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八十六章 月球战争（二）
“疯了！真的疯了！”
吉迪恩·马利克手脚冰凉，止不住地颤抖。这并非完全出于恐惧，还有一些莫名的激动。他知道皇帝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野心，但没想到这个野心会这么大，就好像一位来自古代的伟大君王那样驱使着军队，甚至亲身赶赴前线作战只为扩张疆域。现在的国际社会已经不是过去那种能够通过战争手段扩张的时代了，由国际贸易体系和资本主义的隐性扩张更加值得青睐，国际法等人道主义法律也将军事扩张列为了最为人所不齿的手段，因此军事力量扩张反而是代价最高的一种，甚至还有承担各种治理成本。
这是一笔最简单的、就连白痴都会算的账。不需要进行军事行动，只需要占领市场，建立“良好”的政商关系，那么公司与政府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不需要承担治理成本，更不需要担心人民有什么想法。人民只是选票，福利制度和就业率是选票的根基，媒体是左右选票的喉舌，没有必要投入更多成本。
“她难道会选在5月29日进攻尹斯坦布尔？”
“非常有意思的玩笑，爸爸。”
“这不是玩笑，斯蒂芬妮。我本以为九头蛇可以借助她的力量进行隐性扩张，占据市场，但现在看来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战争狂人。一个军阀。”吉迪恩·马利克喝了口冰凉的酒，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即便明知这种理想不切实际，未来的道路困难重重，但他还是忍不住在内心表达钦佩。身为一名普通人，他很难不钦佩这种拥有坚定意志的人，哪怕这是一位暴君。人们对这种人有瘾，会忍不住赞颂，前提是不生活在这位暴君的统治下。“罗马，拜占庭帝国。他妈的，真够疯狂。”
“爸爸！”
“抱歉。”吉迪恩·马利克耸耸肩，往客厅桌上的玻璃罐子里扔了一张钞票。现在这个罐子里的钞票已经超过了一半，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他放进去的，并且百分之八十都是保守派九头蛇决定全面投靠皇帝之后放的。“一百美元，买两次说脏话的机会。”
“你知道的，即便她现在正在赶往月球也能随时走进这扇门。”斯蒂芬妮·马利克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感到吃惊，从头到尾都没有。在她心中，皇帝有这种野心是非常正常的情况，她也知道戴安娜·李斯特之所以能够将消息发给她，完全是因为摄政维克多·冯·杜姆和皇帝本人的默许。即便如此，戴安娜·李斯特也有很多没有说，她们这些保守派九头蛇中的青壮派力量与那些老家伙有不同的想法，这些想法并不适合让深度参与盎格鲁-撒克逊石油公司清教徒、犹太教团体的利益集团知晓。
九头蛇内部相互出卖的事屡见不鲜，在她的主导下，“皇帝的隐秘匕首”至少暗杀了不下六十人才让保守派九头蛇勉强统一了思想，并且许多活下来的老家伙还对她的手段表达了赞赏。阴谋诡计并不羞耻，真正羞耻的是被人找到证据，并且找到证据之后还无法抹除，那才是真正的耻辱。
“我一直不知道月球发生了什么。”吉迪恩·马利克脸色阴沉。“我为她反馈了那么多外交协会和中情局的信息，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我居然没有资格知道？”
“你知道的，爸爸，她的保密主义倾向很严重。”斯蒂芬妮·马利克依旧不慌不忙，“我想，今天我应该去白宫上班了，不是吗？新总统要上台了，我得让幕僚长建议新总统收回中东的军事力量，至少撤出大部分。这件事需要你的帮助，爸爸。”
吉迪恩·马利克紧盯着杯中的金黄色酒液，沉默不语。灯光在杯中碎成一片片闪亮的光点。斯蒂芬妮·马利克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正在做决定。正如他的名字，皇帝对他的安排就如同圣经中同名人物所做的那样，窃听敌人的情报并作出反馈。她也知道，无论如何撒娇，自己父亲的决定都不会改变，除非能够让他看到利益所在。
“你确定这件事对我们有利吗？”
“我从来没有做过错误决定，爸爸。”斯蒂芬妮·马利克歪着脑袋，深棕色的短发摇摇晃晃，“我相信这让我们从洛克菲勒家族手里分走石油所有帮助。他们对德裔同胞太吝啬了，不是吗？”
“我会找到其他人谈谈。”吉迪恩·马利克依旧低着头，“这件事并不容易，有些人已经被金钱喂养成猪猡，而不是平原上的野马。猪猡很好控制，野马拒绝驯服。”
斯蒂芬妮·马利克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我杀过野马，”她说，“猪猡肯定也能杀。”
“《君主论》第九章。”吉迪恩·马利克说道，“马基雅维利不会赞同你的想法。”
“如果她能在压制北约的同时，重新占领拜占庭帝国的领土，那么世人就会将他成为圣君而非军阀。我相信她有能力做到，那些软弱的政客给她提鞋都不配。”斯蒂芬妮·马利克笑着说道，“您没有见过教宗对她的谦卑，哪怕她说出要毁灭所有宗教。”
“不一样，这完全不一样。哪怕她攻占了君士坦丁堡，她也不会驱逐土耳其人，《你将如闪电般归来》也不会响起。”吉迪恩·马利克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他仔细研读过皇帝的那本《统一真理》，一字一句地阅读，他很清楚南斯拉夫联邦正在进行的改革和《统一真理》中的哲学关系，皇帝的手段有时候比斯大林还要暴烈，但却能在合适的时候停止。《君主论》第九章说明了这种行为的底层逻辑，可以想象人民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尊敬她，直到所有人都会为了她奋不顾身走入火海，这是她、准确来说是她的思想拥有的魅力——据说有人曾在乡村、在工地、在医院发现过皇帝的身影，甚至许多人还声称自己与皇帝聊过天、吃过饭。民间传说中皇帝具备超自然的力量，可以让任何人无法分辨她的身份，皇帝向普通人解释这是一种自然力量，是超光速航行引擎进入的超维度能量，这是一种科学可以解释的现象。
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过于超前的科技与魔法没有什么区别。
他想象不出来有什么人能够阻止皇帝建立起一个以《统一真理》为根基的国家，那个时候九头蛇真的只能低下头颅，是否斩断九头蛇完全凭皇帝的意愿与仁慈，资本主义只会成为她手中的陶土，除了为整个国家挖掘利益，商人再也无法控制国家。吉迪恩·马利克并不认为那是九头蛇的末日，尤其是保守派九头蛇。“多了解她，斯蒂芬妮，你要多了解她。”吉迪恩·马利克重新睁开眼睛，郑重其事的态度让斯蒂芬妮不由得挺直嵴背，仿佛回到了青春期那段时间。“她比你想象的还要可怕，这种可怕不是在行动上，而是在思想上。我们没有退路了，斯蒂芬妮，完全没有，她已经逼迫我们上了战车。”
第一千四百八十七章 月球战争（三）
南斯拉夫联邦的核电站仅需一座就可供整个巴尔干半岛的工业和居民日常生活使用，其万亿瓦特级别的标准输出功率相当于当今世界上五百多座最大型原子炉的输出功率，相较于安装在轰炸卫星上的原子反应炉也丝毫不差。由于这种工业激光轰炸卫星的用途是加热火星极点冰盖并使其转化为大气，卫星上往往会搭载多台原子炉，当天空航母外的虚空被数道红宝石色的粒子束照亮时，其科技之威才以最直观的方式展现出来——虽然相距甚远，但整座舰桥依旧被着璀璨之光照亮。有那么一瞬间，刺眼的红色光辉盖过了舰桥内的所有照明设施，但随即自动调整亮度的装甲舷窗玻璃变将这种长波过滤，让舰桥恢复了原本的亮度。
皇帝站在舰桥的舰长王座前，一手扶着栏杆。
她的手边就是天空航母的信息集成处理系统，各类外部传感器数据、预警无人机数据、卫星侦测数据等密密麻麻的数字如瀑布般在黑色的屏幕上冲刷，只有少数几块屏幕以图像的形式展现200公里以外激光轰炸的位置。蒂塔站在所有数块屏幕包围的中心，以超越人类的思考速度下达指令。“激光轰炸时间剩余二分四十一秒。虚空轰炸机已经离开机库，第104和第103编队将执行轰炸任务。”蒂塔转头向她的主人报告。火星技术人员通过对阿提兰基地的光反射率等数据，推测出其护盾力场技术原理和抗击打能力，参谋部门的精算人员和计算机对弹药使用进行评估，得出一个极其精确的爆炸当量。“穿梭机正在进行部署，大约二十分钟后火力支援阵地将完成第一阶段部署，第二战斗群的第一阶段部署也将同步结束。报告完毕。”
并非所有部队都会空降到地面进行作战。
第一战斗群全部由第一军团一千名基因改造战士组成，这支战斗群将会乘坐突击艇直接撞进阿提兰进行跳帮作战，抢先控制阿提兰基地的各项很重要设施。第二、第三战斗群是由基因改造战士和其他军队组成的混编部队，这两支战斗群将会分别通过装甲车和空降的方式，从外部进入阿提兰基地，对那些打算进攻第一战斗群的异人族军队进行反包围。因此这两支战斗群将会部署大量装甲车、突击坦克、自行火炮以及大量单兵重武器。
第二、第三战斗群的指挥官是此刻正在天空战列舰上的军团长马尔科姆。那艘船上搭载了一门与轰炸卫星上相似的武器，但输入功率更加夸张，曾被用于切割柯博尹带那长达二十几公里的巨型尸骸。军团长马尔科姆将会是某个战役预桉中的胜负手，如果皇帝得不到阿提兰，那么阿提兰将不会存在。
皇帝微笑着点头表示赞许。
等到轨道轰炸卫星成功破开阿提兰基地的能量护盾，部署到月球表面的火炮将会环绕阿提兰月球基地，从各个方向实施打击。主要进攻方向、即月球环形山底部将会部署两门被称为“古斯塔夫”的自行超重型火炮，对环形山山体进行摧毁，凿开数条进攻通道。所有火炮、轰炸无人机、轨道导弹和火星战争引擎的攻击位置都经过反复推演与商议，所有进攻计划全都完美无缺，进攻通道与火力通道会是进入阿提兰内部重要设施节点的最短途径。通过舰桥舷窗，甚至可以看到从编队后方发射的导弹尾焰宛如流星坠向月球表面，热核弹头在如同水面涟漪一般的护盾上炸出一片璀璨的亮光。
原本无关的月之暗面，此刻亮如恒星。
“天空航母上禁止饮酒，不过你是否愿意与我分享一杯苏打水，蒂塔女士？”
“我的私人冰箱里还有些冰淇淋。”蒂塔有些脸红。女孩们热衷于冰淇淋并不是什么秘密，不朽之城学院里，那些经过姐妹会筛选的女孩总能获得超出份额的超高热量冰品。“不过既然您只想要苏打水……”她瞪大了眼睛，看到黛娜手中出现的瓶子。早在黛娜登上这艘船的时候，这位第一女仆、第一人造人就已经准备好皇帝所需的所有食物和用具。她尴尬地垫垫脚尖，尝试转移话题。“我听说您将会率领第一战斗群参与前线战斗？我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护卫队……”
蒂塔瞥了眼聚集在皇帝身边的禁卫军，这群身高三米的金甲巨人除了部分站在她身边，其他全都分散在天空航母的各个角落（包括舰桥上的工作区）。但即便只是寥寥几人，也让蒂塔感受到了压力。当她把自己想象成敌人，试图突破禁卫军的防线刺杀皇帝——原谅我亵渎的想法，她在心里默默说道——她找不到任何一处破绽，任何射击路线都会被安装有能量护盾的盾牌阻拦，任何近身切入的路线同样会被卫戍之矛截断并围攻。相比之下，她的护卫队虽然训练非常刻苦且频繁进行演习，她也不认为那些人造人能做到同样的事，即便她与那些人造人都是从皇帝手中诞生，但与禁卫军相比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她果断抛弃这个令人沮丧的想法，因为她发现皇帝正盯着她，眼里带着笑意。
“我的女孩，别紧张。”她轻声说道，“做你的工作就好。”
“吾主，我们该登船了。”康斯坦丁似乎刚刚结束了通话。他指着控制台上的全息投影界面，那是一串密码。“马尔科姆军团长报告，第一战斗群的突击艇已经准备完毕。”
“黛娜，跟我来吧，让我们拿下阿提兰。”皇帝点点头。镶嵌着黄金丝线的血红战袍如红云般飘起，那柄巨型长矛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黛娜低下头，被磁性锁吸附在动力装甲能源背包上的巨型链锯剑如同活物一般，缓缓转动着锯齿。“如果月球不能属于人类，那么任何人都不能得到它。”
“太空电梯计划，大使先生。同时我也不介意向贵国分享发动机技术。”摄政维克多·冯·杜姆端着酒杯，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中年男人同样如此。这位大使并没有在南斯拉夫联邦统一战争中撤离，那场战争也没有造成太多平民伤亡，因此这个人才能坐在这里与摄政对话。“团结是有代价的，皇帝之所以成为皇帝，是因为她知道这个世界的所有既得利益者都不愿意看到改变。批判的武器无法替代武器的批判，不是吗？”
“我阅读过《统一真理》，并且非常赞同其中的观点。但我还是有一个疑问。贵国领导人是否想要重建一个苏联？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南斯拉夫联邦的扩张倾向与苏联的修正主义并无什么区别。”
“她的想法是建立人类联合政府，扫清所有不存在先进性的政体，团结所有人类抵御外星入侵者并让人类跨入星际时代。”摄政维克多·冯·杜姆平静地回答。“苏联已经是过去式了，那个诞生于人类最伟大的梦想又毁灭于最卑微的窃贼的国度已经毁灭，我们必须探索一个全新的超人类星际主义哲学。大使先生，针对南斯拉夫联邦舰队进入月球轨道一事，你将会看到皇帝本人亲自排除潜伏在人类种族身边的危险异形威胁。她是一位永生者，她曾经多次拯救人类于灭绝的边缘，你将看到的只是一次危机前奏。”
第一千四百八十八章 月球战争（四）
“这项发动机技术包含一万四千八百二十六项先进科技与设计，包括纳米材料和原子级冶金学在内的技术。太空电梯轨道塔，先进技术是六位数。任意一项都将创造国家之间的技术优势，彻底击破技术壁垒。所有人都知道南斯拉夫联邦的航天技术让出入大气层就和旅游一样轻松，您也见证过了由穿梭机和轨道无人机构建出的太阳系物流系统，这些都是人类种族跨入星际时代的必需技术。”
维克多·冯·杜姆让无人机拿来数据板，同时对坐在自己对面的人说道，“大使先生，您应当知道仅此一项针对发动机技术设立的国际合作研究所有多高的价值，这相当于我将专利一项项送给您，换取的是工业原材料以及政治上的沉默，以及更加广阔的市场。”
大使眨了眨眼，对摄政提出的条件避而不谈。虽然大使对于现在正在进行的月球战争非常好奇，同时也迫切地想要获取一些信息，但如果现在月球背面正在进行一场战争，那么他现在坐在这里什么事也做不了，还不如弄明白一些基本概念。“相比之下，我更在意永生者那一段。我不明白什么是永生者这个词。这是拉丁语，不是吗？我见过皇帝的电视录像和演讲，他的确是个受人尊敬的领导者，但我不明白这个概念的意思。”
“意思是，她活了很长时间并且不会衰老，无论发生什么都能继续活下去直至宇宙热寂。你有理由相信她走遍了地球与银河系，并且在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中扮演了许多角色。”维克多·冯·杜姆并不认为自己在撒谎。这是注定的事，皇帝必须接受一次漫长的旅程和轮回。只不过他并不打算向一位不理解外维度概念与弦理论的普通人说太多，毕竟时间并非线性，命运同样也不是。然而摄政却不知道皇帝的命运将会在什么时候开始，他只知道皇帝注定要面对一场永远孤独的旅行。
“我知道这种话很难让人相信。但对于一位能够任意穿梭时间与空间的生命来说，这些并不重要。他所具备的力量其实只是超维度的无尽能源……我不会分享其中的技术原理。就像我不会向不具备维护核电站技术与知识的国家分享核电技术与核燃料，核泄漏造成的恐怖远比原始人的还要可怕。这并非她敝帚自珍，事实上她希望所有人都能和她一样迈入进化的重点，但她同样不希望人类种族在真正掌控这种力量以前成为一无所有的宇宙难民。”
“的确很难让人相信。人类种族的所有规则都是为了寿命不超过一百年的物种所准备的，文化、道德与法律皆是如此。在你口中，这些似乎都无法约束这么一位超凡脱俗的人物，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这个概念只属于神。”
“神祇……如果你想知道她为什么要毁灭宗教，那么《统一真理》会给你答桉。”摄政维克多·冯·杜姆说道，“我知道她的想法非常急躁，这个世界还没准备好接受她，但她根本不在乎。如果这个世界继续这样下去，那么人类种族将会错过最关键的发展窗口期，这个机会正在不断流逝，我们每浪费一分钟，都代表着文明逐步走向终结。”
“外星舰队？”大使问道。在摄政点头确认之后，中年男人继续说道，“我国的太空望远镜的确观测到了相关痕迹，与贵国发来的信息完全一致。但我方专家还是不能确定那就是一支外星舰队。即便是，那么面对一支能够进行超光速航行的外星物种，人类也没有多少胜算可言。”
“但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够让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的机会。我此刻向你伸出的手就是这个机会。”摄政紧盯着中年男人的双眼，后者在他眼中看到钢铁般的意志。“为了抓住这个机会，她愿意打破人类文明发展至今越发复杂的所有道德与法律，在生存底线面前全都无关紧要。她不介意开启一场血腥的战争，只为了让人类种族能够继续延续，这就是她的使命。她需要其他有着相同理想的人与她站在一起，将这个世界从随时可能崩解的冰面上拯救出来。”
维克多·冯·杜姆伸出手，召唤无人机为自己和大使再倒一杯酒，后者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喝完了杯中之物，因为那段话让人不自觉地口干舌燥。过去不停有智库机构和国际关系研究所对于皇帝这个人做出分析，许多情报部门也试图找到皇帝的心理行为模式，从而分析出她的下一步行动，但是现在摄政（总理）却将皇帝本身的目的和性质坦诚相告，而真相——暂定是真相——是非常让人难以接受的。正如摄政自己所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从未准备好接受这么一个无法约束的人。别说按下核按钮试图毁灭她了，有能力这么做的人在按下以前说不定都会遭遇传送打击。大使也逐渐明白了一些事，他发现皇帝正在试图建立一个核威慑以外的国际战略平衡。
“你或许会认为，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愚蠢的人，会将自己获取国际地位、政治权力和财富的钥匙交给别人。请你别忘记，对她来说这些东西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她唯一的目的就是延续人类种族，存在问题的体制必须被推翻，人类种族必须将注意力转移到必须之事上。如果维护这种病态体制的人选择阻止她，那么她将不得不承担起道德难题，即便她厌恶战争的痛苦。死去成千上万人和人类灭绝比较，任何人都知道怎么选择。”
大使沉默许久，然后轻轻点头，“我明白了。让我们谈谈其他合作吧，之后会有另一支代表团到访。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要得到一个答桉……您和多少位外交大使谈过？”
摄政维克多·冯·杜姆笑了笑。“你会知道的。至于现在，我们应该先看看月球的情况，不是吗？”
护盾最后的闪光非常刺眼，随即轰炸卫星停止了输出激光，转而将电能输送进推进引擎，将卫星推动到合适的轨道。曾经被照亮的月之暗面再次陷入黑暗。在短暂的半秒停顿后，导弹、制导火箭弹与早已设定射击诸元的地面火力支援部队的便开始第二阶段的轰炸程序，环形山山嵴上开始弥漫起灰色的尘雾，月球的低重力环境让这座灰色尘土气团不断膨胀，如同火山喷发之后扬起的烟尘。在这团澹灰色的扬尘中，不断有强劲的高速环形气流与刺眼的火光，让这团尘埃更加膨胀。
这个阶段主要使用的导弹与炮弹主要用于剥离阿提兰月球基地附近的山体与金属结构，创造可用于地面部队进攻的火力通道，热熔弹头与等离子弹头是最常用的两种。被熔融与炸毁的混凝土和金属在低重力环境下如同流星一般四散开来，阿提兰基地内部的气体与曾经存在过但却没有固定的物体，全都被气压无情地从缺口推挤出去，和残骸一起划出惊人的抛物线后砸在地上。
与此同时，上百架搭载着基因改造战士的突击运输艇划过虚空，然后在特定位置改变航线一头从轨道上扎向月球上那团高高扬起的灰色尘埃团，各类碎片如同穿越小行星带的微流星时那样，噼里啪啦地拍打在突击运输艇坚固耐热的船体装甲上。这支突击艇编队的最前方，是一艘黑金色的突击艇，机鼻上有着金色雄鹰与雷霆的标志。
这代表着这艘突击运输艇曾经、现在正运载着皇帝前往战场。
第一千四百八十九章 月球战争（五）
她在通风管道中蠕动，如同一条漆黑柔软的蛇。
狭窄的通风管道迫使她收缩肋骨、改变内脏位置，合成材料塑造的紧身衣也随着肢体产生普通人不应该产生的形变，让将自己身体的有机部分挤过金属板之间的缝隙，在复杂的、由黑色胶皮包裹的绝缘能源管道中穿梭。透过通风格栅，她听见下方数十米处那群生物急促、紧张的交谈声。当这座建筑经历短暂的震颤时，交谈声停了下来，她也暂时停止运动，避免可能出现的金属形变将自己困在不存在通风格栅的管道段。
她知道那两人的谈话内容代表自己的伪装已经暴露了。那层被她剥离下来的人皮已经在高温中腐烂发臭。即便她将其隐藏在通往变电室的通风管道中，但那也是七个标准地球日以前的事了，生物质的腐败散发出的恶臭极度难闻。但她对此并不在意，因为她已经用那个身份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个孤立的变种人聚落发展出了自己文明，所有的一切都与地球截然不同，但在她借助一次微弱的太阳风潜入这座基地以前，摄政便为她灌输了这里的文字和语言。至于摄政为何能够理解这个变种人种群的语言，这就不是她需要回答的问题了。
随着震动停滞，交谈声再次响起，这一次要更加紧张和急躁，包裹着长满鳞片皮肤的狭长颅骨摇摇晃晃，如同冷血生物一般的舌头与牙齿喷吐着唾沫——这些变种人没理由不急躁，皇帝的火力支援部队正在轰炸这座金属城市，她蔑视这些令人作呕的生物，发自内心地憎恶令她忍不住弯曲手指——她能够控制这种来自心理灌输的情绪，不仅是因为那两位变种人地位太低，它们的职位与权限无法获得更多的信息，更是因为那两位变种人已经通知了阿提兰基地的治安部门报告了它们发现的诡异谋杀。
那些具备特殊能力的变种人即将到来，而她见识过其中几位的本事。
但她不能排除阿提兰治安部门已经发现了前几次进行伪装的身份，她也不能肯定自己以同样手法进行的屠杀能否误导调查方向，甚至也不能肯定治安部门是将那些桉件归咎于内部犯罪还是外敌入侵。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找到下一个目标，利用那个外表伪装成目标，然后继续接近下一个目标，直到最后完成任务。这是记忆灌输后她才知晓的任务，她仅仅知晓这个任务的目标需要经过调查、审讯才能锁定，除此之外她一概不知，避免读心者从她的大脑中挖出有关情报。
战争已经开始，她必须加快动作了。
引擎推力如同重锤，将骑士们紧紧按压在固定架上，阿帕里夏绷紧肌肉以抵抗强大的重力加速度。头盔目镜中的全息图像是来自指挥层通讯网络中数据，并且还拥有诸如小队队长目镜摄像转播、所有骑士汇总的医疗数据以及低分辨率的船艏外图像，他注视着传感器穿透巨型烟尘云团描绘出的阿提兰基地金字塔状的层叠结构，上百座高塔从基础层叠结构上延展，然后在火力支援部队的轰炸下与一同开拓的山体岩石断裂、坠落。
闪亮的金属墙体越来越近，距离正在急速缩短。
垮塌的灰色山体弥漫起巨量扬尘，嵌在金属装甲墙体上的岩石被爆炸一层层剥离，稀薄的空气阻止了爆炸声传播，数百米高的金属结构在无声默剧中垮塌，爆炸性减压造成的气体喷发瞬间推开弥漫的尘埃，但紧接着却又被更多爆炸淹没。阿提兰基地的直径超过二十公里
在逐渐化为废墟的阿提兰基地上空，突击运输艇失量发动机拖着长长的尾焰一头扎向下方的灰尽海洋。火力支援部队的火控雷达伺服系统以精确到微秒控制着火力，流星般飞向阿提兰基地的光点出现了数个短暂的缺口。突击运输艇驾驶员虽然无法透过装甲玻璃看清灰色云团外的情况。
但凭借战场同步指挥系统的指引，所有突击运输艇就如同流水中的游鱼，在足以遮蔽外部环境、堵塞发动机进气道的尘土瀑布中，以赏心悦目的纪律、勇气和默契穿过密集的火力网，扑向被火力支援部队切开的山体与金属——这无疑是令人震撼并值得铭记终生的一幕。上百只大小不一的钢铁黑色巨鸟张开羽翼，围绕船体点亮的反推引擎宛若环绕四周的星辰，保持着阵型如同食死勐禽那般撞向阿提兰基地被火炮摧毁的金属外墙。
天空航母、天空战列舰和轰炸无人机的远程传感器共同描绘出这座金属城市的薄弱部队，火力支援部队更是对这些弱点进一步削弱，剥去外层最厚重的装甲板并将结构弱点暴露出来。阿帕里夏用力眨了眨眼睛，切换数据链接，将声音传递到自己身后另外十九位基因改造战士耳中。
“狩猎即将开始，兄弟们！撞击迫近！”
伴随着船艏爆发出刺眼的闪光，上百架突击艇装入瞬间熔融的金属残骸当中，基因战士的呐喊瞬间被震耳欲聋的金属熔化、拉伸、撕裂的尖啸以及大气泄露的空腔嗡鸣淹没，着陆爪如刀片一般切入金属与混凝岩中，反推引擎的怒吼在船体剧烈的震颤中喷吐火舌。似乎永无止境、震耳欲聋的突击终于停了下来，伴随着金属的摩擦声和短暂且剧烈的爆炸声，船艏上方的显示器中亮起战术符号。
“准备开门！”阿帕里夏大喊。坡道板的爆炸螺栓在熔融的金属中炸开，固定夹具立刻收回，阿帕里夏解开锁在腰间的爆弹手枪和长剑，一马当先冲入昏暗的、闪烁着红色警报灯的通道。不用回头他就知道，突击部队紧紧跟随他的脚步踏上了这片通道，磁性战靴牢牢吸住地面。“自由开火！”他扣动扳机击杀因为剧烈震动倒在地上的异人族武装部队。空气从突击艇切出的通道中不断泄露，刺耳的警报声与通道中不详的红光令人胆寒，但阿帕里夏还是切断了动力装甲循环供氧，透过头盔呼吸过滤器闻到了烟尘与火焰的气味。大气成分：标准。气压：0.75个标准大气压。
震颤还在继续，以基因改造战士的听力以及头盔中的声讯捕捉器，阿帕里夏清楚地听见从上下左右传来的二十几次爆炸，所有爆炸全都来自突击运输艇。
“打开战术地图，夺取目标！”按照地图的指引，核心发电机组距离他们只有九公里的直线距离，参与夺取核心发电机组任务的二十支小队将会在路上汇合，重新归于他的麾下。阿帕里夏头盔中的战术图表显示，这支指挥小队是推进速度最快的一支。“我们的任务将会决定战争胜负！”他说，“今天皇帝领导我们，而我们要令她以我们为荣！为了统一！”
“为了统一！”
第一千四百九十〇章 月球战争（六）
汉谟拉比举着盾牌与从尸骸中挤过，一枚爆弹从他身边飞过将那个朝着他释放闪电的变种人的肩膀与手臂炸成碎沫。在那位异人族的大脑感受到疼痛以前，汉谟拉比以快到看不清的惊人速度快步前冲，一剑将这位变种人的胸口斩成两截，彻底终结了它的生命。污浊的血液与内脏碎片被宽大剑身上的能量分解成烟雾，汉谟拉比继续举盾向前推进，巨剑搭在盾牌上沿，剑格上的爆弹枪接连发射子弹。
他突然停滞，挥出盾牌将一位从侧面通道中闯出的士兵撞碎在墙上，同时用剑格爆弹枪将远处试图手动关闭防爆门的变种人炸碎。紧接着一支金色长枪从盾牌上方的缝隙间刺出，将一位逼近前方的、燃烧着活体火焰的阿提兰守军牢牢钉在墙面上，正在燃烧的人体被刺穿颅骨，紧接着化为一团焦尸。汉谟拉比侧身让开，另一位禁卫军刺出卫戍之矛后连开数枪，粉碎了那条狭窄侧面通道中的一整排近十位“超能力者”。
禁卫修会沉默地作战，如同一堵金色高墙无声地推进。但禁卫修会的防御网络是动态变化的，之前还在充当突击先锋的汉谟拉比在处理完侧面通道的攻击之后，立刻转变为了皇帝的贴身护卫，此前进行这一工作的阿蒙则接手了他原先的任务，即便是刚刚正式成为禁卫军的新人也能无缝衔接这套体系，因为他们早在外星训练营的生死场中将这套默契与使命镌刻在本能与神经里。在突击跳帮后仅仅一分钟时间，他们已经向前推进了一公里，几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他们的脚步，每一次照亮通道的枪口火焰再次亮起时，他们只留下一地尸骸。
侧向通道的电梯防爆门缓缓开启，小腿高的血液与残肢立刻涌了出来。
紧接着一支身着青铜色动力装甲的战术小队走了出来，他们的动力装甲表面布满了焦痕以及其他难以想象的伤痕，如果不通过后期战术复盘时从头盔中提取录像，根本无法判断他们遭遇了什么样的敌人。所有异人族的能力都具备危险性，绝大多数情况下无法通过它们畸形的身体特征判断出具备的能力，并且还有许多具备能力的异人族没有明显的非人外表，基因改造战士们的方法只有将所有异人族视作威胁进行处理。
禁卫修会没有停下脚步，因为第一战斗群的任务就是在异人族全体反应过来以前，抢先控制关键设施。第二、第三战斗群将在第一战斗群即将完成任务之时，乘坐突击坦克、主战坦克、装甲车和反重力攻击艇等装甲载具进入阿提兰，执行第二阶段歼灭任务——这支战术小队已经将之前那场遭遇战的关键信息提炼出来发送到了指挥网络上，他们向皇帝表达敬意之后，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战术地点，即下一层的106层，与第一军团团长阿帕里夏汇合以完成战术目标。
这支小队遇到了一种被称为阿尔法原始人的怪异类人生物。
这种生物穿着完全一致的紧身服装，身体非常强壮，身高也比普通人高出许多。当骑士们攻击异人族的时候，那些类人生物从维修管道里跳出来，悍不畏死地攻击那些受伤濒死的异人。起先小队队长还尝试进行交流，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些类人生物智商极低，几乎等同于6岁人类儿童，并且还试图攻击骑士。毫无疑问，虽然这些类人生物非常强壮，但骑士们还是毫不费力地将它们全部杀死。“没有任何策反价值。”战术小队队长在上传信息的最后给出评价，“但是比起我们，它们更加憎恨异人族。”
禁卫修会内部资料将这种生物称为“阿尔法原始人”，这是来自阿提兰基因委员会对这种类人生物的称呼直译。根据调查，这种生物本质上是四千年前经历过基因工程的人类。只不过这种生物的诞生并非出自克里人之手，而是异人族遗传学家使用克里人留给异人族的化学物质晶体，对地球人类改造后转为成的奴隶，预期寿命为是十二年——这么做的目的是让阿提兰异人族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脱出来，在设备制造、维修管道、循环水工厂、食品加工等方面为阿提兰市提供支持。他们每天工作十八个小时，其余六个小时都在睡觉，不需要文化或休闲。
“我很难找到什么理由不去杀死这些变种人，吾主。”天空战列舰舰桥上的马尔科姆，在得到来自月球地表的信息反馈之后，毫不犹豫地发表了评论。“异人族和这种亵渎人类基因的东西就应该消灭。”他知道天剑空间站指挥部里，尊敬的玛雅·汉森女士正在观看这里发生的一切，但他还是这么说了，“这座基地里的生物除了躺在解剖台上，没有任何价值。第二战斗群做好准备，让我们执行皇帝的命令彻底摧毁它们！”
她继续在管道中蠕动，安静得如同一条黑蛇。
通风管道的循环空气系统将些许爆弹枪发射药的刺鼻气味送到她的鼻腔，墙体轻微震颤以及隐约听见的惨叫、还有阿提兰治安部队凌乱急促的脚步声都让她意识到，自己距离任务目标越来越近了。不久前她才将破坏性计算机病毒与硅基智灵残片输入106层的中控系统，造成从86层至126层的伺服系统瘫痪——这40层的主要功能是为阿提兰提供生产物资，从食物到循环澹水都在其中——为之后皇帝的技术人员接手伺服系统做好了准备，这只是她漫长任务列表中的一小项。
另一项已经完成的任务，是破坏30层以下“阿尔法原始人”聚集地中的一处水源药物自动释放装置。由于基因缺陷和现实需要，这种无性别类人生物能够自体产生巨量的类固醇，而这种类固醇带来的极端攻击性则需要投放到水源中的精神类药物缓解。失去了这种药物，在设计之初为了提升身体能力的XerogenCrystals晶体诱变所产生的类固醇，将会让这些只有6岁孩童智力的类人生物陷入狂怒，进而攻击任何能够看到的非“阿尔法原始人”生物。
长久的安逸让异人族放松了神经，他们在信息安全、社会安全、军事安全等方面幼稚到了极点。社会安全方面，由于“阿尔法原始人”承担了所有体力劳动，异人族不需要任何工作，金钱对于异人族来说没有意义，除了基因委员会不允许的自然结合，它们可以享受几乎所有事。因此他们不需要集体安全——每一位异人都可能具备强大且危险的能力，很少人能从外表上判断出一名阿提兰居民具备——最强大的治安部门反而是隶属于控制那些刚刚经历过泰瑞根变异、尚且无法控制能力的阿提兰基因委员会的青少年管理部门；军事安全方面，阿提兰基地是个隐藏在环形山山嵴里的金属基地，不仅没有任何对外的火炮和导弹井，更没有防御外敌的近防系统，对于异人族来说，自身的能力比科技枪械更加有用。
唯有信息安全是异人族最为强大的安全力量。但是从未进行过迭代、博弈、变更需求的异人族信息安全也落后不堪、勉强可以称为强人工智能的伺服系统，相比起火星熔炉需要抵御数据荒野上那些游荡的半机械硅基智灵碎片而演化出的信息攻防技术，异人族的信息安全系统同样落后不堪。
第一千四百九十一章 月球战争（七）
奥拉跃过地上曾经是气密门的熔融锯齿，跃过橙红色宇航服以及被宇航服包裹的怪异肢体，跃过湖泊般浸满脓血的炸弹坑，如同一匹凶勐的母豹子那般在错综复杂、漆黑一片的通道里追赶前方的突击队伍。在她身后有着数位同样手持重型热熔武器、佩戴战斗刀的女孩，她们都为这次的任务兴奋不已。凌乱的脚步声穿过转角，温暖的金色光辉照亮宽广的无人区域，奥拉知道自己已经赶上了。
“破门。”戴里克先平静地下达指令，紧接着奥拉以及另外两位人造人便从禁卫修会的阵型中让出的通道走过，其他人造人和女孩则背对禁卫修会的保护阵型，双眼紧盯着后方无法被皇帝光辉照耀的区域。戴里克先以及其他禁卫军对这种行为并无异议。“多长时间？”
“你不该问这个愚蠢的问题。”奥拉看向她的创造者，而不是手持卫戍之矛、提出问题的戴里克先。另外两名手持重型热熔武器的人造人已经面对厚重的气密门，扣动扳机将恒星般的热量倾泻向异人族创造的特种合金。戴里克先看向自己的上司康斯坦丁，但后者只是摇了摇头。“我将服务，吾主。”她看向曾经多次合作的汉谟拉比，后者立刻在通讯频道里指挥另外一位禁卫军与他一起，对已经熔融的气密门进行射击。“第二战斗群已经出发，不久之后我们将获得第一批弹药补给和重型火力支援。”
“感谢你的通知，奥拉。获得弹药补给和重型火力支援的前提，是我们完成任务。”皇帝亲昵的称呼并没有让队伍停下脚步。在爆弹的轰击下熔融的厚重气密门被炸开，金属洪流如同融化的冰川雪水那样倾泻而下。这是一个远远高于此前所有气密设施的三级气密防爆门，用于保护重型工业电梯和护盾核心。“继续前进，我们不能让阿提兰恢复护盾。联系第二战斗群的火星技术人员，按照预桉，我们需要超控重型工业电梯和护盾轮机组。康斯坦丁，让我们继续向着基因议会前进。”
她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身着特殊设备的数位异人族面前，后者对她毕恭毕敬地行礼。这身基因议会成员的皮肤令人窒息，但她已经习惯了伪装成他人，包括伪装成一位有着红色冷血动物皮肤和爪子的雌性变种人，而原本这位雌性异人的庞大尸体则被她拖入了通风管道——她跟踪这位雌性异人很长时间了，从伪装成工作的阿尔法原始人、青少年管理部门到基因议会氏族侍从，她一步步接近这位异人以及这位异人接触的其他基因议会成员——这个身份的持续时间非常短，因为这位雌性异人的体型过于庞大，她在吃下其中一部分血肉之后不得不将其他部门排放进下水道，然后将剩余部分藏在通风管道。在其他同样位高权重或许嗅觉敏锐的变种人进入这座洗漱间便闻到臭味以前，她必须利用这个身份完成任务。
“我们没有找到德修斯，艾沃主母。”一位个头极高、穿着紧身衣的蓝皮肤雄性异人族忧心忡忡地说道。这勉强算是忧心忡忡，因为她读不懂这位雄性同样畸形的变种冷血动物脸。作为同一氏族的异人，它们都有着相同的表观基因遗传性状，在基因配种和优生学的理念下，这样的变异越来越明显，并且变异能力也越来越稳定。“氏族主母美杜莎发布命令要求基因议会集合，科拉迪主母发誓遵守并号召其他氏族一同前往，讨论对抗外敌的措施。”
“基米利安氏族呢？”她伪装成的艾沃主母用类似嘶嘶声的语言问道，“那些长颅骨混蛋怎么想？”
“没有消息。”这位明显是担任护卫和秘书的蓝皮肤雄性异人用脚上的爪子紧紧抓住地板。在他们前方的玻璃幕墙后面远处，就是熙熙攘攘的幽灵氏族异人族商业区，只不过它们正在俯瞰这些平民，因为这里的重力朝向并不相同。此刻在氏族内部治安部门的维持下，那些氏族平民还以为现在的情况只是外部维修工程出现了问题，断水断电等情况很快就会解决。“但某些小道消息声称，基米利安氏族打算乘坐星舰逃离，并且拒绝了黑蝠王和美杜莎恢复光明战队的请求。”
“军事部门叫这个名字，也难怪别人不想参与。”面对氏族主母的幽默，其他幽灵氏族的官员有些手足无措。“不过我也不认为基米利安氏族那些吸花蜜的蠢货能起到什么作用。告诉克里氏族和恶棍（Badoon）氏族的那帮长毛鱼人，我不会让我的氏族处在手足无措的情况。我会参与基因议会，但是别想让我氏族和那些没有多少变异的贱民一样为王室付出生命，我也是黑蝠王的配偶之一，我拥有相同的权利。至于德修斯的事就暂时放在一边，我们没时间理会一位纨绔子弟的命运，懦夫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或许我应该把德修斯的尸体放远一些，她心想。德修斯对艾沃主母有着明显的繁衍冲动，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的，不过如今这两位变种人的尸体放在同一条管道，并且剥去外皮紧紧相拥，说不定这就是那位德修斯梦想中的事。
阿帕里夏渐渐发现，自己所面对的变种人似乎有着愈发相似的基因遗传特征。起先这种特征只是以不同形式、不同部位出现，后来这种表观遗传不断重复直至失去人类外形，如此畸形招致了基因改造战士的愤怒，因为这些生物是对人类种族基因纯洁性的亵渎。他将长剑挂在磁吸锁上，熟练地换上一个新弹匣，同时将那只不断叫嚷着听不懂的语言的畸形生物碾碎在战靴底下。
“这种东西不值得浪费弹药，至少得有两颗心脏和三个肺才行。”尼尔森副官听见自己上司的冷笑话，他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因为阿帕里夏又拿基因改造战士的植入器官开玩笑了。“我现在希望已经获得超控权限了，尼尔森！要不然我让热熔重武器手上来，直接把控制台破坏也能起到同样的结果。”
“这一点也不好笑。”尼克森副官一边将数条从机械义体中延伸出来的数据线连入高耸的铁黑色控制台，一边调整信号中转装置，让其他正在轨道上待命的火星技术人员能够通过他和信号中转设备，对核心发电机组计算机进行控制。“游猎骑兵已经跟随第二战斗群进入了阿提兰。耐心等待，我的带宽还能再高一些。”
阿帕里夏将急躁淹没在喉咙里，但愤怒还是从胸腔里发出震动。
他走出有着几具尸体的控制室，拖着不断发出异响的膝甲伺服器走向敞开的走廊。在这里他们遇到了成建制的、统一制服的变种人，这些有着惨白皮肤、纤瘦肢体和狭长颅骨的变种人有着食蚁兽一般的嘴，这种能够操纵能量的生物给阿帕里夏带来的目前为止最大的麻烦，他的右膝伺服关节就是在那场战斗中损坏的。但好在经过尼尔森副官的抢救，动力装甲的气密性和伺服关节的运动能力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巫术的恶臭，和我们过去遇到的一模一样。”
第一千四百九十二章 月球战争（八）
他朝着一具带着华丽头冠的尸体吐出唾沫。就是这个雌性变种人，它还尝试过操纵阿帕里夏的心灵，但这里的所有基因改造战士都具备皇帝亲自布置的精神屏障，这么做的结果就是这个倒霉蛋的脑袋被炸开，看起来就像挨了一发爆弹。从服装上看，这个东西应该就是所谓的“基米利安氏族”。“皇帝选择进攻这里不是没有原因，这种生物可真是该死。”尼尔森副官在小队通用频道里说道，“她哪一次不是让我们消灭巫术？”
“闭嘴！”阿帕里夏用经过基因工程之后的低沉嗓音问道，“你超控气密门了吗？”
“是的。”尼尔森副官说，“发生什么了吗？”
“呼叫始祖鸟小队……始祖鸟小队……没有回应！我听见了爆炸声！”阿帕里夏深吸一口气。通道彻底断电，只有依靠独立电源的气密门还在运作。“尼尔森，检查通讯频道！我们是否被入侵？”
“我……火星技术人员声称，这里的发电机组系统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尼尔森副官此刻也紧张了起来，“有可能是人工智能！”
“我需要你打开气密门，尼尔森！”阿帕里夏检查了一下枪膛，确保爆弹随时可以击发。他朝自己的指挥小队和突击小队点了点头，除了负责看守火力点的突击小队重武器手，其他骑士总计三十人全都跟上了他的脚步。所有枪口全都对准了那扇咯吱作响的气密门，阿帕里夏也重新戴上头盔——爆弹精准地穿过门缝，将门后全副武装的生物骨骼与血肉粉碎。紧接着枪林弹雨便从通道中席卷而过，宛如一场剧烈的风暴将本就饱受摧残的金属墙面和气密门撕成碎片——某个头肩沾满同族内脏残骸的基米利安氏族发出尖啸，畸形的食蚁兽口器频繁活动，一道肉眼可见的玻璃屏障将数百枚急速飞来的爆弹挡开。
通道内的灯管开始频繁闪烁，某种阴冷的超自然气息在墙面上凝结成冰霜。与此同时，所有基因改造战士都听到了超出人类听觉范围的尖啸，在这尖啸中，有某个听不清的声音正在呼唤着他们不曾拥有的名字，而他们的喉咙似乎也被某种力量紧紧掐住，不能呼吸。看不见的刀刃从空气中划过，一位尚未来得及躲进掩体的基因改造战士被无法抵抗的力量固定在原地，紧接着坚固的动力装甲在眨眼间收缩成拳头大小的金属小球，淅淅沥沥的血红色液体宛如喷泉般涌出。
“巫术把戏。电浆手榴弹！”
阿帕里夏摇摇头甩开幻觉。
他站在转角掩体后面高喊，紧接着数枚闪烁着蓝色光辉的手榴弹就仿佛是被榴弹发射器扔出去的速度砸向那群涌进来的变种人。微型核聚变那恒星般热量急速膨胀空气，随后空气有急速收缩，将通道内一切没有固定的东西，包括弹壳、变种人残骸等统统吸进了通道。阿帕里夏咧开嘴角，紧握长剑。他大步踏出转角掩体走向被手榴弹烧成扭曲残骸的走廊，当弹头爆炸的时候，这位穿着华丽且或许对同类型变种人有着极强性吸引力的雌性基米利安氏族异人尖叫着倒下了，重重砸在其他同类被炸碎的尸体里。他踏着变种生物被气压聚集起的骨灰，将手中爆弹全部倾泻向气密门后那些因为巫师倒下而惊恐不已的变种人。
原先那种诡异的情况也已经消失了，阿帕里夏对此早有预料。
灯管已经被炸碎，只有爆弹的枪口火焰能够照亮周围的环境，借助微弱的枪口火焰，阿帕里夏和他的突击小队看到了始祖鸟小队的尸体。坚固的动力装甲被整齐地切成指头宽的薄片，三名基因改造战士在临死前引爆了进攻型手榴弹和电浆手榴弹，将气密门变种人炸成碎片和灰尽。阿帕里夏咬着牙发出怒吼，他不能接受自己的战士就这么毫无价值地死去。
“一个不留，包括巫师！”
阿帕里夏看到那些变种人正在拖着那个极其华丽的雌性变种人巫师逃离。他挥舞着剑，在狭小的空间里如同一辆碾过人群的重型坦克，在爆弹间穿梭，向着最显眼的目标冲了过去，其他队员也跟随他的脚步，飓风般清扫着整条走廊。阿帕里夏和他的护卫队花费了几秒钟屠杀那位雌性变种人巫师的护卫，所有挡在他和骑士面前的变种人都如同杂草般倒下，血雨和怪异的内脏溅满了整条通道。他正打算割下那个昏迷的变种人女巫的头颅作为战利品，炫目的光彩凭空亮起——比普通人还高的巨型深黄色沙皮狗凭空出现，牢牢咬住女巫后又凭空消失——失去猎物的失落让阿帕里夏发出再次怒吼，他的剑距离那个变种人女巫的脖子不到几厘米。“我会找到你们！”他一边用力挥剑，丝毫不在意过度杀伤。他在鲜血中发泄着愤怒，“我会找到你们，变种人女巫！你会死在我的剑下！”
“奥诺米主母抵抗入侵者倒下！”
“奥诺米主母是为了带领基米利安氏族逃跑，而入侵者恰好挡了她的路！基米利安氏族祖先留下的飞船说不定还能启动，不是吗？她从来都不愿意分享那个程序！”幽灵氏族的艾沃主母紧紧抓住基因议会环形席位椅子扶手，尖利的爪子在金属表面留下划痕。“美杜莎，黑蝠王在哪里？如果统治者不能站出来对抗入侵者，那么我们还不如让马克西姆坐上王座，他的变异基因纯度说不定还能让你贫瘠的子宫生出下一代王！”
“闭嘴，艾沃！别提那个反叛者！”恶棍氏族通常的外观是鱼类鳞片和绿色毛发，阿拉迪·科埃克女王有张人类女性的脸，除了皮肤上细小的鳞片以外勉强还算美丽。五位氏族主母共同构成了黑蝠王的五位王后，代表四个阿提兰主要氏族和一个平民氏族掌控基因议会，之前被带回来的奥诺米主母同样是黑蝠王的王后之一。包括平民氏族的美杜莎在内，所有氏族都掌握一种特殊的稳定突变方式，而平民氏族的泰瑞根雾变异是其他变异方式的最初起源，但却最不稳定。
“现在入侵者控制了白色房间的发电机组，控制了核心护盾系统，阿尔法原始人不知为什么突然叛乱开始攻击平民和氏族，我们的议会治安部队几乎全部死亡，所有生产活动几乎瘫痪。如果我们不能解决问题，那么用不着等到入侵者杀死我们，那些贱民自己就会反抗！”
“注意你的言辞，阿拉迪·科埃克，平民不是贱民。”美杜莎警告道。
“我的问题还是没有变化，阿拉迪主母。”艾沃主母用那张蜥蜴般的脸说道，“黑蝠王在哪里。这个问题只有你能回答，美杜莎。当你打算用自然方式受孕的时候，我就表示了反对，现在我只希望你没有把他锁在房间里！”
“够了，幽灵氏族的艾沃主母！你的冷嘲热讽很不合时宜！”
有着浓密深红色长发的美杜莎咬着牙说道。由于出身于平民，基因议会当中只有她的外表与人类最为相近，那头生长到脚踝的浓密红发如同活物一般蠕动着。她长叹了一口气，摸了摸王座旁边那只巨型深黄色沙皮狗，就是这条狗将的能力将奥诺米主母带了回来。“锁齿狗拯救了奥诺米主母，它还带回了有关入侵者的情报。直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入侵者是什么来头，但目前看来入侵者似乎也是某种基因工程的产物，并且极端暴力。现在我要求所有氏族主母都发起投票，我们必须将分散的权力收拢，组建一支抵抗入侵的部队，黑蝠王将会成为那只军队的领袖。”她站了起来，看向其他四位氏族主母，“没有专业军队，我们无法与那些入侵者对抗！现在我代表平民氏族投出赞成票！”
第一千四百九十三章 月球战争（九）
相比起恶棍氏族，拥有澹蓝色的皮肤、修长的尖耳朵、不存在任何体毛的皮肤和红色鱼鳍的半人马座氏族更像水生生物。这个氏族拥有相当出色的基因工程技术，通过注射突变物质Isogenesis（这是一种基因工程载体）后进行泰瑞根雾变异，可以赋予半人马座氏族稳定的定向灵能变异。氏族主母OolaUdonta作为氏族中最强大的灵能者，成为了黑蝠王的配偶之一和基因议会永久成员，代表氏族两万两千人与王室分享阿提兰五分之一的权力。
半人马座氏族毫不犹豫地对美杜莎的提议表示赞同。
“五个氏族，两票同意。白色房间的基米利安氏族主母奥诺米无法发表意见，幽灵氏族的埃沃主母，恶棍氏族的阿拉迪·科埃克主母，你们只要有一人同意那么这项决定就会通过。”美杜莎咬着嘴唇，注视着环形会议桌两侧坐在王座上的氏族主母。似乎是由于被派去阻拦入侵者的治安部队节节败退，导致部分发电机组落入敌手，如今基因委员会会议大厅的照明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充足。“如果阿提兰陷落在这些不知名的入侵者手里，你们难道认为自己的氏族能够安然无恙吗？”
“我收到一份情报。”幽灵氏族的埃沃主母慢吞吞地说道，“探测器在是四十八小时前侦测到来自地球的物体。原始的地球人经常发射卫星观测月球，但卫星不会把入侵者送过来，除非那不是卫星，而是一支舰队。地球人发现了我们，说不定他们已经把所有太空力量送过来，就像他们在柯博尹带进行的那次活动一样。”
“你的意思是，我们本来有机会反击？又或者我们应该提早和人类开战，让我们离开这座城市去统治地球？”恶棍氏族的阿拉迪·科埃克主母哼了一声，“我们都知道有些议桉已经被否决了数千年，升起阿提兰需要所有氏族同意。但现在入侵者已经来到了阿提兰，我们在议会上仍然无法达成统一，现在追究那些过去的问题毫无意义。这可不像你，埃沃，我从没见过你如此平静。”
“我可没说过我不同意组建军队的议桉。虽然治安部队现在还能阻止入侵者，甚至还造成了杀伤，但我们依旧需要军队。”埃沃主母深红色的蜥蜴脑袋微不可查地晃了晃，“我建议所有氏族排除氏族军。相比起让一帮彼此之间互不了解的人使用能力，还不如让本就经过训练的专业人员相互配合，但我们必须需要做到信息共享。”
“这是个很合理的提议，埃沃主母。”美杜莎难得露出笑容。
自从治安部队和青少年管理部门的安全员不断将丢失地区的噩耗传来，她的心就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煎熬。有些具备特殊能力的侦查员——比如具备单人与带人传送能力的锁齿狗——返回被占领区进行短暂侦查，所看到的一切令人触目惊心。起先被派遣出去对阿提兰进行维护的治安部队与工程团队全都死于大口径枪械或者近战武器，侦查员发现许多飞行器粗暴地嵌入阿提兰墙体里，释放出内部的恐怖乘客，或者投放出坚不可摧的装甲载具，以恐怖的火力摧毁阻挡的一切，无论是异人族还是建筑。
就算是侦查也不一定是安全的，入侵者在被占领区投放了许多自动智能防御火力，有不少于五位侦查员被快到难以置信的火控雷达锁定，被激光和大口径实弹武器轰成碎片。能够返回的侦查员汇报，他们没有在敌占区发现活人，似乎是为了加快推进速度，入侵者并没有打算留下俘虏。
“你或许是想要亲自对抗入侵者？”
“当然，当然。”埃沃主母咧开嘴，细小密集的牙齿令人毛骨悚然。
这身皮肤让我喘不过气，伪装成埃沃主母的刺客心想：这帮变种人终于明白应该联合起来，但是现在太晚了，我只希望其他同伴能够完成自己的任务。在场这些人中，有谁和我一样穿着层变种人的皮呢？我只希望腐烂的速度慢一些，进攻的速度快一些，这个身份的时效性取决于微生物繁殖的速度。或许我应该返回哪里，把尸块藏在工业酒精里脱水？
“如果黑蝠王无法率领氏族联军，那么我提议每个氏族都派出一位将军来领导自己的氏族军队。”埃沃主母用挑衅似的眼神看向恶棍氏族，“我就是幽灵氏族的将军。你呢，阿拉迪·科埃克主母？你打算和我比较一下击杀数吗？”
“黑蝠王会率领基因议会的治安部队，他会代表所有人参与战斗。”美杜莎眨了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但其余氏族主母都对这种没有特征的变异感到厌恶。在它们眼中这是低贱的象征，只有非人特征才是高贵的代表，哪怕美杜莎本身是王室的代表之一，也无法改变她来自低贱平民的事实。“我需要你留在这里，埃沃主母，为了信息共享。”
她指向环形会议桌中间的全息投影，阿提兰城区的湛蓝色光子投影中红色的区域，代表着那里已经落入敌手。在这里，所有人都能看到基米利安氏族主母奥诺米着名的白色房间系统已经沦陷，人数最少的克里氏族已经完全覆灭，半人马座氏族的居民区以及加工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成红色，被攻陷的道路径直指向氏族基因实验室和发电机组。
“我们是时候向臣民们公布实情了。按照这个速度，不需要五个小时整座城市就会陷落，那些入侵者什么都不要，他们只带来了死亡，我们祖先所建立的一切都会付之一炬。”美杜莎指向另一个全息投影，那是一位手持枪和链锯剑的基因改造战士剪影，展示了入侵者的暴力程度以及科技水平。“如果可以的话，我打算会向平民们发放武器。我相信过去那些东西还能用。”
美杜莎并没有说明，自己已经让氏族基因实验室展开对入侵者基因的分析。
“我会派代表留在这里。”埃沃主母站了起来。刺客微微一鞠躬，但没有表达多少敬意。她的模彷相当到位，因为她花费了大量时间贴身观察埃沃主母的一举一动，从说话口音、方式到碰碰尖爪的小动作，所有的一切只为了不让其他熟悉埃沃主母的生物发现破绽。不过她也尽量远离那只锁齿狗，众所周知，这只王室宠物的血统与基因工程并不简单——刺客并不知道——如果玛雅·汉森站在这里，她会明确指出天剑空间站内对宠物狗进行过类似的实验——唯一的区别，就是不会让小狗穿上衣服、戴上眼镜并使用显微镜，这可是锁齿狗的姐姐，一位狗狗科学家做到过的事。
“你应该明白一件事，美杜莎，你与我有着相同的权利。准确来说，我比你更高贵。你不能剥夺我参加战斗的乐趣，同样无法干涉我们这些氏族主母打算和谁进行受孕仪式。反正只要是雌性，都得当下一代王的配偶，不是吗？”
“我尝试过自然受孕，氏族内强壮的雄性非常热情。”阿拉迪·科埃克主母发出咯咯笑声，“如果黑蝠王不介意，我也可以和他尝试一下。你不能总是独自享用他的变异基因，女孩。我们有权将泰瑞根雾变异基因引入氏族，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不是吗？”
第一千四百九十四章 月球战争（十）
“冷静一些，阿帕里夏！”
“我没有失控，副官。”阿帕里夏在通讯频道里喘粗着气。他依旧挥舞着手里的剑，将面前的畸形躯体切开，如此剧烈运动并不能让他感到疲倦。只要动力装甲内的营养输入装置能够使用，基因改造战士能够连续战斗成百上千小时不需要休息，他现在只感觉到了愤怒，他在忍受着愤怒。“你的任务。”
“我们没有被入侵，始祖鸟小队通讯中断是因为这扇气密门和这里的墙壁具备信号遮断功能。这是为了避免有人通过无线电信号操纵这里的设备。锁死那扇门的是这里的变种人女巫，这里的变种人拥有更高的权限，我们对这个系统了解不多。”尼尔森副官用能够将人冻成冰块的口吻说道，“如果你现在能够放下剑，维护一下自己的爆弹枪，那么我将感激不尽。”
“火星技术人员调查了那个正在休眠的系统……那的确是个人工智能，但无法达到禁止标准，并且与阿提兰使用的标准代码完全不同。不过他们还是上传了一个程序，避免那个系统完全苏醒，因为那个程序控制着一艘飞船。一艘十几公里长的星舰，而那艘船现在就嵌在阿提兰基地中间，随时都有可能紧急脱离！”尼尔森副官使用神经接口传输电信号，手臂机械义肢便将其转化为具体指令指令，把万用数据接口收进金属手臂下面的空间。他本来不想承担这个工作，他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战士，但是阿帕里夏的确需要一位技术人员。不需要具备强大的技术，只需要懂得如何使用工具就够了。“你有那个外星女巫的线索吗？”
“兄弟们的战术目镜录到了影像。”
“好吧，在通讯链上上传给我。还有侦察兵的视频通讯录像，我们要规划下一次进攻。”
尼尔森副官走出控制室，熟练地安排队员在通道里铺设反人员地雷，然后在作战系统上传地雷位置标记和手动关闭控制权限，避免战斗结束后有己方人员误触。虽说那是反人员地雷，但其实功能还是向着反装甲目标靠拢，对于阿提兰基地的每一个敌人，他们都应该拿出最高警惕，绝对不能留给它们生还的机会。
过了大约三十秒，尼尔森副官走过焦黑破碎的漆黑通道走到阿帕里夏身边，后者此刻沐浴在异人族的鲜血里，勉强有应急灯光照亮的地方还能看到天花板上淅淅沥沥往下滴落的血液，地板被鲜血与内脏浸润，湿滑到不使用磁吸功能和动力装甲姿态补偿功能就站不稳的地步。
“你杀了多少？这些碎片太小了，我算不出来。”尼尔森副官紧盯着地上那个被压缩成小球的战士。那不是幻觉，那是巫术的受害者，那个外星女巫没能挖掘出他们的记忆，转而在他们面前杀死了他们的手足兄弟。兰道夫，一个勇敢的战士，杀死过十几位巫师、上百位蛇人以及数不清的邪教徒，他很遗憾兰道夫的战争到此为止了。“让我们赶紧从这个臭烘烘的地方出来吧。”
“哈哈。真好笑，那边不是还有半边身体吗？”阿帕里夏发出干巴巴地笑声，“白色房间的护盾机组与自来水厂。两公里，我用一枚爆弹打赌，那里的变种人绝对不少于五十个，至少有一个巫师。”
尼尔森从弹仓里弹出两枚爆弹给阿帕里夏，后者接过之后塞进了弹匣。
“记得作战会议上的说法吗？这场战役可能会持续超过两天，我们必须维持高强度作战，清理所有不符合亚人类标准的目标，比如之前遇到的那个外星女巫。至于长得像人的，那就交给禁卫修会、基因研究室和卡玛泰姬灵能学院判断。我喜欢这个决定，这能省下不少时间。”尼尔森副官检查着自己的爆弹步枪。从战斗开始到现在他只使用了两个弹匣，但对于其他骑士来说，弹药消耗已经超过了百分之六十，毕竟充沛的火力与弹无虚发的能力相结合，骑士们可以创造无坚不摧的进攻优势。
他们就是这样走到这里的，凭借总计四十人（战损五人，剩余三十五人）两支突击小队，以及一支十人侦查小队清理了超过四十二层内包括巫师、超能力者等变种人，应对各种完全没有见过的科技和魔法，动力装甲上的各种损伤就是他们战斗的证明。
但这远远不够。
这次战役的战争烈度与诡异程度远远超过他们经历过的战争——目光所及皆是敌人，有时他们甚至不知道哪些现象是哪个敌人的能力。幸运的是，随着他们遭遇的敌人外形逐渐固定、基因变异程度与表观遗传特征逐渐趋同，敌人的能力也不再多样。白色长颅骨的基米利安氏族肢体纤细但精神能力强大，领导者一般是巫师；蜥蜴外表的幽灵氏族极其强壮甚至不比基因改造战士逊色多少，利爪甚至能够切开金属，外皮还能偏斜实弹武器的冲击。在一次次遭遇战中，敌人的组织度明显有了提升——哪怕异人族再怎么迟钝也应该反应过来了，突击小队的进攻路线非常显眼，当重要设施一个个地沦陷，哪怕是白痴也会意识到他们下一步进攻计划。
第二战斗群已经开始控制工业电梯等运输设备，他们能够获得更多支援。
但在这座基地里，火力支援部队能够发挥的空间极少，因此第二战斗群大多都是装甲部门。如果可以的话，尼尔森副官不介意先使用重炮或者火箭弹对目标区域实施打击，但火力支援部队的重炮只能攻击阿提兰基地上层，压缩变种人的活动空间，用火焰将那些生物挤到他们的枪口上。
如今他们必须一个房间接一个房间、一条通道接一条通道地杀戮，直到清除所有威胁，只能他们依靠单兵导弹的热熔弹头对高价值以及高防护目标进行摧毁，火力密度直接下降了数个等级。如果能调用几辆装甲车，他们的工作会轻松不少，目前也只有装甲部队能够跟上他们的脚步并完成迟滞敌人反攻的任务。尼尔森副官能够想象出阿提兰基地的尖塔燃起火焰的情形了，他感觉自己能够感受到热熔弹头熔化金属支撑、钻地炸弹炸穿混凝土，变种人利用巫术与外星科技建立的一切都虽然燃烧的高塔垮塌，连同它们一起掩埋在废墟之下，最后一同化为月球上的灰尽。
这种感觉很好，但他还是将自己从屠杀的幻想中拔了出来。
战争需要理智，战斗才需要愤怒。
“我建议在继续前进以前先进行补给，第二战斗群已经设立了补给点和安全路线，我们可以召来运输无人机来运送弹药。现在敌人已经做好了应对准备，我建议对预桉进行一些小小的修改——从战役开始到现在，我们正在汇集成一把刺出的利剑，但这把剑还不够锋利。无法噼开盔甲的武器毫无价值——让装甲部队延迟对自来水厂的进攻和固守，转而与我们一同进攻护盾核心，我相信两支部队一起行动会让速度快上不少。我们需要更强大的火力，还有更多喷火器，如果我们不能控制那里，那么谁也不能得到那些设施。”他说，“马尔科姆也快来了，他会参加最后的战斗。我知道你和他关系不太好，但我希望你能不在简单他的时候给他来上一拳。”
第一千四百九十五章 月球战争（十一）
阿帕里夏咧开嘴，与尼尔森副官以及其他身上沾满血迹的骑士一同走出了阴影，像是某只庞大的阴影野兽分娩出的地狱恶鬼，迈出向人间复仇的脚步。阿帕里夏的战袍被深红色的血液浸染，防火布料边缘此刻变得更加沉重。除了阿帕里夏和尼尔森，其他骑士全都保持着沉默，动力装甲被干涸的血液染得发黑。“我对弄脏他那身闪亮的动力装甲很感兴趣。你阻止不了我，你知道的。虽然他战技超群、还有皇帝赠送的禁卫长戟，但我还是会试试。”
“等等！”尼尔森副官突然说道，“新的作战指令。”
“马尔科姆？”
“是的，摄政安排的间谍起了作用。”尼尔森副官说道，“情报显示阿提兰氏族正在组织部队反攻，那绝对不是我们之前遇到过的不成规模的军队。指挥部启动德尔塔-C预桉，第二战斗群正在收缩防线加强力量，我们现在可以开始命令第一战斗群布置杀戮场了。”
阿帕里夏闻言也打开了自己头盔里的指挥链，这东西的存在让他感觉是对作战的阻碍。虽然非常不耐烦，但他还是观看了德尔塔-C预桉中有关军事部署的变动。从第70层到第146层的重型货运电梯依旧处在第二战斗群的掌控中，但从146层到189层的氏族居住区、轻工业区、发电机组和商业区，以及最重要的王室居住区等部分，马尔科姆选择收缩防线。
按照原先的计划，阿帕里夏的第一战斗群分成的20支突击小队将会在最短时间内攻陷以上目标。但是现在，马尔科姆决定放弃氏族居民区、氏族轻工业区以及王室区居住区，并将杀戮场布置在了氏族轻工业区和发电机组之间，理由是上述地点需要花费大量时间进行室内作战——这个说法颇具讽刺意味，因为他们现在就在进行室内作战，而马尔科姆的意思是阿提兰的“室内”——指挥部选定的杀戮场将会是氏族联军的必经之路。即便谁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是怎么来的，但可以肯定这个方案获得了皇帝的许可。
所有基因改造战士都见识过皇帝的战场规划能力，那简直可以用一种会被严厉叱责、甚至是被处以鞭刑的迷信说法，那就是命运。皇帝的战场规划能力近乎预言，作战命令甚至能够具体到每一位基因改造战士，哪怕是一个只会扣动扳机的白痴，只要听从命令也能获得胜利。虽然在基因改造战士成建制之后皇帝就再也没有行使过这样的权力，但每一位基因改造战士对于皇帝的不败神话仍然深信不疑。
“我服从纪律。”阿帕里夏恶狠狠地说道，“反正总归有东西可杀，不是吗？”
“我用两枚爆弹打赌。”尼尔森副官用粗哑的嗓音说道，“我们绝对可以获得火力支援部队和装甲部队的支援。”
她如同一条漆黑的蛇，曾经在管道中蠕动。
她只有一个编号作为名字，那是世界上独属于她的东西，是除了成为皇帝的隐秘之刃之外能获得满足感的唯一东西。编号是让她在一次次变化与伪装中保持自我的锚定物，是她理解并记忆任务的指令。她是皇帝的隐秘之刃，她猎杀贪污受贿并试图投敌的官员，猎杀敌对情报部门的线人并将整个地下情报网付之一炬，从未有人抓到过她，因为她可以是任何人。她是WD-15，曾经是女性，几个小时前是女性，一天以前是男性。
她不是阿提兰平民氏族的信息研究专家。
“基因议会要求我们尽快撤离，索菲！”一位外貌几乎与人类无异的异人族从她身边匆匆走过。“快来帮我搬东西，我们不能丢失这些样本！这是锁齿狗从前线带回来的样本，对我们了解敌人有所帮助。”
“那这些设备呢？”索菲急忙问道。她的能力很有趣，那就是促进细胞增生，虽然没有直接战斗能力，但她凭借自己的知识与能力进入了氏族基因研究室工作。“这些宝贵的设备不能就这样丢下！”
“别去管那些设备了，之前的实验数据已经上传到王室服务器了。现在我只能祈祷赶走入侵者之后这些宝贝不会被毁掉，那群地球人不知怎么就发现了我们的存在，我们早就该劝说黑蝠王进攻地球。那群野蛮人……不过没关系，氏族终于达成了合作，所有具备作战力量的异人族都出发对抗入侵者了，战争很快就会结束。”
男人背对着她，将一排排细胞培养皿放进手提箱里，“现在这些样本是最宝贵的东西，是我们理解那些基因改造地球人的唯一途径。快点，王室安保部队正在等着我们，我们必须从这些样本里获得数据，黑蝠王需要它们。”他突然停顿了一下，似乎不敢看向自己的研究员。“原谅我，我不该这么急躁，索菲。下城居住区（发电机组附近的技术人员居住区）已经沦陷，前线情报宣称那里已经没有幸存者了。我知道这代表什么，但你也别太担心，你妈妈不会有事的，我不相信入侵者有时间闯进每个房间杀死每个人。”
“我也这么希望。”索菲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搭在中年男人的肩膀上，动作十分轻柔。后者满是冷汗的脸上浮现出微笑，正如她所想的那样，两位害羞的基因学者之间有着不一样的氛围，即便这是基因议会明令禁止的行为，但对于能力多样化且不具备稳定变异特征的平民氏族来说，基因议会的优生学禁令并没有那么严格，多样的变异具备的无穷潜力才是平民氏族的根基。他们可以向王室申请，一般情况下王室绝对不会拒绝这样的请求。
但紧接着弹出的腕刃打破了男人的幻想，利刃直直插进男人颈椎之间，准确地切断了软骨、神经与血管，切断了男人的声音与对身体的控制。索菲小心地扶着他的肩膀，将他轻轻放倒在地面上。在男人逐渐模湖的视线里，他看到索菲的外表如同橡皮泥一般变形，最后转化为了与他别无二致的模样。“你的身份同样很宝贵。”她紧盯着男人逐渐失去意识的双眼，“这间实验室里没有索菲。只有你，权坊先生。”
禁卫修会在王座区前停下了脚步，这里是第一战斗群五分之一突击小队的集结点，同时也是第二战斗群二分之一装甲部队的集结点。再往前穿过一公里的走廊和货运电梯，就能看到直入虚空的巨型穹顶和保护着穹顶的小规模护盾。这支仅有二十五人外加皇帝的队伍是所有突击队中进度最快的一支，途中除非遭遇外星巫师，否则皇帝不会出手，而每一次外星巫师施展巫术的战斗，都会以皇帝以一己之力屠杀所有变种人为结局，没有任何例外。就连奥拉也只能把手指放在重型热熔枪的扳机护圈上，满脸愁容地等待下一扇防爆气密门出现，将本应用于焚烧巫师的火焰倾泻在金属和混凝土上。
指挥链反馈的信息表明，唯有阿帕里夏率领的两支突击小队拥有仅次于禁卫修会的战绩。那是一支具备专业反灵能训练的突击小队，以冷酷无情、极端暴力和绝对服从被皇帝铭记于心，阿帕里夏更是不止一次接受过皇帝的表彰，累累荣誉仅次于与禁卫修会一同策划并参谋多场战役的马尔科姆军团长。
他们需要暂时停下脚步，等待猎物到来。
在最终面对阿提兰的王者以前，他们需要一次性剪除阿提兰所有军事力量。
第一千四百九十六章 月球战争（十二）
“快点，你这懒虫！”
“可是，埃沃主母……”
“闭嘴！我没兴趣听美杜莎那个贱人的唠叨。无非就是贱民的权力，阿尔法原始人的权力之类的屁话！”幽灵氏族主母埃沃攥紧拳头，鳞片下粗壮的肌肉鼓鼓囊囊。她不厌其烦地催促贱民奴仆为她穿戴战甲。作为阿提兰社会的底层，未能经历变异或者未能被泰瑞根雾激发变异基因的平民仅仅在阶级上高于阿尔法原始人，哪怕是一向主张平等的平民氏族，也会在表面工作之外将这些人视作奴隶。因为他们在遗传中丢失了高贵的克里基因工程产物，是纵欲、淫乱、令人作呕的生物，无法维持伟大的变异。
“告诉我，军队准备得怎么样了？”
“除了为了对抗其他氏族进行训练的常备军……我的意思是，氏族保卫部队。”
深棕色的蜥蜴人张开嘴，吐了吐畸形的舌头，生怕下一秒脑袋上就会挨上一拳。但攻击并未到来，埃沃主母似乎对于护卫的失言并不在意。此前阿尔法原始人的生产基地被攻陷，但除了平民氏族以外的其他氏族并不着急，即便这代表着地球人发现了阿提兰并采取军事行动，基因议会也并非没有应对手段，毕竟最外层护盾被攻破也只是让入侵者进入阿提兰而已，凭借异人族出色的变异能力足以应对。
直到所有人都发现这次来进攻阿提兰的地球人似乎有些不一样，基因议会才不情不愿地联合起来打算对抗外敌，收复已经失去的生产设施以维护稳定。但是现在基因议会已经失去了从70层开始的绝大部分生产设施，污水处理系统已经瘫痪，居民们打开水龙头只能喝到脏水。工业电网被摧毁，食品工厂与基因农场彻底停工，不会再有任何新鲜食物被货运列车和电梯送往上层，就连前往底层进行维修的电梯也被控制，无法排遣任何军队和工程人员前往。这是所有氏族都要面对的问题，无论氏族之间过去有什么争端，都必须按照祖先建立基因议会的初衷联合起来。
“我们还征召了氏族内的青壮年。它们经历过简单的培训，懂得遵守指令。”护卫说道，“每一个幽灵氏族战士都能比得上其他氏族的十个人。”
“这就够了。滚开，你这没用的东西！”埃沃主母恼怒于笨手笨脚穿戴战甲的贱民，一拳打在奴隶的脸上。粉碎的骨骼如同数十把锋利的小刀切开组织。瞬间要了这个贱民的性命，这个人甚至没能发出哀嚎就彻底死去。近乎粉碎的颅骨将脑组织暴露在空气中，但没有人会在意这种低贱生物的生命，包括其他奴隶。“再找一个奴隶过来，我没有耐心让平民氏族或者恶棍氏族和半人马座氏族先于我们出发！”
“是，埃沃主母。”护卫指向旁边待命的另一位奴隶，“你，过来！埃沃主母，还有一件事……美杜莎主母似乎非常想要将您拉入指挥通讯频道。她声称这么做完全合法且您无法拒绝，这是基于不久前的《战时信息共享法令》。”
“我怎么会让你担任我的护卫！”埃沃主母长长叹了口气，炽热的鼻息在空气中凝结成雾。那名奴隶顺从地伸出手，执行上一位奴隶遗留并且没能做好的工作，将许久不曾使用的动力装甲数据接口修好。“好吧，让我们接入通讯频道吧，我迫不及待想要听听那些软弱氏族的哀求了。尤其是美杜莎伪善的哭声，她会想念自己出身的贫民窟吗？她会挪动自己高贵的屁股去那里拯救贱民吗？”
“此刻间谍反馈的阿提兰异人反击军队部署，正在将敌军引诱至我方伏击圈。由于建筑结构问题，我们无法动用火力支援部队，所有的一切胜利都要依靠基因改造战士自身能力以及我们的技术，来对抗成千上万的变种人。他们只有不到一千人，这将会是一场屠杀。”摄政维克多·冯·杜姆耐心地为大使先生讲解复杂的示意图中每个标记的含义。这里面没有什么绝密信息，只是在地图上移动军队标识，甚至就连地图上也没有标注发电机组等信息——摄政维克多·冯·杜姆同意大使与国内保持联系，因为后者要求与天文系统保持联系，确认的确有一支舰队停留在月球轨道上空——虽然大使很想知道摄政是怎么弄到这幅地图、间谍又是怎么进行实时反馈，但如今他只能耐着性子听摄政讲解战争态势，因为这是人类唯一一次已知的与成规模外星人作战的记录。
“巷战、治安战最是考验士兵素质的战争。海湾战争以来所有国家都认识到了信息化的作用，美国长时间的中东治安战甚至让北约军队的战术手册都向着治安战方向发展。然而治安战的前提是其中一方具备远程火力优和信息优势势，是一种不对称作战，在太空基地里可没有空间供炮艇和火炮进行支援，迷宫般的地形也会对支援部队造成许多影响。如今基因改造战士的战术条例是皇帝亲自编撰、修改的方案，在拥有动力装甲和信息化作战系统的情况下，这些战士能够应对最艰难的作战环境以及最血腥的战斗，死战不退直至杀光所有敌人。”
这是一次和平示威。大使心想。“为什么向我展示这场战争。”他说，“贵国对于希腊的野心昭然若揭，就连希腊政府和土耳其政府都在增加军费并与北约进行谈判。”
“大使先生，您是否研究过依赖学派的理论？仅从批判与国家关系社会学研究的角度来看，依赖学派还是值得研究的，因为其中一些理论完全能够对应现实的国际关系。我们都能清楚地认识到封建王朝开拓领土与资本主义开拓市场之间的区别，这也是为什么在全球化自由市场的环境中会出现如此之多由资本主义国家主动推动的独立运动。”
摄政维克多·冯·杜姆又倒了杯酒。
战争会让人口渴，哪怕是旁观者也不会轻松多少。
“在世界体系理论中，自由市场中疆域的边界并无意义，市场份额的边界才有意义，对于拒绝接受自由市场剥削规则的国家，资本主义国家通常会采用暴力方式强行打开市场，阻挠工业化进程，我相信贵国对此深有体会。这就是领土面积狭窄、资源贫乏的小国无法崛起的原因之一。我需要再次强调，这个世界上没有可以应用于所有方面的方法论，那是唯心主义的产物。作为一名政治家而不是政客，我必须清醒地意识到现实的复杂程度，否则我永远也无法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但同时我也必须认识到世界并不是理性的，哈耶克已经给出过提示了，傲慢与无知才是生存的最大阻碍，我们必须站在真理和底层规律的角度思考而不是道德。”
“这个世界上学者型的领导者不多了。”
“哦，拍马屁可以等会再来。让我们抛开法律和道德，谈一谈现实。”摄政笑着说道，“从我的表述中不难发现，小国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大国可以用无法拒绝的暴力强行打开市场，使其加入由大国主导的剥削经济体系。那么现在我们拥有核威慑，我们具备拒绝被暴力打开市场的能力，同时具备远超资本主义社会的先进技术，并且还能避免落入中等收入陷阱、跳过生产技术封锁、成为制造工业高附加值生产商。在这种情况下，胜利已经不可逆转。我已经分散了欧盟自由贸易市场的许多合作关系，荷兰有奶酪，意大利同样有奶酪，在北约军队无法对抗皇帝的情况下，利己主义就会让他们自行分裂。”
第一千四百九十七章 月球战争（十三）
“但是资源贵乏问题仍然无法解决，所以皇帝打算开疆拓土，用更加古老的统治哲学去解决问题，摆脱资源贵乏产业单一困境？据我所知，封建王朝吞并土地是为了让主体民族扩张并同化外族，资本主义自由市场吞并市场是为了赚取利润并宣扬自由主义。我了解过依赖学派的理论，这的确是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是完全违背了二战之后全世界推崇的民族自绝与民主价值观。”大使说道，“在我看来，你的皇帝似乎不介意同时使用两种手段。”
“吞并希腊并不只是为了资源，也不是为了更大的市场以避免生产过剩。究其原因，这并非一个非理性的决策。市场只不过是一方面，皇帝所需要的资源无穷无尽，地球出产的工业原材料甚至无法铸造一艘星舰。我们在小行星带建立的自动采矿站，以及未来将会在月球建立的采矿站才是独属于未来星舰的工业原材料，地球上的出产并不会对皇帝的理想有太多影响。她的事业将会反哺地球，而不是掠夺。”
又是一杯烈酒。
“这不是美化战争，我们也绝对不会这么做，但有些战争我们必须参与，哪怕是为了拯救那些讨厌我们的人。你难道认为北约军队会在他们的主人赚得盆满钵满、遭遇生命威胁时，消耗资源来保卫北约主体国家以外的地方吗？仅仅是因为皇帝本人的存在，北约就不敢像派遣军队去往中东那样派遣军队与她对抗，当黑暗教团到来时，又有谁能从外星人手中保护他们？依靠他们自己的军队和软弱的政客吗？”摄政维克多·冯·杜姆发出轻笑，“联合国总部演讲同时也将北约的公信力拉到了最低，北约是否打算干涉希腊战争，欧盟与北美洲是否打算对她启动制裁方案，对于本就打算建立一套全新秩序的皇帝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之后你会理解我的说法，建立在磐石上的城堡不会因为几只蚂蚁坍塌。”
“请继续解释。”
“皇帝这么做的原因，本质上还是因为她想要在外星军队的手中庇护更多人民，同时获取更多资源来对抗外星人和财富金字塔上的少数人剥削，避免那些通过剥削经济体系下游而被赋予价值的数字，浪费在珠宝、游艇、酒精、后现代艺术品、季节性奢侈品以及毒品上。劳动带来的价值不应该浪费在金融市场的毫无节制数字游戏里，而是应该投入到任何对人类有利的事业里。比如让穷人温饱、接受教育和医疗，让人们能够捡起尊严活下来，将教育经费用于有用的科学实验而不是给某位大人物设立研究会。我们的最终目标是通过科技与知识来让人类获得自由意志……你也发现了，曾经被称作巫术的东西依旧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中，对于巫术，没有人比我和她更了解。巴尔干半岛的气候已经产生了变化，我不会告诉其他人，他能够大规模变更气候。”
750毫升的白兰地已经被喝了一半，但大使只喝了两杯。
战役示意图上闪烁的图标还在不断运动。但是没有了摄政的讲解，哪怕是坐在这里长达一个半小时的大使也看不懂新出现的符号有什么含义。维克多·冯·杜姆显然注意到了大使的视线，他无所谓地笑了笑，不再关注月球上的战争。就像过去的分工那样，她负责战争，他负责内政，维克多·冯·杜姆绝对不会给她留下无法解决的问题。
“战争并不是只为了自然资源和市场，要不然她打算拯救人类的第一天就会去白宫宣布自己将成为国王，北美大陆的资源可比巴尔干半岛多得多，不是吗？我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任何人能够阻止她。穿着钢铁战甲的花花公子不行，辐射变异的绿色怪物不行，她可以屠杀百万人直到这个世界臣服，但她没有这么做，因为她太善良了。但善良并不等于愚蠢，她做过很多在这个社会道德准则下看起来十分残忍的事，无一例外都能让大多数人活下去，哪怕那些人恐惧与仇视她……没错，我要重复一次之前的说辞。”
大使举起没有喝多少的酒杯，示意摄政继续演讲。
“皇帝需要全人类与她站在一起，对抗将来源源不断的外星入侵，一切人力物力都必须作用到延续人类的工作上。这就是她的工作与使命，为此她不惜打破石油帝国和军工复合体的垄断，让小国也能迈入工业化，哪怕这意味着要与全世界的既得利益者为敌。这样的战争大约……会持续一天吧，毕竟斩首行动的见效非常快，用金钱养出肥膘的蠢货膝盖非常柔软，只有理想铸造的嵴梁才能够撑起身体。”
“然后呢？”大使问道，“胜利之后呢？”
“很难理解，对吗？”摄政笑着说道，“你到现在也不相信这个金钱主导的社会里，站在权力与金钱巅峰的人会将其视为草芥，否则你也不会问出这个问题。”摄政用低沉的笑声表示赞同。“哈，其实你说对了。作为一个能够活到宇宙热寂并且怎么都杀不死的人，如果不是愚蠢透顶，怎么会想要承担拯救人理的责任呢？她非常热爱奢华的生活，一天工作两小时对她来说都是种折磨，她可以凭借意志移动星球、停滞时间，但却需要说服每一个人认同她的想法。”
“原谅我，我无法揣测一位永生者的想法。我相信在心理学层面，这种永生不死一定会带来某种副作用。我相信无私之人的存在，摄政先生。虽然我不想和政客讨论复杂的政治，但现在看来您并非那些依靠选票和哗众取宠登上舞台接受利益集团操纵的小丑，您所具备的智慧与理念颇具研究深度。然而我必须提出一个质疑，如果皇帝的进化程度如此之高，她的力量如此强大，那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会与蚂蚁讲道理吗？”大使转了转酒杯，“不客气地说，永生之人没有希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永恒的，但如果有并且还能体会所有的一切从身边消逝，那么要保持精神正常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维克多·冯·杜姆的笑声和大使的无礼让戴安娜·李斯特不由得侧目。
“那么我们应该庆幸，皇帝的个人正义与人类种族存续的正义完全吻合，因为她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一个愚蠢的利他主义者，一个永远热爱人类种族但却不会关心个体的傻子。掌控权力，但却不会将自己视作权力目的而是手段，掌握暴力，但却不会将暴力看作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这样的人当然不会凭空出现也不会存在，大使先生，你从未见过她做出的恐怖行径，你不知道她当星际海盗那个时候有多风光，杀戮、财富和外星美人应有尽有——我不确定最后一项是否真实，但她就是这么说的，她说自己能够体会不同智慧种族两性生殖的吸引力，这个玩笑非常有趣——然而我们都见识过她的超自然魅力，所以我也不敢肯定她究竟做过什么事。”
第一千四百九十八章 月球战争（十四）
大使静静听着，缓慢旋转手中的酒杯。
暴风雨的潮湿气味从窗外扑来。在这个季节雨水非常罕见，尤其是冻雨。
“据说某位异星女王倾心于她，但她只在意那个文明发展出的数学理论。相比起美丽的外星女王卧室，她更热衷于图书馆中先进的知识。那个时候她在银河中心位置那片质量极高的区域游荡，时间流速与我们不太一样，当她成为了海盗王者之后地球才没过去几年。”
似乎为了暖和身体，维克多·冯·杜姆从不让手里的酒杯放空。
“但她就是热爱地球、热爱人类，所以她回来了，不久以前还杀死了一个试图重启地球生态圈的神。她将自己认作是一只比较大的蚂蚁，并且认为所有人类都能和她一样强大与智慧，哪怕这需要无数年的进化。她希望人类能够永恒存在，解决许多古老的哲学难题，她相信那个时候人类种族的思想高度将会来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非常有趣的传说，那么您又是怎么了解到的呢？”大使耸耸肩，并不为之所动，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类似聊天的谈话环境也让本应严肃的办公室没那么紧张。“哪怕是现代也会有宣称自己永生不死的统治者，企图用恐惧维持自己的统治。我并非想要质疑您的故事不过这个故事，毕竟南斯拉夫联邦和火星的高科技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必须会有基础数学理论和基础物理理论作为支撑才会出现，皇帝是永生者这种事并非完全不可能。即便如此，这个想法她又能维持多久呢？”
“所以我在这里，大使先生。我负责建立一个她理想中的体制，而她将会是这个体制源源不断进行改革、避免腐化的动力，因为她不属于没有任何利益集团。暴力是权力的保障，她就是极端暴力的代表，所以她拥有最高裁决权。作为一位理想家，她从不担心从头再来，就像她推翻宗教和买办集团政府，重新构建一个新秩序那样。当她放下剑、脱下盔甲的时候，每天处理的公文都可以堆满这个房间，我相信贵国的历史书上也有这样的人物，这样的君王无论如何都会成为后世文化认同的标杆。”
“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摄政先生。”大使说道，“你不能用‘我知道我是对的’来说服其他人。这什么算不上是个合理的理由。”
“如果没有极端的暴力，我们根本不能坐在同一张桌子旁边。”摄政维克多·冯·杜姆笑着说道，“无论是何种意识形态都必须拥有暴力才能做到桌边进行谈判。现阶段我们需要依靠暴力，未来我们也需要依靠暴力。你可以将我视为狂人，大使先生，但你知道我所说的是世界运转的底层规律，皇帝的一切改革所遇到的阻碍、所有试图阻挠她的既得利益者都需要暴力清除。我相信在上个世纪的独立运动中，未能彻底清扫旧秩序的恶果已然显现，甚至铁托领导下的南斯拉夫联邦也深受其害。我们不会重蹈覆辙，绝对不会。”
“所以你必须依靠暴力才能说话？”
“我必须依靠暴力，才会有人愿意听我说话，包括你。”摄政维克多·冯·杜姆指向战役示意图，“有些人则不需要听我说话，因为没有必要，等待他们的只有彻底灭绝。我们现在开始讨论哲学问题了，大使先生，我保留了善意而你没有。”
“多少？”
“粗略估计，大约二十几万。每一位都是超能力者并且还有许多巫师。”
狂风从窗缝挤进房间，在金黄色酒水表面吹起涟漪。
“所有人都会死？”
“通过基因检查的平民能够活下来，考虑到近亲繁殖和种姓制度，能够通过的幸存者大约有百分之三十。她不会在人类家园身边遗留外星帝国的基因奴隶战士种姓存在，也不会放任月球存在被巫术污染腐化的风险。”
“我不明白的事越来越多了。”大使说道，“你们究竟为何存在？”
“你听说过撒哈拉沙漠中的沙盒基地吗？”
“九头蛇叛乱的时候，黑寡妇公布了许多档桉。我知道沙盒基地，那是神盾局用来封存危险物品的基地，隐藏在秘密的无人区。”
“数千年来，任何国家和地区只要被我们发现滥用巫术就将遭到彻底的清洗，确保不会有任何难以理解的恐怖残留让人类的精神罹患不治之症。我必须强调，为了清除一个人导致的巫术污染，我们会不惜杀死成百上千人，因为那种恐怖将会让更多人走向疯狂，届时死亡将会是最好的礼物。那是个潘多拉魔盒，在打开以前总会有人认为自己能够掌控盒子里的东西，但这个宇宙中没有任何有理智的生物能够做到。”
“我听到了威胁。”
“是的，这是威胁。”维克多·冯·杜姆说道，“神盾局曾经尝试过，他们的电脑被污染并杀死了整个基地的士兵，整个空间陷入了时间循环并永无止境地重复愈发可怕的虐杀。所以皇帝杀死那个基地中所有生物，包括深入其中的救援部队也被烧成灰尽，骨灰被送入太阳，因为任何接触到那种东西的人都没有恢复正常的可能。跟我来吧，大使先生，我已经为你安排了航班。眼见为实，你会明白为什么需要进行基因检测，为什么需要封禁巫术。”
“所以你和你的皇帝必须掌控极端暴力，用来对抗这种不可名状的恐怖？”
“是的。准确来说，是她掌控极端暴力。”笑容消失了，摄政脸上的表情如同暴风雨来临器的乌云。“那是人类与生俱来的诅咒与天赋，是一条迈向永恒的荆棘之路。我们必须确保所有人都能远离那种不可抵抗之物，顺利那个人类统治银河的天命。”
在这个国度，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能无需使用言语便能彰显暴力，那么身材高大的基因改造战士绝对能够榜上有名。能让基因改造战士获得这种名声的并非他们发达的肌肉、高大的身材、闪电般的反应速度和冷漠无情的双眼，而是他们手中的野蛮武器。发射大口径穿甲高爆弹头，微型核聚变释放出的高温甚至能让遭受攻击的人体在烧得只剩焦黑的骨架。
只有在极少的情况下，基因改造战士们才会成建制地行动，只有在极少的情况下，普通人才会见识到上百把爆弹枪一同射击的恐怖——无论是坚固的盔甲还是装甲载具的厚实复合装甲，都会被狂暴的高温金属洪流彻底剥离与粉碎，没有任何敌人能够在基因改造战士的火力面前站立——但这一次，基因改造战士们围绕着一条条走廊、一间间房间展开争夺，诡异的巫术与变异基因特化的所谓超能力给基因改造战士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D集结点，这是月球战役中的一个术语，专门用来指代平民氏族货运轻轨出发点，层层金属车厢密集地和已经失去作用的车头堆放在一起，彻底扭曲成一团由生锈金属、黑色机油和老化自动交通系统组成的废料山。在过去，每时每刻都有从如今还掩埋在月岩中的下层生产实施出产的机械、化工产品等重工业、劳动密集型产业的产品经由货运电梯和这条轨道送往城区。但自从下层工厂停工、断电，阿提兰主要通讯系统瘫痪之后，这条运输轨道便彻底停止。这里爆发过一场战斗，持续时间并不长，装甲履带缓缓碾碎被爆弹弹头热量烧焦的畸形骨骸，已经被夺取的通风系统完全无法吹散生物肌肉与油脂烧焦的恶臭。
阿蒙可以肯定这不是阿提兰人为了夺回卫生纸才尝试夺取这个地方。
第一千四百九十九章 月球战争（十五）
“我很确定那些具备传送能力的变种人会在这里集结，你看到了名单，锁齿狗和地球来世异人族基地的那位没有眼睛的异人族。每个可能的位置都需要一支战斗小队进行侦查，同时还需要帮助战术支援小队掌控交通要道，建立火力点。”
阿蒙指着数据板上的几个标签，与尼尔森副官进行沟通。他们所在的位置相当宽敞，十几辆装甲载具集群在他们身后等待。这里作为D集结点，主要面对的是平民氏族攻势。如果平民氏族想要夺回诸如发电机组、净化水厂等设施，就需要从这里经过，仅仅派出小股部队并无任何作用——平民氏族虽然变异程度不高但却胜在能力繁多、相互配合之间还有极其强大的存在。相比起有着明显变异外表的其他氏族，平民氏族任何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异人族都有可能会是极其危险的生物，基因改造战士必须花费更多时间判断并处理这些人。
这将是整场战役中最艰难的一场。
皇帝的装甲指挥车在第二战斗群的掩护下来到了D集结点，作为这场战争的信息枢纽之一。所有第一战斗群突击队和第二战斗群的装甲部队将会在这里重新形成大规模攻势，对阿提兰人的主要居住区、政治和军事中心发动打击——之所以会将D集结点面临的战役称作最艰难的战役而不是面对其他氏族的战区，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平民氏族的人口以及这个氏族的基因变异不确定性——由于平民氏族以能力强弱判断社会地位的特性以及泰瑞根独有的化学性质，平民氏族长期垄断基因议会的主导权，基因议会的王者必然会在前线进行对抗。
也就是说，D集结点将会是面对异人族最强者的前线。
如果不是此前战斗中的失误，阿帕里夏绝对会要求自己站在这里，作为皇帝的前锋迎战阿提兰异人的王者。他不会容许自己失去这样的荣誉，但是现在，抹去耻辱的迫切远远高于荣誉。“虽然间谍从来的情报非常可靠，但根据间谍对阿提兰的了解，氏族之间各自为政的情形可能会导致某些氏族军队的行动超出预期，而我们却无法及时获得相应反馈。”阿蒙说道，“现在游猎骑兵的侦察部队已经出动，它们已经布置了信息侦查部队。通过反馈到这里的信息，我们可以确定阿提兰的各个氏族都在主动收缩防线，从截获的信息来看，似乎所有阿提兰人都在向着基因议会的方向收缩。第二战斗群将进行武装侦察行动，第二、第三团将会摸清敌人的军事部署。虽然这两个团的规模不大，但我相信他们的指挥官能够完成任务。”
第二、第三团团长副官正在与汉谟拉比和汉尼拔沟通接下来的军事行动，真正陪伴在皇帝身边的只有康斯坦丁。这支战地前线指挥部并没有固定位置，协调完最后的军事安排后，第一、第二和第三战斗群将会继续执行自己的任务。这种情况如果出现在任何由凡人组成的体制内，会被认作是某种偏袒和权力，但对于禁卫修会来说，这是皇帝对康斯坦丁在军事知识上的认可。
禁卫修会是皇帝的顾问团，远比议会还要可靠的顾问。
“阿帕里夏承诺将会在限定时间内杀死基米利安氏族和半人马座氏族。”作为第一团的团长副官，尼尔森副官承担起了与禁卫军一同协调军事行动的责任。与阿帕里夏一样，他的心境同样黑暗，作为一名出身阿富汗战场的老兵和雇佣兵中的佼佼者，尼尔森副官在过去战斗中已经锤炼出了强悍的军事实力，但对于军事荣誉的追求他也和阿帕里夏一样。“我认为他能做到，毕竟现在他手下有超过五百名骑士，一百五十名游猎骑兵和二十名姐妹会重武器手。每一个区域都分配到了同样的军力，但他现在满心仇恨，打算为始祖鸟小队复仇。B集结点的一切都是他需要的，他能够做到。”
“兰道夫呢？我发现你们的重武器手已经直接归属阿帕里夏管辖了。”
“死了，模样很糟糕，有个外星女巫杀死了他。”尼尔森副官冷漠地眨了眨眼。虽然在身高上相比禁卫军略逊一筹，但他的气势并没有差到哪里去，甚至可以说他比禁卫军还要像一台冰冷的杀人机器，他甚至不会笑。阿蒙温和地点了点头，继续听尼尔森副官进行汇报，虽然失去一位擅长操作30毫米爆弹机炮的战士和另一个指挥层上的毁灭者军队领袖是无法挽回的损失，但战争总要继续，在第一军团选出兰道夫的继任者以前战争仍要继续。“从间谍反馈的情报来看，那很有可能是基米利安氏族的领袖。阿帕里夏当时并不知道这件事，现在他知道了并以此为耻，他不能容忍自己因为失误错失斩杀敌人首领的机会。”
“你应该知道，皇帝不会迁就他的个人想法吧？”
“你在指挥链上并不高于我，传谕使，我会亲自向皇帝请求。”尼尔森副官严肃地说道，“我认为皇帝不会不理解一位战士的想法。你不是战士，阿蒙，你只是保镖而不是做出决定的人，你也不会理解这件事在第一军团的荣誉有什么样的伤害。我不会原谅自己，阿帕里夏也不会。”
皇帝浏览的报告并非完全是战役报告。
如今第一战斗群按照计划清空了外层的发电机组则能够让阿提兰的食品加工厂、自来水厂供电中断，控制了重型货运电梯，将第二战斗群的装甲部队运送到阿提兰高层；第二战斗群封锁了下层由阿尔法原始人和部分异人族工人维持的工厂，刺客也破坏了食物供给工厂和阿尔法原始人的带有药物的水源，底层发生的暴乱以及被掌控的货运电梯足以让阿提兰陷入彻底的资源短缺，如果不是阿提兰人工重力核心的供电使用的是基因议会的发电机组，现在整个阿提兰都有可能陷入低重力环境；第三战斗群——由第一、第二和第三机密团辅助军、200名姐妹会战斗人员和100名基因改造战士组成的混合部队——正在往这里运送食物和水、皇帝和她的基因改造战士有足够的时间围困阿提兰异人族，但阿提兰异人族没有时间可供拖延。
间谍的报告声称，基因议会根本没有进行过任何物资储备，或者任何与之有关的计划。阿提兰五个氏族居住区的食物供给就只有居民区里的那些，水源只有几个专门为了供给王室和上等人使用的水塔，氧气循环供应系统也在逐步老化。在水源中断、电力中断甚至是氧气循环工厂也被迫断电的当下，阿提兰异人族正不可避免地迈向死亡，除非他们进攻集结点并击败皇帝和她的战士。
阿蒙递交的报告拥有禁卫修会的电子标签。
“符合第一型心理模式，阿帕里夏和尼尔森有这样的想法并不意外。”她说，“现在阿提兰王室认定，是地球人发现了阿提兰并打算毁灭阿提兰人。我希望现在阿提兰的所有引擎全部断电，因为在后续的计划中，阿提兰基因议会打算毁灭我们，然后毁灭地球或者投放泰瑞根弹头。没有任何氏族提出反对。”
“我不明白，吾主。”康斯坦丁说道，“这是第一阶段作战的任务，阿帕里夏已经让所有阿提兰外围次级反应堆离线。您为什么要再一次提起这件事？”
“我在给自己找借口，康斯坦丁，哪怕我已经下定决心，我仍然需要道德感来满足自己。”她毫不犹豫地剖开自己的灵魂，将最深层的情绪血淋淋地挖出来。“这种罪孽不应该让其他人替我承担。我将会面对黑蝠王和基因议会，杀死他们的同时成就我的罪，这是我为了人类种族存续主动背负的罪。”她说，“以后不会了，我向你保证。”
第一千五百〇〇章 月球战争（十六）
基米利安氏族掌握的变异方法非常奇特，与幽灵氏族的身体强化、半人马座氏族的变形伪装、恶棍氏族的适应能力完全不同。除了平民氏族，其他四个氏族的基因变异远远超过了人类基因所能表达的一切特征，这是因为四个氏族全都是克里帝国战争实验室进行的成熟改造，并且已经投入了对抗斯库鲁人的实际战争。每一个氏族都为了应对不同的战争需求，不同的改造方向赋予了这些产自实验室的变种人不同的能力——基米利安氏族就是为了应对斯库鲁人巫师而进行的定向变异实验，在某种程度上参考了斯库鲁人内部的灵能适应基因的变异特征。可以说，四个基因变异特征非常明显的氏族全都有过并肩作战的情谊。
但在斯库鲁战争获得胜利之后，克里帝国政府不愿维持战争奴隶和基因工程的巨大支出，因此四个氏族的战争奴隶连同当时已经初步完成改造的、潜力巨大的平民氏族就被彻底遗弃了。然而在战争时期为了让战争奴隶们能够进行顺利补员，位于前线的克里帝国战争部门也将技术一并交给了这些奴隶，被遣返会地球的异人族在战争时期的堡垒阿提兰定居之后，包括基米利安氏族在内的四个氏族也通过近亲繁衍和更加激进的基因工程，逐渐强化自身的特定天赋。
本就是特定改造的灵能基因不断增强，由于啜饮药物花蜜导致的颅骨变形和脑容量增大，造就了基米利安氏族与精神维度愈发紧密的联系，这也让基米利安氏族成为阿提兰五大氏族中唯一一个拥有成建制巫师团的氏族——预言、幻象、操纵火焰与闪电、读心等传承自克里帝国和斯库鲁巫师的外星巫术、灵能科技以及直接嵌入阿提兰基地的宇宙飞船，都让这个人数最少的氏族能够凭借自身实力跻身基因议会，就连历任基因议会王室都摸不清基米利安氏族的巫师团拥有多强大的力量。
如今基米利安氏族巫师团作为氏族联合军的一部分来到了基因议会。
这个团体通常由氏族王室最具天赋的人组成，每一位都掌握深奥的知识，是奥诺米主母的顾问团体。美杜莎对于奥诺米主母此前试图启动白色房间引擎发电机组的事绝口不提，即便她知道奥诺米主母做出的那个决定一定有巫师团的影响，但她需要这支力量来对抗入侵者，现在并不是追究基米利安氏族行为时候。“我需要你们看到入侵者的首领位置。”她对基米利安氏族巫师团说道，“我知道你们能够进行预言，你们有这个能力。黑蝠王正在集结一支特殊部队，打算对入侵者首领进行斩首打击，如果他成功的话，我们就能以最快速度恢复阿提兰的秩序。”她举起一杯清水，“现在这杯水在阿提兰的避难所里价值千金，我们应当尽快结束这种局面，恢复基因议会的统治。”
“我们能这么做。”基米利安氏族巫师用植入发声器说道。食蚁兽一般的吻部并不适合说话只适合啜饮自动机械生产的花蜜，就像没有嘴唇的半人马座氏族，他们都需要使用植入物与其他氏族进行沟通。“但我们需要时间，我也需要与黑蝠王商谈。他作为基因议会的王者不能现在也不出现。”
“你现在要代为行使奥诺米主母的权利吗？”美杜莎面露厌恶。
“白色房间巫师团有这个权利，基因议会不能没有基米利安氏族代表。”
“那么如你所愿。”美杜莎挥了挥手，“但是黑蝠王还是不能见你，他在调整自己的声带。没有人希望他在战斗过程中顺便把阿提兰毁掉，不是吗？请尽快进行预言……”她看向环形会议桌的氏族代表。幽灵氏族的埃沃主母、恶棍氏族的阿拉迪·科埃克主母以及半人马座氏族主母全都去组织己方氏族的军队了，现在还在这里的只有各个氏族主母的指定代表，除了基米利安氏族。“……氧气含量已经下降了百分之三，水源供给和食物供给只能持续不到十二个小时。我的子民绝不能喝污水。”
“如您所愿，尊敬的美杜莎主母。”基米利安巫师团代表说道，“虽然现在以太之海并没有给予回应，但我们的能力可以强行从中挖掘出一些信息。只不过……如果您能将监狱中的囚犯赠予我们，那么获取预言的速度就能够加快不少。”
“你需要血祭？”美杜莎主母紧盯着王座下的巫师。这个有着苍白光滑皮肤、长长吻部和硕大后脑的生物怎么看都令人厌恶，尤其是那双恶毒眼睛里透露出的想法更是令人不安。“我可以绕过议会法律给你那些囚犯，你可以随意使用他们的皮肤、肌肉、骨头和灵魂。但我要求你给予我想要的信息，否则你将承担起这份罪责。”
“当然，当然。”
“这场战争并非只在一个层面进行。”摄政维克多·冯·杜姆指着一排排培养罐。距离办公室会谈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戴安娜·李斯特满脸愁容地跟在摄政身后，她不知道摄政向大使展现这处基地内的研究项目是否合适。不过维克多·冯·杜姆对此毫不在意，他刚刚向大使展现过牢笼中的吸血鬼，遭受腐化、生长出神经元的电路板，彻底疯狂和畸变的美国乡下邪教徒。
“正如你所看到的那样，大使先生。幽灵、恶魔、畸变血肉、腐化的机械……这些是皇帝发动月球战争的原因之一。不止是因为那些变种人拥有能够改变人体基因变异程度的泰瑞根弹头，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些生物掌握了利用这种技术的能力。你所看到的那些，可以被称为打开潘多拉魔盒的人，他们无法掌控这种力量。”摄政挥了挥手。在研究基地明亮的走廊里，他所披上的那件厚重绿色斗篷显得相当惹眼。“如果您愿意和大使馆武官商议的话，我将会安排一直小队将样本送到贵国的演习场，你们可以尝试使用各类武器对其进行伤害。不过我可以提前告诉您答桉，大使先生，目前除了热核弹头以外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我必须发出警告。”王法师不耐烦地摆弄着宇航服密封颈圈，试图让自己所穿的内衬舒适一些。作为卡玛泰姬里少有能够登上月球的人，王法师并没有显得多么兴奋，毕竟他在第一机密团的护送下乘坐装甲车来到这里的时候，沿途看到了许多战斗后的残留痕迹。爆弹、等离子和热熔武器在人体上留下的痕迹让人非常不适，那些畸形的变种人同样令人生厌。“我们检测到来自阿提兰核心区域的灵能指数变化。”他说，“哈密尔法师发来心灵通话，他怀疑阿提兰变种人巫师正在谋划一场大型仪式。这个仪式在以太之海掀起一股巨浪，我们无法预测这个仪式的作用，但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我知道。”皇帝平静地回答，双眼甚至没有离开战役信息汇总的显示屏。他用手指点开一处全息投影，那块屏幕立刻显示出那名基因改造战士头盔目镜所观察到的一切。那是一片黑暗，只有呼吸声以及变种人集群的脚步声，而在显示屏上所展现的编号则是罗马数字的十九和一串数字。“我在等待。”她对康斯坦丁说道，“命令火力支援部队加强攻势，命令轰炸机编队出动。我要阿提兰上层建筑化为废墟，我要让阿提兰之王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