兰异人族政治上的联合，做到了所有阿提兰之王从未做到的事。即便是在外部压力下达成的协议，但也是足以让黑蝠王被所有异人族铭记的历史性成就了——真正的阿提兰之王，哪怕是受人尊敬的阿贡国王都不曾拥有如此权力——此刻不会、也不能有人感反对黑蝠王的任何决策，哪怕是水晶这样的与黑蝠王有一点血缘关系的阿提兰王室成员也不能开口。至于鸟人氏族，他们本就想要带着阿提兰逃跑，对于黑蝠王武装平民的想法更没有意见。
第一千五百三十二章 月球战争（四十八）
现在的推进速度绝对算不上缓慢，凶勐的野兽与恐怖的利爪如潮水般涌来，然后就被划破空气的爆弹和利刃切碎，本应承受巨大压力的战术小队却显得有些无事可做。由于皇帝与禁卫军的加入，即便是在战斗中，格罗诺夫·鲁图夫仍有余力思考战斗之外的事——皇帝非常支持他的战士去思考他们共同的理想。《统一真理》从历史角度论述了人类种族统一的必要性，那本书同时也是基因改造战士们的教材，然而他们的阅读范围绝对没有那么狭窄——唯物辩证的方法论可以被应用到其他书籍上，格罗诺夫·鲁图夫就在训练间隙阅读过很多书籍，并且还有自己的看法。
“有许多文学家对您的《统一真理》抱有反对意见，陛下。”格罗诺夫·鲁图夫上尉一边更换弹匣一边说道，“我认为其中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您对那些大学文学课程的干涉。他们认为您干涉了他们的文学自由，还有出版管制政策。”
“文人嘛，就是一边下跪一边挥舞拳头。”皇帝语气轻松，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愉快。“在那些人眼中，真正的自由只属于他们自己。他们可以一边喝着冰镇香槟一边讨论毫无意义的哲学话题，透过擦得干干净净的橱窗对路边辛苦工作后下班回家的工人表达同情，但屁股却不会从柔软的沙发上挪开。现在我把他们的沙发掀翻了，地板上让他们的屁股着凉，那堆写满穷酸话的纸张可没让他们的屁股暖和起来，给他们端香槟的服务生也去追求自己从未接触过的机会了。”
皇帝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要让基因改造战士们理解自己的想法。
“这才是最致命的，格罗诺夫·鲁图夫上尉，我消解了财富、社会地位以及更重要的——文学的神圣性——所以那些文学家对此抱怨个不停。他们可不喜欢工人不为他们打造新的沙发，服务生去学习被他们看做宝贝的、本应该世代传承的文化课程。哪怕他们平时嘴上就说着平等、自由，但他们不喜欢有人和他们一样平等、自由。现在他们还能写书抨击，那就说明他们还坐在大理石地板上，而是不泥地里，也难怪他们屁股发凉。”
汉谟拉比看了格罗诺夫·鲁图夫上尉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出这种问题。
关于沙发和屁股的粗俗比喻让基因改造战士们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一般情况下，一国领袖在与军队成员会面时会用官方口吻对对方进行鼓励，更何况皇帝本身就是这些基因改造战士的创造者之一，严格来说他们都是皇帝的科技产品，一些场面话就能应付。可她却毫无顾忌地开着粗俗但精巧的玩笑，完全没有官僚或者领袖的架子，但又不会显得太亲近以至于丢失了地位，不会让人认为她那身金光闪闪的动力装甲、腰间神秘的圣剑以及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光芒是摆设——事实上只要离开这个地方，基因改造战士们对皇帝的记忆就会变得模湖。他们不会记得与皇帝交谈的每一个细节，只能记住谈话的大致走向，如果深入回忆的话，他们的大脑也很难承受——如果不看四周飞溅的血液、接连不断的爆炸、那些实验怪物的嘶吼以及如同下水道般浓郁到令人肠胃打结的可怕气味，这场战斗简直就和户外郊游没有什么区别。
皇帝身周所绽放的光芒让原本漆黑的通道显得无比明亮，任何试图隐藏在阴影中偷袭的敌人都会被立刻抓出来杀死，以至于格罗诺夫·鲁图夫上尉不得不怀疑他们是不是走进了敌人的陷阱，要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这场战斗的难度会这么低。直到他们看到一个宽敞的房间内并排放置的数百个培养舱，格罗诺夫·鲁图夫上尉这才放下心来，这说明这并不是一个陷阱，而是敌人的挣扎。
他们看到一个基米利安氏族巫师正在手忙脚乱地释放那些原本还待在培养舱里的生物，越是往后看，培养舱中的东西就越是畸形。他们很快解决了实验室里的怪物和试图释放怪物的基米利安氏族巫师，后者原本想要施展几个巫术来抵抗或者逃跑，但它显然是个学院派巫师——当数个身材高大、身着铁甲的基因改造战士以高速列车般的速度冲过来的时候，它连咒语怎么念都忘记了。那个变种人巫师的名字显然不值得去记，反倒是实验室里的培养舱更加吸引目光，就连皇帝也放慢脚步打量起这些设备。
格罗诺夫·鲁图夫上尉发现，皇帝身上那种精妙的谈吐和生动有趣的幽默感在看到那些培养舱中的东西后就彻底消失了，常常在电视上看到的庄重严肃的气质再次占据主导，令人难以接近。禁卫军汉谟拉比适时地解决了基因改造战士们的疑惑。“那些东西都是人类，格罗诺夫·鲁图夫上尉。”汉谟拉比举着一个手掌大小的基因检测仪器，他从一开始就在收集样品，通过对那些怪物血样的比对与分析得出结果。然而他的话让所有基因改造战士面甲后的笑容都消失了。“包括我们之前遇到的怪物，全都是人类。”他说，“灵能变异和杂交，这些变种人在对人类基因进行修改。这种行为是对人类种族的亵渎。”
汉谟拉比看了一眼皇帝。后者微微点头，他才向格罗诺夫·鲁图夫上尉以及他的小队成员展示了一份经过翻译的文件。“有证据表明，阿提兰异人族有时会偷渡到地球捕获人类。每个氏族的研究机构在暗地里都会这么做，阿提兰国王不一定不知情。”
格罗诺夫·鲁图夫上尉没有任何惊讶，甚至没有任何情绪变化。他用冰冷的嗓音说道，“这只不过是多了一个杀死它们的理由而已。”没等他用其他方式对阿提兰异人族巫师的实验表达厌恶，在场所有人，包括皇帝都在头盔的通讯系统里听到了一条信息。“战术支援小队接敌，陛下。”格罗诺夫·鲁图夫上尉又重复了一一遍，毕竟他才是这场战斗的指挥官，他拥有查看所有小队成员生命状态的权限。禁卫军和皇帝由于权限太高，则需要在漫长的指挥链中找到相应的小队名单才能查看相关信息，因此即便拥有更高权限，战场反应速度却要比格罗诺夫·鲁图夫上尉慢上至少五秒钟。
这就是皇帝坚持缩减指挥链的原因，她相信前线指挥官的判断。
“敌人数量超过一百人，陛下。”格罗诺夫·鲁图夫上尉说道。“前线观测到基米利安氏族回援，这支队伍可能只是先遣队。战术支援小队只能消灭这些敌人，无法应对更多。”
“我会让集结点a加快攻势，不让基米利安氏族有机会抽调回援力量。”
第一千五百三十三章 月球战争（四十九）
经过机载计算机的精密计算，穿梭机底部十二台矢量推进器逐渐减小输出功率，将钢铁与隔热材料铸造、凝聚了不朽之城与火星数万人智慧与研究成果的航天飞船平稳地降落在月球翻滚的白沙上。身着橙色连体宇航服的火星技术人员身后跟随着成排安装了机械义肢和生化肌肉的机仆，以及数辆运输车辆，迎面抵抗扑面而来的白色沙尘暴，在遮蔽一切的月球暗面中蹒跚前行，只有几盏大功率探照灯提供了足够的光源。
货舱坡道板以超出月球重力加速度的速度砸落在岩石上，火星技术人员立刻发送指令，要求机仆将穿梭机货舱中的货物挂载在运输车上，然后将其拉到指定区域存放，那里会有另一批后勤保障人员将所有货物运送至需要的部门。这里是距离阿提兰星堡三百公里的临时机场和物资中转站，数台防空火炮和导弹车矗立在附近，用火力以及灯光划分出了这片机场的范围
“255毫米火炮弹药，两个标准集装箱，D区。DAC-2型巡航导弹，三个标准集装箱，D区……”领头的火星技术人员挥舞着手中的警示灯杖。在这个尚未建立大量通讯基础设施的地方，地球上远洋水手们掌握的旗语以另一种方式再次发挥作用。“……燃油呢？”作为机场地勤的物资负责人，这位火星技术人员敏锐地发现了这次货物与前几次都有些不同，而且与货物清单上的物资完全不符，这让他不禁怀疑是否是后勤工作出现了失误。“怎么都是弹药？这不是我们需要的东西，我需要的是能让自行火炮行动的燃油和维修零件。”
“这是指挥部要求的，别问。”飞行员显然没有回答的心思，他非常暴躁地说道，“临时修改，会有人通知你。如果你还不相信的话，那就看看表单上的时间戳！”所有人都在超负荷工作，他在二十四小时时间里已经连续期间了七十八次，每一次都在将前线急缺的物资送到需要的军队手里。高强度工作让他非常疲倦，与他一同出发的还有数十架穿梭机，每一架穿梭机都会将物资送到不同机场。这一次是火炮部队需要弹药，根据前线的命令，火炮轰炸密度需要再次提高，已经消耗的两万枚炮弹似乎还不足以对变种人星堡造成致命打击。
充沛的弹药让火炮部队有了更加充足的火力，密集的火力打击很快起到了作用。
戴里克先感觉脚下的甲板不断震颤，似乎物质宇宙的力量正在不可阻挡地返回这座巫师塔。阿蒙与汉尼拔紧紧跟在他身后，三位禁卫军组成一个牢不可破的三角形阵型，当任何一人遭遇进攻时，其他两名禁卫军都能提供帮助——这是禁卫军的群战基础阵型，即便阿蒙与汉尼拔未曾与戴里克先有过合作训练，但他们刚一加入便表现得十分默契——戴里克先警惕地看向四周。“那只野兽正在逐步进化。”他已经通过通讯系统将部分作战记录传输给了另外两名同伴，“我不知道它这一次会变成什么样。”
汉尼拔手持巨盾与巨剑，满脸微笑。
“我已经知晓我的工作了，戴里克先。”
阿蒙同样点了点头。由于此次他需要担任皇帝在战场上的保镖，他所携带的武器与汉尼拔别无二致。“既然祂同意让你领导此次任务，那就说明祂认为你的判断是正确的，戴里克先。”阿蒙说道，“哪怕我不知道你对于外维度精神实体的研究进展，我也不会反对你用热熔炸弹炸开我们脚下的地板。我相信这场战争之后，康斯坦丁一定会批准你进入学习小组，你对于追猎外维度野兽的天赋展露无疑，这肯定是祂为你设计的天赋。”
炽热到白热的火焰与金属射流从天而降，滚烫的浓烟中，三位身披金甲的半神砸在一处由数个变种人肢体黏合构成的三维立体仪式法阵中央。就如同戴里克先猜测的那样，要将整座巫师塔拖入虚幻的维度，仅凭大厅中的血祭坑完全不够，战场上那些杀戮也并非指向性仪式。为了让所有精神力量汇聚到巫师们需要召唤的生物身上，巫师塔中必然会有许多小规模仪式祭坛——这个结论得到了皇帝的肯定。就如同计算机分布式服务器那样，这种方式可以最大程度保留仪式所摄取到了精神力量——算上之前被基因改造战士小队捣毁的仪式祭坛，戴里克先、阿蒙与汉尼拔脚下的祭坛已经是第二十四个了。对于外维度生物这种依靠迷信生存的精神实体来说，数字具有象征意义，仪式祭坛的位置也有象征意义，否则巫师们根本无法召唤出特定目标。
戴里克先推断出一个数字，每次破坏一个祭坛就会记录灵能能量反馈，以此作为样本进行研究。这是第二十四个仪式祭坛，由于戴里克先在破坏第十六个仪式祭坛时遭遇了攻击，他就将数字四和八作为目标进行测试。果不其然，当阿蒙挥剑斩断那些变种人生长交融在一起的肢体时，一柄巨斧凭空出现斩向戴里克先。后者微微侧身，手中长戟如雷霆般劈由纯粹恶意与被污染的钢铁铸造的熔岩巨斧，由皇帝私人工匠打造的锋刃与恶魔金属碰撞的瞬间，刺眼的光辉骤然闪现。
汉尼拔快步上前，将雕刻着天鹰的金色方形巨盾撞向怪物的小腿，基因炼金术与动力装甲赋予的毁灭性力量将这头体型庞大的怪物撞得后退了几步——这头生物的体型愈发庞大，相貌也愈发令人作呕。它身上数百只不断生长的眼睛开始溃烂，头顶类似山羊角的犄角向后弯曲的幅度更加夸张，即便有着呼吸过滤系统，禁卫军也隐约闻到了一股腐肉的臭味——戴里克先用力踩下一脚，将燃烧着暗红色光芒的斧柄深深嵌入地板。阿蒙撞开仪式祭坛上剩余的变种人尸体已经还在苟延残喘、饱受折磨的变种人奴隶，将手中巨剑深深地嵌入怪物的膝盖。紧接着他举起盾牌横向挥击，撞向怪物反曲的膝弯，同时躲开从阴影中挥出、试图抓住他的利爪。
无需多言，汉尼拔用力挥剑，斩断了由外维度能量构成的关节。怪物被迫放弃武器，转而用生长着天生武器的双爪狂乱地向禁卫军发起进攻，戴里克先立刻后退几步，将卫戍之矛上爆弹枪的所有火力全都倾泻在外维度精神实体的脸上。阿蒙也向怪物身后撤出了一步，利爪擦过盾牌时爆发出一阵电火花，斥力将利爪硬生生推了出去，同时也将阿蒙的移动空间压缩到角落。此刻汉尼拔已经挥舞两剑切断了最后的骨骼，不知道这头怪物是到了疼痛亦或者屈辱，愤怒的火焰与恶臭的有毒烟雾瞬间在狭小的房间内扩散开来。
皇帝抬起头看着天花板。
“吾主。”汉谟拉比问道。他看到了禁卫修会指挥系统中，另外三名禁卫军的身体损失状况，他也知道此刻皇帝的注意力都在戴里克先、阿蒙以及汉尼拔所在的战场上。“他们真的能够解决那个敌人吗？”
“不能，那怪物是不死的。当宇宙热寂时它将会在现场，命运已经宣告了它的终结，但不是现在。”皇帝平静地说道，“他们只需要重创那头怪物即可。虽然它并不在最初的计划之内，外维度帷幕后的东西应该派遣另一个精神实体，但它的出现却对我们有利。”
第一千五百三十四章 月球战争（五十〇）
密集的子弹如同敲打在钢铁棚顶般的暴雨，这个声音让阿帕里夏想起了自己幼年时在贫民窟里的生活。饥饿、寒冷、散落满地的摇滚乐CD和大尺度金发女郎海报。饥饿、愤怒、争吵以及散落满地的针头。饥饿、疼痛以及责骂。饥饿、哭泣然后别无其他。但回忆很快就被枪声打断，基因改造战士们沉默地举着盾牌，将枪口架在盾牌射击口上，他们每前进几步就停下来，组成一道活动的钢铁城墙，有条不紊地扣动扳机杀死走廊尽头每一个从掩体后暴露自己的敌人，逐步压缩敌人的活动空间。
阿帕里夏站在钢铁城墙后方，手中紧紧握着处刑战斧。他看着变种人军队在基因改造战士的压力下逐渐崩溃，如同一条用沙子构筑的堤坝试图阻拦湍急的河流，起初只是一两个逃兵，但基因改造战士们毫不动摇的推进让变种人们在精神层面感受到了恐惧，无法避免的死亡恐惧与钢铁城墙一般挤压着它们的精神，榨出它们骨血中仅存的恐惧。溃散的变种人士兵越来越多，但每一个离开掩体暴露在射界之中的变种人都会遭到攻击。
阿帕里夏不屑于放过逃兵，让那些变种人的防线自行溃散，他只是想要杀死那些变种人而已。基因改造战士们没有浪费任何火力，一枚弹药就足以消灭一位有着强大肉体力量的变种人。推进到距离掩体不到五米的距离时，基因改造战士们发起了冲锋，坦克装甲板般的重型盾牌撞碎了聚集起来试图抵抗的变种人，最后几枚爆弹在近距离中收割了最后的生命。
装甲部队随即跟上，阿帕里夏和他举着盾牌的护卫队踏上一辆装甲运兵车敞开的乘员舱，随着装甲车挤过沸腾的黑烟，来到另一条战线。被点燃的尸骸掀起的热风、薄烟与灰烬灌入装甲车乘员舱，阿帕里夏漠然地看着翻滚的骨灰与骨灰飘落在自己肩头的披风上，头盔之后，汗水向颈甲密封圈滑落。这件披风原本是深红色的，防水、防火、坚韧。但是现在，被发黑血液凝结的披风看起来就像一张张开的巨大蝠翼，由骨灰构成的利爪牢牢抓着肩甲，钩出数条血淋淋的伤痕。
火炮轰炸震撼着空气，阿提兰星堡破碎的外壳泄露出大量冰晶般的空气云雾，瞬间膨胀的爆炸激波又将空气云雾以及被超压吸出的躯体和杂物推离、粉碎。火星技术人员身着重型防护宇航服行走在战场中间。超压挤压着沉重的尸体，火星技术人员艰难地固定住那些受伤濒死或者已经死去的基因改造战士——他们在这里遭遇了强敌，阿帕里夏心想——他看到那支战术小队的盔甲破碎，坚韧的肉体毫无理由地爆炸、击飞，沿途喷洒出一片血雨，盔甲碎片被挤压进骨骼与血肉之中，身躯没入融化成铁水的钢板。
其他结束战斗的基因改造战士正在向每一具变种人尸体发射爆弹，确认敌人死亡。
“这里曾经有个灵能者。”阿帕里夏心想。
这种诡异的战场伤害并不是任何一种已知武器可以造成的，动力装甲上闪电般的伤痕也是判断灵能能量伤害的重要依据。他为这些战士的坚韧感到惊讶，毫不吝啬地发出赞叹。他看到动力装甲从内向外撕裂，那些战士的内脏和肌肉都被硬生生扯开，但他们的手指依旧死死扣住扳机，扔出腰带上的等离子手榴弹。他们拔出战斗刀向前狂奔，直至弹匣被清空。
“马尔科姆。康斯坦丁。”阿帕里夏朝指挥部的另外两位高级军官点点头。至于同样身着动力装甲，背负巨型链锯剑的黛娜则被无视了，因为姐妹会现在的任务就是防守那些已占领地区，对抗从星堡底层涌上来的阿尔法原始人，以及其他因为生化污染和特殊变异物质在星堡底层的无光黑暗中生长出的怪物。“你们召唤我。”他装作不在意地瞥了眼马尔科姆手中的长矛。那项由神秘科技打造的武器被皇帝赠予了马尔科姆，但他一直认为自己更有资格获得这把武器以及荣誉。“我按照要求集结了部队，清除了所有交通节点，现在是发动全面进攻的最好时机。为什么不呢？”
“根据情报反馈，阿提兰王室颁布了动员命令。”康斯坦丁说道。阿帕里夏以及不久前赶到指挥部的马尔科姆身高与他相差无几，只不过这两位战士的脸庞上有着更多的战斗伤疤。“我已经要求马尔科姆指挥官派出更多特别行动小组。那些行动小组将会在我们发起攻势时，从外部攻击阿提兰变种人后方，抢夺并保护变种人的基因实验室。抢夺实验室和数据的优先级高于屠杀变种人。有了那些实验室和数据，我们就能弄明白过去克里帝国如何对人类进行基因工程改造……或许，我们将会具备治愈地球上成千上万潜在异人族的技术。”
阿帕里夏没有质疑，他已经习惯了。
皇帝的目光太过长远以至于无人能够理解，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祂的计划。人类的能力、欲望和认知带有极限，但皇帝没有，这也是祂被崇拜或者厌恶的原因，但无数次现实都表明皇帝是正确的，那位身处迷途、蹒跚前行的探索者总能为他们找到正确的道路。或许禁卫军能理解，但阿帕里夏不想去思考，他的职责只有战斗，扫清那条正确道路上的阻碍。
“变种人灵能者呢？”
“死了。”马尔科姆说冷漠地说道，“卡玛泰姬秘法师认为敌人预言到了我的到来，所以安排了一支小队打算截杀我的穿梭机。禁卫修会的帮助很及时，卡玛泰姬的秘法师也提供了一定的帮助。我需要你加强这几条进攻路线的强度，阿帕里夏，火炮部队随时待命。他们现在获得了更多弹药补给，可以满足接下来的进攻需求。”他看向康斯坦丁，最后将问题淹没在了喉咙里……他没有在指挥部见到皇帝和其他禁卫军，只有康斯坦丁待在这里，坐镇指挥部知道他赶来接手指挥链。他很想问问康斯坦丁，知不知道皇帝去了哪里，但他也反应过来，即便康斯坦丁知道也不可能将答案告诉自己。不管如何，皇帝的行踪肯定和不久之前下发到每一个小队手中的“警惕灵能异常现象与精神实体”的通知有关系，要不然皇帝绝对不会允许卡玛泰姬参与严肃的军事行动。
“灵能现象集中地位有两处，一是基米利安氏族聚居地，二是阿提兰王室聚居地，也就是潜在变异程度最轻的异人族聚居地。”康斯坦丁说道，“进攻这两处的战斗群需要对随行的卡玛泰姬秘法师进行保护。他们是专业人士，面对一些爆弹和剑刃无法解决的问题时，他们的技术会派上用场。”
第一千五百三十五章 月球战争（五十一）
全息投影指挥面板上标记除了基米利安氏族以及阿提兰王室（平民氏族）的进攻路线。这两条进攻路线由第一战斗群和第二战斗群混合攻势组成，即第一、第二、第三军团、少量姐妹会战斗人员以及凡人辅助军队参与正面进攻。虽然马尔科姆安排的特殊小队有着第一军团的标记，但阿帕里夏可以肯定自己完全不认识那些小队的指挥官，他相信第二、第三军团的军团长也不会认识那些小队——这只是一点军队编制上的小把戏——不同于某些国家专门用来为裙带关系挂名的编制军衔，这些编制是为的是保密。基因改造战士正式出现以前，马尔科姆、阿帕里夏、尼尔森等第一军团成员挂靠在不朽之城治安部队的名下，接受经费与训练，避免不朽之城内的无关人员通过人事调动察觉到基因改造战士项目的存在。
毫无疑问，这些特殊部队同样是皇帝的小秘密之一。
王法师，吴桂月法师作为两支卡玛泰姬秘法师小队的领队，已经率领小队在指挥车附近休息。阿帕里夏的第一军团战士并不是第一次与卡玛泰姬秘法师们一起行动了，在南美洲秘鲁丛林里的帕依提提以及瓦图姆神庙中，基因改造战士都与这些卡玛泰姬秘法师有过交集。尤其是瓦图姆神庙的那场屠杀，更是宣告了皇帝对地球诸多魔法学派的统治权，而这份统治权就是由卡玛泰姬以及第一军团共同铸造的皇冠。
阿帕里夏为王法师和吴桂月法师分别安排了一支使用跳帮盾牌的突破者战术小队。这种有着巨大体积的方形圆弧盾牌几乎完全可以遮挡基因改造战士绝大部分身体，在有组织推进时突破者战术小队可以瞬间形成一道城墙，同时向敌人倾泻火力。阿帕里夏来到指挥部以前，就是率领护卫队与一支突破者小队并肩作战，共同消灭了交通节点上的变种人——这两支小队的作用就是保护好秘法师，让他们在完成任务之前能够活下来，同时也是让他们能够安分守己，不要干扰军事行动——关于这点，阿帕里夏、马尔科姆以及康斯坦丁都达成了默契。对方是卡玛泰姬的秘法师，不能算作是友军，如果对方的灵能法术出现了问题，那么即便当场击毙也不会有问题。
这两支突破手小队同样也是行刑官。
对灵能法术的使用者，抱有怎样的警惕都不为过，即便是皇帝也不会对越过灵能研究红线的卡玛泰姬秘法师表达丝毫同情。哪怕第一军团的战士们跟随着卡玛泰姬秘法师们执行皇帝对地球魔法学派的收编任务，哪怕双方有着并肩作战的经历，没有太多感情的基因改造战士们也不会对秘法师手下留情。
灵能者如果越过卡玛泰姬为全世界魔法学派制定的行为准则红线，那么在地球上几乎可以为所欲为。且不说诅咒暗杀、传送偷渡等常规手段，就拿最简单的操纵思想和读心术来说，也可以做出许多惊世骇俗的事——迷惑平民建立教派；操纵某位财阀领袖或者政客的意志，利用权力与金钱搅乱世俗社会；大规模洗脑训练有素的士兵，使其发动政变篡夺权力；获取核弹密码、盗窃核弹头、引发全面核战争等等——这还是不滥用所谓黑魔法的巫师能够做到的事，堕落之后的巫师能力与想法更加可怕，想象力有多强大，经过专业训练和学习的灵能者所能造成的危害也就越大。
只要卡玛泰姬稍稍挪开目光，那可怕的仪式规模、影响范围和社会危害就会成指数级扩大。相比之下，什么不成材的学徒跑到世俗世界当魔术师之类的行为已经算得上不入流了，根本无法造成什么危害。过去卡玛泰姬人手短缺，许多轻罪都被刻意放过。但是现在，在基因改造战士的装甲和爆弹枪下，地球上的魔法学派都遭到了史无前例的严格规范。包括卡玛泰姬自身，秘法师家族在世俗的权力已经被逐渐收回，至尊法师交予皇帝的权力再加上祂本身的强权与暴力，让这些严格的规章制度能够顺利实行。
吴桂月法师拄着赖以成名的万法之杖，无所事事地等待着保护自己的突破手小队登车。相比之下小王法师还是有些紧张，他不断调整着宇航服颈圈的气密开关，然后不时活动被宇航服多层聚合织物包裹手指，把瓦图姆权杖在手中翻转，生怕关键时刻自己无法发挥出应有的能力。“这不是战斗，王。”作为年龄比较大且执行过许多任务的前辈，吴桂月法师开始安慰小王法师。“我们的任务就是依靠自己的知识辨认灵能痕迹，并判断出召唤仪式的能量节点。其余的事，就交给那些战士的枪和剑就够了。我相信等我回家之后，爱丽丝肯定会缠着我，要我说说在月球上发生的事。你有这个时间不如帮我想想，在保密条例之外还有什么适合说给未成年女孩的故事，我总不能跟她说那些扭曲恐怖的仪式以及被爆弹打碎的人体吧？”
“我有些不习惯。”小王法师叹了口气，“他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吴桂月法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小王法师还很年轻，完全不知道1995年那天晚上至尊法师将那个婴儿带回卡玛泰姬之后，对当时已经是圣殿守护者的吴桂月法师、卡西里奥斯等秘法师所说的话。在小王法师的印象中，一位秘法师最高的成就就是成为一名圣殿守护者或者外派守护者，等到年老之后回归卡玛泰姬总部赋闲或者自己成立一个学派，像皇帝这样直接为了理想不得不向权力低头，并且搭上自己全部的精力、智慧与暴力，反而不是卡玛泰姬秘法师们的追求。
“他有与生俱来的责任，王。不要质疑他，也不要质疑至尊法师，他们的目光比凡人甚至比我们要长远得多。如果不是至尊法师在一千多年的时光中带来的威望，肯定会有人认为尊者和疯子没有什么区别。”吴桂月法师耸耸肩，“就算是仅仅能够窥见一点未来的我们，对于凡人的大脑也是无法理解的存在，我们的想法和行为对于凡人来说非常不可理喻，更何况是他们……阿帕里夏先生，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阿帕里夏低头看着身高甚至够不着自己胸口的女人，脸上勉强扯出毫无感情的笑容。作为多次见面的合作伙伴之一，阿帕里夏真切地感受过吴桂月法师在灵能技术知识上的渊博，在以效率为主导的各项行动中——除了皇帝主导的瓦图姆神庙大屠杀——渊博的知识、毒辣的眼神和丰富的经验都能让基因改造战士们事半功倍。“护卫队已经准备就绪。”阿帕里夏指向身后的那支突破手小队，“他们会护送您千万阿提兰平民氏族聚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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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三十六章 月球战争（五十二）
装甲运兵车座位专门为身材高大、身着战甲的巨人定制，并不适合普通人。
小王法师占据了一个座位。座椅上方有着个机械装置，那是一道固定安全阀，用来将基因改造战士动力装甲的肩甲锁住，是突击运输艇、穿梭机等基因改造战士专用运兵设备上都具备的安全设施。小王法师认为即便那道固定阀降下来，穿着宇航服的自己还能站在座位上跳舞。
这还是第一次他因为车辆安全装置过于宽松产生抱怨，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有下一次。直到这支基因改造战士突破手小队队长给出提醒，他才发现座位两侧有条X形安全带，然后满脸窘迫地在那些基因改造战士的注视下将自己牢牢固定起来，像个坐在汽车后座婴儿座椅里的成年人。
“槲寄生小队将会护送您至指定地点。你可以称呼我为戴维斯，我是这支小队的队长。”突破手小队队长将跳帮盾牌放到座椅身侧的凹槽里固定，不过他并没有放下手中抱着的爆弹枪。装甲车乘员舱内的常规照明并不足以让普通人看清周围的环境，毕竟外部环境昏暗，即便有着几乎等于微观视觉的双眼，也有必要提前让战士的双眼适应环境。“我认识您，王法师。在瓦图姆神庙，我们共同参加了皇帝对地区灵能者的约束。”
“那是屠杀。”小王法师说道，“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事实证明，那是正确的，就如同我们将要去执行的任务一样。”戴维斯队长冷漠地瞥了小王法师一眼，将手上的数据板递给坐在对面的小王法师。虽然并肩作战，但基因改造战士的态度绝对谈不上热情，相比曾经一起执行任务的第一机密团士兵，小王法师感觉这些基因改造战士就是冷冰冰的机器人——对于戴维斯来说，他也没有想到皇帝手下的灵能学院卡玛泰姬里居然还有变种人和违规巫师同情者，这让一向硬心肠的基因改造战士无法理解，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王法师的抱怨。“当第一战斗群发起进攻时，我们将会跟随大部队前往阶段线德尔塔-5，在那里清除灵能信号。”戴维斯队长低头检查弹匣，同时确保保险打开，弹仓里没有爆弹。“你不是军人，在抵达灵能信号地点以前，你必须遵守我的一切指挥，并且在非必要情况下不允许使用灵能法术。只有这样我才能保障你的安全，让你活着完成任务。”
“你在哪里接受训练？”小王法师突然问道，“我知道你们来自世界各地，但是在接受改造手术以前，你们还需要在阿尔及利亚、阿富汗、乌干达、巴西等等一大堆秘密基地里接受训练，接受检测最后进行改造手术。我对基因改造战士的了解比你想象的还要多，戴维斯，我知道你过去的身份。”
“那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或许吧。”小王法师叹了口气，像个老家伙一样抱怨起来了。“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我都不认识这个世界了。”
“我接受改造的时候已经三十六岁了，比你现在大得多，但我可没有像你这样成天抱怨。”戴维斯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搜肠刮肚地整理词汇。正如小王法师所说的那样，基因改造战士来自世界各地，他们现在之所以能用拉丁语交谈，完全是因为心理灌输技术赋予了他们母语之外的语言能力和基础科学知识。“我的父亲是个牧羊人。美国人来的时候，他利用羊群运输钻石赚了一笔钱，供给我和兄弟姐妹们上学。后来他被敌对军阀的侦察兵抓住了，藏在羊皮下的钻石被找到了，然后他就被扔进了绞肉机里，和那群羊一起。我为了让兄弟姐妹能够继续上学，就凭借一副好身体参加了军队，扛着枪去杀死我不认识的人，把低得可怜的军饷送去给我的姐姐和弟弟。”
坡道板缓缓合上，装甲运兵车乘员舱被红色的灯光染得血红。
出发时间到了，所有人都感受到这辆车正在缓缓向前行驶。气密协议已经达成，气压也逐渐变得平衡，戴维斯摘下头盔与小王法师面对面。这是小王法师第一次看到戴维斯队长的脸，弹片划出的伤疤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了可怕的伤痕。
“我对你的遭遇表示同情，但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残酷的故事？”小王法师问道，“这是个真实故事，对吧？”
“是真的，这就是我在穿上动力装甲以前的人生履历。”戴维斯队长扯起嘴角，“我相信被扔进绞肉机里的人，最后一句话肯定不是‘我都不认识这个世界了’。如果你想知道这个故事的后续，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姐姐被杀死了，我的弟弟被我亲手杀死了，但我那个时候并没有认出他。”
小王法师乖乖地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陛下……”
黑蝠王做出手势，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幽灵氏族的埃沃主母，基米利安氏族的奥诺米主母，恶棍氏族的阿拉迪主母全都坐在黑蝠王身旁的座位上，椅子后方站着手持武器的卫兵。她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被卫兵强行带过来的，不仅是决议起了作用，更是因为黑蝠王直白的威胁——不过它们也很像向黑蝠王发出质问，在其余氏族王庭的立场上看，这种篡夺基因议会权力的行径可以称得上无耻——然而在被卫兵护送到基因议会之后，氏族主母们反而说不出话了，因为黑蝠王开口说话了。他先是对一个违背基因议会决议的氏族军官说出一个词，将其判处了死刑。这个血腥的场景也让它们知道了，黑蝠王绝对是认真的，那些惯用的官僚手段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敌人正在全面推进，我将率领统一指挥的阿提兰异人族军队对抗入侵者。”水晶向氏族王庭大声念出黑蝠王在数据板上输入的句子。黑蝠王坐在高大恢弘的阿提兰之王王座上，但氏族王庭的掌权者们却被赶下了基因议会的王座，只能坐在简单的议员椅子上。这无疑是种羞辱，但所有氏族主母对此全都不发表意见。“所有氏族王庭必须交出通讯权限，帮助联合指挥部门沟通指挥链，让所有氏族军队能够集中指挥。我可以向所有人保证，这次反抗人类入侵的战争是公平的，每一位异人族的鲜血都是在保卫异人族的自由。”
“我没有意见，幽灵氏族没有懦夫。只要你保证能让敌人流血就行！”幽灵氏族的埃沃主母大声说道。恶棍氏族的阿拉迪主母用诧异的目光看了它一眼，但没想到埃沃主母也看向了它，以至于阿拉迪主母不得不在心底暗骂埃沃主母是个白痴。然而鸟人氏族的代表就在这里，它无法说出反对的话，毕竟真正掌握全部基因技术、星堡引擎的就是平民氏族和鸟人氏族。
第一千五百三十七章 月球战争（五十三）
“罪行不止需要摧毁，所有人都必须看到始作俑者的下场。”
格罗诺夫·鲁图夫上尉低下头，对皇帝的判决毫无异议。
随着探索的深入，基米利安氏族的诸多罪行毫不掩饰地展现在皇帝与基因改造战士面前。作为保护整座巫师尖塔、违背物理规则搭建出超出现实宇宙空间的灵能力量来源，基米利安氏族巫师们创造性地集合了许多灵能者的力量，并使用灵能能量导线与神经电缆整合灵能，作为灵能的来源，那些灵能者们绝非自愿泡进休眠仓中并接受外科手术，安装神经电缆接口和自动化注射器。
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某些灵能者的遗传特征似乎完全相同，后续的采样与快速检测工作也证明了这点，这种秘密基因犯罪和私自繁育变种灵能者是新秩序最无法容忍的罪行，泛滥的无序灵能者很容易因为对外维度的无节制探索而危及物质宇宙。这些被收集来的灵能者并不全都是基米利安氏族或者其他阿提兰变种人，而是与之前一样，还有来自地球没有经过任何人工变异的人类。
没有人会相信基米利安氏族王庭对巫师团的实验毫不知情。
阿提兰星堡不能自行制造大量先进工业产品，如此之多的精密设备与先进材料不可能凭空出现，依靠小偷小摸不可能积攒出格罗诺夫·鲁图夫上尉眼前这个有着成百上千具人体的大型实验室。只有可能是克里帝国的遗留、实验室产物以及与其他氏族之间的贸易产物，这肯定需要某些阿提兰内部势力的支持，虽然目前找到的文件无法证明其物资来源，但阿提兰异人族在追求极致灵能基因变异的道路上毫无节制的探索已经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皇帝下达的判决代表着对阿提兰异人族战争的升级，原先一直被冷藏的惩戒战术被纳入了行动列表。格罗诺夫·鲁图夫上尉很清楚惩戒战术是什么东西，基因改造战士对于这种战术并不陌生，这种以恐吓、屠杀、恐怖袭击的暴虐战术往往被应用于摧毁某些群体的意志，格罗诺夫·鲁图夫上尉亲自参加针对波黑宗教武装组织的行动。
这种名为惩戒的心理战术被允许使用后，往往会带来可怖的后果。
虽然没有焦土战术那般毁灭一切的场景，但在恐怖程度上却更胜一筹，并且打击目标也不再局限于军事设施、能源设备、宣传机构和政府机关。带有感情的生物很容易对形体相似的生物产生移情，但形体相似的生物甚至是同类在自己面前遭遇砍头、剖心挖肺、人彘等酷刑之后，很少会有人还能保持正常的意志，更遑论抵抗了。这种战术可以用最少的兵力、最少的资源、最快的速度达成令敌人屈服的战术目的，虽然极少使用但每一次都能取得不错的结果，格罗诺夫·鲁图夫上尉并不介意脏了自己的手来完成任务。
“烧掉这一切，格罗诺夫·鲁图夫上尉。”
皇帝最后看了眼密密麻麻的人体阵列。
无数电缆链接着灵能者的头颅与中央的大型量子计算机阵列，药物诱导的化学梦境让这些灵能者永远沉浸在睡眠当中，瘦骨嶙峋的身体只能接受静脉注射和人工代谢。这些灵能者不会有未来，也不会有过去。人工繁育与激素催熟让他们快速成长的同时缩短了他们的寿命，被大量神经电缆完全控制的大脑也不会有自主意识。相比起之前扭曲人类形体的泰瑞根化学变异实验以及灵能变异，基米利安氏族的这项最新似乎让皇帝更加难以忍受。
这并非是因为基米利安氏族巫师研究的死灵术等黑魔法（包括操纵灵魂在内的技术），而是因为如此密集的灵能力量整合起来非常容易造成事故，想必上方巫师塔内物质宇宙与外维度的交融就是依靠这些人体阵列提供能量，并对基米利安氏族乃至整个异人族造成缓慢和不可逆的外维度精神腐化。她最后带领汉谟拉比在用于维护灵能人体阵列的通道里最后走一遍，同时仔细察看每一个灵能者的精神，最后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让这些灵能者在诱导麻醉中死去，这是他们最后的美梦了。”
“遵命，吾主。我将把恐惧带给这些变种人。”
“快！快！别让那些人类追上我们！”
原基米利安氏族最高军事指挥官、奥诺米主母的堂亲奥拉里尔大喊着，催促麾下的战士迅速躲进掩体后面。当他好不容易将脑袋埋进厚实的混凝岩石与合金铸造的掩体后面时，恐怖的爆弹风暴立刻从他的头顶席卷而过，呼啸着炸碎附近的一切，同时也让这面孤零零的掩体震颤不已，奥拉里尔甚至能够感觉到人类基因改造战士的装甲车从甲板碾过的隆隆巨响。
“关上气密门！”他推着身旁的一位基米利安氏族战士，“快去拉下开关！”
伴随着生锈的齿轮吃力地转动，厚重的气密门终于呻吟着合上了，将恐怖的巨响阻拦在门外。“现在快走，这扇门支撑不了多久。”他看到气密门上出现一个又红又热、足足有两个人脑袋这么大的红点时，立刻明白那些人类动用了激光炮。“我们必须尽快回去，把那些巫师从他们的老窝里拉出来！现在，所有还活着的人跟我走，我们去维修通道！”
“是，长官！”
由于通讯中断，奥拉里尔此刻还不知道他与擦肩而过的基因议会卫兵信使、以及来接替他成为最高军事指挥官的氏族联军战士带来了什么样的消息。即便他知道，他也不会接受，前提是他不知道奥诺米主母已经屈服。此刻他率领的百人小队并没有走第四防线通往聚居地的主干道，现在那里正经受着人类军队直射火力的摧残，阿提兰异人族也拿出了行动不便的重型武器，开始对人类军队的装甲单位进行攻击——除了平民氏族。平民氏族的军事科技并不发达，由于克里帝国一只将平民氏族当做研究样本而非军事力量，没有为平民氏族配备多少高科技武器，因此平民氏族最强大的战斗力量是他们自身的能力——然而在开阔地带，人类军队恐怖的火力以及坚固的装甲也让平民氏族很难发挥自身繁多的战斗能力，几乎没有任何死角的火力侵袭让平民氏族不得不重新躲进掩体后面。
奥拉里尔很想嘲笑一下那些平民氏族的战士，但此刻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先头部队刚刚穿过狭窄的、只能容许一人穿过的维修通道时，映入眼帘的就是燃起大火、被无数灯光照亮的巫师塔，一架明显是人类科技造物的黑色穿梭机被火光映照出边角，而基米利安氏族平民则在恐慌与黑暗中哭泣、逃窜、祈求。没等钻出维修通道的奥拉里尔消化眼前的景象，一辆人类基因改造战士的装甲车机炮就开始向钢铁穹顶泼洒子弹，再次将刚刚修复的硬化泡沫撕开。
第一千五百三十八章 月球战争（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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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福诺·马蒂亚探长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般从软椅上跳了起来，“这不是秃顶！”他挥舞着手臂说道，“这只是遗传。”
“当然，当然，您怎么说都行，反正也无法改变您头顶那些稀疏头发的事实。”维尔隆笑着说道。
随后萨福诺·马蒂亚探长又带着谄媚的笑容靠了过来，“但是我有一个朋友，是我的朋友，不是我，有这方面的困扰，能不能...”
“只需要10镑，我的朋友。”维尔隆在烟灰缸的软木垫子上敲了敲烟斗，“我的炼金术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我会为您的朋友解决问题的。”
“那再好不过了。”萨福诺·马蒂亚探长带着笑容坐了下来，“不如我们喝一点云顶威士忌，再来一支上好的雪茄，您再跟我说说魔法的事，我们可以度过一个愉快的下午。”
“我十分乐意。”维尔隆点了点头，他看着萨福诺·马蒂亚探长起身倒酒，接过酒杯之后维尔隆小小地喝了一口，继续说道：“之前提到过了，魔法起源于所罗门王。”
“但是不仅仅是圣公会，罗马教会也有猎巫活动？”萨福诺·马蒂亚探长提出了疑问，对此维尔隆冷笑了几声。
“我的好爵士，教会自己都在使用魔法，他们怎么能够指控别人是巫师呢？”维尔隆脸上带着不屑，“当然，他们自称使用的是神术，是神的恩赐。而猎巫行动实际上是抓捕邪教徒的行动，然而问题是，在这个过程中也确实有许多巫师受到了生命威胁，我当然不能说那些巫师都是清清白白的好人，但是看看教会在猎巫行动当中酿成的惨剧就知道他们有多恶毒了。而后教会自己就分裂了，无论是弥撒时候竖三根手指还是两根手指，无论是吃鸡蛋的时候先敲大头还是小头，教会都分裂了，因为他们自己的权力欲望。”
“那是一帮下流胚子。”维尔隆喝了一口酒，呲牙咧嘴地说道，“爵士，难道你以为亨利八世只是为换一个王后才成立的圣公会吗？”
“天哪!”萨福诺·马蒂亚探长放下酒杯，捂住耳朵，“诽谤王室可是大罪！”
“这都是都铎王朝的事情啦，我的好探长，我为你的历史老师感到难过。”维尔隆笑着剪开了雪茄，“在梅林帮助尤瑟·潘德拉贡生出亚瑟·潘德拉贡之后，就开始尝试干预宫廷政治，然而结果就是凯尔特人被盎格鲁萨克逊人击败，德鲁伊信仰荡然无存。接下来的王室都信重教会而非巫师，当然，王室还是有雇佣巫师的惯例，那些医药官之类的职务都有可能是巫师。”
“上帝啊。”萨福诺·马蒂亚探长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居然还有这回事，上一次我去白金汉宫的时候说不定就有巫师盯着我。”
“安心吧，好探长。”维尔隆则笑着再给萨福诺倒了杯酒，“您还不值得巫师出手呢，无论是熏香还是魔药都是十分昂贵的。”
“您这话可就伤人了。”虽然这么说，但是萨福诺·马蒂亚探长脸上还是露出了笑容，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想要被巫师窥探生活，至于为什么探长不害怕维尔隆，完全是因为维尔隆不是预言系专家，否则他就不用去请求奥罗拉·诺克提斯教授的帮助了。
“而且魔法学习十分困难，好探长。”维尔隆呼出好闻的雪茄烟气，醇厚的香味让会客厅更加的温馨，“十个质点，三条支柱，二十二条路径，还有占星术和炼金术。可以说每个人学习的方向都是不一样的，每个巫师都是从【王国（Malkuth，Kingdom）】开始学起的，之后每个人选择不同的质点，学习不同的路径。比如第十质点到第九质点的路径，路径32（Tau），就要学习占星术中关于土星的知识，然后第九质点是【基盘（Yesod，Foundation）】，是灵魂与肉体之中的灵气，象征着月亮，因为还要学习占星术中月亮的知识。”
“那...你是学习了哪些？”萨福诺·马蒂亚探长有些犹豫地问道。
“好探长，幸好你没有随便问别人。”维尔隆说道，“这种事一般不能告诉别人的。不过我还是可以说一说，我学习的是第八质点【荣耀（Hod，Splendor）】和路径31（Shin），你理解为我可以使用火的力量就行。”
随着维尔隆伸出手掌，一团橙色的火焰在他的手心起舞，维尔隆还将火焰塑造成一只飞鸟的模样，纤羽毕露，萨福诺·马蒂亚探长差点以为这是一只活着的生物。
“别动，我的好爵士。我还学习了第七质点【胜利（Netsah，Victory）】，路径27（Peh），这点火焰可是会爆炸的。”萨福诺·马蒂亚探长赶紧将手缩了回来，维尔隆将手上的火焰熄灭，而后拿起雪茄继续品尝了起来。
“真是神奇。”萨福诺·马蒂亚爵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刚才火焰法术的高温让他在这潮湿寒冷的天气里热出了汗。
“当然，比起那些神神叨叨的预言系和医学院的死灵系，还有神出鬼没的咒法系，这些能炸开的大烟花更像是魔法。不过这个魔法可能只能打破一具蒸汽动力盔甲。”
“那可是国王的禁军。”探长摇了摇头，“我见过蒸汽动力盔甲，手枪子弹可打不穿那些铁板，而且穿戴十分复杂。”
“哈，那只是在对方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才有效。”维尔隆摇了摇头，“不然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为什么要申请禁军的支援。”
“你是说那些邪教徒的案件？奥罗拉·诺克提斯教授不是答应支援了吗？为什么又要申请支援？”萨福诺·马蒂亚爵士感觉到了不对劲。
维尔隆也用一种看待遗体的目光看向探长，“我的好探长，你先把酒喝下去吧。”维尔隆看着脸色苍白的探长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才开口说道，“有吸血种作乱了，我们找到了他们的老巢，是魔党。”
啪——萨福诺·马蒂亚探长手中的玻璃杯在地毯上摔了个粉碎，他干干脆脆地晕了过去。
奥罗拉·诺克提斯从来都不是人类。
但是要说她，或者祂为什么拥有人类的知性，就要考究奥罗拉·诺克提斯的心脏了。那块深红色的石头上发出的光线仿若心跳，这是哲学家之石，是来自天上的石头，是点金石，是红药液，是第五元素，是大奇迹，是炼金术的圣杯。而这块令人着迷的石头则是奥罗拉·诺克提斯驱动身体的源头。
这具复杂的机械身躯远超当今人类的科技水平，无论是雕刻着Shaddai
El
Chai的银色齿轮还是镶嵌着绿宝石雕刻Adona
Tzabaoth的铜齿轮，都说明了奥罗拉·诺克提斯在知性上并没有性别之分。奥罗拉·诺克提斯全名是奥罗拉·何蒙库鲁兹·帕拉塞尔苏斯·诺克提斯，至于祂是怎么诞生的，又为何会在伦敦大学学院里授课，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将金属胃部里的红茶倒出来，给无时无刻都在转动的齿轮滴上几滴润滑油，然后再给自己的可拆卸指甲换个颜色插件，这就是奥罗拉·诺克提斯的下午茶时间，之前到来的萨福诺·马蒂亚探长只不过是推迟了这个时间而已。
第一千五百三十九章 月球战争（五十五）
格罗诺夫·鲁图夫上尉并不知道皇帝去了哪里。
从皇帝命令他的小队清除基米利安氏族巫师团的实验产物之后，祂与汉谟拉比就离开了。在这之后，格罗诺夫·鲁图夫上尉和他的小队没有在这里看到任何一位禁卫军——基米利安氏族的罪行严重到需要皇帝亲自调查。据他所知，基米利安氏族的护盾被打破之后，除了康斯坦丁之外所有禁卫军都在皇帝身边参与了此次战斗，但是皇帝离开的两个小时里，他没有见到任何一位禁卫军。
皇帝不在这里，格罗诺夫·鲁图夫上尉的直觉这么说道。
祂在王城城堡的办公室里工作时，哪怕没有见到祂本人、或者看到任何新闻播报皇帝的行程，所有平民都会感受到皇帝就在那座城堡里，有时就连天气也会受到影响。这是种不可言说、无法解释的直觉，皇帝本人的存在感强大到就连不具备天赋的平民也能感受到，更何况基因改造战士。格罗诺夫·鲁图夫上尉甚至感觉自己之前对皇帝提出的问题过于无礼，不过战士之间并不在意这种细枝末节，皇帝所表现出的能力证明祂并不是一个只会想要选票的官僚。事实上，格罗诺夫·鲁图夫上尉现在也有些恍惚——无可动摇的记忆开始失去细节，他记不清皇帝的脸和语调，记不清那身动力装甲上镌刻的过于细小的符号，但他还能清楚记得皇帝所表达的核心思想——直到现在，他还是惊讶于皇帝会如此谦卑地为他提供意见，并且解决他的疑惑。
格罗诺夫·鲁图夫上尉再次扣动扳机。
爆弹穿过砖石，准确命中残墙后方那位手持武器的基米利安氏族变种人，弹头爆炸的火光以及被炸碎的身体组织瞬间引起其他基米利安氏族变种人的惊呼，但附近控制杀戮区的战术支援小队负责突击的基因改造战士并没有执行标准战术条例，立刻向着发出惊恐尖叫的地方进行突进斩首，手持重爆弹机炮的支援组也没有向着那个地方倾泻火力。
他们放任那些手持武器的平民放声尖叫，仓皇逃窜，因为他们知道那些基米利安氏族变种人附近还有其他人。是平民还是军事人员，对于基因改造战士来说并没有区别，他们在施加恐惧。格罗诺夫·鲁图夫上尉又开了一枪，命中了一位试图向杀戮区外逃跑的变种人，然后披上皇帝赠送的光学迷彩斗篷，重新隐没进黑暗之中。与此同时，其他战术小队的成员也开始狙击，将这群基米利安氏族变种人的逃跑路线控制在合理范围内，使其不会越过杀戮区。
恐惧可以被当做诱饵，这是心理战术的一种。
人类现代历史上最漫长的围城战，长达1425天的萨拉热窝围城战期间，著名的“狙击手巷”提供了使用狙击手施加心理压力的绝佳战争范例。狙击手在巷战中的作用不仅仅是控制几条街道那么简单，更是能在心理层面对敌人施加恐惧，使其自主收缩行动范围和时间——格罗诺夫·鲁图夫上尉主张优先狙杀试图阻止反抗力量的基米利安氏族变种人，击碎有能力组织反抗力量的领导人，而后再对次级目标进行狙杀，例如资源收集者、医务工作者、文艺工作者，最不建议狙杀智慧生物幼崽。除了利己主义者，绝大多数智慧生物都对于幼崽有着本能的保护，狙杀幼崽最有可能激起反抗思想。
如果说阿提兰星堡是一座地球上的城市，格罗诺夫·鲁图夫上尉选择的战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收获战果——但这里是身处月球暗面的阿提兰星堡，是这座星堡顶层五分之一面积的基米利安氏族聚居地，多层甲板结构被拆除做成了建筑材料，原先星堡的功能绝大多数已经被祛除，在这样相对狭小、黑暗的环境中，永恒的黑暗带来的恐惧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怕，还要迅猛。
恐慌如涨潮潮水般蔓延。
如同冰凉的海水逐渐淹没每一位基米利安氏族变种人的口鼻，缓慢但却坚定不移地控制着它们的呼吸，毫不留情同时温情脉脉地它们皮肤上的温度。每一声枪响就如同埋藏在海水浅滩中锋利的贝壳边缘，仅仅凭借沙滩上燃起的篝火，基米利安氏族变种人根本无法分辨没入口鼻的漆黑海水下隐藏着怎么样的危险，当它们发现死去的贝壳划开脚掌皮肤时，它们甚至无法第一时间感受到疼痛。直到返回沙滩，脱离海水浮力，在沙砾上拖出一条被篝火映照出的长长血迹，渗进伤口的盐分才会以前所未有的疼痛撞向神经，撞得人头脑发昏，失去理智。
巨大的尸骸在极短时间内腐烂，散发出热气腾腾的恶臭，即便是呼吸过滤系统也无法将其彻底清除。戴里克先拄着卫戍之矛，竭尽全力挺直脊椎。华美的金色装甲上满是深可见骨的抓痕，污血与硝烟几乎渗进了装甲上的每一个细小浮雕。阿蒙与汉尼拔也好不到哪里去，伤痕累累的盾牌此刻已然报废，用于产生力场的发电机组闪烁着电火花，扛在肩甲上的哨戒巨剑枪口满是推进药碳痕。
他们所在位置已经不是仪式所在地了。
虽然伴随着外维度力量的衰退，那头外维度精神实体的力量也在逐渐削弱，但禁卫军无法始终无法将那头外维度野兽锚定在现实位面。因此这是一场漫长的追猎，由一次次战斗形成的优势逐渐累积而成，每次受到致命伤时，那头怪物总会传送至巫师塔的其他位置，享用基米利安氏族巫师供奉的仪式祭品，三名禁卫军疲于奔命，在任何出现仪式的地方埋伏与猎杀它。直到两个小时以前，一场突如其来的灵能冲击从地下蔓延而出，彻底将这座基米利安巫师塔锚定在物质宇宙。
灵能爆炸导致短暂的能量真空，失去外维度力量支撑，违背物质宇宙法则构建的血肉也不再能够支撑它的身躯。遍布身体、不断孽生的数百只眼睛失去了神经系统支撑，无法观察禁卫军快得令人看不清的动作，由超自然力量促生的血肉也因为无法与血管、神经、关节匹配，眨眼间便瘫痪了下来……只是短短一瞬间，禁卫军便抓住机会将它钉在原地。三名禁卫军打空了身上所有弹匣，将所有火力全都倾泻在它亵渎的肉体上，这一次他们的武器对它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它没有彻底死去，你们只是放逐了它。”皇帝对戴里克先说道，“它并非永生之物，而是从未获得过生命。”
“我会再次面对它，吾主。”戴里克先感受着头盔里不断滴落的汗水，语气平静地说道，“我们会杀死它无数次，直到它对人类种族产生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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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四十〇章 月球战争（五十六）
“杀不死的东西总是令人心烦。”
“我可不知道你拥有这样的幽默感，汉谟拉比。”
戴里克先在不朽之城技术人员的帮助拆卸动力装甲，接受维生系统以外更加全面的医疗服务。阿蒙与汉尼拔同样需要更换装甲和武器，同时补充能量以迎接接下来的工作。相比起反间谍、反暗杀工作，在正面战场作战更加让人心情愉快，哪怕对手是外维度精神能量实体——据戴里克先所知，康斯坦丁率领的禁卫修会在短短一个月内就破获了超过五起外部势力与内部反对势力勾结，针对皇帝以及其他重要官员的暗杀计划——作为对等报复，禁卫修会也派出刺客暗杀了敌方的重要官员。但那些暗杀新闻都未能上报纸，毕竟一位外派的中情局东欧站高官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办公室，脑袋被砍下来放在办公桌上，任何人都会开始调查而不是大张旗鼓地通知媒体。
“你现在不是应该待在祂身边吗？”
“统领接过了这个职责。”汉谟拉比说道。作为禁卫修会的后勤车辆与运载车辆，这辆履带式装甲运兵车和皇帝的指挥车一起被骏鹰型突击运输艇运送到了战场上，只不过金色涂装实在是有些显眼。“接下来祂需要在指挥车里掌控战役走向，直到敌人首领出现。祂答应要给黑蝠王有尊严的死亡，但也仅限于黑蝠王，那些变种人可得不到怜悯。”
“我所掌握的信息太少了。如果知道更多，这次追猎可能就不会拖延这么久。”哪怕是模样长得像蜘蛛的微型自动战场外科手术勾起面部皮肉进行缝合，戴里克先也没有皱一下眉头。他的嘴唇很薄，金色鬈发被剃得短短的，这让他的面部线条看起来更加生硬。不过这并没有折损他的容貌，毕竟每一位禁卫军的样貌都是英俊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戴里克先知道禁卫军动力装甲的各类参数，能够硬生生接下坦克炮弹的动力装甲居然能被外维度精神实体破开，这对他来说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数字象征意义对外维度精神实体如此重要，难道只是迷信吗？为什么那些变种人会执着于黑暗信仰，甚至不惜搭上生命？”
“别着急，戴里克先，有些知识不适合使用心理灌输。”汉谟拉比说道。他看了眼乘员舱外站岗的姐妹会武装人员，包括奥拉在内的重武器手都在为这辆远离前线的后勤装甲履带车提供警戒。哪怕是在保卫皇帝安全这一问题上有所争执，此刻禁卫修会与姐妹会也不得不联合起来执行任务。毕竟，哪怕基因改造战士已经占据了上下层甲板通行电梯，也保不齐会有变种人通过不为人知的密道绕后偷袭。
“你会加入学习小组。等到战役结束，夜间读书会我们讨论此次战役的细节时，你就能提出申请。如果统领认定你的学识足够，你就能了解更多秘密。”他说，“不过我可以先告诉你一部分答案。黑暗信仰比常规迷信宗教更加致命，宗教影响思考方式，黑暗信仰影响思考方式的同时也会造成相当恶劣的大脑病变，从而导致更加糟糕的心理模式。更糟糕的是，黑暗信仰无处不在，有时只需修改所谓圣书中的几个单词就能酿造一场惨剧，参与者根本不知道自己加入了什么，但由于长期参与，他们的特定行为模式都会受到强化，从而成为仪式的一部分。我建议你读一读图书馆中的相关案例，卡玛泰姬曾经收集过许多案例可供参考。”
“听起来很糟糕。”
“如果你见过一位成年女性分娩出一位畸形成年男性的身体，那你会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更糟糕的事。对于凡人来说，那个场景足够让他们发疯了。”
“那个自称为屠杀的怪物呢？为什么它一定会再次出现？”戴里克先问道，“我们已经摧毁了仪式。”
“那是巫师的仪式。”汉谟拉比说道，“如果阿提兰异人族动员起所有平民参与战争，那么大规模屠杀不可避免。极端的恐惧与好战情绪将会在以太之海引起相当程度的浪潮，那头以屠杀为理念的怪物很有可能会穿过这里本就薄弱的现实帷幕，从我们尚且不知晓位置的维度裂隙再次出现。”他看向身旁储存在绝密箱子里的书籍。那个箱子里刻满了由卡玛泰姬苦行僧镌刻的符文，再加上先进技术生成的力场保护，锁定每一颗原子的状态，确保物品本身不会损坏。“或许那本书对于我们找到那扇传送门有帮助，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
“你做得很好，马尔科姆，我想不到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
军团长马尔科姆低下头，谦卑地接受褒奖。
虽然参谋部门在战前已经制定了繁多预案，但如何挑选合适的预案并加以修改，使得战术符合当前战况，非常考验指挥官信息筛选能力和临场判断能力。在他的指挥下，基因改造战士与高机动装甲部队已经突破了阿提兰异人族所谓的“第四防线”。那里是阿提兰星堡上层甲板的交通要道，可以直接通往阿提兰平民氏族聚居地，也就是所谓基因议会的所在地。
由于战略目标并非直接夺取敌方行政中心，因此马尔科姆也并未采取参谋部门提出的某项预案，将大部分装甲部门和基因改造战士投入平民氏族聚居地参与巷战——他故意用短程火炮、装甲部队与基因改造战士分割、包围第四防线的异人族士兵，同时放出数条通道，迫使异人族士兵向后撤离——他发现“第四防线”的异人族士兵在组织度上有所提升，甚至打出了不少精彩的反包围运动战，但在火力、意志、经验、装备、组织度等诸多决定战场因素全都不如基因改造战士的情况下，不少发起反击的异人族联军还是落入了下风，被阿帕里夏率领的第一战斗群全歼。
“这些变种人的战略就是将我们拖入巷战，吾主，那些参与运动战的变种人就是为了争取撤离时间。”马尔科姆指着数据板上那些由阿帕里夏打出的战果说道，“在相对狭小的范围内，我们的短程火炮和单兵火炮并不能发挥最大优势，而那些变种人的身体素质与灵能科技很有可能会阻碍我们的行动。我发现敌方组织度虽然提升了不少，但根据前线部队反应，变种人混编部队还是存在指挥混乱、装备弹药不通用乃至是生存环境差异等问题。尤其是生存环境差异问题，后方研究部门报告称，除了平民氏族以外，其他变种人的安全食物似乎都是存在差异……因此我在命令分割包围第四防线时刻意用火炮打乱敌方撤离阵型，迫使不同变种人氏族撤回各自聚居地的军队编制混乱。我相信，无论我们的进攻节奏是否放缓，巨大的后勤问题也会拖垮阿提兰变种人的行政体系和军事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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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四十一章 月球战争（五十七）
“非常有创意，马尔科姆军团长。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用上了生物基因实验室的研究成果，基于此前对阿提兰异人族的情报研判，的确可以推断出其种族隔离制度会影响不同种类的食物储配。如今下层甲板总计三十二层的食品生产车间已经被我方控制，供给变种人聚居地使用的自动净水厂也已经停工，在这些变种人进入下一个新陈代谢周期以前，你的战术就会起到作用。”
皇帝微笑着点头。
“毒气也一定程度上也能起到作用，只不过在不明确对方的灵能能力是否可以控制空气的情况下，我建议毒气最好在大规模巷战时再使用。生物基因实验室拥有许多可以大批量生产的副产品，不会对基因改造战士造成伤害……前提是我们需要等待实验报告。在这段时间里，你可以静静享受战果。”
“我建议采用磷化武器，不过那只是在极端情况下采取的措施，因为喷火武器和热熔武器无法对异人族造成伤害。”马尔科姆说道。他很想使用那种甚至能够燃烧金属、在真空中燃烧的火焰武器，但由于高强度污染，除了在火星数据荒原进行的演习以外很少使用，哪怕是训练也不会提供太多弹药。然而，无论是数据测试还是实战测试都表明这种武器拥有极佳的毁灭能力，其中的单兵重武器款式也非常适合在巷战中摧毁负隅顽抗的敌人。“虽然我拥有批准使用这种武器的权力，但我认为这件事还是由您决定比较好。”
“批准。现在是战争，战争没有任何道德可言，至于后续的辐射清洗等问题，那是战争胜利之后才需要考虑的。马尔科姆军团长，下一次进攻时间是两个小时后，我希望这段时间里你能保持对异人族聚居地的压力。我将批准进行心理战术。”皇帝看向身边，“康斯坦丁，现在我们有另一个课题需要研究。戴里克先找到了那本书，或许我们有办法解决阿提兰星堡的灵能异常现象。”
将混乱的氏族联军封锁在各个氏族聚居地似乎难度不大，只需要重型火力就能够做到，然而情报反馈证明平民氏族内部存在不止一个具备传送天赋的变种人。其中一个就是阿提拉王室的宠物锁齿狗，另一个是皇帝命令秘密小队摧毁地球异人族聚居地“来世”时，被神盾局小队捕获的“来世”领导人嘉颖的助手。
后来九头蛇叛乱，沙盒监狱失控，那名经过泰瑞根变异的、双眼退化成一层薄薄皮肤的变种人就彻底失去了踪迹，直到间谍在阿提兰王室发现他。因此皇帝有理由相信，没有被确定基因变异方向、使用原始变异物质劣化产物的泰瑞根进行变异的平民氏族异人族，绝对还拥有其他具备传送能力的变种人。然而异人族联军战略收缩，原本用于通讯的设备被迫抛弃，再加上异人族中存在大量灵能者，现在就连“心灵通话”这种沟通方式也存在暴露间谍的风险，因此就连皇帝也不知道异人族中还有多少存在传送能力的变种人。
但是卡玛泰姬的秘法师们还是能够通过灵能手段进行侦查。
这段时间里，马尔科姆打算用第二战斗群逐步替换第一战斗群有着战争损伤的部队。他打算趁着这段时间进行弹药补给和装备维修，为接下来的进攻做好准备，除了阿帕里夏以外没有人对此有反对意见。毕竟哪怕是链锯剑也有锯齿磨损的情况出现，更何况只携带了不到十个弹匣的突击小队，因此从战争开始到现在，一直担任进攻主力的第一战斗群急需大规模补充弹药，这方面的行政工作需要他来处理。幸运的是，阿帕里夏必须担任前线指挥官，根本没法在他耳边吵吵嚷嚷提出反对意见。
“我需要打开食物仓库。”水晶站在基因议会大厅中央大声说道。她早已脱下阿提兰王室繁重的长袍，换上了一身整洁利落的紧身服装。除此之外，她的腰间挂着一支手持快速诊断仪，手掌上佩戴了一副十分特殊的医疗外骨骼，数根与注射软管相连的钢针从她的指尖伸出，然后又在她的脑电波控制下缩了回去。这幅外骨骼还附带有手术刀、止血钳、等离子烧灼器等小型化设备，完全可以实施一场紧急战地手术。
“我们还需要大量药品，陛下。”
她长长的金色卷发被束缚起来，白色紧身衣上满是鲜血。她与美杜莎的父母是阿提兰王室的营养师和家庭医生——阿提兰王室内部所有担任要职的都有血缘关系——因此她从小就接受了完备的医疗教育，后来在王后美杜莎的影响下参与到了阿提兰平民氏族的医疗体系建设，甚至掌控了不小的权力。幸运的是，她既幼稚又善良，不仅没有以权谋私，反而真的做出了许多关心底层平民的举动。
如今氏族联军从第四防线撤离时，带来的大量伤员让平民氏族的医疗体系瞬间崩溃——战争初期此前只有零星伤员，绝大多数士兵全都被屠杀殆尽。那时医疗系统尚未维持，但不知道是否是敌人的故意之举，如今伤员数量比阵亡数量多得多。
“撤离前敌人的炮击造成了大量伤员，不同氏族之间所需药品完全不同，如今医疗设施里的药品储备只适合给平民氏族使用，其他氏族的生物化学性质会对其产生排斥。因此我需要基因议会和基因研究所用最快速度整理出不同氏族之间的生物化学差异……现在不是保密的时候了，各位大人，谁也不想看到某些特殊救命药物变成毒药！”
“赞美你的善良，水晶公主。幽灵氏族愿意提供相关资料。”埃沃主母咧开嘴，那张丑陋的两栖动物脸在水晶的眼中变得无比温柔。“相关资料现在只存在于氏族聚居地，但现在我身处王室氏族所在地，根本无法返回王庭取走资料。”
“我们能够组织一支小队！”水晶的话脱口而出，甚至黑蝠王都没能来得及阻止。“锁齿狗应该能够带领一支小队去往氏族王庭。虽然它传送范围有限，但这个任务不需要太多人执行。”
“那么我能够提供进入信息系统和调阅资料的权限。”埃沃主母说道。一旁的恶棍氏族主母再次咬紧牙关，说出了同样的话。“我们希望拯救麾下的战士，水晶公主。”埃沃主母说道，“但是其他氏族主母在不同的聚居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她们的位置。如果你想要获取全部资料，你就必须找到她们，然后取得她们的同意。我相信奥诺米主母会同意你的想法。”
水晶兴冲冲地鞠了一躬，脸上的阴霾转瞬即逝。
“陛下，我能挑选一批战斗队员吗？”她抬起头，完全没有发现黑蝠王脸上不赞成的表情，就好像她刚才做出的承诺就是一次出门玩耍的保证。“我保证，我会快去快回！”她说，“这能拯救很多人！”
第一千五百四十二章 月球战争（五十八）
虽然同为克里帝国对人类基因工程的产物，但不同氏族之间的生理区别却有着天壤之别，两个不同氏族之间的生理远比同为哺乳动物的人类和鲸鱼之间的差异还要大。由于不同氏族之间掌握着不同变异物质，这种差异可能会更加夸张——这导致了非常糟糕的结果，那就是不同氏族之间的药品并不能互通——有些药品对于某个氏族能够起效，对另一个氏族来说却会引发致死症状。但是出于保密原则以及最初阿提兰之王对各个氏族独立权利的尊重，不同氏族之间并不会交流对变异物质以及本氏族基因工程的研究成果，医疗数据等信息也在其中，哪怕是阿提兰王室的医疗部门也并未完全掌握用药禁忌。
黑蝠王多次投去不赞成的目光，但水晶并未发现，而是兴冲冲地说着自己的计划。
他不能在明面上反对水晶的提议，毕竟这是个对所有异人族有利的事，除了阿提兰王室。这并非因为他有私心，而是他知道现在平民氏族聚居地根本无法容纳暴增的数千伤员，行政体系在战争转入正面对抗时就已经不堪重负，水晶这么做意味着她必须不眠不休地医治伤员。这对她自己来说是份沉重的负担，那身特制战斗服仅能帮助她隔离外界污染数个小时，就连听到这个计划的锁齿狗也担心地用前爪抱住脑袋。
经过一阵子诱导睡眠，这条和河马一样重、一样大的沙皮狗这才缓过神来。
如果不是四十分钟前水晶忙于救治伤员，他肯定会把水晶找来沟通，或者干脆取消她的发言资格。黑蝠王知道水晶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见不得世间苦难，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底层平民氏族的生活境况，也没有和她说过阿尔法原始人这回事，如果不是战争来临，她就是个认为商品会从货架上长出来的女孩，愚蠢、善良、能力强大。这一次阿提兰王室的医疗体系受到冲击，虽然某些实验室可以继续产出药品，但数量肯定不足以让所有伤员使用，更何况是其他氏族的伤员。
在不清楚用药禁忌的情况下，许多药物都不能轻易使用。
被混乱拥挤的氏族联军推着来到平民氏族聚居地的只有幽灵氏族主母和恶棍氏族主母，两者形影不离，基米利安氏族和半人马座氏族的氏族主母不知去向。此刻水晶突然跳出来声称自己愿意组建一支小队来解决问题，无疑是撞到了其他氏族的枪口上。更重要的是，水晶居然声称自己可以穿过封锁，虽然这并非什么重要的秘密，所有氏族主母都知道锁齿狗拥有传送能力，但传送距离、传送范围、携带重量等相关数据一直都是阿提兰王室机密。任何一个智力正常的知性生物都不乐于见到阿提兰王室继续隐藏实力，更何况是本就可能具备传送能力者的阿提兰王室。
“锁齿狗可以带走多少人，陛下？”幽灵氏族的埃沃主母问道，“是否有能力带领一支精锐部队进行传送？”
黑蝠王挥挥手，在数据板上输入一段话。
“从人类君王手底下帮助我和我的战士们逃脱，导致它现在相当疲倦。即便可以传送，我们也不知道人类君王的位置，无法执行斩首行动。”他说，“我面对过那个人，他甚至能够消除我的能力。他现在制定了战争规则，他想要彻底毁灭异人族。”
他重新看向基因议会大厅中央的水晶公主。
起初他也没有想到，自己派出收拢权力的战士之后，第四防线的氏族军队居然还是那么混乱。然而黑蝠王自己也想明白了，即便自己有心改革阿提兰的体制，氏族军队的能力在短短几个小时内也不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仅仅通讯设备数据的第三方互通就差点累死许多技术人员，从未演练过的统一指挥调度、协同作战更是只会在梦中发生的事。他原谅了黯然神伤的战士，并且保留了他们的权力，幽灵氏族与恶棍氏族主母依旧无法拿回属于自己军队的指挥权，如今这个编制混乱的情况，反而才是真正统一军队、统一指挥的好机会。
“尽你所能，水晶，但现在破伤风并没有能力满足你的愿望。”
“可是……”
黑蝠王再次挥了挥手。
水晶是个好孩子，有些事她注定不应该知道。
“好好照顾破伤风，它受了很严重的伤害。”黑蝠王也不管这个谎言有多么拙劣，也不管破伤风自己的想法，甚至没有顾及另外两位氏族王庭掌权者的目光。虽然幽灵氏族与恶棍氏族主母已经被剥夺了军事指挥权和任命最高军事指挥官的权力，但它们仍然是各自氏族内无可置喙的王者。“带着锁齿狗去你的医疗设施休息，它在那里能接受更多治疗。在此之前，你去看看美杜莎，她是你的姐姐。”
水晶不满地低下头，然后又愧疚地点了点头。
战场紧急医疗援助让她的肾上腺素疯狂飙升，经历过把胆汁都吐出来的可怕伤口与尸骸后，她休息了好一阵子才返回基因议会。直到黑蝠王提起，她才想起来自从自己穿上宫廷长袍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医疗舱中的姐姐，而是忙于基因议会以及医疗部门的工作，这对于她来说是无法辩驳的过错，哪怕是水晶也认为自己犯下了错误。
“嘀嗒、嘀嗒、嘀嗒。”
那名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刺客现在就在她身后，扔出一枚闪烁着等离子弧光的炸弹。美杜莎拼了命地想回头，但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她忍不住向前扑倒，同时感觉到几具身体扑在自己背上。紧接着就是大脑一片空白，直到灼热的刺痛从背部传来，然后直直穿过内脏，她再次疼昏了过去。她睁开眼睛，淡绿色的修复溶液没入眼窝，稍稍缓解了灼热的刺痛。
一片漆黑，她什么也看不见。
“嘀嗒、嘀嗒、嘀嗒。”
那名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刺客现在就在她身后，扔出一枚闪烁着等离子弧光的炸弹。美杜莎拼了命地想回头，她听见身旁基因议会卫兵惊恐的喊叫。美杜莎上前走了一步，但是紧接着几具身体扑在自己背上，将她强行按倒在地面上。紧接着就是大脑一片空白，直到灼热的刺痛从背部传来，然后直直穿过内脏，她再次疼昏了过去。她睁开眼睛，淡绿色的修复溶液没入眼窝，清亮的感觉让她十分舒适，但眼球不断发痒令人难以忍受。
她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灰影。
“嘀嗒、嘀嗒、嘀嗒。”
那名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刺客现在就在她身后，扔出一枚闪烁着等离子弧光的炸弹。美杜莎拼了命地想回头，她上前一步，转过身来，听见身旁基因议会卫兵惊恐的喊叫。她看到那名刺客的脸上没有任何五官。紧接着几具身体扑在自己背上，将她强行按倒在地面上。紧接着就是大脑一片空白，直到灼热的刺痛从背部传来，然后直直穿过内脏，她再次疼昏了过去。
“美杜莎主母清醒过好几次。”医疗人员满脸愁容地看着铺满黑色沉积物的医疗舱，“她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水晶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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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四十三章 月球战争（五十九）
水晶捂着脸，泪眼朦胧地望着医疗舱中的观察窗，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美杜莎受伤后的模样。黑色与血红色漂浮物让淡绿色的药物溶液变得浑浊，但水晶还是能透过观察窗看到医疗舱中漂浮的焦黑、瘦削、时不时痛苦扭动抽搐的模糊人影。曾经美丽的血红色长发已经不见踪影，即便经过清洗，那浮肿焦黑的皮肤、不断渗血的伤口依旧显得那么触目惊心。
阿提兰王室医疗系统独立于氏族，水晶的父母就是曾经阿提兰王室医疗系统的负责人，因此这里的医生对这位成为公主的女孩毫无保留。根据医生的描述，水晶这才知道，当美杜莎被紧急送到医疗舱中的时候，鼻腔已经被火焰和热空气烧焦、黏连在一起，医生不得不进行应急外科手术，重建一条呼吸道，这才勉强将一息尚存的美杜莎放进医疗舱。静脉注射根本无法实行，任何医生都无法在重度烫伤、脱落的皮肤上找到任何可供输液的完好静脉，甚至就连内脏器官几乎都被热量烧熟。
“美杜莎主母能够存活简直是个奇迹。”医生说道，“保护她的基因议会卫兵，其中有一半被直接汽化，剩下则被烧成一滩烂泥。除了美杜莎主母以外没有幸存者。技术人员判断美杜莎主母受到了相当程度的电磁辐射伤害，这是因为敌人使用了等离子武器，短暂爆发的电磁辐射会有相当严重的后遗症。”
“我的姐姐……”
“美杜莎主母或许可以痊愈。”医生抿紧湿润的薄嘴唇，嗫嚅了一会，最终还是说出了实情。“美杜莎主母的大脑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他指着一旁的仪器说道，“医疗舱并不能对脑外伤提供帮助，我们也暂时没有办法通过外科手术以外的方式进行修复。而且这是高温伤，外科手术不一定能够起到作用，即便可以修复，大脑受损区域痊愈之后也会对未来的行为和心理造成影响。我们一直在监控美杜莎主母的脑电波，同时召来一位读心者，尝试保护美杜莎主母的灵魂与记忆，通过保护意识与灵魂，对肉体恢复提供帮助。”
“我可以成为读心者，理查德表兄。”水晶抹着眼睛说道。她伸出手揉了揉身旁那头巨型沙皮狗的脑袋。“王室当中没有多少人拥有比我强大的心灵通话能力了，我可以提供帮助。”她固执地瞪大了眼睛，像是赛马场栅栏后的马，“我必须这么做，我们不能没有她，黑蝠王陛下也不能没有她。”
“嘀嗒、嘀嗒、嘀嗒。”
那名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刺客现在就在她身后，扔出一枚闪烁着等离子弧光的炸弹。美杜莎拼了命地想回头，她上前一步，转过身来，听见身旁基因议会卫兵惊恐的喊叫。她看到那名刺客的脸上没有任何五官。紧接着几具身体扑在自己背上，将她强行按倒在地面上。紧接着就是大脑一片空白，直到灼热的刺痛从背部传来，然后直直穿过内脏，她再次疼昏了过去。
“不，不是这个。继续看，姐姐，继续看。”
“嘀嗒、嘀嗒、嘀嗒。”
那名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刺客现在就在她身后，扔出一枚闪烁着等离子弧光的炸弹。美杜莎拼了命地想回头，她上前一步，转过身来，听见身旁基因议会卫兵惊恐的喊叫。她看到那名刺客的脸上没有任何五官——不，刺客有一张脸，一张她曾经认识的脸——那是一个男人，阿提兰王室基因生物研究室负责人。还有什么……时空仿佛静止了，一切都停了下来。美杜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她甚至没有意识到那个有着长至脚踝的血红色长发的女人就是她自己。她好奇的观察着一切，从原先的位置走出了两步。
伴随着剧烈膨胀的空气与热量，刺眼的白光淹没了一切。
“不，不是这么。姐姐，我在保护你，你可以看得更远。”
“嘀嗒、嘀嗒、嘀嗒。”
那名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刺客现在就在她身后，扔出一枚闪烁着等离子弧光的炸弹。美杜莎拼了命地想回头，她上前一步，转过身来，听见身旁基因议会卫兵惊恐的喊叫。她看到那名刺客的脸上没有任何五官。准确来说，是现在没有五官，她知道那张刺客曾经用过的脸。美杜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是一个重度烧伤病患的手臂——她赤身露体站在基因议会大厅的圆形休息室，脚底下满是粘稠的黑色黏液。那是她的血和组织液，被炙烤之后与烧焦的皮肤混合在一起，形成了类似焦油状的物体。
烧伤？
美杜莎下意识抱紧手臂，她很冷。然而下一刻，撕心裂肺的疼痛从手臂传来，她看到自己的手掌上粘着一大块烧焦肿胀的皮肤，这块皮肤应该待在手臂上。她低下头，看到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映照出她此刻的样貌，随即爆发出骇人的尖叫。
“不要……姐姐，不要失去理智……”
“水晶？”美杜莎抬起头，直直看向自己面前。她的双眼干瘪焦黑，只有两个空洞洞的眼窝，以及如同冬日枯树枝般延伸出来的诸多血管。“是你吗，水晶？”
水晶没有回答。她瞪大眼睛看着美杜莎身后的身影，看着那个刺客。
她深吸一口气，身体抖如筛糠。
医生还在一旁小声念叨着意识、灵魂、肉体等复杂的炼金术词汇，锁齿狗不耐烦地趴在地上唉声叹气，摇着尾巴试图驱赶这挥之不去的声音。直到医生的念叨被尖叫声打破，锁齿狗立刻从地上翻了起来，一步跨越十几米，用自己河马般厚实的身体接住摔下软椅的水晶。然而水晶还是不断尖叫，胡乱挥舞着手臂，手指痉挛以至于无法弯曲。医生迅速赶来将水晶抱起安置在另一张病床上，同时注射少量镇定剂——这是读心者进行读心以前必须进行的流程，但水晶认为自己的能力可以违反这个规定，因为她不像那些弱小的读心者那样，太过容易陷入对方的记忆并在工作结束后错乱身份——事实证明，水晶的自信毫无意义，她被美杜莎梦境中的恐怖景象冲击得差点精神失常。
“你看到了什么，水晶？你看到了什么？”
锁齿狗毫不客气地用脑袋顶开了一声，伸出湿漉漉的大舌头在水晶的脸上舔了一下，狗口水的气味瞬间沾满了水晶的原本干净整洁的脸和精心打理的头发。似乎经过了锁齿狗的闹剧，水晶这才清醒了过来。
“刺客……我看到了刺客。”她皱紧眉头，尝试去回忆那个梦境。她清楚地记得那枚等离子手榴弹的模样，记得等离子手榴弹爆炸时恒星般耀眼的火光与热量，记得丢出等离子手榴弹的刺客穿着的黑色紧身衣。但她却发现自己无法回忆起刺客的整体样貌“但不止有刺客，有什么东西……我不知道的东西在姐姐的梦境里。”
“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水晶突然尖叫起来。她越是用力回忆，那段记忆就越是模糊，就如同烈日下的晨雾。过了一会，在锁齿狗的安抚下，她的情绪才逐渐平复，从脊椎直插大脑的疼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需要再看一次，再看一次。姐姐需要看到那个东西，那个东西在她的认知里，如果她看不到，那么我也看不到，甚至无法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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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四十四章 月球战争（六十〇）
“您应该向黑蝠王陛下做出回复，水晶。”
理查德无不担忧地推了推眼镜。读心是一种极其危险的事，尤其是对于精神强大的人来说。此刻医疗舱中的焦黑人体曾经拥有强大的精神力量，也擅长使用精神力量，对于水晶这样技艺稚嫩的人来说，美杜莎的精神世界就如同找不到出口的迷宫。“虽然其他读心者的能力比不上您，但他们接受过专业训练，可以保障自己和美杜莎主母的安全。”
“那么姐姐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
“我不知道，几个月甚至是几年。”理查德叹了口气，“重建皮肤与肌肉需要几个月，但修复大脑的外科手术需要使用基因疗法和克隆疗法。即便大脑外伤能够修复，也需要读心者的帮助才能重新找回记忆，而记忆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帮助大脑外伤修复，毕竟这是种灵能技术，单纯的生理学无法做到完美修复。”
理查德停顿了一下。“更何况，您还需要管理其他医疗部门。黑蝠王陛下从王室医疗部门调用了许多医疗物资到前线，您肯定没有精力和注意力放在美杜莎主母的治疗上。这对一位读心者来说非常危险，很有可能会造成意识迷失和人格替换。到时候，您或许会认为自己就是美杜莎主母。”
“除了我以外，王室还有一位强大的读心者，并且经验更加丰富。”
“您是说……这种话千万不要再说了，水晶殿下。那名反叛者永远不能离开牢笼，这是黑蝠王陛下的命令，任何人都不会原谅害死阿贡国王和琳达王后的马克西姆斯。”
“滴嗒、滴嗒、滴嗒。”
美杜莎睁开眼睛，让光线映入眼睛。
她站在基因议会氏族休息室的圆形大厅中央，环绕着天花板安装的白色灯盏释放着柔和的光线，冷色的大理石地板上铺着纯白色的纤维地毯，几张高背椅面对面放在地毯上，中间正对着有着精美浮凋的银色长桌。她极其自然地坐在了其中一张高背椅上，就好像她应该这么做。她翘起腿，绷紧长裙开衩下漂亮的肌肉线条，手指在膝盖上敲敲打打，脚趾紧张地绷紧。“他们会不会发现了？”她忐忑不安地想，“马克西姆斯到底怎么回事？他到底想做什么？他们会不会发现了？”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试图抚平紧张的情绪，就如同等待判决的犯人。
“这不合时宜。”她想。然而美杜莎还是无法抑制地想起情人温热的呼吸拍打在颈部的感觉。马克西姆斯，阿贡国王与琳达皇后的次子，英俊的王子。她的脚趾放松了下来，深呼吸，放下翘起的腿，双手放在扶手上，摆出一副放松的姿态。但她知道，这并不能掩饰她内心深处的紧张。“这不合时宜，他们会知道的。他们已经知道了，我该怎么办？”
“滴嗒、滴嗒、滴嗒。”
她不知道这个烦人的声音从何而来。
她抬起头环顾大厅，却找不到声源。但当她再次将目光放在大厅中央的时候，却发现那里突然多了几道人影，把她吓了一跳。那些人穿着基因议会卫兵的制服，手持制式武器，起初她还以为这些人带来了她的判决结果，随即她就发现那些基因议会卫兵像是凝固在琥珀中的小虫子，张扬的肢体动作凝固在空气中，一动不动。她看到基因议会卫兵包围中的人。那个人有着与她相同的红发，但眼神与容貌看起来更加成熟，与此同时，半空中一枚椭圆形的装置不断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辉。
一位身着黑色紧身衣的女人站在休息室大厅门口，背对着她，看不清面容。
在她意识到被保护的人就是她前，那个装置的外壳就开始破裂。
停滞的时空似乎开始运转，甚至开始加速。刺眼的电浆瞬间涌出，高温立刻席卷了整个议会大厅。美杜莎试图下意识抬起手臂保护自己，同时调动自己的长发包裹全身，但她的动作完全无法跟上电浆团膨胀的速度。她感受着恒星般的高温一点点烧掉自己的皮肤、肌肉和骨骼，她引以为傲的、能够扭断钢铁的美丽长发在这般高温面前脆弱得如同纸张。
整个世界都在微型恒星爆炸后消失了。
“滴嗒、滴嗒、滴嗒。”
美杜莎睁开眼睛，让光线映入眼睛。
她不知道这个烦人的声音从何而来。
医疗舱中那具躯体突然间的动作让水晶不由得看了一眼。
“这是常有的事，美杜莎主母的精神状态保持着活跃。”理查德发现了水晶脸上涌起的欣喜。他不得不强忍着悲伤，用事实戳破她的美好幻想。医疗舱中浑浊的溶液水流渐渐平息，那具身躯再次陷入了平静，脑电波监控上的数据也再次恢复正常。“你可以将其理解为条件反射。她无法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因此我们必须对她进行化学诱导麻醉，避免对她的精神造成太多负担。水晶殿下，无论如何都不要提起马克西姆斯，那名反叛者只会对我们保卫家园的战争造成阻碍。”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让姐姐快点痊愈，也就只有我能帮上忙？”
理查德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他看得出来，水晶无论如何都想让美杜莎主母尽快痊愈。他理解这种心情，但有些事并不是能让一位任性的女孩永远称心如意，如果他继续往下说，说不定水晶会跑到基因议会大厅，要求马克西姆斯参与美杜莎主母的治疗——身为与王室成员有着血缘关系的贵族，理查德很清楚黑蝠王登上王位以前的传闻——当时黑蝠王尚未走出隔离间，无论是基因议会还是阿贡国王都认为黑蝠王还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能力，会对所有人乃至是阿提兰造成威胁。那个时候的王位继承人是马克西姆斯，美杜莎作为政治妥协后产生的王后，与马克西姆斯从小长大、玩耍。直到某天，阿贡国王的长子走出隔离房，阿贡国王重新宣布的王位继承人。
在嫉妒心的驱使下，马克西姆斯犯下了无法挽回的大错。
这之后的事，王室成员均闭口不提，几年时间里美杜莎似乎也彻底消失，直到黑蝠王正式登上王位。理查德知道自己不可能和水晶讲清楚美杜莎主母和马克西姆斯之间的纠葛，他甚至可以肯定，如果黑蝠王知道马克西姆斯能够帮助美杜莎主母痊愈，那么那位善良的王者一定会这么做。这是绝对不允许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容忍那名反叛者再次获得自由，哪怕只是一小会也不行。
“您应该返回基因议会了。”理查德故意用严肃的语气说道，“请不要打扰我们的工作，水晶殿下，我们都很忙。”金发女孩带着满脸歉意连连点头，理查德看到她的表情，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说出实情的想法。但他还是忍住了。“请告诉陛下，我们有能力治愈美杜莎主母，只不过我们需要时间。”
第一千五百四十五章 月球战争（六十一）
黑蝠王脸上并没有会议被突然打断的恼怒。
他早已拿到了王室医疗部门的报告，上面的文字和数据远比水晶此刻抽抽搭搭、结结巴巴的讲述要精确得多。黑蝠王知道，虽然理查德很不想让他知道读心者能够保护美杜莎的精神与大脑这一事实，但王室医疗部门的掌权人并不是他，而是水晶的父母。然而他知道此刻并不是让马克西姆斯重新回归阿提兰社会的时候，哪怕马克西姆斯是除了水晶以外王室里最强大的读心者，哪怕此刻是阿提兰异人族生死存亡的关头也不行。
一旦马克西姆斯获得自由，那就意味着他背叛自己父母、上一任阿提兰国王与王后、以及支持他的王室成员。如果他这么做，很容易让其他王室成员乃至其他氏族认为，他是个私情重于公事的统治者，这也是对他一直以来倡导的理念的背叛——之所以会有其他氏族的战士与科学家加入他麾下的氏族联军，就是因为他对外公布的施政理念是“团结所有异人族”，即摒弃氏族观念回归异人族这一身份，制造想象共同体以及这个想象共同体的归属感——黑蝠王绝对不知道，那位身穿金色战甲的皇帝之所以愿意采用非理性决策，给予他这位阿提兰国王有尊严的死亡，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超越了狭隘种族观念的理想与皇帝的《统一真理》部分思想如出一辙，只不过皇帝没有给所谓的王室体制留下生存空间。所谓的王室只有她一人，哪怕是魔女也无法因为她的政治地位获利半分。
“我知道了。”
黑蝠王瞥了一眼基因议会唯二坐着人的座位。
他麾下派去接管异人族军队的氏族联军战士，以及其他氏族王庭主母中，只有幽灵氏族与恶棍氏族主母来到了平民氏族，坐在了原本就属于它们的座位上。只不过现在阿提兰星堡的无线电通讯与数据网络似乎遭遇了入侵，很少有信息能够完整且流畅地传递至另一个氏族聚居地，除非使用阿提兰星堡建立之初所使用的、通过硬线链接方式架构的通讯系统。
这个系统在异人族内战期间遭遇了破坏，虽然后来的阿提兰王室主持修复工作，但还是有许多不太重要的、应该能通话的位置迟迟无法接通和修复。恶棍氏族主母申请使用阿提兰王室的硬线链接通话，幽灵氏族主母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盯着水晶，似乎在用之后只能更新为表达对打断作战会议的不满。
黑蝠王察觉到幽灵氏族埃沃主母的眼神，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他实在不明白，已经是这个时候了，其他氏族为何还不是愿意团结合作，为何这些人——包括阿提兰王室内部成员——在绝大多数生产设施都被控制和破坏时还能如此沉醉于那点权利，甚至已经开始畅想如何重新划分势力范围和利益交换了。
由于那些人仍然是阿提兰王室，并且在此之前他曾经失控过一次，击杀了一位王室内部德高望重的长者，此刻就算是黑蝠王也没有任何借口对自己的亲族动手。此刻他坐在王座上，感受着冰冷坚定的椅背，不止一次幻想过人类刺客闯进阿提兰王室，将那些贪得无厌之辈斩杀殆尽。然而幻想终究是幻想，无法解决任何问题，他必须继续作战会议，构建起一道新的防御网络。同时他还需要武装平民，将人类军队拖入氏族聚居地复杂的地形，同时利用阿提兰王室内部的公民档桉，对登记在桉的能力者进行分类、组合，打造一支支能力互补的小队去攻击和袭扰人类的基因改造战士。
“我知道了，水晶。”黑蝠王在数据板上输入自动转化为语音的文字，“现在我需要你统筹战时医疗部门的药品调用，那关系到我们这场战争的成败。”
“我们已经输了，陛下，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那个女孩真相？”等到水晶离开之后，幽灵氏族主母埃沃适时地露出獠牙。“即便我们能够胜利，代价也是不可接受的。敌人是否向您透露过进攻阿提兰的原因？我们与敌人之间是否存在妥协的可能？”
黑蝠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其他基因议会的异人族议员也竖起耳朵或者其他听觉器官，等待着黑蝠王的回答。
目前为止，只有黑蝠王和他的氏族联军小队与人类军队的领袖有过接触，虽然不知道人类军队何时攻破基米利安氏族聚居地，并且与黑蝠王有过交谈，但这仍然是它们唯一一次与人类君王的交流，任何信息都很重要。事实上，黑蝠王返回基因议会之后对此事绝口不提，已经让许多人对此抱有疑虑，伴随着前线战损比不断飙升，沉重的伤亡数字、不断收缩的战时人口、愈发紧张的后勤供应都让这种疑虑不断加深。
“没有。没有和解的可能。”他用数据板说道，“人类就是想要我们灭绝，仅此而已。”
“那么我们是时候发射星际导弹了。”恶棍氏族的阿拉迪·科埃克主母转过头，与身旁一位长相相似的族人低声商谈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我们早就有过准备。只要泰瑞根弹头能够抵达地球，所有潜在异人族都能够觉醒。”
“不，我不会同意采取这样的措施。”黑蝠王摇摇头，“星际导弹很有可能会被人类的虚空舰队拦截，此刻发射泰瑞根导弹，就意味着我们失去了最后的战争筹码。”
“泰瑞根导弹是敌人唯一忌惮的武器。”阿拉迪·科埃克主母身旁年轻的恶棍氏族女孩说道。她有着恶棍氏族常见的编成长辫子的红色卷发，绿色的皮肤上满是伤痕。阿拉迪·科埃克主母并没有反对她的突然发言，因为这个女孩是她的女儿，而且还拥有灵能预知能力。“就是向地球发射泰瑞根导弹的决议引发了这场战争。”
“你说什么，女孩？”幽灵氏族的埃沃主母大声说道，“人类怎么可能知道我们拥有泰瑞根导弹，这是机密！”
“因为敌人拥有一位非常强大的灵能预知者，埃沃主母。”DaraKoEke平静地说道，“那个人非常强大，结合黑蝠王陛下的描述，那位灵能预知者很有可能就是那位人类君王。战争开始时我就尝试过灵能预知，但是所有尝试都失败了，我手下所有参与预知仪式的灵能者全都被白色的火焰烧成灰尽，我能够窥探到的未来也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金色光辉……那不是物理学上的光，而是灵能力量在物质宇宙的反射，我从未见过拥有这种力量的生物……”
幽灵氏族的埃沃主母说道，“你不会是在说，那个人类君王是神吧？”
“我没有这么说过，埃沃主母。”DaraKoEke摇摇头，“我是在说，那位人类君王在非物质宇宙拥有强大的权力和力量，如果他想要知道我们的应对手段，只需要询问鬼魂即可，我们在他面前没有秘密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