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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极蓝     掌家小农女txt下载     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81章 踏平匈奴

    去年八月底太后驾崩,乌羽接到建隆帝的圣旨,让他回京为太后守灵送葬。

    当然,乌羽同时得到的还有三哥的密信,告诉他假装进京,半路假装遇劫逃走,不可回京。

    所以在雁门关外几十里的峡谷遇到契丹伏兵时,乌羽以为这些人是三哥派人假扮的。后来因这些人下杀手,乌羽和乌锥等人才惊觉是真的遇到了埋伏,乌羽将计就计,借机带着人逃脱,避入深山,打算依照原定计划躲避等候三哥的消息。

    事有凑巧,乌羽等人避入深山后几日,便发现那些打算劫持他的契丹人没有偷偷回契丹,而是继续在周境内潜伏前进。

    因当时黑山叛军猖獗,西北的白马军司、黑水军司以及甘肃军司敌友难辨,乌羽便没将契丹人的行踪告知这些地方的守军,只偷偷派人送信回漠北,告知漠北的守将藤虎。

    谁知这送信人途径黑山军司边境时被叛军发现,未能将消息送回漠北,反被叛军截获了消息。

    后乌羽跟踪得知这批契丹人是奔着十万石粮草而去的,而当时这些粮草已落入匈奴人手中。契丹暗中勾结黑山叛军,意图从匈奴人手中抢夺粮草。

    听乌羽说到这里,三爷和乌桓都皱起了眉头,朝廷在西北布下几十万兵马,却让契丹和匈奴人如入无人之境!

    乌羽当时气愤的也是此事,十万石粮草不是一笔小数目,绝不可让匈奴人运走。

    在孤立无援的情境之下,乌羽派黑卫寻到在漠北与黑山附近巡视的原羽林卫大将军、现漠北巡营副将高冲。乌羽与高冲订下计谋,“偷偷”将这批粮草的下落透露给离着军粮所在地最近的甘肃于田的守将李准,再设诱饵引诱暗中潜伏的契丹人和黑山叛军暴露,与匈奴人厮杀,再让高冲引李准前来,让他渔翁得利偷运走这批粮草。

    而这诱饵,正是乌羽自己。

    乌羽说到这里,难忍悲声,“我当时也无完全的把握,也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锥叔却不忍我涉险,将我迷晕送走,他替我做饵。待我醒来时,军粮已被李准抢走,契丹人和黑山叛军空手而归,匈奴人却抓住了锥叔和十几名黑卫,将他们拖于马后。扬言我若不去救,便将他们五马分尸。”

    后边的事,不用乌羽说,三爷和乌桓也知道了。

    “我赶到时,匈奴人已将两名黑卫五马分尸。然后,匈奴人当着我的面,杀了锥叔,将他的头砍下,做成了酒器。”乌羽的声音颤抖,声泪俱下。

    许是觉得他还有用处,匈奴人未杀乌羽而是将他带回匈奴,先是关押而后将他赶去荒凉处牧羊。知道贺蓝与匈奴人谈好条件,将他和金不换偷偷运回黑山。

    “咔!”乌桓手中的茶杯碎裂在手心,双目通红。

    乌锥跟随祖父多年,是右金吾卫的将军、乌家黑卫的统领、乌家的管家,是祖父晚年被伤痛折磨得无法下床时支撑乌家的主心骨,是看着乌桓长大的长辈。听到他竟落得如此下场,乌桓怎能不痛。

    “我在匈奴时得到消息,得知高冲将军也死在于田。三哥,乌桓,都是我无能,才会让锥叔和高冲落难身死。”乌羽内疚着。

    乌桓缓了缓,才道,“这不能怪大哥。若是易地而处,我也会想办法留住十万石粮草,但乌桓能想到的计谋还不及大哥。”

    三爷则问,“十万石粮草并非小数,李准却能将他们藏得丝毫不露,让柴严昙、蒋常胜和柴仁安查了数月也未发现端倪,说明他早有反心。乌桓,你立刻将这消息送出去,再点五万精兵连夜赶往甘肃军司,擒住李准,查出军粮的下落。”

    李准手下只有不足两万人,他这几月还以帮忙讨伐黑山叛军的名义想朝堂讨要了不少粮草军饷,那十万石粮草必定还在。

    乌桓立刻应是,起身离去。

    待乌桓走了,乌羽趴在桌子上哭出了声。三爷摆手让玄其退下,他则静静坐在原处。

    乌羽发泄够了,擦干眼泪抬头问,“三哥,我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没用?”

    三爷递给他一杯茶,才道,“拦粮草这件事,你做得很对。若不是你拦下这批粮草,让它落到叛军、契丹人或匈奴人手里,西北和漠北的局势会比现在严重许多。你能审时度势,不顾个人安危挺身而出,三哥欣慰不已。”

    “但是……”乌羽还没说下去,三爷却接着道。

    “但是,你仍有失。身为乌家家主,你在关键时刻却无法让乌锥按你的命令行事,这是你平日治家不严之过,这是其一。因这一失,乌锥等人丧命。”

    “高冲乃一员沙场虎将,却不善逢迎谋略。你让他去与老谋深算的李准交涉,乃是用人不当,这是其二。因这一失,导致高冲丧命。”

    “你既猜知李准会私藏粮草,就不该只讲粮草的下落透露给他一人,若多透露几方势力,这些粮草便无法由一方势力私藏。若他们私下瓜分,必会留下蛛丝马迹,柴仁安就可根据这些线索查知军粮下落;若他们不私分军粮,而是改由向朝廷报功讨利,朝廷也不会有损失,这是其。因这一失,导致军粮被李准藏匿至今。”

    乌羽心悦诚服。

    三爷话锋一转,又夸奖道,“但就如乌桓所言,你在当时孤立无援的情景之下能想出这样的策略,拦下将要被匈奴运走的十万石粮草,此计虽损了两员战将但仍是可取的。”

    乌羽抬头,“但若是三哥在,定能想出万全之策。”

    三爷想了想,摇头,“若当时我在,也会首选孤身犯险。我敢这么选,是因为我的功夫够好,有把握脱身,而你不能。乌锥会违抗你的命令,也是因为这一点。”

    乌锥受老将军所托保护乌羽的安全,所以当他判断乌羽的计策会让他陷入险境时,他第一个选的是遵从老将军的遗愿保护乌羽,而不是听从乌羽的命令行事。

    乌羽握紧了拳头,“我还不够强!”

    “不错,若想让别人信服,你必须足够强。这个强不只是拳脚、胆识,还有算无遗策的头脑。”

    三爷继续道,“这十几年来,三哥遭受过的失败,因此而损失的人手几倍于你。大丈夫当痛定思痛,下次再遇事,当考虑周全。过几日你要你带兵以最小的损失踏平匈奴,可能做到?”

第1382章 小草?

    “能!乌羽在匈奴这七月余,苦也不是白吃的。”乌羽站起来给三哥深深鞠了一躬,“三哥,谢谢你今日冒死搭救乌羽。”

    “你我兄弟之间,无需说这种客套话。乌羽,你还活着,三哥非常高兴。”三爷带着真心的笑意。

    三爷两岁时,乌羽被抱入慈宁宫,因身份的缘故,在太后照看不到的角落里,他们被柴严昌和宫里的妃嫔、太监们欺负。两人扶持长大,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乌羽又忍不住想哭,他也笑道,“萧佐是怎么被定北军所用的?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是用的妙。”

    三爷笑道,“黑山叛军举旗造反之前已将诸将的家眷送走藏好,消除他们的后顾之忧。围困黑山之后,乌桓佯装要困死黑山叛军,却一直在思索如何破开黑山防御,他最终选择的突破口便是萧佐。”

    乌桓选择萧佐,一是因为他是得萧擎信任的副将,二是萧佐善恶分明还有些谋略和胆识,三是萧佐是个有名的孝子。所以,乌桓派人多方查找,查到萧佐家眷的下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服萧佐的老母,让她劝萧佐弃暗投明。

    “若非萧佐为内应,定北军便不可能在不被萧擎的察觉下,用三个月的时间慢慢掏空黑山外城山墙的一块城墙,也不可能在总攻开始之前,将内城固定城门的铁栓弄坏,更不可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你。”

    三爷最后道,“我虽在黑山城安了几处眼线,但身份都不及萧佐。得良帅乌桓,乃乌家之幸,大周之幸。”

    乌羽也道,“若是圣上能礼贤下士,乌桓和郭永靖这些少年将军,能报大周边境几十载的安宁。”

    “若论容人之量,二哥远在先帝之上。待你与乌羽大败匈奴后,我就上旨为你请功正名。乌羽,你与乌桓将是大周的脊梁,西北和漠北,以后就交给你们了。”

    我么?乌羽很不自信。

    三爷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比乌桓,论天赋论努力都分毫不差。今晚好生歇着,明日你便启程赶回漠北迎敌。”

    “是!”乌羽应了,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凑到三哥身边道,“三哥,你觉得三嫂天赋和努力如何?”

    怎么说到她头上了,三爷如实道,“你三嫂的天赋,无人能及。”

    只是她所求并不多,心中只有小家和赚钱,并无天下。所以已她的天赋,她不必太努力,便可以过得很好。

    见三哥脸上那得意的笑,乌羽哼哼两声,像三哥透露了一个惊天的大消息,“华池三哥可知道?”

    三爷点头。

    “我有一次跟他吃酒,从他那里得了个了不得的大消息。三嫂派人出海,不光是做生意,她还想为自己寻个后路。打算着万一跟你过不下去了,就偷偷带着秦安人和小草等人,乘船跑路,另辟一片天地。”

    乌羽嘿嘿道,“三哥,你说凭三嫂的天赋,这应该不是难事儿吧?所以三哥可不能做什么对不起我三嫂的事儿。小弟我已经打算好了,若三嫂跑路,我就上她的贼船,跟她去开天辟地。”

    见三哥脸都黑了,乌羽才大笑着出了督军帐,回自己的营帐歇息。

    三爷在房里停了一会儿,才唤道,“玄其。”

    玄散立刻蹿了进来,嬉皮笑脸地道,“三爷,玄其去伺候小爷安歇了。您有事吩咐属下便是。”

    三爷冷着脸吩咐道,“你去保护智真师徒,让木开去换玄其,让玄其来见本王。”

    玄散泪汪汪地退出了督军帐后不久,玄其便进来了,“三爷,您找属下?”

    三爷点了点旁边的椅子,“坐吧。”

    玄其吓得一激灵,满脸板正道,“属下不敢。”

    “嗯?”三爷抬眸。

    玄其立刻坐下,三爷这模样太反常了,玄其心中忐忑,立刻做出最有利的选择:他把嘴角往两边一拉,鼻子一皱,露出标准的大黄式傻笑。

    三爷扫了一眼,“丑。”

    “是。”玄其收了笑,暗道这模样虽然丑,但却非常好用,您看您不就消火了么。

    三爷停了片刻,问道,“王妃派人去海外探岛的缘由,你可知晓?”

    玄其老老实实地点头,“知。”

    “为何?”

    “王妃说给咱们王府留条后路,万一哪天京城容不下您了,咱们就坐船出海,另起炉灶。”

    三爷的眸子里亮起星光,眼见着开心了,“王妃何时和你说的?”

    玄其摇头,“王妃没跟属下讲,是玄舞跟属下说的。玄舞还说此事事关重大,让属下不要声张,否则到时就走不成了。王爷您不知道这事儿?”

    “本王当然知晓,只是探探你罢了。此事不可让玄散等人知晓,以免走漏消息。”

    “是。”玄其是忠心侍卫,三爷的吩咐他一定会执行。

    三爷想了想,便起身往外走。玄其立刻跟上,“您去巡营么?方才已有两拨人巡过了。”

    三爷摇头,“我去看看圆通。”金竭还在暗中,若是让他将圆通抓走,小草知道了必定伤心,小草伤心,小暖就会跟着操心,这等事情还是不要发生为好。

    三爷到了智真的帐中时,这三僧一道正在满脸幸福地吃馒头。

    给三爷行礼后,度通连忙招呼三爷,“馒头刚出锅,您也尝尝吧?”

    圆通跟着道,“王爷您吃一个,我师兄蒸的馒头可好吃了。”

    “对,对。”抱着俩馒头的莫名连连点头。

    三爷接过度通手中的碟子,“我已用过饭了,这几个留着明早再吃。”

    度通连忙道,“小僧明早蒸好了给您送过去。”

    莫名吞下口中的馒头,赶忙报名,“师弟多蒸两锅,贫道与圆通多带几包袱当干粮。”

    度通狠狠瞪着这个吃白食的,却见自己的师弟捧着馒头满脸希翼地望着自己,只得点了点头。

    “谢谢师兄。”圆通立刻笑弯了眼睛。

    三爷觉得他笑起来这模样,与小草很有几分相似。待他们用完饭后,三爷问道,“圆通,你是从京城赶过来的?”

    圆通偷偷看师兄,见他啃馒头不说话,便道,“师兄说我们是从留守庙来的,小道也不知留守庙在何处,我们前几日确实到过京城,还去吃了好吃的包子。”

    那就是了,三爷又问,“你去吃包子时,可曾听到小草唤你?”

    “小草?”圆通满眼疑惑,转头看师兄莫名。

第1383章 僧道俗任他选

    莫名默默低头玩手指头,假装没看到。

    三爷微微皱眉,智真回道,“请王爷恕罪,圆通已前事尽忘。”

    三爷点头,“是头上有伤?”

    圆通摇头,“不是伤,是我现在的道门师傅把我的记忆封住了。”

    “为何?”三爷追问。

    圆通看向莫名,见师兄装死不肯开口,便接着道,“我的道门师傅在登州救下我后,得知了我的身世,便决定让我扮作小道士与他离开登州。但是因圆通当了十和尚,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带着佛家弟子的影子,与道门格格不入,所以道门师傅就跟我商量后,就封住了我之前的记忆。”

    莫名的手指头玩得更欢了,显然圆通说的缘由并非全部实情。

    三爷与无牙道长打过交道,晓得那是位颇有个性的得道高人,封住圆通的记忆或许是有帮他隐瞒身份的缘故,但一定还有旁的。

    三爷又问,“你的记忆以后可还能恢复?”

    圆通乖乖点头,“能的,道门师傅说封我的记忆十年便解开。”

    “为何是十年?”

    “道门的师傅说圆通已学佛十年,既然跟了他就再入道门学十年。”圆通有问必答。

    智真听了一脸平和,度通则满肚子的不高兴,但那老道是师弟的救命恩人,他也不好挑理。

    三爷与圆通分析其中的道理,“你是几岁开始佛佛理、诵佛经的?”

    圆通看向师兄和师傅。度通眼睛一亮,“我师弟四岁才开始学!”

    圆头点头,又看向三爷。

    三爷接着道,“你既学了六年的佛,再入道门修习六年便是。如今你入道门已满三载了吧?”

    说这话时,三爷的目光落在莫名身上。莫名乐呵呵的回道,“差不多三年了。”

    锱铢必较的度通开始算数,“我师弟是普和六年四月三日被贵派道长所救,今日是淳得元年五月十四日。不是差不多三年,而是已经三年一月零十一天了。”

    莫名点头,“度通师弟说得有道理,已满三年。”

    三爷接着道,“让圆通再做两年十月零十九天的道士便让他恢复记忆,莫名道长可能做主?”

    晟王这是不想圆通当道士啊,可他不是自己的九师姑父么?这是怎么回事儿?莫名依旧笑嘻嘻的,“小道做不得主,得回去禀明师叔,请他老家定夺。”

    他的师叔应就是无牙道长,三爷再道,“智真大师曾与圆通讲过,待他满十八岁时,可准他还俗。三年后圆通十六岁,他恢复记忆后再行走两年,至于十八岁后选僧、道、俗哪一条,都应由他自己来定,想必尊师叔也是这样想的。”

    智真双掌合十,“阿弥陀佛。”言外之意:王爷言之有理!

    度通咧嘴露出松鼠牙,极为开心,“淳得三年四月,小僧与师父在南山坳镇清寺静候莫名师兄与圆通的道门师尊前来,我师徒定当面答谢贵派对圆通的救命之恩。”

    三爷也道,“南山坳内先帝御赐的归阳观,也随时恭候令师叔和莫名道长的光临,若道长不嫌弃,届时可在归阳观落脚。”

    智真再诵佛号,“阿弥陀佛。”

    莫名含笑,“好说,好说,多谢王爷美意。”

    三年后小草十三岁,也到了可以自己拿主意定终身的时候。三爷很是满意今日这一番安排,起身告辞。

    待三爷走了后,劳累一日的僧道们也要准备安歇了。度通拉过师弟,“走,今晚跟师兄睡。”

    还不待圆通说什么,智真便开口了,“圆通今晚与莫名道长同帐。”

    度通虽不满,但还是放开了圆通。智真温和道,“佛道同宗而异法,誓渡三界无量众生,消除人间万般苦厄。自魏晋以来,不乏佛道双修的名士。圆通,你既入道门,这几年便潜心修道,旁事勿问。”

    圆通虽前事尽忘,但他知道这是养育自己长大、又为了自己冒着风险千里迢迢赶来西北的师父。他规规矩矩地双掌合十行礼,“徒儿记下了。”

    这一夜平安无话。第二日一早,度通早早起来蒸了两大锅馒头,给三爷送去一大碟子后,剩下的都放在晾着,待凉了后给师弟带在路上吃。

    待圆通起来时,度通正在做锅贴。圆通过来跟师兄打招呼,便熟练无比地坐下烧火。

    度通满是不舍,却也听从师父的告诫,不再提前事,“天热了,馒头放不长。师兄给你贴几个黍面饼子,这个能多吃几天。你若饿了,别委屈自己。晟王妃在大周开了上百家布庄,你到了一地就去打听绫罗、霓裳、棉坊这三个铺面,去了报上你的度牒,就有饭吃有衣穿。”

    圆通惭愧低头,“师兄,莫名师兄是瞎说的,度牒也是骗人的。我不是上清宫弟子。”

    不是啊,度通一阵遗憾,“没事儿,天下道士本一家。你既然拿的是上清宫弟子的度牒,就是上清宫的弟子。该去就去,晟王妃不会在意这点小钱的。”师弟以前也没少去人家家里蹭饭,现在接着蹭也没啥。

    圆通心虚,“这不妥吧?”

    度通瞪眼,“我们是出家人,本来吃的就是百家饭,有何不妥?你看我和师父到了西北,不就一直在吃定北军的粮吗?”

    “哦。”圆通乖乖应了。

    度通见左右无人,在围裙上蹭了蹭手,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交给师弟,“这些银子你拿着,若没吃的又找不到晟王府的铺子,就自己买东西吃,收好了。”

    “师兄……”

    度通瞪眼,“拿着!”

    他见过的道士都是穷鬼,一个比一个不会过日子,师弟跟着的莫名,一看就是穷光蛋。

    “现在不比以前了,我和师父在南山坳的日子过得极好,不差吃喝。”度通安慰师弟一句,又想起他早就忘了之前的事儿,便开口叮嘱道,“便是入了道门,这荤戒也是不能开的,可记得了?”

    圆通连忙点头,“道门的师傅也这么说的,不准我碰荤腥。”

    这还差不多,度通摸了摸师弟圆乎乎的脑袋,千言万语只说出了一句,“你们何时启程?”

    圆通回到,“莫名师兄说去昆仑山,跟着晟王他们一块上路,也好有个照应。”

    去昆仑山?度通眼睛也转了转,他还从未去过昆仑呢,要不他也回去游说师父同去?

第1384章 大师帮还是不帮?

    最终,三爷与乌羽率兵赶往漠北时,度通却只能站在路边,目送一身道袍的师弟与莫名跟着离去,因为师父不赞同他们与师弟同去。

    望着光秃秃的脑袋上,不伦不类地顶着道冠的师弟,度通怎么也放心不下。

    智真道了声“阿弥陀佛”后,与身边闷闷不乐的大弟子商量道,“河西走廊的尽头为酒泉,酒泉富饶,其境内的敦煌更是西北佛门圣地。你随为师去敦煌参佛,可好?”

    “去盛产美酒佳肴的酒泉?”度通两眼放光。

    圆通平安,智真去了一大心病,便想带着大弟子前去拜访名山古刹,这些年跟在自己身边,确实让他受了不少委屈,“此去酒泉有些路程,我们步行前去,在酒泉呆够了再缓归南山坳。”

    度通更开心了,“好,好!师傅,咱们何时动身呢?”

    “今日准备些干粮,咱们便明日动身。”智真见徒弟迫不及待,他也跟着开心起来。

    度通更是笑得只剩下两个大大的松鼠门牙,“弟子这就去准备!”

    度通本是尝尽世道辛酸的乞儿,十五岁饥病将死之际被师父所救,拜入师门。虽因师叔智藏的刁难,他与师父的日子过得不算舒心,但比起当乞儿时已是天差地别,度通很是知足,千方百计地想让师父过得更好。

    入门八年后,师父又在庙门口捡回一个无人要的弃婴收做徒弟,度通要为尚在襁褓中的师弟的口粮奔波,他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但他觉得这点分量不算什么,他有本事去化缘,也有本事帮着永福寺赚更多的香火,让师傅和师弟过得更好。

    他虽入了佛门,却不是个潜心礼佛的和尚,只是个想跟师父、师弟一起过好日子的和尚。

    现在师弟平安,师父起了出去走的心思,度通求之不得。穷家富路,要出门当然要准备妥当。度通回营发上面,便向定北军借了匹马,赶往十五里外城镇上的霓裳布庄。

    他到了布庄后,掏出济县绫罗霓裳总店掌柜秦正田的亲笔信,连同自己的度牒一起递给分号的掌柜,要从柜台上支取十五贯钱,并打听绫罗霓裳可有商队赶往酒泉。

    此处兵荒马乱,他与师父孤身赶往酒泉并不稳妥,还是跟着晟王妃的商队走为好。西北再乱,也无人敢打晟王妃商队的主意。因为晟王妃的名头响、商队还有一流的镖局护送。

    他们跟着商队走能省下一大笔银子,还安稳。度通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响,回到大营时还带着笑。

    回到大营见到师父帐中坐着的头上带伤、消瘦又精明的老者时,度通就笑不出来了,“师父,这位将军是?”

    老者捋胡须,“这位是度通师傅吧,老夫金不换。”

    就是那个为了救父投敌后,再弃暗投明的金听南的父亲?度通双掌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便站到了师父身后。

    金不换继续与智真道,“大师乃得到高僧,当然晓得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的玄妙。若不是我儿子假意投靠黑山打探敌情,又怎能有昨日的大胜?他虽没擒住贼首贺青,但也捉住五名黑山叛将,功不可没……”

    度通一看师父低垂着双眸默默波动佛珠,便知道他已经入定诵经了,便打断了吹嘘儿子如何如之何的金不换,“金将军造坊家师,所为何故?”

    金不换喝了盏茶才道,“我儿入黑山本为刺探黑山军情,但定北军不少人却误会我儿是真的投敌,真是气煞人也……”

    见他又巴拉巴拉没完,度通更不耐烦了,“将军来找我师父,究竟是为了什么?”

    金不换见智真垂眸不语,他身后这个比自己还瘦的度通一脸市侩,心里也不高兴了,沉下脸道,“老夫想请大师去帅帐,帮我儿金听南说句公道话。”

    智真转动佛珠的手停了,度通也万般不解,“将军若觉得令郎有冤屈,自去找元帅申辩,我师父是出家人,岂知军营事?”

    金不换忽然老泪横流,“若能有其他路可走,老夫哪还会打扰大师?他们都断定我儿是投敌,我儿百口莫辩!可怜老夫被匈奴残害五载才得归大周,老母病妻尽归黄土,金家只剩听南支撑门户,若是听南再出了事,让老夫如何独活?佛家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大师救救我儿可好?”

    度通简直无语了,“你想让我师父跑去帅帐中,跟元帅和定北军众将士说你儿子没有罪只有功,是个忠心耿耿的将领?”

    “度通师傅果然聪慧,一点即通!”金不换继续贿赂智真,“乌元帅内心里也是不想为难我儿的,但定北军众将士不肯给他递这个梯子,老夫又不能出面。所以老夫思来想去,只能求助于大师了。若此事成,老夫绝不会忘记大师的。”

    度通笑了,“昨夜晟王在时,将军怎么不去找晟王替贵公子说情?”

    金不换的胡须抖了抖,晟王那性子,谁敢去找他说情。本来有点谱的事儿,让他一搅和也就没谱了,“老夫有伤在身,昨日回营后便睡下了,今日醒来时晟王已经带兵走了。”

    度通哦了一声,智真张开能洞穿人心的双眸,平静问道,“老衲与金老将军是初见,在济县时却与金小将军有过几面之缘,敢问老将军,金小将军可曾为他自己申辩?”

    金不换哑然,若他儿子肯改口推脱,他又何必如此焦急!眼睁睁看着乌羽已经跟着晟王去了漠北立战功,

    “阿弥陀佛。”智真高诵佛号,然后又归于平静。

    金不换沉下脸,“这么说,这个举手之劳的忙,大师是不打算帮么?”

    “老衲无能,请金老将军另请高明。”智真道。

    金不换冷声道,“我金家在济县虽不及乌家,但也是金吾卫中数一数二的大户。若大师帮了老夫这个忙,老夫自会感激不尽,重金相酬。”

    金不换的意思得反过来听——若是他们师徒不帮,那么就要承担得罪济县数一数二大户人家的恶果。

    度通被金不换逗乐了。

第1385章 真佛,泥菩萨

    晟王与乌羽已带兵去了漠北,跟随而去的还有不少将领。定北军拿下黑山后气势如虹,现在这些人屁颠屁颠地跟去漠北是打仗吗?

    不是!

    匈奴虽然凶悍,但架不住周军人多啊!漠北二十万驻军加上晟王带去的二十万,四十万人足以将匈奴踏平了,这是傻子都能看明白的事。

    这些人争破头也要跟着,不是为打仗,而是去分肉、去抢金银财宝、去夺军功!

    晟王为什么亲自带队去?他是要帮乌羽抢?

    乌桓为什么不去?因为这黑山一仗够他吃得饱饱的,他要把战胜匈奴的军功留给乌羽!

    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被押在定北军大营里?因为他这当老子的没用!这样下去,儿子何时才能出?

    金不换在来找智真之前,已经找了好几拨人,他们要么人微言轻,要么就是只顾着他们自己不管自己的儿子。金不换明白他们在等着看金家的笑话,若这事儿发生在别家,金不换也会冷眼旁观看笑话。

    他是万般无奈之下,才来找智真的。这老和尚得晟王几次三番召见,按说他在乌桓面前也能有点面子才对。

    既然说好话没用,那就只能威胁了,金不换接着道,“你这和尚笑什么?县官不如现管,晟王是官高位重,但他在京城,难天天照看你们?别忘了,你们的寺庙在济县!”

    智真依旧不说话,度通继续笑,他当乞儿时见惯了金不换这样的货色,最知道怎么对付他,“这位将军是在匈奴待得日子久了,不晓得济县早已沧海桑田。镇清寺不在济县,而是在文昌郡主、晟王妃陈小暖的封地南山坳内。”

    见金不换脸色变了,度通再补无数刀,“说来真的很巧,因文昌郡主乃道门俗家弟子,所以日常见了,文昌郡主会换小僧一声‘师兄’,镇清寺得郡主关照,有侍卫帮忙照看门户,您觉得这‘现管’如何?”

    金不换在济县时,还不曾听说过陈小暖这号人物,他被关在匈奴四载,真不晓得济县出了这么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于是,金不换探听道,“敢问这文昌郡主,是哪座府上的姑娘?”

    度通道,“是济县原状元郎陈祖谟的长女。”

    金不换先是惊讶,又迅速笑道,“老夫与陈状元也算莫逆之交。”

    度通慢悠悠道,“可惜,陈家父女不合,文昌郡主由其母秦安人抚养。秦安人虔诚信佛,常来庙中听我师父讲经。”

    金不换笑不出来了,“是老朽眼拙,不知贵寺竟供了真佛。”

    度通笑得比他还开心,“将军言过了,寺庙里供得都是泥菩萨,真佛都在人心里。”

    “好,待回了济县,老朽定去拜拜贵寺的泥菩萨!”这俩秃驴他惹不起,金不换转身拂袖而去。

    待他走了,智真才问徒弟,“如何?”

    度通笑着将重重的钱袋子递到师父面前,“弟子从霓裳布庄支取了十五贯钱,碎银子和铜钱都有,自这里去酒泉一路上足够用了。弟子还打听了,后日才有去酒泉的商队,西北不太平,咱们跟着商队走更安稳。”

    若去了酒泉后师父还想去其他的地方,他们也可以跟着绫罗霓裳的商队走,度通越算越觉得开心、合适。

    智真叮嘱道,“这些钱算作咱们从布庄借的,待回到南山坳便连本带利地还上。”

    度通笑得更开心了,“咱们庙里开销少,所以弟子这几年攒了不少银两。弟子将这些银子存在了绫罗霓裳的济县总店内,并请秦掌柜开了收据。咱们出来用钱,只要拿着秦掌柜给的凭据,便可到任一绫罗霓裳的分号支取。”

    智真疑惑,“绫罗霓裳做起了钱庄的生意?“

    度通笑眯眯的,“他们只为熟人提供方便,现在还不算钱庄,几年后就不好说了。论做生意,弟子只佩服九清一人。”

    两人说着话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金不换跑回关押儿子的帐篷,“陈祖谟家被赶出去的姑娘,可是叫陈小暖?”

    金听南点头,“不错。陈祖谟的糟糠妻被封为安人,陈小暖被封为文昌郡主,并嫁于晟王为正妃。娶了承平王府三郡主的陈祖谟,被先帝夺去状元身份和官职贬为庶民,承平王也丢了爵位。”

    金不换惊得合不拢嘴,然后连忙问道,“既然她这么厉害,你在济县时可曾与陈小暖家走动,关系如何?”

    金听南苦笑,“儿与晟王妃毫无瓜葛。”

    “你真是!这么重要的大人物,你怎么能不走动呢!若是早搭上这根线,现在咱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金不换连声抱怨。

    金听南最烦的就是他爹这一套,“爹,咱们是武将不是文臣,靠上马杀敌获军功。儿阵前投敌是死罪,不牵连九族已经是元帅开恩了。儿已向元帅递了请战书,儿愿为国战死沙场赎罪。爹,以后金家要靠您老撑着了。”

    金不换气得差点吐血,不过在匈奴这几年屈居人下的磨砺让他隐忍的功夫强了许多。他强忍下一肚子的话,含笑道,“你做的对,我等将士就是要有浴血杀敌的气魄。上阵父子兵,为父这就去帅帐请令,与你共同出战,报国仇、洗前耻!”

    不管儿子怎么想的,只要他上战场就能立战功,立战功就能将功补过,就能不死,待熬过了这个一个关,回到金吾卫又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

    金不换不理儿子的劝阻,快步奔着帅帐而去。

    乌桓放下手中的军情急奏,耐心听金不换将话讲完。金不换原是右金吾卫的将军,祖父挂印养伤期间,右金吾卫一直在他的统领之下。

    也正是因为他这十几年的统领,致使右金吾卫在粮草、军饷等方面不出了不少纰漏,所以朝廷才会派晟王暗坊金吾卫大营,督办粮草军饷大案。

    匈奴犯境,朝廷派右金吾卫出征漠北,若不是因为临阵杀大将不吉,三爷早就将他拿下查办了。所以,金不换能战死沙场而不是死在刽子手的鬼头刀下,也算是个很好的归宿。

    谁知,他竟活着回来了。

    见他一副“我是为国为金吾卫才在匈奴忍辱偷生,你们不能亏待我、更不能亏待我儿子”的态度跟自己说话,乌桓的脸越来越沉。

第1386章 晟王府最忙的……狗

    他的脸再沉,在金不换眼里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金不换声泪俱下地诉说了半晌,最后抽抽鼻涕,“末将虽老,但仍能征战,请元帅恩准末将随听南同征匈奴,报仇雪恨!”

    乌桓玉面寒霜,“金老将军。”

    “末将在!”

    “本帅何时说过要派听南出征漠北?”

    金不换抱歉拱手,“是末将口误,元帅您派他去哪里,末将就跟他去哪里。”

    金不换觉得自己不去盯着,就儿子那脾气,还不晓得要吃多少亏呢,自己被匈奴抓时他是六品武将,过了四年才升为四品,这不是急死人么。

    金不换等了半天却得不到回复,他偷偷抬眼见乌桓正不错眼珠地盯着自己,心里不由得一阵发毛,“元帅?”

    乌桓缓缓道,“老将军说报仇雪恨,不知你想报的是什么仇,又想雪什么恨?”

    “回元帅,是匈奴犯我大周天威的仇、匈奴人辱末将之恨。”金不换言之凿凿。

    乌桓问道,“我的兄长乌羽被匈奴掳去半载余,归来身上鞭痕累累。老将军被掳去四载,为何身上不见一道伤疤?老将军是如何躲过刑罚的,在匈奴这四年又做了些什么?”

    “我……”金不换心中发慌,眼睛不由地乱转。

    乌桓又道,“晟王已亲去漠北督战,大败匈奴后只要审问俘虏,就会知道老将军这几年在匈奴是如何受折磨的。”

    金不换心慌脸硬,说话掷地有声,“末将在匈奴未曾做过一件叛国之事。末将不怕!”

    乌桓军务繁忙,无暇与他争执,只点道,“若老将军还念着听南的孝顺,就不要为他出谋划策,免得他将来受到牵连。退下吧。”

    金不换退出帅帐后,心里长了草,脚下生了棘,浑身难受。他急急奔回关押儿子的帐篷,却是人去帐空,儿子已被叫走,准备出兵甘肃了!

    这时候去甘肃,怕领的就是维稳震慑的军令。金不换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儿子此去若能发现被于田李准私藏的大批粮草,岂不是奇功一件?

    往外急急走了几步,金不换却又猛地停住了。若儿子问他是如何得知李准有大批藏粮的,他该如何答对?以儿子那脾气,他能将此事做得滴水不漏么?

    金不换皱起眉头,往回走了几步,又猛地转身向外走去。谁知他刚出帐篷,就被帐外的巡营兵拦住了。元帅已下令让他再帐中安心养伤!

    这是变相将他囚禁了啊!金不换仰头长叹,竟生出一种是他连累了儿子的错觉。

    点齐两万精兵的阎铁山和金听南到帅帐请令发兵时,乌桓将甘肃李准可能私藏了大批粮草的消息告知。

    “你们此去明为压制甘肃已有异动的兵将,实则要尽快查找粮草的下落,不可让他们落入外人之手。李准乃甘肃的地头蛇,老奸巨猾,你们万不可大意。这批军粮是定北军和漠北军攻打匈奴的依仗,务必尽快拿到,由你们二人护送,运往漠北。”

    乌桓吩咐完,又看着金听南道,“寻回粮草运至漠北乃大功一件,本帅会将请功表送到京城,为你们请功。”

    金听南单膝点地,“听南不敢居功,只为赎罪,末将定不辜负元帅的一片心意。”

    乌桓抬手拍了拍金听南的肩膀,“本帅等着听你们的好消息,你二人即刻领兵两万,兵发甘肃!”

    “末将领命!”两人走后,乌桓站在行军布阵图细细思量是否还有纰漏时,看守柴严昌的官兵前来报信,“柴严昌说元帅不见他,他就绝食而死。”

    乌桓随口吩咐道,“自现在起直到他求饶,不必再给他送饭。”

    待营兵出去后,乌骔感叹道,“看看晟王,再看看这位大皇子,真是天上地下。”

    乌桓看着行军图上的条条山脉,回道,“柴严昌狠厉有余谋略不足,原有贺王、蒋常胜等人为他谋划,如今他叛逃出京孤立无援,所能仰仗的不过是皇子身份罢了。他是笃定了当今圣上施仁政,不会要他的命。”

    乌骔连忙道,“既然如此,若是让他饿死在咱们营中就麻烦了。”

    “若他真有求死的魄力,也不会屈居黑山数月。”乌桓的目光定在漠北上,“晟王和兄长现在,应该进入黑水军司了。”

    过了黑水军司就是漠北,待定北军与漠北军汇合,便是匈奴军的死期!

    乌骔的目光也落在行军图上,“待羽将军大胜,朝廷封赏下来后,咱们要开祠堂,告先祖。只盼着这位圣上,别再让将士寒心。”

    定北军和漠北军与匈奴打得如火如荼时,做了四十五天月子的小暖,终于被允许出关了!

    泡在水里洗澡时,小暖眼泪汪汪,她真是太难了。

    待小暖神清气爽地坐在自己的书房银实堂内,秦三激动得哭了,“王妃,您再不出来,俺老三都要愁死了。”

    绿蝶瞪了眼没出息的秦三,“铺子里一切正常,王妃放心。”

    展柜递上绫罗霓裳和棉坊近三个月的总账,请小暖查账。

    小暖翻开翻开账本看到一串串的数字,那叫一个心旷神怡,快速翻看一遍后,小暖先肯定了手下这些骨干们的业绩,便开始询问账上收益略差的几家铺子是怎么情况。

    展柜和秦三等人早有准备,啪啪啪地取出一本本分账和人员名单,对答如流。

    小暖这一忙便到了快晌午,两个孩子该吃奶时才停住,“秦东家,你去安排一下,最近挑个好日子,本王妃在摘星苑摆宴,犒劳京中各铺的掌管和管事们。”

    秦三眼睛立刻就亮了。

    待众人散后,小暖又吩咐春花去前院抱府里这几个月的账册,春花笑道,“大管家方才来了一趟,说他已经把一应账册准备好了,等王妃有空时便可过目。”

    手下人能干,真是太省心了。小暖满意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才觉得身前沉甸甸地刺痛,该去给孩子们喂奶了。

    待她回到嘉木堂,发现只有翠巧和霜成带着几个乳娘照顾千叶和灵攸,便问道,“大黄呢?”

    翠巧连忙道,“大内侍卫统领地将军派人来请大黄,安人让张冰和玄澄带着大黄去了。”

    这半个多月来,地胤通过大黄的鼻子,已经从京中各处揪出了数十个柴严亭埋在京中的暗线,熙宁帝震怒,命地胤将京城过一遍筛子,彻底将柴严亭的暗线拔除。

    所以大黄这一阵,成了晟王府最忙的一个……狗。

    小暖点头,“姑姑去问问母妃,今天晌午想吃什么。”

    霜成回道,“今日是斗茶大会的正日子,太妃与安人带着二姑娘去看热闹了,晌午不回来用饭。”

第1387章 华远怀入京

    “王妃,您要去么?”春花问道。

    小暖低头看了看怀里正在努力吃饭的毛茸茸的小脑袋,摇头,千叶和灵攸都太小了,还不能带她们出去看热闹。

    春花又道,“王妃晌午想吃什么,奴婢派人去准备。”

    娘亲不在家,她正好可以吃些娘亲在家时不让吃的。小暖眼睛一转,嘴还没张开,就见贺风露提着一个食篮从外边走了近来。

    “小师姑,安人她们在外边用膳,发现那家店的吃食不错,便点了一份让我给您送回来。”

    小暖示意贺风露打开,见里边是腊汁肉夹馍,闻着香味小暖就知道这不是她月子里吃的那种清汤寡水肉,而是料放得足足的真正的炖肉,闻着味道就让她流口水。

    贺风露又道,“太妃说已吩咐厨房给王妃炖了汤,让您就着汤吃肉夹馍,晚上回来还有好吃的。”

    母妃和娘亲出去玩都不忘了给她弄东西,小暖高兴极了。喂完两个孩子后,让她们躺在一边踢腾腿玩儿,小暖洗手拿起一个肉夹馍刚要咬,绿蝶跑了进来,“王妃,舅老爷来了!”

    小暖“哦”了一声,“请我二舅进来,二郎来了没?”

    说完她又张开嘴要吃肉,可又听绿蝶道,“不是秦家村的二舅姥爷,是太妃娘娘的哥哥、三爷的舅舅,华家舅老爷!”

    小暖腾地站了起来,“到哪了?”

    “已经进王府了。”绿蝶刚出王府就遇到了华远怀下马车,这才自告奋勇回来报信,“王妃,华家舅老爷一看就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小暖饼也顾不上吃了,立刻去迎三爷这位了不得的亲舅舅。待在二道院遇到被大管家王全桐请进来的舅老爷时,小暖的眼睛也亮得吓人。

    这儒雅从容的气质,朗月般的容颜,碾压她爹陈祖谟几十条街,也将李奚然甩在了大街口上。这才叫君子如玉,这才叫温文尔雅,这才叫……

    小暖词穷了,反正她觉得若二十年后三爷能有这般风采,她得乐疯了。

    华家舅舅不光模样好气质佳,这品位也是极佳的。

    他身上穿了一件月牙白滚黑边的深衣,这款式这布料,正是自家棉坊今春专为三位大佬国丧推出的新款式,庄重又不失文雅,用料是改进的细织棉布,透气不沾身,出汗不显,穿着极为舒适。

    小暖看着他穿着自家店里的衣裳从容走来,恨不得立刻在他后背写上“棉坊出品、必是精品”的宣传语,请他去京城的大街小巷走一遍。

    这么一转,她的深衣不卖到脱销她就不姓陈!

    小暖快走几步上前给华远怀行礼,“小暖不知舅舅要来,否则一定会到城外迎接,还请舅舅恕罪。”

    华远怀虚抬手,“是我来的突然未曾提前派人送信,这怎能怪你,快快请起。”

    这声音跟美人婆婆也是一卦的,让人听着解暑又舒坦,小暖起来后笑道,“小暖得知舅舅来了就赶忙出来迎接,仪容不整,还请舅舅恕罪。”

    闻有贵客至,鞋袜不及跻。她听到自己来,便快速出来迎接而不是从容令人更衣梳头令自己在前厅等候,这本就是最大的诚意。华远怀岂会挑这等虚礼,他捋须含笑道,“国孝在身,你这样就很好。”

    真是太会说话了!小暖笑容满脸,“舅舅也很好。”

    华远怀朗笑,展开衣袖道,“你店中这件款衣衫在临江卖得极好,若不是你让掌柜送到府上,我怕是要再等到秋天才能买到。”

    小暖在华远怀任知府的临江开了分号,特意叮嘱过分号的掌柜,店里有了新款衣裳只要觉得合适的,便给华府送两套过去。

    当然不是大张旗鼓地送,小暖这文昌郡主晟王妃的招牌够亮,无需再请任临江知府的华舅父关照生意,她送衣裳只是想为三爷尽一尽孝道。

    对这位开创了秦记,给三爷送来木刑、木开,在三爷式微时助他启程的华家舅父,小暖敬佩又感激,“这深衣能得您喜欢,是小暖的荣幸,是棉坊的荣幸。”

    待到正厅落座后,小暖言道,“近日京中斗茶大会斗得真酣,母妃与我母亲、妹妹上午便出门去看热闹,后半晌才能回来。舅父稍待,我这就让人去给母妃送信,得知您来了,母妃定要高兴坏了。”

    华远怀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激动和温柔,“不必派人扫了她的兴致,方才管家已经讲了。我进来先看看你和孩子,再去陪你母妃看热闹。”

    小暖立刻让人把两个女儿抱出来给舅父看。

    两个小家伙刚吃饱睡足了,这会儿心情正好。跟她们说话她们会寻着声音望过来,逗一逗还可能冲你咧开没牙的小嘴儿笑一笑。

    华远怀进到这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冲着他笑,眼中便闪了泪光,“这两个孩子会长,挑着你和严晟的优点长的,性子随你,一看就机灵。”

    待王全桐陪着华远怀去寻母妃后,小暖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华家舅舅真是太会说话了。”

    翠巧回到,“华家舅老爷不只言谈得当,行事也很周详。舅老爷衣衫整洁,足上不沾尘土,显然不是刚到京城。他起码昨日就到了,等着您出了月子才登门的。”

    就是因为这份不动声色的体贴,才更让人觉得感动。小暖吩咐霜成,“姑姑去看看舅舅带了多少人来,将他们妥善安置。还有,立刻人将留客居收拾干净,派手脚勤快的人过去候着。”

    霜成出去后,话少的春花也忍不住感叹,“王妃,也不知道舅老爷这次来了能住多久,真希望他多留些日子。”

    “正是呢。”小暖嘴里这么说的,却觉得华远怀这次不会停留太久。

    华远怀的临江知府任期已满,他应是辞官前来,迎母妃归故里祭拜父母的。若是常驻,他不会不带着家眷前来。若小暖所料不差,现在舅母和安歌他们已经回故里收拾旧宅,等着华家兄妹归乡呢。

    想到母妃要走了,小暖真真是万分地不舍。

    华远怀坐着马车到了永宁西街的广场边,随着王全桐登上临界观景的茶楼内。在满是茶香的大厅内,他急切地抬眸四望,很快就在王全桐的指点下,终于望见了多年不见的妹妹,华淑。

    二楼临栏杆观斗茶的华淑,见到出现在茶楼厅内的兄长,惊得站起身,眼泪若断线的珠子般一颗颗滚落。

第1388章 几句话损了上百两银子

    楼上那个女道士,虽然面容疏异,但那目光那神情那泪水,就是记忆深处的模样。

    华远怀也忍不住双目垂泪,一步步上前。华淑也起身,快步下楼。

    见太妃激动成这样,再看穿过斗茶的人群走过来的中年美大叔,小草立刻知道这是谁了,“他是安歌的父亲,姐夫的舅舅!”

    华玉含泪,“正是舅老爷。”

    此时,华淑与华远怀已经相遇在楼梯上,执手相看泪眼。他们这一英俊男子一女道士的组合实在是太过扎眼,看斗茶的人的注意力被引过来一大批,眼神那叫一个精彩。

    华远怀带泪含笑,“多年未遇道长,在下一时激动激动,还望道长勿怪。”

    华淑摇头,哽咽着说不出话。

    华玉上前劝道,“他乡遇故知乃人生一大幸事,师姐不妨请先生到雅间一叙?”

    华淑点头,请兄长入雅间叙话。进入雅间后,华淑忍泪给秦氏和小草引荐自己的兄长。

    两厢见礼后,秦氏知趣地拉着小草出雅间继续看斗茶,将雅间留给华淑兄妹叙旧。

    不过这会儿,她们早就没了看斗茶的心思。小草与娘亲头碰头说悄悄话,“娘,安歌的爹爹长得真好看。”比她爹强多了,一看就是真有学问真有本事的人。

    秦氏赞同,“以前京城他这个年纪的男子,第一就是李大人。现在一看李大人可比人家差远了,华家人不光样貌好,还一个比一个显年轻。”

    “也不是太远,比我爹近点。”

    “那倒是。”

    “咳,咳!”小草身后的莲年和友鱼咳嗽几声,紧着给自家姑娘使眼色。

    秦氏娘俩同时转头,惊了,李奚然怎么会在这里?

    小草脑袋转得快,立刻起身给李奚然行礼,“李伯伯,您也来看斗茶了?”

    秦氏有点抹不开面子,站起来与李奚然点头打了个招呼,“您也来了。”

    “嗯,闲来无事,过来看个热闹。”李奚然带着笑。

    见娘亲说不出话,小草开腔了,“啊,李伯伯,这深衣您穿着真合适。”

    李奚然依旧笑眯眯的,“这衣裳很舒服,不过‘老夫’穿着不如旁人显年轻,下次还是换个深色为好。”

    这是听到了?秦氏母女偷偷交换了个眼神。

    秦氏祭出久违的面无表情的脸撑气场,小草嘴角一扯,露出标准的大黄式微笑,“这个颜色李伯伯穿着很好,不过其他颜色也很好。后晌小草派人给您将这款深衣其他颜色的款式给您送过去,您换着穿,看最中意哪个。”

    这款士大夫家居所穿的深衣是京城儒士们的最爱。其衣圆袂方领,曲裾黑缘,全四幅上衣与交解的十二幅下裳相连,长及脚踝,很是费布,一件三十五两的价钱也是京城士大夫能够接受的,既能彰显身份品位,又不算奢华。

    面瘫中的秦氏默默算着,这款衣裳共有五个颜色,给他送四件过去就得……一百四十两!都怪她嘴碎,几句话就损了这么多银子,这教训实在太沉重了。

    小草拿胳膊肘捅了捅娘亲的胳膊,秦氏回神见李奚然正看着自己。秦氏吓得一激灵,连忙道,“这款深衣还有配套的缁冠和幅巾,也给您一块送过去吧?”

    李奚然笑悠悠地点头,“有劳安人。”

    “这不算啥。”秦氏憋屈地低头,又搭进去了缁冠和幅巾,亏大发了。李奚然难道听不出自己是客气么,他咋就真的收了呢。

    他肯收东西应该就不会找后账,小草安心后,觉得李奚然留在这吓唬自己的娘亲实在是不应该,便开始赶人了,“李伯伯是自己来的,厚生哥没来吗?”

    李奚然笑而未答,转而问道,“方才那位很显年轻的男子,可是贵太妃的兄长,华远怀?”

    这人今天格外的小气,收了她家的衣裳,还揪着话茬不放。秦氏抿了抿唇,“是。”

    李奚然又道,“相请不如偶遇,楼上有位贵人想请等他与道长许完旧过去吃杯茶,可否劳安人待会儿帮忙传个话?”

    能被李奚然以“贵人”相称的,也只有熙宁帝了!秦氏惊得双目圆睁,李奚然微微点头,表示她猜得很对。

    她女婿在边关为朝廷卖命打仗,圣上不忙着国事,却跑过来看斗茶闲聊?!秦氏憋屈加上火,胆子变大了些,她微微倾身问李奚然,“人家兄妹几十年未见,肯定有说不完的话,您还是别让贵人等了吧?”

    “等一等也无妨的,左右差得也不是太远。”李奚然说完,告辞上楼去陪熙宁帝。

    小草拉着娘亲坐下,“娘,你有没有觉得李伯伯今天似乎心情不大好?”

    秦氏连忙捂住小草的嘴,“咱看斗茶,少说话。”说多了亏钱。

    小草点头,与娘亲往楼下看。很是赶巧,梁春生与赵书彦正抬头往这边看,与她们母女的目光相遇。

    赵书彦抬手与她们打招呼,梁春生也抱了抱拳,小草摇胳膊,秦氏颔首。

    走到楼上大厅对面雅间的李奚然恰好看到这一幕,他盯着赵书彦身边那个茶商看了几眼,问李泗,“那是何人?”

    李泗立刻回话,“是洞庭来的茶商,前一阵一直在龙雨巷摆茶摊卖茶的。秦安人和小草姑娘经常去他的茶摊吃茶、闲聊。”

    李奚然慢悠悠地道,“你这次倒是少有的灵通。”

    李泗嬉皮笑脸的,“属下去龙雨巷吃包子时遇到过这茶商几次,其人幽默风趣,属下带回去的洞庭茶便是从他的茶摊上买的,老爷您也说喝着不错的。”

    李奚然没搭理他,直接回了雅间,“来人正是华远怀。”

    隔着纱窗往外看的江埕不满道,“华远怀请辞的折子万岁还没准呢,他就一身爽快地进京走亲访友了!”

    正在为身上这件本让他非常中意的深衣,现在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深衣,感到不爽的李奚然听到江埕这不阴不阳的话,脸色更不好看了。

    “华远怀请辞的折子万岁虽未准,但下一任临江知府已到任,吏部又没给他指派新的差事,按惯例他可以离开临江,休养一段时日。此事江翰林岂会不知?”

第1389章 华远怀与李奚然

    听到李奚然称呼他为“翰林”,江埕很是恼火。他入易王府辅佐易王近十载,乃是易王登基为帝的第一功臣。

    按理说易王登基后他就能封王拜相入内阁的,但易王却只给了他一个翰林学士的虚衔,他虽可以出入皇宫面圣,却连个具体的官职都没有。

    比他晚入易王府数载的汤槐山,虽也顶的是翰林学士的虚衔,但他却入了天章阁,接替了卢正岐的差事,两相对比高下立见。

    朝中文武见了他,都要尊一声“先生”,李奚然不过是退位的闲人罢了,竟敢当面羞辱他。江埕心中恼火,面上却带着笑,说出的话却全是坑,“江埕知晓,不过是看他当众与女道士拉扯,有失我大周官员的颜面,才语气重了些。”

    熙宁帝有意让华远怀入六部,江埕心中妒忌,他这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李奚然。李奚然将深衣的长袖卷起,一边为外甥烹茶,一边教训江埕,“江翰林想通过几句讥讽,便让万岁厌恶华远怀么?”

    “江埕绝无此意。”江埕没想到李奚然敢将话说得这么直接,连忙站起身请罪。

    熙宁帝双手接过舅舅烹的茶,轻声问,“所以,方才哪位女道长?”

    李奚然点头,“正是。”

    江埕见他俩这话说一半含一半,有种自己被熙宁帝疏远了的恐惧感,连忙彰显自己的价值,“万岁,那位女道士是晟王妃的师姑,她已在晟王府住了月余,数次与秦安人、陈小草出入晟王府,颇受其二人敬重。”

    听了江埕的话,熙宁帝脸色一沉,“是何人让你监视晟王府的动静?”

    江埕吓得一激灵,连忙跪地,“万岁息怒,无人让微臣这么做,微臣上次偶遇秦安人母女与这位道姑外出,陈小草姑娘主动告知微臣的。”

    小草从来不是个多话的,她与江埕又不熟,怎么可能“主动”告诉他。李奚然没帮江埕求情,静静品茶。

    熙宁帝也不想让江埕太过难堪,便沉声吩咐道,“这茶不错,你去楼下再要一斤。”

    江埕退出去后,熙宁帝向舅舅解释道,“江埕辅佐我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也不好太委屈了他。”

    李奚然点头,“万岁重情重义,乃国之福也。”

    熙宁帝不再提江埕,笑道,“我听三弟说过,晟王府内有个制作面具的匠人,与柴严亭一党内制作面具的人同门。今日看来,此人的手艺比他那位同门,丝毫不差。”

    李奚然也笑了,“艺本无善恶,用之于正道便是善;用之于邪道便是恶。万岁可将这艺人召入军器监,让他为朝廷做事,此艺若用好了,能定输赢。”

    熙宁帝眼睛亮又暗,将一张不知道是什么作的皮子贴在脸上这等事,他一想就觉得周身别扭,恨不得把贴了假脸的人都找到,将他们的假面烧个干干净净。

    不过他也知道舅舅说得有道理,便含糊道,“待三弟归来后,我再与他商议。”

    想到为了他攻下黑山又征战漠北的三弟,熙宁帝心中喜悦又满足,“待三弟归来,我该赏他什么才好?”

    李奚然提醒道,“万岁赏他,不如赏贵太妃、晟王妃或……大难不死的乌羽。”

    “太妃那边,我必好好孝敬;三弟妹所好,甚是容易满足;至于乌羽,”熙宁帝与舅舅商量道,“您觉得我将他留在京中,还是放在漠北?”

    李奚然引导道,“文官以入朝拜相为荣,武将以赫赫军功为傲。天下太平时,靠文官治理天下;边关战起时,靠武将守土卫疆。让他在何处,但看万岁打算如何用他。”

    江埕到楼下寻掌柜要了茶叶回到三楼,知趣地站在雅间外等候,而不是进去打扰熙宁帝与李奚然说话。他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无论他为熙宁帝如何出谋划策,在熙宁帝眼里,他还是及不上李奚然。

    既然如此,他以后也要敬着李奚然,在熙宁帝面前多说李奚然的好话,以免惹了熙宁帝不快

    江埕面色阴寒,盯着对面二楼华远怀所在的雅间。华远怀此人,让江埕深感不安,决不可让他入六部,否则此人必成自己的大敌。

    二楼雅间的门开了,华远怀从里边走出来,他的眼睛虽是红的,脸上却带着明晃晃的喜悦。

    江埕见此,越发对那位女道士的身份好奇起来,那人是陈小暖的师姑,却是华远怀的故人,华远怀又是晟王的舅舅。也就是说,晟王与上清宫早有勾结,晟王回娶陈小暖也与此有关,圆通被上清宫的道士送去西北也是晟王的计谋!

    江埕越想越觉得这里边大有猫腻,待华远怀被带到他面前时,江埕已双目冒火。

    华远怀向着江埕略一拱手,笑道,“在下潮州华远怀,远远便见先生卓然不群,远怀冒昧,可否请先生赐下尊姓大名?”

    伸手不打笑脸人,江埕也挂起笑意,“幸会,在下姓江名珵,早闻华大人之名,今日一见,只觉恨晚。”

    华远怀含笑点头吧,“远怀亦是。”

    待雅间的门大开,华远怀向江埕道略拱手,进入房中。待房门关上后,华远怀撩衣袍跪拜,“臣华远怀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不知万岁在此,姗姗来迟,请万岁降罪。”

    熙宁帝温和叫起,又道,“这位是朕的舅公,当朝左相。”

    华远怀行揖礼,李奚然还礼相让。

    这两人着同样的衣袍,戴着同样的缁帽,让熙宁帝觉得甚是养眼,顺间有种以后早朝时让每位大臣都传成这样的冲动。

    待华远怀落座后,熙宁帝见他容貌卓绝气质儒雅,更觉得神清气爽,一定要将这有本事又顺眼的人留在朝中,陪王伴驾!

    熙宁帝的笑容越发温和了,“华爱卿何时入京的?”

    华远怀起身回话,“臣前日入京,因没担着政务所以没去吏部点卯。臣今日到晟王府拜见贵太妃,被晟王府的管家引来此处。”

    熙宁帝让他坐下,话家常般地问道,“不知爱卿春秋几度?”

    “臣今年四十五。”

    熙宁帝含笑,与舅舅道,“华卿已值壮年,看面相却不过三十四五。”

    李奚然含笑,“万岁所言极是,华大人驻颜有术,老臣羡慕不已。”

第1390章 为父老了

    秦氏与小草进入雅间时,见贵太妃还在哭,心疼得不行不行的。秦氏知道兄妹能再相见有多不容易,忍不住跟着掉眼泪。

    小草上前劝着,“太妃和华舅舅相逢是喜事,您别哭了,再哭脸上的面具都要戴不住了。”

    华淑凝泪含笑,“好,不哭。我是多年不见大哥,今日突然得见,喜极而泣。”

    小草立刻道,“太妃,华舅舅长得好年轻啊,看起来比我姐夫大不了多少岁。”

    小草这话是夸华舅舅年轻不错,但是不是把她姐夫说得太老了?这俩人的岁数差着一半多呢。秦氏顾不上哭了,连忙道,“太妃,小草的意思是说华大人面上显年轻,严晟懂事早,少年老成。”

    小草点头,“对!”

    说完这话听不到大黄的呼应,小草觉得甚是不习惯。

    华淑笑了,“我大哥年轻时,也经常被说少年老成。”

    “外甥随舅,这话到哪儿都假不了。”秦氏随着太妃的话说着,“等到严晟四五十时,定也像华大人这样年轻。”

    华淑接过华玉递上的茶润了润嗓子,笑道,“我大哥不是外人,安人若不嫌弃,同我一样唤她‘大哥’便是。”

    当然不嫌弃啊!秦氏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她不好意思地扭着衣带,“给华大人叫大哥是我高攀了,不过我给他叫大哥,太妃还给我叫安人,是不是也挺见外的……”

    华淑含笑,“我们以后像民间亲家那边,以姐妹相称如何?”

    “好,好!”秦氏开心不已。

    “妹妹。”华淑应了。

    听了太妃这么叫她,秦氏都要乐成花了,“姐!”

    小草吃醋地挤过来,“那我怎么办,以后要给太妃叫什么?”

    华淑问秦氏,“按着民间的规矩,小草该唤我一声伯母吧?”

    建隆帝比陈祖谟年纪大,论理是该这么叫,秦氏点头,“姐你说得对。”

    小草不喜欢这个称呼,“那小草以后还是叫太妃吧,因为太妃只有一个,小草的伯母却有很多。”

    陈桃儿和大壮他们的娘,小草都要叫伯母,所以也给贵太妃叫伯母,小草觉得立刻把贵太妃这仙女一样的人,跟陈桃儿他娘放在一起了,这感觉非常不好。

    “都好。”华淑极为开心,与秦氏说着大哥喜欢吃什么,用什么,两人说着说着,便又决定去街上逛逛,为华家大哥采买物品。

    三人等了许久也不见华远怀从熙宁帝那边回来,便又回到栏杆边的桌子上,继续看楼下大厅内斗茶。

    待今日的茶斗完了,赵书彦和梁春生也上来与她们告辞走了,熙宁帝还没放华玉怀回来。

    秦氏担心着那边会出事儿,华淑却不急,带着她们回到房中,商量道,“待会儿圣上会过来向我问安,妹妹先带着小草回府吧。”

    熙宁帝不知道她在这里也就罢了,既然知道又留到现在不走,那便是要见一见了。

    秦氏不想跟太妃分开,“既然快了,咱们就等会儿一块走吧?”

    华淑压低声音对秦氏道,“小草还未婚配,不宜面圣。”

    如今是国丧,三年后熙宁帝丧期满就该选妃了,届时小草十三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这三年小草频繁面圣,怕是很快就会传出闲言碎语。

    秦氏立刻明白了,“那我先带着小草走,姐待会儿跟大哥一块回府,采买的事儿咱们明天再说。”

    秦氏带着小草刚走,茶楼的伙计便以清扫的名义,请所有客人离去。

    待楼内无外人后,熙宁帝才从房中出来,由华远怀陪着去见贵太妃。

    他进房中行礼时,贵太妃已经露出真颜。玉颜配上素净的道袍,更显仙风道骨,熙宁帝不禁感叹华家人的容貌真是得天独厚,“儿臣今早接到三弟来的战报,他已率兵与匈奴开战,不日将凯旋而归,请归母妃勿忧心。”

    华淑颔首,“严晟能为国征战,是他的荣耀。我有一事,想请圣上恩准。”

    熙宁帝知道贵太妃要说什么,便笑道,“方才华卿已与儿臣提起您有意回故里为父母扫陵祭拜之事。不过您孤身出京,儿臣实在放心不下。不若您再稍后几日,待三弟凯旋归来,让他陪你同去?”

    若儿子大胜归来能与她一起回乡,那自然是极好的,华淑当即应下,熙宁帝跟着开心,华远怀却笑得有几分无奈。

    待熙宁帝走后,华淑才问大哥,“方才大哥为何苦笑?”

    华远怀低叹道,“圣上有意让我留在京中为官,他留住你便留住了我。”

    华淑熟练地贴上面具,才笑道,“大哥不想?”

    华远怀摇头,“一来我并无仕途之心,二来我不想入朝给严晟添乱。现在你已经回来了,我只想用后半生的时间,多陪陪你,陪陪你嫂子和孩子们。”

    大哥自小慕便是闲云野鹤的日子,若非家逢巨变,他也不会入仕。华淑点头,“既然这样,大哥就不要再当官了。”

    “可万岁那里……”

    “大哥不愿,圣上也无法强迫你。大哥不必担心圣上因此迁怒严晟,严晟本事大着呢。”华淑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儿,“咱们回府吧。”

    华远怀对京中的人和事并不熟悉,见妹妹如此,便也不再将此事放在心上。如她所言,外甥现在本事大着呢,自己这点事儿在他面前,根本不算事儿。

    有这么争气的外甥,华远怀的笑容越发明朗了。

    茶楼外马车内的李奚然见到华远怀这笑容,更觉得刺眼了。

    回到李家庄后,李奚然将身上的深衣脱掉,罕见地站在铜镜前端详许久。

    李润生进来见父亲发呆,便问出了何事。

    李奚然慨然而叹,“《皇帝内径》中讲,男子六八阳气衰竭于上,面焦,发鬓斑白。为父今年已过六八,两鬓现白雪,真的老了。”

    天天以“老夫”自称的父亲,居然感叹自己老了?李润生只得应道,“父亲正值中年,如日中天,离老还远着呢。不知今日出了何事,竟让您生出这等感慨?”

    何事?

    走到门口的李泗低头闷闷地笑,因为他家老爷被人比下去了,“老爷,棉坊的掌柜来了,说是他家东家让给您送几件深衣来。”

    见父亲脸色淡淡的,李润生便明白了。父亲今日的失常,与送衣裳的棉坊东家有关呢。

第1391章 小暖家的日常

    秦氏母女先回到王府后,小草立刻向姐姐激动讲述华家舅舅有多么惊人,秦氏还在心疼赔衣裳的事儿,主动认错道,“背后说人是娘不对,但娘觉得咱们赔的衣裳多了点,一件袍子就不少。”

    华家舅舅没来之前,赔几件深衣给李奚然,小暖一定觉得不亏,觉得这是免费为店里中年款衣袍找了个甚好的代言人。但现在华家舅舅来了,哪还用得到李奚然啊,所以小暖一本正经地点头,“娘说得有道理。”

    小草立刻表态,“那小草明天去趟李家庄,将亏的钱从厚生哥那儿找补回来。”

    秦氏连忙摇头,“冤有头债有主,你可别总去欺负厚生。”

    小暖抽抽嘴角,那怎么办,去找李奚然?根据今天的事儿,小暖推断李奚然对她娘亲,或许还有那么点心思。否则以李奚然的肚量,该不会在意娘亲和妹妹的几句话才对。

    管,还是不管呢?看着才三十四岁,放到千年后正是大好熟女年华的娘亲,小暖决定不管。如果李奚然能将娘亲从美人婆婆身边抢走,那小暖就佩服他有真本事。

    秦氏苦恼了一会儿,忽然笑开了花,“小暖,太妃让我以后跟寻常农户家的亲家那样,给她叫姐。”

    小草立刻道,“小草以后还要给太妃叫太妃,伯母太寻常了点,小草不喜欢。”

    这就歪楼,不管李奚然的事儿了?小暖笑得坏坏的,“咱们那边的亲家之间可不是叫姐,是叫‘老姐姐’。”

    小暖这声“老姐姐”说得绘声绘色,将村里老太太与亲家打招呼时那亲热劲儿,表现了个十成十。

    秦氏和小草同时瞪了眼,“太妃哪里老了!”

    “就是!”

    “你要是长到四十能有太妃这模样,娘就烧高香了!”

    “就是!”小草觉得娘亲走题了,“不对啊娘,我姐现在没太妃年轻时好看,长到四十当然更没太妃的模样了。”

    妹妹说得非常在理,小暖若有所思,“我没母妃长得好,是因为啥呢?”

    小草抢答,“因为咱爹没太妃的爹长得好!太妃说过,姐夫的外祖母模样寻常,但是外祖父长得非常非常好。”

    秦氏很想说陈祖谟跟华远怀比起来,绝对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过当着闺女的面说她爹不好这种事儿,秦氏还是拒绝的。而且她刚吃了嘴亏,决定以后少说别人的坏话。就算要说,也要跟她姐俩人在的时候说,安稳。

    想到这里,秦氏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妹妹连美人婆婆她爹她娘的事儿都知道了?小暖感叹着,“若单论样貌,严晟比华家舅舅还好,但我却不见得能比上母妃口中‘寻常’的外祖母。如此看来,小叶和小攸长大后的模样可能还及不上我呢。”

    秦氏和小草又不干了,“怎么可能!”

    “这俩孩子模样都像她们的奶奶,将来一定是大美人。”

    “娘,不用将来,现在小叶和小攸就是全大周最好看的女娃娃了。”

    听着娘亲和和妹妹争先恐后地夸自己的两个女儿,小暖哈哈大笑。

    “呜哇~哇~”

    小暖的笑声吵醒了隔壁间里睡觉的两个娃娃,这俩小家伙似乎对娘亲说她们不够美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慨,哭得很是大声。

    娘仨连忙过去,小暖和娘亲一人抱一个哄着。小草一个没捞着,暗暗惋惜姐姐怎么这么快就出月子了呢……

    华远怀和妹妹回府,就见小暖娘仨抱着俩孩子,端着一样真诚的笑脸,在二进院迎他们回家。华远怀感叹道,“妹妹这亲家结的真好,若是我也能为安歌寻到这样好的亲家,足矣。”

    没了家的人,更知道家的珍贵。华淑微笑着迎上去,熟练地把两个宝贝孙女都逗笑了。

    有了孩子,就有说不完的话和停不住的笑声。华远怀看着小暖一家待妹妹是真心的好,最后那点不放心,也随着笑声消散了。

    晚上,秦氏与小暖商量,“华家来人了,你也出月子了,我和小草该搬回第四庄了,庄里还有不少事儿呢。”

    按乡下的规矩,女儿出月子后,到夫家伺候她的娘家人就要回自己家忙活了。小暖点头,“娘先回去,过两天我们就搬到第五庄去。”

    秦氏想到她和太妃以后就隔着一条道,来往很是方便,睡觉时都挂着笑。

    秦氏母女第二日回到第四庄时,李家庄遥遥传来琴声。

    小草侧耳朵听了一会儿,评价道,“李伯伯的琴艺比小草和姐姐的好,比太妃和姐夫的差。”

    秦氏刚想点头,又记起前日赔的上百两银子,改口道,“人家没和你姐夫差多少,不过比你的可强多了,你好好练,别给太妃丢人。”

    小草挺起胸膛,“娘放心,小草在已经比姐姐厉害了,很快能追上李伯伯。”

    李家庄亭内,抚琴的李润生按住琴弦,见二弟直勾勾地望着亭外,便问道,“二弟在想什么?”

    李厚生为自己的走神感到不好意思,“我看着,像是小草和安人回庄了。”

    俩庄子虽然挨着,但中间隔着大片大片的农田,李润生望过去,也只能依稀分辨出有马车进庄,人的模样绝对是看不清的,便笑道,“二弟的眼神儿真好,这么远都能分辨出进第四庄的是何人。”

    李厚生笑着用书做扇,不是看清了人,而是记得秦安人的马车颜色,也能从那走路都一蹿一蹿的动作中,得知那小人儿就是陈小草。她们回来后,庄子里该热闹了。

    李奚然放下掌中书,“若真是小草回来了,她应该很快来寻你吧。”

    果然不出父亲所料,李厚生很快就发现小草跑了过来,脆生生地跟他们爷仨打招呼,“李伯伯,润生哥,厚生哥。”

    这小丫头穿了一身绿衣裳,站在满是绿色的田庄里,打冷眼一看还是蛮吓人的。李奚然含笑,“回来了?”

    小草用力点头,“嗯。李伯伯,小草让柜叔给您送过来的衣裳,您可还中意?”

    李奚然点头,“非常好。”

    小草笑弯了大眼睛,“那就好。润生哥和厚生哥的呢?”

    李润生含笑,“也非常中意,小草妹妹的眼光甚好。”

    不是自己眼光好,是柜叔的眼光好。小草开始考虑回本的事儿了,“李伯伯,这几日天气炎热,咱们去游湖怎么样?”

    衣裳不能白赠了,就像姐姐说的,拉他们出去转几圈,也能赚回些眼球不是?

    李润生刚要拒绝,李奚然却应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后日若天气晴好,伯伯带你去涉川湖游玩如何?”

    涉川湖是京中人最喜欢去的湖,就如同济县的的青湖一样。这样的地方人多热闹,能赚非常多眼球,小草爽快应了,“好,伯伯最中意哪件衣裳,就穿哪件来,好不好?”

    李奚然点头,暗暗决定一定要好生打扮一番。

    小草跟李奚然说完话,又向着李厚生招小手,“厚生哥,你能过来一下不?”

    李厚生顶着山大的压力,自凉亭挪到篱笆边,听小草跟他讲悄悄话。

    “厚生哥,我这个月去了趟泰康医馆,你猜怎么着?”小草神秘兮兮地问。

    李厚生很是配合,“给他们放银子,救人于水火?”

    “那哪儿能呢。”小草很是遗憾地望着李厚生,“小草发现一个跟厚生哥一样大的年轻人,病死了。”

    李厚生……

第1392章 糟心的李奚然

    “你想不想知道他死之前说了啥?”小草又问。

    能说不想知道吗?李厚生点头。

    “他说,”小草有模有样地叹了口气,遗憾无比地复述那人的话,“若早知此生只能活十九载,我一定不会如此蹉跎。”

    说完,小草还满是遗憾地望着李厚生,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李厚生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了,“小草,你真见到了?”

    若是真的,李厚生一定要找机会跟晟王妃提一提,让她把小草身边的人撤换掉。她才几岁,怎能让她撞见这样的场面!

    小草摇头,“小草听医馆的药童哥说的,就是上次那个药童哥,厚生哥你知道吧?”

    李厚生点头,“蒋映阳。”

    蒋映阳是逃荒进京的乞儿,小草觉得他非常不错,所以决定帮他。因他想悬壶济世,所以小草把他送去泰康医馆做药童,这泰康医馆与华家有些渊源,所以小草要赛个人进去并非难事。

    “就是他。厚生哥,那个年轻人,就这么死了呢。”

    见小草遗憾地望着自己,好像已经望见自己将死之际,也是那个样子。李厚生心中很不是滋味,“小草,愚兄及冠之后要准备入仕,为父兄分忧了。”

    “厚生哥,入仕是为君分忧,不是为父兄分忧。”小草纠正他的说法,就厚生哥这脾气,当官肯定熬不出头。

    李厚生……

    “愚兄惭愧。”

    小草继续道,“现在是五月底,厚生哥是七月的生辰,也就是说离着你及冠还有一年零一个月呢。厚生哥这段时间就打算干啥?”

    李厚生无言以对。

    “厚生哥,我帮你想了个好主意。”小草巴拉巴拉,“你要收集天下神鬼妖的故事集成册,不一定非要走遍天下,也可以寻个茶馆贴出告示花钱收集故事,怎么样?”

    李厚生诧异,“你不是说行走天下收集到的才是最好的么?”

    小草一本正经地糊弄,不对,是跟李厚生讲道理,“我姐说的,最好的主意当条件不具备时也必须放弃,选择次好的。厚生哥不能去找故事,就只能让故事来找你了。你算算,一天就算只收集一个故事,一年零一个月可以收集多少个?”

    “几百个故事啊!这么厚厚的书,会有几本?”小草比划着。

    至少是上下册。李厚生被小草说得有点心动了,回到凉亭后与父兄商量,“厚生想去茶楼买故事,集一本《搜神记》那样的志怪奇谈。”

    李润生惊讶,“二弟不是最怕这些神神怪怪的么?”

    李厚生连忙道,“以前怕,自与师无尘观主谈过之后就不怕了。观主帮厚生解惑,还给了厚生驱邪避灾的护身玉佩,邪佞勿近。”

    李奚然问道,“这是何时的事?”

    “是去年十月。秦安人听祖母讲过厚生怕鬼惊梦,所以请了师无尘观主为我讲道驱邪。自那之后厚生豁然开朗,便生了收集志怪奇谈成书,助天下怕鬼之人明悟其中的道理。”

    没想到母亲随口提起的事,秦氏竟记下,还帮厚生寻化解之法。李奚然心生感激,便道,“此事可为。”

    没想到父亲会赞同,李厚生喜出望外,“多谢父亲,厚生明日便去。”

    李润生好奇着,“小草多次寻你,就是为了此事?”

    李厚生点头。

    “她为何对二弟的事如此上心?”

    李厚生笑道,“小草觉得此事甚是有趣,所以几番鼓动,想与我同行。现在她又改了主意,说茶楼也不错。”

    李润生挑了挑琴弦,“有女若此,秦安人也够操心的。”

    小草放弃鼓动儿子游走四方,是因为她已得知圆通的下落,不用再去找了。李奚然看着被小草耍得团团转的次子,叹息道,“有子若此,为父也很操心。”

    李厚生正兴奋着,没听到父亲说什么,只兴冲冲地道,“儿去一趟庆国公府将三妹接回来,后日一同游湖。”

    嫁入国公府的李家二女儿李秋阳怀孕已满九月,因庆国公府内院不消停,李秋彤放心不下,搬去国公府陪着姐姐小住。

    虽说李奚然相信庆国公府无人敢为难自己的女儿,但她们姐妹情深也是李奚然乐见的,“若秋彤不放心秋阳,便让她安心在庆国公府住着,那边缺什么,派人回府来取便是。”

    李润生补充道,“若妹夫敢为难二妹,也让三妹派人送信回来。”

    李厚生点头,又道,“大嫂回了娘家,若三妹也不回来,咱们带着小草一个姑娘去游湖是否妥当?”

    这傻儿子啊!秦氏的女儿陈小暖的妹妹,哪还用他担心,“小草不会一人来的,晟王妃和秦安人必会携两位郡主同行。”

    以小暖好动的性子,出月子后必不能再在王府内憋着,必定会同来。到到了游湖这日,李奚然没料到竟是这样大的场面。

    晟王妃陈小暖身着郡王常服,腰系玉带、玉簪束发的行头已经够惹人瞩目了,更逞论她身边盛装的贵太妃和华远怀!

    当贵太妃扶着兄长华远怀的手下车,款款向游船走来时,这对出色绝尘的兄妹立刻轰动了涉川湖。

    与他们相比,小暖那一身反而显得太低调了。跟在暖身边的秦氏和小草,低调得简直像是不存在。

    不过李奚然分明见到秦氏的神色,似乎是很满意的模样!

    船上的李润生被贵太妃的容颜惊呆,暗叹一声:难怪。

    难怪先帝会对贵太妃一见倾心,不惜违祖宗礼法,也要将她带回宫中深藏。试问此等人间绝色,天下哪个男子见了不想据为己有。

    难怪姑母会输在贵太妃手上,女子生成此等模样,便是没脑子也会受宠,而这位一看就是剔透的。

    李润生转身欲去迎贵太妃上船,却见父亲脸色甚是难看地盯着下边的人群,反倒是他那木讷的弟弟快步迎了过去。

    怎么生气了?早上出门时,父亲还特意换上中意的衣裳,分明是很有兴致的模样啊。李润生小声道,“爹?”

    李奚然敛容含笑相迎,带着儿子们给贵太妃见礼。

    贵太妃叫起,含笑道,“我们冒昧前来,可扰了李大人的雅兴?”

    李奚然躬身行礼,谦虚道,“贵太妃能来,老臣荣幸之至。只是此船简陋,还望贵太妃勿嫌弃。”

    扶着母妃的小暖笑了,“李伯伯谦虚了,您这船若是简陋,那涉川湖上行的都只能叫破船了。”

    这艘游船,是李奚然为了让其母能畅快游湖特意打造的,可谓处处精致。

    待一行人上船后,小草给李奚然行礼,真心赞美他身上的袍子,“李伯伯穿这颜色的深衣,越发衬得伯伯如青松翠柏,傲然绝世。”

    若有绫罗霓裳的伙计在,定会立刻听出小草这话是店里规定的,夸奖客人的万能句,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但听了这话,李奚然不只不开心,反而还很糟心。

    因为,今日的华远怀比他绝世!

第1393章 京城最聪明的人

    华远怀换下两日前的庄重儒雅深衣,换上了一件甚合游玩的洒脱直缀。这件看似寻常的直缀简约爽利,再配上华远怀出色的容貌、头上束发的天青色玉簪,让人观之便觉得清爽舒畅,想立刻拥有一件。

    他身旁贵太妃身着月牙白霓裳,头戴整套白珍珠头面。既符合她守孝的身份,又贵气庄重。这身上的霓裳用料考究,在伞下看似朴实无华。但她要登上游船的二层时,撑伞的绿蝶“不小心”让阳光照在贵太妃的霓裳上,这件朴实无华的白裳上含着光粉的暗绣现出,当真是云蒸霞蔚,配上华淑惊艳绝伦的容貌和欺雪傲梅的气场,若九天下女下凡尘。

    岸上和周边游船上的人都看呆了,大周第一美人虽已是徐娘半老却仍有如此风华,年轻时还了得?

    男人们心中狂羡慕建隆帝,恨不得踢开华远怀取而代之;女人们则疯狂羡慕华淑身上的衣裳和头饰,不惜千金也要拥有一件,然后享受华淑这般的万众瞩目。

    绫罗、霓裳和棉坊的工匠们也在人群里,他们骄傲地挺胸抬头。他们设计、缝制的衣裳,要跟着大周第一美人名扬天下了!

    跟在贵太妃身边的秦氏,因为贵太妃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而激动得转泪花;小草则站在一个灵魂画手的超高角度上仔细观察这一幕,回去后定要将它画出来,流芳百世;小暖已经预见到无数个金锭争先恐后地流入自己的库房,笑得比太阳还耀眼。

    上船后,小草跟着李厚生跑了,小暖陪着母妃和娘亲进入第二层的房间,推窗眺望湖光山色和岸上、湖上追逐她们而行的游人,大声感叹道,“母妃,娘,今儿的天气真好。”

    一人抱一个孩子的华淑和秦氏都笑了,华淑笑道,“天色再好,也不及我家小暖的心情。”

    被母妃口中“我家小暖”四字说得幸福冒泡的小暖,回身抱住母妃,“母妃真是太了解儿媳了,儿媳的心情比天上的水鸟飞得还高!”

    秦氏一巴掌拍在闺女胳膊上,“小点劲儿,别把太妃的新衣裳弄皱了。”

    小暖立刻起身,小心展平美人婆婆的霓裳,又忍不住对着美人发花痴,“母妃比天上的云霞还美数倍。”

    能同家人光明正大地畅游涉川湖,华淑心情也是极好的,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美貌不是负担,而是让自己愉悦,让家人开心的事,“你这件赛云霞的霓裳,着实令人惊艳。”

    小暖开心又满足,“是母妃长得好气质好,穿上这件霓裳,相得益彰。”

    秦氏骄傲,“小暖这词儿用得真好。”

    听娘亲这么说,小暖念起在边关打仗的三爷,如果他在这儿,也会这么夸自己吧?

    华淑笑道,“这件衣裳你可多制几件,摆在店里高价售卖。”

    “不不不,母妃的衣裳天下只此一件。”小暖虽然是生意人,但是她更注重美的享受,“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穿出它的风采。”

    穿出来当样板要卖的,是华舅舅和李相身上那些,他俩今天的穿着,放眼整个涉川湖也是最好看的,母妃身上这件,一来是用来展示母妃的美增加她的信心,二来是让京城人记住能做出这绫罗霓裳的,是她陈小暖的铺子。

    以后想美的女人,就会想到她的铺子,这就足够了。

    小暖这话华淑一笑,惊艳湖光山色,“那便给咱们的小叶和小攸留着。”

    小暖看看美人婆婆,再看看美人婆婆怀里的美人闺女,幸福地傻笑,被美人环绕的感觉太美妙了有没有?

    船另一头的房间内,李奚然、李润生父子与华远怀对坐品茗观山色,却因为李奚然的沉默显得压抑,小草和李厚生趴在另一边的桌子上筛选茶楼名单。

    被父亲镇得大气不敢出的李厚生,偷偷给小草使眼色。

    小草以为李厚生想让自己去缓和一下那主桌的气氛,便拿着京城街道图跑了过去,“李伯伯,舅舅,润生哥,你们看厚生哥挑的这些茶楼如何?”

    李厚生捂脸,吓得想蹦出去躲进涉川湖里。

    李润生却很感激小草解围,因为今天反常的父亲让他招架不住,认真看图,问道,“观景楼已重修缮完毕,为何不将其纳入其中?”

    小草转头看李厚生,李厚生只得盯着压力过来,茶桌只有四面,他们四人一人一面,李厚生挤在大哥身边坐下,解释道,“观景楼修缮重新开业后,管得极严,生意并不景气。”

    李润生则道,“如此,你更该去。你与柴方是好友,他随晟王出征无暇照看生意,二弟该为他分忧才是。”

    李厚生没想到这一层,点头应了一声好。

    华远怀看着桌上的图,笑道,“大公子所言有理,不过这观景楼应往后移,当做二公子收集故事的第三家。”

    “舅舅,为什么呢?”小草问。

    华远怀揽广袖,抬手指观景楼的位置,“此处街道确实繁华,但并非南来北往的客商聚集地。观景楼内茶客能讲的故事,应是京城内大部分人耳熟能详的,不足为奇。”

    李厚生连连点头,小草眼睛闪亮亮,“舅舅说得对。”

    李润生也觉得有道理,“依华大人之见,这首家茶楼,该选在何处?”

    “我对京城并不熟悉。”华远怀转眸问小草,“小草,你哪里是是客商聚集之地?”

    小草手指东南四通八达处,“这里,聚财茶楼!”

    李润生担忧二弟,“这里的茶客三教九流皆有之,厚生很少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怕是应付不来。”

    华远怀抬眸看向李厚生,这孩子眉目温润,一看便是个好脾气,“二公子觉得如何?”

    李厚生很是坚决,“厚生想试试。”

    华远怀赞许道,“只要二公子肯持笔坐在聚财茶楼内,便成功了大半。”

    小草跟上,“舅舅说得对,厚生哥,咱们明天就去吧?”

    李厚生本能地看向默不作声的父亲,李奚然这才道,“华大人方才说观景楼是第三家,那第二家在何处?”

    华远怀回道,“第二家便是李相的田庄。二公子在聚财楼收集许多志怪故事后,便可回家汇总成册,李大人约上三五好手闲聊时将二公子书推荐给诸位好友,后边的事便水到渠成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事情不用讲的太明白。李润生听得激动,“妙,先生所言甚妙。”若此事成,厚生便可以此打开名声,何愁无前路!

    李厚生却不算聪明,他怕怕的,“厚生才疏学浅,怕难以串珠成宝。”

    没准,一颗颗散落民间的珍珠,最终会被他的笔串穿成不堪入目的朽物。

    “不会,大哥对你有信心。”李润生用肩膀撞了撞身边的二弟,颇为开心,就算二弟写的是废物,府中也有的是人将其变废为宝。

    小草也道,“小草也对厚生哥很有信心。”

    见李厚生拿眼睛望着自己,而李奚然又没有开口的意思,华远怀便接着道,“在下听小草说,二公子曾得玄妙观观主开悟,心中亦有初心,只要二公子牢记这两点,故事便有了灵性。有灵的,便是宝。世人百态,能识此宝者万中有一,便是二公子的知己,足以。”

    李厚生被华远怀说得热血澎湃,“先生所言极是,学生受教。”

    不过几盏茶的功夫,自己的两个儿子就都成了华远怀的学生,李奚然甚是不悦,却又不好发作,只装作平静无事地慢慢吃茶。

    小草见大事儿定下来了,便打起李伯伯身上衣的主意,“伯伯,你们想不想看我的两个小外甥女?她们长得一模一样,漂亮极了。”

    李奚然见两个儿子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便笑道,“会不会打扰太妃和安人、王妃?”

    “不会啊,今天我姐把她们带来,请是想让她们来见伯伯您这位全京城最聪明的大人物呢。”

    这孩子实在是太会说话了,李奚然嘴角微微弯起。

第1394章 未来的亲家啊

    待李奚然父子三人到了船的另一头时,秦氏和小暖已抱着两个孩子等在外间了。

    没见到贵太妃,李润生先失望又释然,给晟王妃和秦安人行礼后,上前看这两个必定会一生荣华的双生郡主。

    快满两个月的柴千叶和柴灵攸长开了些,她们皮肤干净细腻,白嫩得好像刚出锅的馒头,两双灵动漆黑的眼睛大大的,让人见了就要赞一声好样貌。

    李润生非常后悔没把儿子带来,若儿子能入了秦氏母女的眼,娶了晟王的女儿,莫说什么荣华富贵,便只这样貌,就足以让儿子骄傲一辈子。

    小暖不知道想娶自己女儿的儿媳妇的队伍又长了,她亲切得给两个小家伙介绍面前的三人,“千叶,灵攸,这位是李爷爷,他是京城里最聪明的人。这两位是润生伯伯和厚生叔叔,他们是李爷爷儿子,很孝顺也很聪明。”

    虽然秦氏觉得,京城最聪明的人是她闺女,但李家俩儿子确实孝顺又聪明,她配合着托高外孙女,让他们爷仨见见什么才叫真正可爱漂亮的娃儿。

    李厚生被小暖夸得脸红,“王妃,厚生不聪明。”

    小暖很是肯定,“二公子善良,不愿事事与人计较。这是大智若愚,最有福气的人就是二公子这样的。”

    “对!”小草立刻点头。因没了大黄配合,小草忽然觉得很孤单,便与娘亲和姐姐商量道,“让小叶和小攸趴一会儿好不,就一小会儿。”

    向别人炫耀自家娃儿这种事,秦氏和小暖自然心情愉悦地配合。穿着同款不同色衣裳的两个小娃娃,被放在榻上,两个小家伙努力用胳膊撑住身体,抬起小脑袋。

    她们整齐的动作,相同的可爱模样,瞬间萌住了李家父子,跟着秦家母女鼓掌叫好。

    小娃娃的胳膊和脖子还没大力气,炫耀过后小暖和秦氏就把她们翻了过来。因为船是晃动的,两个小家伙躺在榻上也不闹,乖乖地啃小拳头。

    就这模样,也吸引得李家父子目不转睛。

    李奚然一边羡慕晟王,一边追忆自己的女儿们儿时的模样,却模模糊糊的想不起来。他只记得孩子们都长得非常快,刚生下来没多久就会走、会说话了。

    李厚生看着她俩就觉得头疼。这两个小郡主有晟王夫妻撑腰,有贵太妃和秦安人宠着,又有小草带着,长大后绝对比小草还难对付。李厚生悲催地预见,自己的儿子可能是她们欺负的对象。

    李润生畅想着自己的孙女,也会是这般可爱模样,一脸慈祥,“得此一双如花如玉的女儿,晟王真是好福气。”

    小暖笑道,“老夫人说元霜和修弘小时候也非常可爱,特别是元霜,三个月就会认人了。待嫂子带着孩子们回来,让他们过来玩。”

    李润生自是求之不得,嘴上却谦虚着,“修弘顽劣,怕扰了太妃和王妃安宁。”

    这时,躺在榻上的千叶小腿不踢腾了,一心二用的小暖立刻抱起孩子,进里屋把尿。

    听船外传来管弦之声,小草趴在另一侧的窗边往外一看,眼睛就亮了,“厚生哥快来看是谁来了!”

    小草这一声不只引走了李厚生,连李润生也好奇过去看。塌边只剩下秦氏、李奚然和躺在中间啃小拳头的小灵攸。

    李奚然越想越觉得,他为了李家、为了大周江山操劳半生,却不是个称职的丈夫、父亲。

    秦氏见李奚然盯着自己的外孙女,眼神十分吓人,心里很不安。她半天挑挑拣拣,总算找一句稳当的话,想把他的注意力从自己外孙女身上拨开。

    “李大人庄子里的禾苗,这次长得挺好。”

    李奚然果然回神,“因上一茬生虫没得收成所以收得早,这一茬早种了几日。”

    秦氏立马把宝贝外孙女抱在怀里,又开始心疼被他祸害的上等良田,“我听说朝廷各衙门都忙得喘不过气来,李大人快回天章阁帮圣上分忧了吧?”

    秦氏是真心实意地,建议李奚然能干点啥就干点啥。但李奚然却听出了别的意思,“我年事已高,再回去也是添乱。”

    不回了?那不是还得祸害庄稼!

    秦氏连忙劝道,“怎么会呢,您现在正当年,再干一二十年都不算老。”

    听她这么说,不痛快了一早上的李奚然,心情陡然舒畅,正欲向她请教一番该如何种田时,秦氏却抱着孩子进了里间。

    不一会儿,小暖抱着另一个出来了,坐在秦氏方才做的位置。李奚然一看就明白秦氏不会再出来了,不免有些遗憾。

    李泗进来报事,“老爷,翰林院的卢林平想上船拜见晟王妃。”

    李奚然见小暖没有见的意思,便吩咐道,“今日晟王妃是李家的客人,他若想见,自递拜帖去晟王府。”

    小暖笑弯了眼睛,“多谢李伯伯。”

    李奚然见她笑得跟未嫁时一模一样,也笑了,“可知卢林平为何来寻你?”

    小暖前一段是在坐月子,但消息照样灵通,“想从小暖这儿为他爹寻寻门路。”

    其父卢奇渊三年济县知县任期满后,下一任知县已经到任,但卢奇渊却没有着落,这就等同于失业了,卢家人自然慌了。

    李奚然点头,抬袖逗着小娃儿不再多言。

    李润生跑过来,给自己的未来亲家母套近乎,“润生有一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小暖含笑点头。

    李润生道,“卢奇渊如今的处境,多少也与晟王妃有些关联。改日卢林平求到晟王府,你见还是不见?”

    小暖脑袋一歪,有点不认同李润生的话,“卢奇渊三年知县任期满后没有得到拔擢,是因为朝廷对他在济县任期内的业绩不满意,跟小暖有何关系?”

    李润生回道,“卢奇渊是因盗采棉花苗一案,才声名受损的。”

    小暖只陈述事实,“那件案子我家是苦主,是卢奇渊判案不公,枉纵盗后引火烧身。他的官声受损,是因为他自己行为有差,与我陈小暖并无关系。”

    李润生想说烧了卢奇渊的那场火,难道不是你让人点的?官场上形形色色的人李润生见得多了,像卢奇渊这样的不能算恶,而是小贪罢了。

    不过李润生不打算再与小暖争辩,只笑道,“王妃所言极是。”

    小暖是什么人,一看李润生这打马虎眼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李大哥觉得如果不是我陈小暖,卢奇渊不会声名受损,也不会丢了官?”

    小草和李厚生都转过头来看,李奚然默不作声,听着小暖与儿子论政。

第1395章 未来十年,唯晟王马首是瞻

    李润生见陈小暖不像生气的模样,便坦言道,“官场凶险,卢奇渊与王妃有了过节,就已堵住了他的仕途。”

    小暖含笑,“有两点,小暖想与李大哥说一说。”

    李润生拱手,“请王妃赐教。”

    小暖摇头,“赐教不敢当,就是我的一点想法罢了。这事儿往小了说,是卢奇渊不会审时度势,识人不清。他看错了我陈小暖,以为他欺负我娘,我不会还手。这样软怕硬的假君子,官位低时祸害一方,官位高了祸害一国,不得升迁是好事。”

    “若往大了说,我没仰仗身份欺负卢奇渊,更没动用晟王的权势砍断他的仕途。若我大周官员升迁罢免,依据的不是官员任期内的真实功过,而是他与谁有过节,那是我大周考课官员失职,不是我陈小暖的过错。”

    你这两点,哪一个也不小。李润生赞同,“见微知著,王妃所言极是。”

    以前李润生只听二弟说陈小暖厉害,如今见了,发现她比二弟形容的还要厉害。有母若此,晟王府的两个郡主绝对差不了,李润生想为儿子求娶晟王府郡主的心思,更坚决了。

    “润生为官多年,但在此事上,还不及晟王妃看得通透。”李奚然言评价道。

    “父亲所言极是,儿的确该虔心向学,再历练几年。”李润生认同,父亲前两日说他还缺历练,眼界不够开阔时,李润生还不服气,现在却心悦诚服。因为莫说朝中那些老臣,他现在连十几岁的陈小暖都比不过。

    小草小大人一样地安慰李润生,“润生哥,不是你不够厉害,是我姐比所有人都厉害,谁跟我姐比,也会跟润生哥一样的。”

    李润生……他一点没觉得被安慰到,反而被深深地打击到了。

    小暖谦虚得很,“小草,一山还有一山高,比我厉害的人大有人在。远的不说,就这艘船上,李伯伯,华舅舅都远在我之上。李大哥的才华见识也在我之上,只是他谦虚礼让,不与我争辩罢了。”

    在小草眼里,姐姐的话就是圣旨,她马上受教,“润生哥,小草不懂事,方才的话说得不对,给你赔不是了。”

    李润生看看小暖教出来的妹妹,再看看自己木讷的弟弟,打击更大了。

    待回到李家庄后,李润生主动找父亲商量,“圣上有事让儿入户部任侍郎之职,儿觉得以儿的才识学干,还是从五品做起为宜。”

    户部尚书为正三品,其下为侍郎,正四品下,再往下便是户部四衙门即主部、度支、金部和仓部的主事,为五品官职。

    户部尚书方简荣被圣上剥了官职,如今的户部暂由户部侍郎主事。熙宁帝想让表哥入户部任侍郎,再则能人出任户部尚书之职。而他看中的这个能人,正是华远怀。

    李奚然摇头,“小草在船上的话是在理的,陈小暖的见识确实远在常人之上,以你的本事任户部侍郎绰绰有余。”

    李润生……

    “父亲,陈小暖出身农家,并无高人指点,何以厉害如斯?”

    李奚然抚须言道,“陈小暖聪明好学,行事果敢,敢拼敢打,博采众家之长为己所用。不过你也不必灰心,陈小暖能有今日,也有赖于晟王暗中的提携。”

    对晟王的雄才伟略,李润生还是服气的,他又道,“难怪圣上会属意华大人,此人也绝非池中物。”

    李奚然却不觉得,“若他去经商,或许不是池中物,但论为官,他还差得远。”

    李润生不解,“请父亲赐教。”

    李奚然跟儿子讲,“他即便聪明,也无仕途雄心。华远怀乃贵太妃的兄长,先帝宠幸贵太妃多年,若他有意,又岂会为官二十余年,还未升迁入朝?”

    能走到三品以上的官,不管是为家为己还是为君为民,心中必定有雄心有抱负,并为了这一抱负,取舍良多。华远怀偏安于南部各州,说明其志不在仕途。

    一个志不在此的人,能在仕途上走多远?

    李润生受教,“依您看,这户部尚书之位,将花落谁家?”

    李奚然胸有成竹,“宁侯世子,方子安。”

    方子安?他外放为官之前,不过是都水监的小官,这几年在外官任上,也没听说他有何过人的政绩,怎么回京之后就能入主户部呢。

    李奚然目光深远,“其一,在方家因方挽离之事与晟王将要闹僵之际,方子安主动投到晟王门下,托晟王的门路出京历练,后来方家果决处置方挽离,也是方子安的主意。其二,太皇太后临终前,定将方家托付给了晟王。晟王重情,不会弃方家于不顾,若他举荐方子安入主户部,圣上必应允。其三,圣上初登位,便处决了程家、免了贺王和方简荣。此时提拔方简荣的侄子为户部尚书,安的不只是宁侯一脉的心,而是百官的。”

    李润生沉思,李奚然听着窗外蝉鸣之声,缓缓道,“待晟王大胜归朝,方子安很快就要归京上任。润生,为父给你十年之期,你要比方子安,更早入天章阁。”

    新君初继位,朝中新人换旧人,谁能更早入天章阁,谁便是将来的百官之首。

    李润生斗志满满,“父亲,如今朝中左右相官位皆空缺,您看哪位大人能拜相?”

    任百官之首二十余载的老臣李奚然,洞若观火,“谁人任相都不重要,朝中这十年,唯晟王马首是瞻。润生,以后你要好生与晟王相处。尤其在晟王面前,你不可对晟王妃有任何微词,晟王妃陈小暖,是晟王的心头好。”

    李润生立刻道,“父亲放心,儿对晟王妃,敬佩之至。”

    在父亲明了的目光下,李润生改口道,“未见面之前,儿确实觉得晟王妃这些年所作所为很是离经叛道,不过今日得见,儿觉得此人绝非世人口中的模样。父亲,您觉得让修弘娶晟王府的郡主,如何?”

    李奚然默默看了儿子半晌,看得李润生都觉得自己像傻子了,才道,“润生。”

    “儿在。”

    “你千万不可在任何人面前透露此意,尤其不可让修弘母子知晓。”

    “为何?”

    “若晟王知晓,他会对你更挑剔;若群臣知晓,你就多了几十个对手;若修弘母子知晓,将来的可能也将化为乌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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