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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极蓝     掌家小农女txt下载     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6章 中人

    师无咎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要打?”

    “是,还请道长信守承诺,待小人打胜之后,实言相告。”金竭摘下草帽露出一张木匠脸,又将艄公行船披的遮阳宽衣脱掉,从背后拉出分水峨嵋双刺,向姜公瑾约战,“请!”

    他这兴奋模样引起了师无咎的好奇,“你二人武功都不弱,要战胜他并非易事。你不怕费劲辛苦赢了他后,老道却伸手制住你,将你交给大内侍卫?”

    刚从水里爬上来的华归和站在师无咎身后的华奋见到艄公手里的分水峨眉刺,便猜到了他的身份——这个小个子正是四月十四日夜里入宫行刺熙宁帝失败后,在晟王府的第一侍卫手中依旧能全身而退的刺客!

    两人如临大敌,这绝不是他们两个能控得住的刺客啊,娘的,这一趟真是要老命了。

    “若您当真那般行事,便不是上清宫的宫主、门下弟子数千的师无咎了。”金竭说完,双目炯炯地盯着姜公瑾,等他是出手。

    师无咎靠坐芦苇丛中的石头上,笑吟吟地道,“此等高帽一扣,老道为着上清宫的清誉,当真不好出手了。姜公,你可要战?”

    “战。”姜公瑾将衣摆的一角撩起,束在腰带上,从袖中抽出一对银白判官笔握在手中,双目带着喜悦,“除了三爷外,公瑾十余年未逢敌手。那日在皇宫中与你打得束手束脚,今日托道长的福,正好与你放手一战。”

    这两人四目相对,手握兵器拉开架势,一触即发。

    师无咎观之,笑道,“峨眉刺对判官笔,单论兵器,你二人也是旗鼓相当。”

    峨眉刺与判官笔都属短兵器,长度盈尺,柄中间带环可套在手指上可旋转,区别之处在于峨眉刺两头尖,柄更细一些。

    华奋紧张地吞了口口水,上前一步挡在师无咎身侧,大义凛然道,“某帮道长挡一挡,免得他二人打起来,溅脏了您的道袍。”

    华归也拧拧衣裳上的水,站在师无咎另一侧帮他挡着可能会飞溅过来的泥点子。实则是怕这二人打起来殃及他们这两条小鱼,躲在师无咎身边,好留口气回去复命。

    黄河边清风徐徐,芦苇飘荡,金竭和姜公瑾手握兵器静立僵持,师无咎叼着芦苇叶含笑旁观,华归则进紧张地透不过气来。

    片刻后,师无咎身后马儿仰头打了个响鼻,一只水鸟自芦苇丛中窜出,直上青天。手握双刃的二人同时出手,判官笔和峨眉刺同时刺向对方的咽喉。

    两人一左一右避开,又同时探左手的兵器隔挡对方的兵器,“当”地一声,火花四溅,两人身形飞转,战在一处。

    初时,华奋还能分清两人的招式,诸如仙女引针、白猿献果、叶底偷桃,双蝶舞花等,但随着两人身行越来越快,华奋眼中便只剩两道残影。

    残影过处,芦苇四散,鸟雀乱蹿。

    两人斗了三百回合,依旧胜负难分。

    华归揉了揉花掉的眼睛,他今日才知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刺客方才那一脚若是不留情,他怕是早躺在水底喂王八了,只盼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能逃过今日这一劫。

    “当”地一声短兵相接,缠斗的两人分开丈余,身上的衣袍皆有破损,未见血迹。

    师无咎吐掉芦苇叶,劝道,“你二人论招数不相伯仲,姜公胜在经验老道,艄公胜在年轻体壮。胜负各半,还打不打?”

    “打!”两人异口同声,又战在一处。

    这一次少了试探,招招致命。师无咎也敛了笑,分开身前的两堵墙观战,华归和华奋则老老实实躲在师无咎身后避险。

    华奋低声道,“姜公体力不济,怕是要输吧?”

    “姜公遇险,道长救还是不救?”华归也问。

    师无咎把徒儿给他准备的崭新拂尘握在手中,倒背双手而立,面容少有的冷肃。

    略处于劣势的姜公瑾忽然踢开金竭,拔地而起,在空中旋身后头向下举双笔刺金竭的天灵盖。杀招也是凶招,因攻击的同时姜公瑾的门户大开,再无暇防守。金竭左手的峨眉刺飞出,一道寒光奔向姜公瑾的咽喉。

    姜公瑾在空中躲闪不及,只听“扑、扑”两声,峨眉刺穿入姜公肩颈间的同时,姜公瑾右手的判官笔忽然暴长一尺,刺入金竭的右肩!金竭受伤,右手的峨眉刺飞出直奔姜公瑾的面门,姜公瑾左手的判官笔同时飞出!

    “当!”

    两兵器空中相撞,又飞回二人手中。两人又同时发动,探兵器直取对方的胸口的檀中穴!姜公瑾手中的判官笔再涨一寸,金竭的峨眉刺再次脱手,两人避无可避,眼见两败俱伤之时,师无咎忽甩拂尘将二人的兵器卷住,终止了这场比斗。

    “无咎已十数年未见此等高手之间的较量,看得酣畅淋漓。你二人之间并无深仇,何必非要争个你死我活?若今日斗得不尽兴,养好伤改日再战便是。”师无咎平和地语气安抚了两人的杀意。

    姜公瑾先后退一步,抬手拔出肩上的峨眉刺,在手中掂量掂量,送还给金竭,“长江水后浪推前浪,老夫今日败在你的双刺之下,心服口服。”

    金竭接过峨眉刺,也面不改色地拔出自己肩上的判官笔,略一端详便按动暗扭,判官笔再暴长一尺,已是原先的三倍,“是金某输了。”

    若方才姜公瑾在将判官笔刺入金竭肩膀时将这一尺也探出,便可刺穿金竭的内脏,焉有他的命在。

    姜公瑾收回判官笔,“只淫技尔。”

    金竭却不承让,“今日是金某输了。”

    师无咎将卷来的一刺一笔还回去,笑道,“姜公并非支身前来吧?”

    姜公瑾点头,“不过公瑾带来的人,再加上您身后这二位,想擒住这位艄公也非易事。”

    若今日有玄迩或玄舞在,擒住金竭不难。但姜公瑾带的是三个二十号开外的暗卫,便是他们拼死也不一定能擒住金竭。而且通过方才一战,姜公瑾也起了几分高手之间的惺惺相惜。只要金竭不再与朝廷和晟王府为敌,姜公瑾愿放他一马,而不是将他逮回去砍头。

    师无咎又问金竭,“你是一个人吧?”

    金竭点头,虽处于下风仍不显颓势。他暗暗调息内力,只要师无咎不出手,他便有把握逃走,他还有要务在身,不能折在此处。

    师无咎笑道,“你二人能有此等功夫,除了根骨天赋外,都是吃过苦中苦的。若今日哪个折在这里,也是江湖上的一大遗憾。不如由老道做个中人,如何?”

    金竭先开口,“金某乐意之至。”

    姜公瑾也道,“公瑾亦是。”

    说罢,三人同时转头看华归和华奋。

    这俩人同声道,“咱绝无意见,但凭师道长吩咐。”

    笑话,这等形势下,他俩哪敢有意见!

第1367章 姜公瑾与金竭

    所有人都同意了,师无咎才露出笑容,“你二人先处理伤势,我们容后再谈。”

    姜公瑾各自止血,姜公瑾见到金竭右小臂上的一块枣红胎记后不禁大惊失色,连忙低头遮掩。

    待两人处理好身上的伤,师无咎才问,“姜公,你所求为何?”

    姜公瑾已恢复冷静,“此人曾于四月十四日入宫行刺当今圣上,此乃灭九族之罪。公瑾当擒他回京,交由圣上发落。”

    师无咎又问金竭,“姜公所言为真?”

    金竭点头,“是。”

    这罪过可就大了啊,师无咎抚须,“江湖人不涉朝堂事,你犯了大忌。”

    金竭再点头,“小人自知罪该万死,不过小人尚有救命之恩未报,待小人报恩之后定去衙门领罪,绝不连累道长和姜公。”

    姜公瑾忽然道,“救你性命的人是柴严亭?此人惯会行些监守自盗迷惑旁人入瓮的勾当,你莫不是中了他的着数吧?”

    金竭皱眉,“姜公慎言。”

    师无咎也觉得姜公瑾有些不对劲儿,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师无咎接着确认,,“你所言的报恩,便是找寻圆通的下落?”

    金竭老实答道,“寻到他并护他长大成人。”

    华归忍不住揭穿这厮的假话,“谁不知圆通就在漠北黑山!你若寻他,又怎会藏在京城?道长,姜公,你们可别被他骗了。”

    没人搭理他这茬,师无咎再确认,“再无其他?”

    金竭点头,“入宫刺杀熙宁帝,已了结了小人与那帮人之间的瓜葛。以后除非圆通小师傅让小人去杀,否则小人的双刺绝不再沾人命。”

    这就成了!

    师无咎严肃道,“圆通那小和尚生性纯善,莫说杀人,便是杀鸡都不忍。今日你与姜公不分伯仲,姜公受伤无法擒你归案,贫道亦不便出手。不过老道还是要劝你一句: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不可逆天而行,否则必被大道诛之。”

    金竭没想到师无咎这么轻松就放他走,不由地转头去看姜公瑾。

    姜公瑾沉着脸冷声道,“今日老夫不敌你,不过他日再遇,老夫绝不会再让你逃脱。”

    金竭起身,拜谢,“小人还有事请教道长和姜公。”

    师无咎抚须,“老道不知圆通现在何处,此行亦不是为了他。”

    金竭二拜,又问姜公瑾,“敢问姜公您师承何派?”

    姜公瑾抚须掩盖内心的激动和挣扎,“老夫乃是家学,并无门派。”

    金竭跪怔怔看了姜公瑾片刻,才故意卷起衣袖露出胳膊上的胎记,郑重地跪地给姜公瑾行礼,然后起身离去。

    他走后,掩不住心事的姜公瑾亦与师无咎告辞,渡黄河归京。

    留下的华归和华奋蒙圈了,不知如何是好。师无咎伸了个懒腰,“走吧。”

    这就走了?华归忍不住问道,“道长,方才那事儿?”

    “你二人接的什么任务?”师无咎笑眯眯地问。

    华奋立刻道,“护送道长北上。”

    “嗯,老道要继续北上了。”师无咎翻身上马,继续赶路。

    华奋立刻要追,华归拉住他,“方才那事儿,咱们不用上报?”

    华奋白了这傻子一眼,“报什么,报给谁?你跑得快还是姜公瑾跑得快?该说的姜公瑾自然会报上去,哪轮得到咱们。走吧!跟在师道长身边保命要紧,那刺客打不过姜公瑾,不敢动师道长,可没说不把咱俩灭口。”

    华归只觉得身上还没干透的衣裳一阵发凉,打了个哆嗦连忙追上去,“那刺客与姜公瑾的最后的杀招看起来同出一辙,这事儿大了吧?”

    华奋瞪了他一眼,“想活命,就少说话。”

    姜公瑾带伤回京后,先去见了大内侍卫统领地胤。得知那刺客负伤逃脱后,地胤扼腕叹息,“是地某大意了,地某该与姜公。一块去。才是。”

    姜公瑾一脸愧色,“是老夫托大了,惭愧。”

    地胤连忙摇头,“您的功夫已是登峰造极,谁知那刺客竟也厉害如斯。地某若孤身前去,必折在他的刺下。您安心养伤,地某会再派人追查刺客的下落。”

    姜公瑾回府后,第一件事便是到嘉木堂请罪。

    小暖听了事情经过,沉声道,“姜公当知,金竭可能还与太皇太后之死有关。”

    太后太后是三爷的祖母,对三爷有养育之恩。若真是金竭在雷雨之夜潜入皇宫惊吓太皇太后,令她跌倒重伤,便是在刺杀熙宁帝的罪责之上,又添了一条万恶不赦的死罪!

    姜公瑾垂头,“公瑾知,请王妃责罚。”

    小暖缓缓摇头,“您如此行事必有您的道理,先生若觉得您做错了想领罪,就等三爷回来后,向三爷领吧。”

    姜公瑾低声问道,“王妃可曾听闻,去年冬天姚州城南十五里,一姚姓富商全家五十三口一夜之间被灭门,传为恶鬼作祟之事?”

    “在邸报上见了,此案被列为悬案,至今未寻到真凶,邸报上也说是恶鬼作祟。”

    这案子小暖印象颇为深刻,她读邸报时怀着身孕,最近最听不得的血腥之事。邸报上那血淋淋的描述让她极为不适,连做了几晚上的噩梦,过后三爷再给她的邸报,再无刑部之事。

    姜公瑾道,“姚家的家主姚凌卿与家兄乃是莫逆之交,二十年前,姚凌卿与家嫂吕氏私通被家兄撞见,家兄一纸休书休了吕氏,并与姚凌卿割袍断义。”

    小暖听了,真不知该说什么。不过姜公瑾这兄长,还真是个能忍的!

    “将吕氏和姚凌清赶出家门后,家兄痛不欲生,闭关钻研武功心法时不甚走火入魔,出关后见人便杀。公瑾的武功不及兄长,虽拼尽全力阻挡,但姜家三十余口,除了偷偷外出寻母的侄儿姜劼,皆命丧于兄长刀下。”

    姜公瑾说到此处,沉默半晌才接着道,“兄长清醒后自刎谢罪,公瑾身负重伤时又逢仇家来寻仇,若非被三爷的师父所救,公瑾早已命丧黄泉。”

    小暖惊呆了,“姜公是说,金竭是您的侄子?”

    “那时我的侄儿姜劼年仅六岁,公瑾伤好后曾到姚家去寻他,但吕氏却说不曾见过我侄儿,自此他便音信全无。”

    姜公瑾寻了侄子多年,都不见他的下落,以为他已不在人世。

    去年冬天姚凌卿全家被屠,姜公瑾便猜想是侄子所为,但他去了姚州也未查知蛛丝马迹,只知此案绝非恶鬼所为。

    今日他与金竭大战时,曾隐隐觉得金竭与自己打斗时最后那招飞刺颇似姜家判官笔的招式,便起了几分惜才之心。

    待金竭问起他的师门,又卷衣袖跪地向他行礼时,姜公瑾看到了金竭小臂上的胎记,才知他便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侄子。

    “与他比斗之后,公瑾便生了惜才之心,只是没想到他竟是我的侄儿。”说到这里,姜公瑾忍不住红了眼圈。

第1368章 小暖的主意

    换位思考,小暖也替姜公瑾难受。

    不过现在可不是感叹伤怀的时机,小暖接着道,“姜公,我接下来的话或许扎心了些,有道理您就听,没道理您就当我没说过。姜公将此事告知我,也是因为王爷不在府中,您无人可商量吧,小暖就斗胆,想什么说什么了。”

    姜公瑾起身行礼,“关己则乱,公瑾此来就是想向王妃讨个主意。”

    姜公瑾并不是无人可商量,只是当次彷徨之际,姜公瑾想到的第一个可以帮他分析目前局势的人,便是晟王妃。

    陈小暖能从一个小小的农家弃女成长为与三爷比肩的晟王妃,并非全靠三爷暗中的帮助,她的见地和胆识占了大部分。所以,姜公瑾相信,她的见解和办法比旁人的更可靠。

    小暖也不再废话,开始分析当前的情况,“听了姜公的讲述,目前两件事是可以肯定的:第一,金竭是进宫刺杀圣上的刺客;第二,我师傅有意放金竭一马。还有一件事是需进一步确认的,那就是金竭是不是姜公的侄子。”

    “是。”姜公瑾认真听着。

    “我师傅有意放金竭一马,与他是不是姜公的侄儿并无关系,而是因为他命不该绝。所以,姜公不必在放走金竭这件事上过于自责,我师傅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姜公瑾心中果然舒畅不少,“师道长通晓天机、深谋远虑,公瑾远不及也。”

    师傅被夸了,小暖心中也跟着舒坦,“就算圣上得知此事,也会知道金竭是我师傅从中调解放走的,追究不到晟王府这边。所以先生怕因此事连累咱们王府的担忧,也可以歇一歇了。”

    这的确是姜公瑾心中最大的愧疚。

    三爷离京时,将晟王府托付给他,而他却在金竭的事上出了这样的纰漏,这是他的失职。便是王妃不怪他,待三爷回来后姜公瑾还是要向请罪的。

    暗卫失职,本就该罚。

    “现在咱们来说最后一件事:金竭的真实身份。这件事就两个可能:是,或者不是。咱们先说不是。”

    小暖条分缕析,“姜公在三爷身边多年,是三爷的心腹,对于您,柴严亭必定找人调查过。便是查不到姜公是玄一,他们想查到您的身世并非难事吧?”

    这事关暗卫的一些机要,姜公瑾不确定三爷跟没跟王妃讲过,便含糊回道,“确如王妃所言,柴严亭要查知公瑾乃姚州姜家人,也有一两分可能。”

    “他们查到姜公的身份后,知道您有个失踪的侄子。所以让金竭假扮姜劼,在关键时刻向您揭露这层身份诱您入圈套,是柴严亭会做的事。柴严亭的人善易容,在金竭胳膊上弄出个足以乱真的胎记对他们来说,绝非难事。”

    姜公瑾道,“我侄儿胳膊上有胎记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小暖点道,“此事姜劼的生母吕氏很清楚,现在吕氏被人杀了,而这个行凶之人,很可能是姜劼。”

    柴严亭善于利用人心和对手的弱点来瓦解对手防御,让对手为他所用这一点,姜公瑾非常清楚。此时听晟王妃这么一说,他也觉得金竭假冒自己侄儿的事大有可能。

    “王妃所言甚是,公瑾虽不知金竭的真实样貌,但他身形矮小,全无我兄长的半点魁梧。”

    小暖很想问一句:姜劼他娘魁梧不?若姜劼他娘不魁梧,这孩子许是随了他娘呢。

    不过这种话,小暖可不会没心没肺地讲出来。她接着问道,“姜家之祸根起于吕氏和姚凌卿,尊兄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姜公瑾苦笑,“家兄临终前说他既已经将吕氏休弃,此事便到此为止,也不准我去姚家。”

    ……

    ???

    !!!

    小暖半晌才导过这口差点把自己憋死的气。她想夸一句“家兄气度非寻常人能比”,但一个闭关能把自己气得走火入魔然后杀全家又自尽的男人,绝不是有肚量或真放得开,而是他表面把这件事放下了而已。

    小暖不欣赏这类人。若是三爷敢背着她偷人还被她撞见,就算小暖不够本事当场干点啥,也绝不会忍着。

    她会在事后把三爷的家底搬清,再将三爷弄晕捆起来暴揍一顿再带着美人婆婆和女儿们回南山坳,再找个好男人招赘!三爷如果敢来烦她,来一次就打一次,直打到他不敢来、没脸来为止!

    歪楼的小暖把思路拉回来,终于找到一个恰当的评价,“尊兄这样做,是不想姜公您陷入无穷尽的仇杀报复之中。咱们接着。”

    “若此案为金竭所为。便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为了让你相信他是姜劼,所以灭了姚家报仇,顺便通过吕氏之口,调查姜劼的特征;二是他真是姜劼,杀姚家是为了报仇。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杀害姚家五十三口的凶手行事残忍,绝非善类。”

    姜公瑾对姚家案的了解比晟王妃还多,更明白凶手的残忍程度,“王妃所言甚是,金竭此人绝非善类。若他是姜家人,是我姜家之不幸;若他是想利用姜劼的身份引诱公瑾入瓮,公瑾定会叫他自食恶果。”

    小暖含笑,“姜公是咱们府上最聪明、武功最高的人,只要您能冷静下来,金竭不足为虑,目前的困境也不足为虑。”

    姜公瑾苦笑,“晟王府武功最高的是三爷,最聪明的人是王妃您,公瑾远不及也。公瑾还有一事,想向王妃讨个主意。”

    小暖点头,“姜公请讲,小暖知无不言。”

    姜公瑾抬头,犹豫道,“若是金竭真是我侄儿姜劼,当如何是好?”

    小暖明白姜公瑾的意思,“姜公是觉得他虽然可恶,但毕竟是尊兄唯一的血脉,不忍将他除掉。但若不惩治他,姜公又怕此事被圣上知道后,对三爷不利?”

    姜公瑾点头,难怪三爷什么事也跟王妃说,王妃这脑子,比他姜公瑾更配得上晟王府第一幕僚之名。

    小暖想了想,“事无不可对人言。若金竭真是姜劼,待三爷回来后,姜公便将此事告知三爷,他自会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若依着我,此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先生想留着他,他如果肯改邪归正那是最好,如果不肯,那就剪去他的羽翼废掉他的武功,再寻个妥当去处安置了。姜公想教他做人便教,不想教就养着,左右就是多了一张嘴,吃不了多少米的。”

    “有血缘关系的不一定是亲人,只有在乎这份血缘,又把你当亲人对待的,才是亲人。人活一世不容易,何必因他人的过错,让自己不得自在?”

    小暖站起来,模仿读书人的语气,文绉绉地道,“我这话初听是有些不近人情,但转个说法姜公接受起来或许容易些: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俯仰无愧于天地,自省无愧于己心。至于其他人怎么想的,关我什么事?”

    这说法换与不换,其实没什么差别。不过姜公瑾听后心境开阔许多。

    就算金竭是他的侄儿,他面对的情况比起王妃来也强了数倍。因为王妃面对的是从不将她当女儿的生父、恨不得将她杀死的继母、只想从她身上讨好处的祖母,还有两个异母妹妹。

    这些人都是王妃的血亲,但他们哪个把王妃当亲人?王妃十二岁的年纪便遭此大难,却能带着弱母幼妹拼出一片天地,活得自由自在,就是因为她心中不为陈家人的骨血所累。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都能参透的事,他这已是年过半百的男人却为此所困,真是该打。

    姜公瑾再拜,“王妃说得对,大丈夫当无愧于天地己心,公瑾记下了。”

    姜公瑾这里没事儿了,小暖却又为圆通担起忧来。

第1369章 愁人呐

    西北黑山的假圆通举旗造反,使得圆通成了大周的头号通缉犯。这还不算,可以与晟王府第一暗卫打个平手、神出鬼没、会做木匠活、两入皇宫加害大BOSS的危险人物金竭,正四海搜捕他的消息,想着在他身边“保护”他成年。

    被这么个高手保护,小暖真不觉得是好事,真希望师祖在他身边放了一两个牛人,别让他成为金竭的囊中物。

    小暖可不信柴严亭只让金竭保护圆通,而不给他灌输点什么复仇灭世的思想。

    “愁人呐……”小暖叹息一声,起来活动活动身体,转身回屋继续坐她的月子,再忍忍,再有七天月子就坐满了,洗一洗涮一涮,她陈小暖又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

    王府后花园内,小草没精打采地趴在亭子里,用细竹枝一圈圈地搅动亭下的湖水。华淑正手捧书卷坐在小草身边读书,秦氏坐在她身边捺鞋底。

    捺几针拉紧线,秦氏便抬头看华淑一眼,然后接着心满意足地干活。华淑看了几页书,转头看着秦氏动作流畅地纳鞋底,觉得甚是赏心悦目,她看着鞋底的大小,“这是给小暖做的?”

    秦氏摇头,“小暖的脚比这个大,这是给您做的。现在不比在宫里的时候了,以后出门多得穿硬底儿鞋,这双千层底的布鞋穿着不惹眼还舒坦,您想要什么面的?”

    给她做的?华淑惊喜挪到秦氏身边看,“安人的针脚真是整齐。”

    秦氏立刻飘了,嘴里还谦虚着,“这不算啥,乡下媳妇没一个不会做的。”

    “会做和能做好不一样,针线女红、厨房田里,安人样样做得好,这便不是谁都能行的。”华淑笑道。

    秦氏被夸得飞了起来,把鞋底子扔在一边,兴致勃勃跟华淑一块挑布头。

    华淑抬手翻看针线簸箩里的布头,她的手指细白,动作优雅,针线簸箩里那几块素色布头让她这么一摸都像上了一层色,闪闪发亮的,怎么看怎么顺眼。可就是这些上了金色儿的布头,秦氏却觉得哪块也配不上身边美若天仙的贵太妃娘娘。

    “太妃,咱俩明天去铺子里挑布头吧,绫罗坊、棉坊咱都转一圈。你中意哪个色儿就用哪个色儿,挑完布头咱们再去龙雨巷喝茶、第四庄摘菜,太妃想吃什么菜咱们就摘什么菜。”

    华淑本想说秦氏要照料坐月子的小暖,还要照看田庄的庄稼,不用再特意陪她出去转悠。可看着秦氏发亮的脸,华淑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便笑道,“摘完菜回来时,我请安人去龙雨巷吃茶。”

    “好啊!”秦氏乐了,开心得像个孩子。

    小草听到龙雨巷,立刻爬了起来,“太妃,小草也去。”

    小丫头打昨日便没精打采的,出去走走也好。华淑揉了揉她晒得通红的小脸,“嗯,同去。回来时再给你姐带两个马齿苋馅的肉包子。”

    秦氏乐开了花,“太妃,马齿苋煮了晾干,冬天包肉包子才好吃,这会儿刚摘下来的马齿苋,用热水烫一下加香油和蒜凉拌着吃最好。咱们俩去地里掐马齿苋,回来给小暖吃不带蒜的,咱们吃带蒜的。”

    华淑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只记得去年冬天安人送进宫的马齿苋包子很好吃,却不懂的夏天不能吃,让安人见笑了。”

    秦氏立刻道,“夏天也能吃,我那府里还有去年晾干放着的,咱们晚上就包包子吃。明儿咱们多弄马齿苋回来凉上,留着今年冬天吃。”

    “好。”在种田弄吃的这方面,华淑什么也不懂。

    旁边伺候的华玉见太妃与秦安人聊得热火朝天,小草却又趴回栏杆上拨拉水里的荷叶,便倾身轻声问道,“何事扰了二姑娘的雅兴,二姑娘告诉奴婢吧,奴婢或许能帮上忙。”

    小草抬起头,往日欢快明亮的大眼睛里蒙了一层水雾,却什么也不讲。

    华淑和秦氏也见了她这小可怜样儿,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小草,你咋啦?”

    小草的小嘴儿抖了抖,“娘,小草想去找圆通,行不行?”

    秦氏抱着小闺女哄,“这好端端的,咋又想起找圆通来了呢。西北兵荒马乱的,咱可不能去啊。”

    华淑也记得小草画中笑得嘴巴大大的小和尚圆通,晓得他是小草的好朋友。圆通举旗造反,犯的是死罪。看着小草泪汪汪的模样,华淑想劝又不知如何劝,便哄道,“你姐夫在西北,咱们这就给他写信,让他回京时将圆通带回来,可好?”

    小草抽了抽鼻子,想说圆通不在西北,她昨天还看到他了,可这是秘密,姐姐叮嘱了不能讲。小草憋得难受,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秦氏心疼得不行,“咱们小草是大闺女了,不哭啊。娘娘说得对,你姐夫会把圆通带回来的,到时候你就见着了。”

    见还劝不住,秦氏抱着闺女哄着,“娘没本事,脑袋也不好使,想不出法子。咱再等二十天,等你姐就出月子了,让她帮拿主意。现在你一哭传到你姐那儿,她该跟着着急上火了。”

    这里讲究跟乡下不一样,月子要坐四十五天,秦氏希望闺女的身体养得好好的,当然怎么讲究怎么来。

    小草立刻不哭了,抬袖子把眼泪擦干净,“嗯,等姐姐出月子,姐姐有法子。”

    华淑看着这母女俩,默默替小暖觉得不容易。小暖看着是个硬脾气,可对她娘她妹妹简直是有求必应。圆通这个情况,小暖能有什么法子呢?

    罢了,还是私下跟小暖商量一番,让她把这事儿交给严晟去办吧。严晟位高权重本事大,想办法留住圆通一条命还是能的。

    黑山外三十里的定北军帅账内,正在与乌桓、藤虎和高冲等人商议破城计的三爷,忽觉得耳廓发痒。

    他转冷眸扫了一眼身后的玄散,玄散一激灵,不晓得自己又错了啥,惹得三爷不快。

    定北军军营深处,一个竹竿身材的士兵正在帐篷边烧火做饭,帐篷内,一身着土黄僧袍的和尚,正盘膝坐在床上,庄严肃穆地默诵经书。

    京城通往西北的咽喉要道上,一身着天青道袍、胖袜云鞋的圆脸小道士,正打马扬鞭,随着他师兄赶往雁门关。

第1370章 莫名莫道

    快到雁门关时,面容寻常的道士拉住马,待身后的师弟跟上来,才跟他低声叮嘱道,“此乃雁门关,雁过都要拔毛盘查。听说去年于田的一个姓李的行商贿赂雁门关守将,偷运禁榷货物出关被朝廷发现,朝廷怒斩雁门关八个将领,官兵也全换了,盘查极严。现在不将毛拔光,休想过关。待会儿师兄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能冒傻话,可记下了?”

    圆头小道士抓紧自己的衣领,“真要扒光吗?”

    道士忍笑,“不错。”

    圆头小道士拔着脖子往上望了望,甚是艰难地道,“那过去了,他们还把道袍给咱们吗?这件道袍是刚买的,莫道从未穿过这么好的道袍,舍不得。”

    面容寻常的道士抽了抽嘴角,“师弟莫小家子气,出雁门关后咱寻到晟王妃开的棉坊,用度牒就能换两身比这强十倍的道袍。”

    小道士心虚不已,“师兄,咱的度牒是假的……”

    “啪!”道士怒瞪师弟,“你给我闭嘴,不想通关了?”

    急脾气的守关的副将等了半天,还不见这俩道士过来,气得用长枪点住这俩杂毛,大吼道,“来者何人,因何出关,可有路引?!”

    道士连忙打马到关口,下马赔笑奉上几份通关凭证和两份度牒“贫道莫名,这是我师弟莫道,我二人乃上清宫门下留守庙弟子,奉师尊上清宫宫主六弟子刘道清之命去昆仑寻三师伯回春真人姬景清取丹药。”

    “莫名莫道?本将军看你俩是莫名其妙,你们的师傅更是莫名其妙,不晓得西北在打仗吗,去取什么丹药!”守将一边看相关衙门开的凭证,一边仔细分辨上清宫给的凭据。

    道士莫名此时那叫一个老实,“将军教训的是。”

    守将看了一会儿,吩咐道,“去把前一阵随着棉坊商队出关的那几个道士的凭证取来。”

    听到这儿,小道士莫道抓着自己的道袍,脸都白了。

    守将见此问道,“你这小道士紧张个甚?将你是何时从什么庙……”

    守将低头看了看,接着道,“留守庙,娘的,庙的名字起得这么好的,你们不留守着,滚出来作甚!说,你们何时从留守庙出来的,又经过哪些地方才到了此处,住客栈花了多少银子?”

    莫道一下就被问蒙了,努力回忆这位凶巴巴的将军问的话,一个个答道,“小道一个月前从庙里出来,经过了几条河,翻过了几座山,没住过客栈,因为我们没有盘缠……”

    “娘的。”守将气笑了,“怎穷成这糗样!”

    莫道无比惭愧,“将军教训的是。将军,待会儿盘查完,可以不要拿走小道的道袍么,小道就这一身像样的道袍,师兄说关外很冷的。”

    将军瞪眼,“本将军要你的破道袍作甚,擦桌子还是垫凳子?”

    这死小子……莫名拍了他的脑袋一巴掌,赔笑道,“将军教训的是。”

    待官兵将前一阵儿出关的道士的凭证取来后,守将一一核对无误,才信了两人的道士身份,大手一抬,“搜身!”

    立刻有两个官兵上前,将两人的衣裳、包裹,马上的褡裢、马鞍等仔细检查。

    发现官兵只摸来摸去没有脱他的衣裳,莫道这才知道自己被师兄骗了,他鼓起腮帮子,蛤蟆一样地瞪着师兄,“师兄!”

    莫名呵呵笑着,“乖啊,出关后师兄给你找甜根吃。”

    小道士莫道鼓起腮帮子这才慢慢收回去,给他搜身的官兵看不下去了,“你师兄又诓你呢,出雁门关二十里也找不到甜根。”

    眼见着师第的脸又鼓了起来,莫名连忙哄道,“师兄不知道找不到,莫气啊,师兄出关后给你掏鸟蛋煮着吃。”

    “我不吃,师兄不要杀生。”莫道连忙道。

    守将也觉得这小道士甚是招人疼,瞪眼吼道,“还杀生呢,你到底是和尚还是道士?出关顺着大道向西十里有个落轿镇,镇上有你的晟王妃九师姑开的棉坊,凭着你们的度牒去那儿,就有好饭好衣伺候着。”

    九师姑?

    还不等莫道说话,莫名已经带着一脸骄傲接话了,“不瞒将军,贫道正是这个打算。自从师祖收了九师姑入门,托九师姑的服,上清宫门人弟子出门在外,从不缺衣少食。”

    守将哼哼两声,“你们的九师姑父才厉害,你二人经过西北大营时,若饿了渴了就去拜会!”

    去吧,快去吧,晟王保证不冻死你们,本将军叫你嘚瑟!

    折腾了半个时辰,莫名莫道终于囫囵地出了雁门关。两人骑马走了约莫十里,就见到了落轿镇的大石柱。

    莫名捏了捏下巴,“不晓得九师姑的棉坊在何处,师弟,咱去吃顿饭换身衣裳?”

    小道士莫道立刻拉住师兄的衣袖,“出家人不打诳语,师兄又要作甚?”

    莫名无力地敲了敲师弟的脑袋,“师弟,咱是道士不是和尚,好好说话成不?”

    小道士莫道一本正经地道,“出家人与在家人相对,道士也是出家人。道门《十戒经》讲了:四者不欺,善恶反论。举头三尺有神灵,三清祖师在天上看着,师兄吃得下去?”

    呃……莫名垂头,“有你这么念叨着,真吃不下去。师兄饿了,走吧,咱去寻家道观挂单吃饭。”

    两人饿着肚子寻找道观时,竹竿一样的官兵做好了斋饭,端进帐篷,“师父,用饭了。”

    帐篷里的和尚张开眼,夸奖道,“徒儿的馒头越蒸越好了。”

    瘦竹竿咧嘴,露出两颗松鼠一样的大门牙,“拿银子或面去换馒头不合算,他们蒸得还不如弟子呢。若是过几日将军还不让咱们出面,弟子就去伙房教他们蒸馒头,总能将咱们师徒的一日三餐换回来。”

    大和尚点头,“晟王部署多日,想必快了。”

    “师弟这恶名,终于要除了。”度通恨恨咬了一口馒头,待着恶名除了,师弟该回来了吧?师父虽然不说,但度通晓得,师父比自己还担心师弟。

    否则,鲜少出门的师父也不会千里迢迢地由南山坳赶到西北,为师弟证清白了。

    师徒两人的饭还未用完,门外便有官兵进来传话,“大师,晟王有请。”

第1371章 假圆通的身份

    智真请到三爷的督军帐中时,三爷刚刚与乌桓等人商议完战策。智真虽然是慧清的弟子,但比慧清还像得道高僧,三爷待他也有礼得多。

    “大师可曾用饭?本王令人准备了斋饭,军中简陋,大师莫嫌弃。”

    智真双掌合十还礼,“贫僧已在帐中用了,王爷忙碌多时,您先用饭吧。”

    小暖常说智真说话如暮鼓晨钟,让人闻之心静,这一点三爷也是认同的,智真说话不急不缓,语调温和,中气十足,的确让人听着觉得舒坦。

    三爷吩咐人待会儿再上饭,请智真落座后才道,“本王来军中多日,却不曾去拜会大师,还请大师见谅。”

    黑山之事起后,晟王妃便派人保护他们师徒的安全,后来又挣得他的同意,一路护送他们二人至此,妥善照顾。智真这是晟王妃的好意,一向冷淡示人的晟王能对他如此客气有礼,也是因晟王妃之故。

    智真感念小暖在他们师徒三人无去处时的收留,感恩于她两年前出手搭救圆通于危难,可说这两年若无晟王妃,他们师徒绝无安宁之日。

    他们受的晟王妃的恩情,便是十世也还不清了。

    智真起身行礼,“贫僧师徒受王爷和王妃多番恩情,您需要我师徒做什么,直接吩咐便可。”

    三爷便道,“本王已派人查明,在黑山坳内的假圆通乃是贺青的孙子,今年十二岁。外貌与圆通相差甚大。待到后日本王带人攻破黑山逼近城下后,会揭露此子的身份,到时需要大师和度通到阵前指正假圆通的身份。大师放心,本王会派人保护大师的安全。”

    “贫僧定在阵前让众将士辩清真伪。”智真又问道,“王爷,圆通不在他们手中吧,他可有危险?”

    三爷知道他们师徒情深,便如实道,“探马多番刺探,未查到圆通在黑山之中的蛛丝马迹,柴严亭的旧部还在四处搜寻圆通的下落。”

    这也算是好消息吧。智真双掌合十退下,不再打扰晟王用饭。

    等智真走后,木开才把三爷的饭取来摆在桌子上。三爷净手用饭时,玄散纳闷道,“属下以为这老和尚会趁机替圆通说几句好话呢,没想到他一个字也不提。”

    木开低声道,“三爷用饭呢。”

    玄散嘀咕,“三爷现在用饭也聊天啊。”

    “跟你聊过?”木开翻白眼,那是跟王妃一家子吃饭时,三爷才会边吃便说。

    玄散遭受巨创,默默退到一边舔伤口。这时玄其带着信件进来,三爷竟然主动开口了,“可有急事?”

    “朝廷送来几分六百里加急,王妃给您送来一封信。”玄其说完,立刻把王妃的信递上。

    饭吃了一半的三爷接过,展开,眉目微带柔和。

    玄其道,“王妃送了五香肉肠来,属下去命灶上切好给您送过来?”

    “木开。”三爷吩咐道。

    木开立刻会意,“三爷稍等,马上就来。”

    待木开出去后,玄散见玄其还站在三爷身边,傻愣愣地问,“三爷,府上还好吧?”

    “千叶和灵攸长开了些,母妃经常与安人出府,大黄学会看孩子了。”三爷语气和缓。

    玄其笑得像个傻子,“待三爷回京时,府里一定很热闹。”

    玄散心口的血哗哗地流,三爷不搭理他,居然跟玄其聊上了!

    待信看到第三页时,三爷的眉峰重覆冰雪,立刻吩咐道,“金竭现身,并已离京,或许正在来此的路上。玄散去保护智真,切不可让金竭伤了他。”

    “属下遵命。”玄散垂头丧气,三爷不喜欢他了,要将他赶走,留下玄其了。

    三爷读完信后,将信烧了个干干净净,垂眸沉思,不再动筷子。直到木开端着五香肉肠进来,三爷才又拾起筷子,将肉肠吃了个干干净净。

    黑山军司,叛军皇宫所在之处便是原先的帅府。此时,贺青、贺蓝和原黑山军司的主帅萧擎正在商讨军情。

    贺蓝道,“根据定北军这几日的动静,他们应是要强行攻城了。”

    贺青毫不在意,“咱们的城池固若金汤,粮草充足,莫说他们有四十万大军,便是百万,又有何惧!”

    萧擎皱眉,“乌桓虽年少但有勇有谋,晟王行事也是狠决,咱们不可轻敌。”

    贺蓝点头,“萧将军所言甚是,咱们要做好十足的准备。若他们兵临城下,咱们当有完全的退敌之际。”

    贺青虽不信他们能打过来,但想着有些对策也不错,“大哥,你讲。”

    三人的头凑在一处,嘀嘀咕咕地商量起来。

    一个时辰后,三爷得到线报:黑山叛军经黑山之北的通道秘入契丹,还带了十大车的物资。

    乌桓分析道,“我军已围困黑山数月,他们仍能用带着物资去与契丹人交涉,足见起准备之充足,存粮之丰裕。”

    金吾卫副将阎铁山接着道,“叛军定是察觉到咱们的军队部署,晓得咱们要总攻了,他们心里没底,想求得契丹军的援助,让他们帮忙对付咱们!”

    定北军先锋郭永靖摇头,“契丹大王耶律隼峰不是暴虐的匈奴王,他狡猾得很,我定北军与黑山叛军势均力敌,当此际,耶律隼峰虽会偷偷与黑山叛军做些生意,但不会与他们合作,明目张胆地与大周为敌。”

    三爷开口道,“黑山判军应是要用粮草或金银之物,去从契丹或匈奴人手中换东西或人。”

    “王爷说的是金不换?”乌桓皱起眉头,可金听南已经投敌,这时将金不换弄回来并无用处。

    金吾卫战将阎平诧异,“金老将军不是已经随着乌老将军战死在黑山口了么?”

    乌桓解释道,“金不换将军的尸首被送回来时,面目全非,只能通过战甲辨认身份。晟王推测,金听南之所以投敌,就是因为黑山叛军用其父金不换的命相要挟的。”

    三爷点头,“此事应是八九不离十。黑山叛军此行必定防备甚严,我们想将人半途截回绝非易事,此事只得将计就计。”

    乌桓起身,拱手请令,“黑山叛军这两日与契丹军交涉,应不会有大动静。王爷,末将请令夜探反入黑山的金听南营帐,说服他与定北军里应外合,攻破黑山城池。金听南也是有血性的金吾卫将士,末将此行,有五成把握。”

    三爷摇头,“你乃定北军主帅,不可只身涉险。”

    阎平出列,“王爷,末将请令。末将是看着金听南长大的,对此也有五分把握。”

    阎平之子阎铁山出列,“王爷,末将请令。末将与金听南一块长大,深知他的性子,此行有六成把握!”

    三爷看向乌桓,乌桓微微点头。三爷便道,“阎小将军可知此行之凶险?”

    阎铁山抱拳,“末将知,末将若失败,便是血溅三尺,也绝不辱我定北军之威名!”

    三爷点头,阎平看着儿子,不舍又骄傲。

    乌桓站起身,凛然道,“我定北军的威名不用诸位将士的血铸就,而是要用西北的太平!阎小将军,便是此行不成功,你也要活着回来交令,与本帅跨马带兵,荡平西北!”

    阎铁山热血沸腾,“末将尊令!”

    大帐内的众将也听得热血沸腾,摩拳擦掌纷纷请战。三爷看着站在众人中间的乌桓微微点头,乌桓小小年纪,便已有统帅之姿。

    此子将是大周未来五十年西北安定的关键。

第1372章 若是乌羽被押到城墙上,你当如何?

    待众军散去,三爷独留下了乌桓,“金听南若重返定北军,你待如何?”

    乌桓毫不犹豫,“他临阵投敌,犯的是杀头之罪。若铁山能将他劝回,末将想给他一个上阵杀敌戴罪立功的机会。”

    三爷点头,“若黑山叛军将金不换押到城墙之上,逼迫定北军退军。金听南会如何,你当如何?”

    乌桓答道,“自古忠孝难两全,大丈夫既披挂上阵,便要忠君卫国。末将知此理,金听南也知此理。他既已回归定北军,心中便已有定夺。”

    三爷看着大义凛然的乌桓,缓缓道,“若,被架上城墙的是乌羽呢?”

    乌桓愣了,久不能言。

    “你当如何?”三爷再问。

    十三能开万石弓,十六随祖父出征漠北任金吾卫先锋将军,十九任兵马大元帅,领四十万大军出征西北的乌桓,缓缓抬头,“王爷,请准乌桓带乌家铁卫入契丹,救兄长。”

    三爷冷颜不改,“你可知此行之凶险?你乃定北军大元帅,大战在即元帅损伤,军心如何?”

    “若王爷未到,末将不敢轻身涉险。”乌桓撩战袍,双膝地,“请王爷接帅印,领兵马大元帅之职,派乌桓帅兵去救兄长。”

    “定北军的主力乃是右金吾卫,你乃右金吾卫大将军,众将士心中的定海神针。本王临阵换帅披挂上阵,军心会如何?”三爷的声音更冷了。

    “若是将帅位交于旁人,军心自乱。但您曾领金吾卫监军,金吾卫众将士对您心悦诚服。有您和郭永靖在,定北军军心便在。”

    乌桓哽咽,“家兄去年八月失踪至今,已有十月,乌桓实不忍他再受折磨。家兄看似不羁,却也有一身乌家人的傲骨,若被押上城墙,他定会当着几十万将士慷慨赴死以鼓舞士气。王爷,请准乌桓带兵营救家兄乌羽回归。”

    三爷起身,抬手要将乌桓扶起,“本王,再问你,若乌羽被押上城墙,你当如何?”

    乌桓不肯起。

    “若有那一日,乌桓设法求两全。若不能两全,乌桓乃大周定北军将领,只得……只得……乌桓不能因家兄一人,令西北将士……再添死伤。王爷,您让乌桓去试试吧,王爷!”这响当当的乌家好儿郎,已是泪流满面。

    三爷叹息一声,“你当知本王前夜和昨夜都不在营中,本王夜探黑山和契丹,皆无乌羽的踪迹。只听得贺蓝与柴严昌提起乌羽在匈奴手中,万无一失。本王已派人秘入匈奴营救乌羽,这些人的行军谋略虽不及你,但若论打探消息救人,在你之上。若他们救不会乌羽,你我只能与他,城头相见。”

    “匈奴?!”乌桓惊,匈奴军与金吾卫征战几十年的死敌,大哥落入他们手中,比在契丹更加凶险。

    乌桓擦掉眼泪,“末将方才实在不成体统,请王爷恕罪。”三爷是大哥的表兄,二人同在慈宁宫长大,三爷不惜对建隆帝阳奉阴违,也要保住家兄的性命,他岂会不在乎家兄的生死?

    他心中,定比自己还要难受。

    三爷归坐,“贺蓝乃柴严亭身边的第一谋士,此人狡诈多谋,柴严亭躲避朝廷追捕十余年,还能有一番作为,贺蓝功不可没。此人现在坐镇黑山,你我必须做好最坏打算。”

    乌桓的脑中一个个计策成型又推翻,最后道,“王爷,咱们可否派人潜入黑山,兵行险着,在城墙上救下家兄,跳城逃脱?”

    三爷赞许道,“我已派人入黑山,打得便是这个主意。柴严昌与贺家兄弟之间、贺家兄弟之间、贺家兄弟与萧擎之间都有嫌隙,我们须得订下个完全之策,将这嫌隙撕大……”

    定北军发起总攻的前夜,天上月已圆了大半的月亮,照得夜如白昼。莫名怀抱着师弟,纵马狂奔;两人身后五十里,金竭亦在急行。黑山城帅府内,柴严昌面色阴沉地与手下议事;贺蓝与贺青正在为了假圆通之事,吵得面红耳赤;一墙之隔的囚牢内,面容消瘦的乌羽气息虚弱地躺在稻草上;怕定北军连夜攻城,萧擎抱刀睡在城墙之上。

    天不亮,定北军营各处的灶台冒起炊烟,睡足了的兵将们报餐一顿,秣马厉兵。

    身披亮银甲的乌桓在万军之中穿行,或帮战马紧一紧腹带,或为士兵扶正头盔,鼓舞士气。这是金吾卫几十年的传统,乌桓不折不扣地执行着,他面带笑容,步履从容,对一举攻破城池势在必得。

    督军帐内,一身金甲的三爷一根根地擦拭着铁箭。乌桓进督军帐,目光也落在铁箭之上,“三军儿郎已准备好,请王爷督战。”

    三爷站起身,将弓箭交给玄其,便要往外走。玄其连忙提醒,“王爷,护身符您可带上了。”

    为了保佑王爷此行平安,王妃请她师傅画了符,避煞挡灾,刀枪不入,百步穿杨,旗开得胜等等足有二十余道。王妃上次来信时,还叮嘱王爷上战场一定要带护身符。

    三爷点头,迈虎步出帐,直奔点将台。

    “呜——”号角声起。

    “冲啊——”杀声震天。

    晨光初曦时,定北军发动攻城,黑山城四面楚歌。城头的萧擎瞬间跳起,大喝道,“吹号角,准备滚木雷石!”

    黑山城四面依山而建,山行陡峭,易守难攻。城门则是用生铁铸就,厚一尺高三丈,一旦落下龙石,万夫莫开。这座黑山城,可称固若金汤,这也是定北军迟迟攻不下黑山的主要原因。

    是以,若洪水般的定北军呼喊着冲杀过来时,黑山叛军并不慌张。他们有条不逊地准备滚木巨石,只待定北军攀上山崖,便放木放石,将爬到半山的定北军碾成肉酱。

    山上的黑山叛军面容轻松地准备好滚木等待时,却见定北军不爬山,却站成一排抽箭搭弓。

    萧擎皱眉,黑山叛军大笑,“这箭还能射上来不成?他们当自己是后羿么?”

    “莫不是他们打算用箭拦住滚木雷石?”

    “他们傻了么?”

    定北军指挥军旗落下,上千只箭如雨般呼啸而来,如黑山叛军所料,这些箭没一只飞上山顶的城墙,都落在半山腰上!

    还不等黑山军的嘲笑声起,便听固若金汤的陡峭山崖“轰隆隆”作响,地动山摇!

第1373章 黑山城破

    黑山,顾名思义,其山多巨石少植被,坚固难攀。大周黑山守将萧擎用了十余年的时间,带着数万名兵将将黑山城四周的山峰用坚固的城墙相连,使得黑山成为黑山城的铁甲,固若金汤。

    可今日,黑山铁甲竟然扛不住定北军的几支毛毛雨般的竹箭,地动山摇。

    黑山城墙上的兵士面容失色,定北军士气大震。定北军主帅乌桓举起长枪,高喝道,“放!”

    数十辆攻城投石车被推倒阵前,巨石若冰雹般砸向黑山半山腰,黑山剧烈颤抖。

    萧擎从城墙上探身往下看,见这些巨石砸的正是方才箭雨落的半山腰,那处的山体已经开裂。萧擎大惊,“弓弩手,快!”

    五百弓弩手上前,箭如雨般飞向定北军的投石车。但定北军极为狡猾,他们的投石车俱在弓弩的射程之外。黑山副将也紧张起来,“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萧擎立刻吩咐道,“防狼烟,吹号角,全军披甲,迎战定北军!”

    “将军要出城?”副将蔡晖连忙劝道,“定北军有备而来,若此时带兵出城迎战,凶多吉少。”

    “再不出城迎战,等他们砸破黑山吗?”萧擎怒吼,“吹号角,你带五千先锋军,出城迎战乌桓,为我军巩固黑山山体争取时间!”

    “我……我?”蔡晖瞠目结舌,他娘的,原来不是他自己要去送死,而是让自己去!

    萧擎沉下脸,“你敢违抗军令?”

    蔡晖只得咬牙低头,“末将不敢,末将这就点兵迎战乌桓!”

    “这才对,以你的本事,挡住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不再话下。待你得胜归来,本将军为你向丞相请功,连升三级!”萧擎鼓舞士气。

    他娘的,命到要没了,生鬼级啊!蔡晖忍怒,点兵吹号角,出城迎战乌桓。

    待千金城门开启,蔡晖跨马带着五千名精兵冲出黑山,直奔定北军的投石车而去。出城第一要务,捣毁定北军的投石车,保城墙不破。

    哪知定北军今天根本不打算与黑山叛军拉开阵仗,将对将、兵对兵地打。还不待蔡晖将人马都带出来,金吾卫老将乌骔就催马冲了过来。

    他身后,如潮水般的定北军同时压上。蔡晖一见乌骔这拼命的架势,手脚发麻,“快,撤回去,撤回去!”

    谁知还不等他们撤回,黑山城门已经关闭了,随着蔡晖冲出来的还不足三千人!三千人数万定北军面前,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蔡晖怒骂,“开城门,给老子开门!”

    城门自是岿然不动。兵将握着战戟紧紧靠在一处,“将军,咱们怎么办?”

    老子哪知道怎么办!蔡晖狠狠呸了一口,暗骂萧擎不是东西,“跟老子冲,就算今日战死也要杀个够本,二十年后,咱又是一条好汉!”

    兵随将走,蔡晖往前冲,官兵们也大吼着举戟冲向定北军。最先相遇的是骑马的蔡晖和乌骔,只一个照面,蔡晖便被乌骔打落马下,狼狈滚了几滚才躲开乌骔的马蹄。

    乌骔持枪大吼追上,“蔡晖小儿,拿命来!”

    蔡晖是萧擎手下的老将,镇守黑山军司多年,如何不知乌骔的骁勇。蔡晖败走,带着他的三千人向东边的投石车跑去。

    不是他们想往这边走,而是西、南两面已被定北军堵死,只得向东走。站在黑山城墙上的兵将看在眼里,却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蔡将军带兵去破坏投石器了!”

    蔡晖带人冲到投石车旁时,保护投石车的定北军与他们战在一处,两兵相交,乒乓作响。

    乌桓下令,“投石车全力向前,破城兵,冲!”

    随后,城墙上松了一口气的黑山叛军惊惧地发现,投石车在蔡晖的干扰下不但没有停止,反而向前移动了上百米,石头又哐哐地砸了过来。

    还不待他们匆匆山摇地动中醒过神来,上百定北军又抬着一抱粗的破城木向山墙冲了过来!

    黑山叛军立刻大乱,“不能让他们撞啊,快放滚木礌石!”

    “可蔡将军和兄弟们还在下边呢,怎么放?”立刻有人反对。

    萧擎看着定北军夹住蔡晖等人冲向山墙,便知他中计了!乌桓就在等他派兵出城迎战,好让定北军以这些兵为肉盾挡住滚木礌石。

    萧擎悔之晚矣,“快放滚木!”

    “将军,不能放啊,这滚木放下去,蔡晖将军和几千兄弟的命就没了啊!”萧擎身边的老将萧佐劝道。

    见萧擎不语,萧佐痛心疾首,“将军,让末将带人出城退敌吧?城外都是跟了咱们十几年的兄弟们啊,难道将军要置替他们于不顾么?”

    萧佐与蔡晖素来不合,怎在这关键时候,他却替蔡晖求情了?萧擎皱眉,“定北军已冲到城下,如何出城迎敌。你让开,放滚木!”

    “将军……”萧佐挡住萧擎,苦苦哀求。正这时,定北军带着滚木盒攀墙梯已冲到城下!

    萧擎一脚踹开萧佐,大吼道,“放滚木礌石!”

    “是。”

    攻城的定北军中有十几人忽然腾空而起,快似狸猫般地冲上数十丈高的山墙,还不等守城兵将滚木礌石扔下去,这十几人就扔下颗颗药丸!

    守城兵以为是炸药,乱做一团。萧擎怒吼,“他们才几个人,能有多少炸药,将他们乱箭射死,放滚木,快!”

    随着他的声音腾起的,是大片妖冶的粉色烟雾,烟雾迅速将守城兵吞没,守城兵哀嚎不止,就地翻滚,乱成了一锅粥,哪个还有功夫放滚木。

    这十几人扔完药丸,不待东西两侧密密麻麻的地守城兵冲过来,便翻身下了山墙退走。

    下令破城兵用破城木冲击山墙后,乌桓望着山墙之上的缭绕的粉雾,兴奋不已。

    晟王此计甚妙,回春真人的丹药真是好用至极,不枉他亲登庙门,请回春真人练了两月的……嗯,乌桓顿了顿,饱腹丹?

    经过了数月偷挖,已被定北军掏空了一大段的山体,在投石器的撞击和破城木的硬撞之下,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塌。

    随着垮塌的,便是山墙之上的城墙垛口。数千兵将随着山石滚落,哀嚎遍野。

    不过这哀嚎声很快被定北军的喊杀声压住,气势如虹的定北军,在乌桓的带领下,冲入黑山。

    黑山城,破。

第1374章 你的眼光不如小爷

    固若金汤的黑山城墙破开了,乌桓持枪跨马,踩着碎石带头冲入黑山城中,定北军众将立刻跟上。他们脚下不只有碎石,还有被压在碎石之下的数百定北军,他们是此次破城的先锋军、敢死队。

    这几百条人命不能白丢,定北军誓要攻破黑山内城,擒圆通,拿柴严昌,杀萧擎,定西北!

    黑山叛军没有料到,定北军能这么轻易地打穿山墙冲进来,他们根本没有做好迎战准备。黑山叛军心底的防线,跟着山墙一起倒塌,全无战意。

    萧擎吼得嗓子都要破了,却还是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守,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将士们放弃防守,惶惶如丧家之犬地冲向内城。

    萧佑扶住萧擎,劝道,“将军,咱们快回内城吧,您不回去,内城群龙无首,根本守不住啊!”

    萧擎心里也没底,他大吼道,“黑水军司和白马军司已归顺黑山,我等只要撑两日,援军必至!众将士,随我迎敌!”

    萧擎骑马冲下城墙,带头斩杀定北军。忠心亲卫队上百人立刻跟上,保护萧擎的安全。

    将不放弃,军便有主心骨,黑山叛军操戈挥戟与定北军混战,阻止了定北军的攻势。

    从倒塌的城墙口冲入的乌桓并冲向内城,而是杀上了黑山外墙,待他登上黑山外城墙的最高处时,乌骔已经带人打下了外城门,重达千钧的城门被缓缓推开,定北军才可长途无阻地冲入内城。

    乌桓站在城墙之上,长枪怒指青天,“定北军众儿郎听令,破黑山,定西北!”

    “破黑山,定西北!”西城门外,十万定北军声震苍穹,冲入黑山。

    乌桓吩咐道,“吹号角,燃狼烟。”

    “报——”探马冲到近前,“报大元帅,金听南和阎铁山将军与攻打东城的先锋郭将军里应外合,已破开东城门!”

    按照拟定的计策,乌桓带人待兵十万攻打西城门,吸引黑山叛军主力前来守城。先锋将军郭永靖的东营按兵不动,待已经重归定北军的金听南带兵趁乱打开北城门后,郭永靖就立刻带兵冲入黑山。

    东西两门,只要破开一个,便是胜利。今朝两门俱破,可谓天助我也!

    乌桓大喜,“好!擂战鼓,燃六狼烟,一鼓作气攻下内城!”

    战鼓声起,南北城杀声震天,得了消息的萧擎只得带兵败入内城,紧闭城门。

    跑地慢的黑山叛军被关在内城之外,或拼死挣扎,或放下兵器投降,外城与内城之间的数里空地上,尸横遍野。

    待定北军登上外城墙控制外城后,金盔金甲的定北军督军晟王柴严晟,才跨马由城门进入黑山,抬眸望向内城高高的城门楼。

    他身后被人团团护住的智真见到满地尸体,双掌合十,默诵地藏经。度通则紧张地握着一根木棍,护在师父身边。

    黑山城内的柴严昌坡口大骂,“废物,都是废物!十万大军守城,竟这么容易就被乌桓那小儿给攻破了!现在怎么办?”

    贺青也如热锅上的蚂蚁,“是啊大哥,咱们怎么办啊!”

    贺蓝对外城这么快失守也极为恼火,不过他息怒不形于色,马上给出最佳对策,“萧将军带将士们守住内城,定北军出洞近二十万攻打我黑山,必定后方空虚,匈奴和契丹会借机攻打边境,黑水军司那边老夫也已让人联络好,只要匈奴契丹攻入漠北和西北,黑水军司必举旗相应,白马军司必定会两不想帮。只要能撑两天,咱们的困境必解。”

    “对,萧将军靠你了,再撑两天咱们就能赢!”贺青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他一定要在这两天之内,借机会带着孙子逃出生天。

    萧擎还没说话,柴严昌就冷言冷语地开枪腔了,“铜墙铁壁的外城他都受不了两个时辰,薄如纸壁的内城让他守两天?痴人说梦!”

    战袍已被血洗的萧擎呛声道,“本将无能,还请昌王前去守城!”

    已断了右臂的柴严昌大怒,“放肆!”

    “放肆的是你,不过是个残废罢了,也敢在本将军面前大呼小叫!”萧擎才不惧怕柴严昌,他欠的是柴严亭的命,拜的是柴严亭的胞弟为君,不是残废败逃黑山的柴严昌。

    贺青听柴严昌被萧擎怼,心中痛快得不得了,嘴上则假惺惺地劝着,“昌王、萧将军,二位息怒。如今大敌当前,我等该齐心协力保护圣上才是。”

    柴严昌冷哼一声,“若不是本王在此,黑水的勒峻将军岂会出兵解黑山之危。”

    黑水军司的勒峻与柴严昌的舅舅蒋常胜是儿女亲家,蒋常胜如今已回白马军司坐镇,柴严昌与蒋常胜和勒峻皆有密信往来,所以他才有这样的底气。

    这等紧要关头,确实不是吵架的时候。贺蓝主持大局,“萧将军,自率兵守城。贺青,你和昌王带着金不换去东城,将他挂在城头挡住金听南和郭永靖。本相带着乌家的长孙,去会会这定北军大元帅和督军。”

    贺青不干,“大哥,让小弟去西城吧?”他迫不及待地想去看乌桓见到乌羽时会是个什么模样。

    贺蓝皱眉,“晟王在西城,你确定你能行?”

    贺青心虚地转了转眼睛,“他必定舍不得乌羽死,有啥不成的。”

    贺蓝不依,“这等千钧一发之时,容不得一点疏忽。你要么去东城,要么回去守着万岁!”

    “大哥是右相,小弟我才是左相,百官之首!”贺青不满。

    贺蓝瞪了眼,“你去还是不去?”

    “……去,还不行嘛。”贺青磨磨蹭蹭地出了议事厅,往外走去。

    萧擎也回府更换战袍,柴严昌跟在贺蓝身边,“丞相,本王与你同去西城门,没有任何比本王更清楚柴严晟,有本王在,定不让他将乌羽救走。”

    贺蓝一捋花白的胡须,面带浅笑,“也好。”

    两人回到把守森严的内院时,柴严昌望了一眼金銮殿,皱眉道,“圣上是不是身体不适,否则他为何总不露面?”

    贺蓝面色如常,“圣上还年幼,他要跟太傅读书学帝王之道,若昌王想见圣上,直接让人通报便是。”

    柴严昌没吭声,跟着贺蓝进了关押乌羽的房间,见到了虚弱躺在床上的乌羽。

    柴严昌真不敢相信,这黑成煤球的男子就是乌羽。终于见到一个比自己更落魄的,柴严昌心中无比舒畅,居高临下地盯着乌羽,笑道,“自上次羽林卫校场一别才不过四载,乌羽,你倒叫本王不敢认了。”

    床上的乌羽举起胳膊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道,“四年不见,你由昌王变为昌郡王,由昌郡王变成阶下囚,由又阶下囚变成断了条腿的丧家犬,小爷我还是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柴严昌,你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如小爷啊。”

第1375章 死而无憾

    柴严昌怒极,扬左手狠狠抽在乌羽的脸上,“你找死!”

    乌羽缓缓抬手擦了擦嘴角,却不见有血丝,便又气死人不偿命地道,“丧家犬少条腿果然不行了,就你这点儿劲儿,还不够给小爷搔痒的。”

    “你……”柴严昌抬手就要抽刀,贺蓝连忙将他拦住劝道,“昌王息怒,待定北军退后,本相再将乌羽交由您处置可好?”

    定北军已经打到城下了?乌羽笑得欢快。

    他一嘴白牙与黝黑的脸形成了鲜明对比,极为刺眼。柴严昌冷哼道,“你且等着,回头本王定砍去你的双臂,让你跪地求饶!”

    两个侍卫将乌羽架起往外走时,乌羽嘴上依旧不留情地挖苦柴严昌,“王?谁封你当的王?柴严昌,你还真是恬不知耻啊。”

    贺蓝连忙拦住又要抽刀的柴严昌,“王爷,大局为重。”

    柴严昌气死了,“本王不去城楼了,本王要去陪圆通读书!”

    “也好。”就他这被乌羽气几句就暴跳如雷的脾气,上了城楼也帮不上忙。贺蓝让人将他送入御书房,陪圣上读书。

    被人架着往外走的乌羽见柴严昌没有跟出来,暗暗松了一口气。

    定北军将士此时已将外城拿下,在乌桓的命令下,众军抱着破城木、推着投石车、抬着攀城梯,逼近黑山内城。

    相比于刚刚被他们攻破的数十丈高的黑山外城,高不过三丈的内城墙,简直是吹口气就能倒,在众将士眼里不过是小菜一碟,随便扒拉几下就能吃下去。

    城墙上,叛军架起密密麻麻的弓弩,备好滚木礌石,严阵以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贺蓝和贺青带着他们最后的赌注,分别登上了东西城楼。

    贺青躲在垛口之内,将金不换的上半身露在城墙凹处,大声喊道,“定北军众将士且慢,你们看看这是谁?金听南,别人认不出来,你该不会认不出你的亲爹吧?”

    郭永靖身边的金听南抬头,仔细分辨城墙上露出的半个身影。

    贺青一脚踹在金不换身上,“说话!”

    站在西城门高大门楼之上的贺蓝,遥望远处定北军帅字旗下的乌桓,高声道,“若是乌元帅认不出这是何人,不防问问您身后的晟王。”

    三爷跨马,自众军身后到了阵前,与乌桓并马而立,仰头看去。

    押着乌羽的侍卫将横在乌羽脖子上的刀微微用力,“说话!”

    乌羽头也不抬,懒洋洋地道,“小爷被你们灌了药,浑身没劲儿,就这么大声音。”

    “乌羽将军果然跟以前一样欠打!”萧擎抽出宝剑,“没劲儿?本将军给你一剑,帮你提提神!”

    “将军息怒,拖延时间方为上策,他死了就麻烦了。”萧佑连忙拦住萧擎,又劝贺蓝,“相爷,乌羽所言有些道理,您不如将解药给他喂下,好让他与乌桓和晟王多说会儿话。”

    因怕乌羽逃脱,押送他的侍卫给他喂药散去了他的内力。这会儿给他喂些解药也无妨,贺蓝点头。

    侍卫将小半药丸取出,粗鲁塞入乌羽口中。萧佑自腰间取下水袋走过去喂乌羽喝水,却被看守乌羽的四个侍卫拦住了。

    乌羽伸了伸脖子,“小爷要喝水,嗓子疼。”

    侍卫见丞相不阻止,这才接过萧佑手中的水袋,喂了乌羽几口。

    一日一夜滴水未进的乌羽积攒了些力气,才缓缓抬头,望向城下。待看到帅字旗和金光闪闪的三哥,乌羽的眼圈立时就红了。

    “吾乃右金吾卫骠骑将军金不换,众位可是我金吾卫三军儿郎?”

    因攻打东城门的都是郭永靖带来的骁卫将士,所以金不换的声音传到定北军中,定北军肃立无声。阎铁山担忧地看向金听南,见他双目通红地望着城门楼。

    郭永靖举起长枪,扬声道,“吾乃定北军先锋郭永靖,四年轻征战漠北的金不换将军已战死沙场,你究竟是何人?”

    金不换双目盯住郭永靖身边的黑甲将军,眼含热泪。因儿子身上穿的,正是伴他征战多年的战甲。

    他被俘醒来时身上不见战甲,原来这身甲胄已被送去了,金不换向前一步靠在城墙之上,大声喊道,“听南!”

    真的是父亲,金听南将三叉戟挂于马侧,“郭将军,请准末将上前认一认。”

    郭永靖早就从三爷那里得到金不换可能还活着的消息,此事并不觉得意外,只点头道,“准。”

    金听南催马上前,待看清父亲苍老憔悴的模样,忍不住哽咽抱拳弯腰,“定北军游击将军金听南,因甲胄在身不能下马跪拜,请父亲恕儿不孝。”

    西城门外,三爷与乌桓也与乌羽遥遥相望。

    乌羽清清嗓子,扬声道,“王爷,元帅,乌羽不尊圣旨私自行动,致使乌锥和高冲战死,乌羽也落入敌手。乌羽自知罪该万死,请元帅军法处置。”

    锥叔死了?兄长身边的黑卫都不在了么?乌桓仰头看向兄长,朗声威严道,“待破城查清你的过错,本帅定按军法处置。”

    站在乌羽身边的贺蓝笑了,大声揭露乌羽的真实身份,“元帅真舍得军法处置乌家的嫡亲血脉、乌老将军之孙、乌正平与宁平长公主之子么?”

    他这一声,惊诧定北军,引起一阵骚动。

    乌家是金吾卫将士心中的神,得知乌羽乃乌铁崖的亲孙,金吾卫将士有此反应,全在贺蓝的意料之中。

    他又朗声道,“当年宁平长公主生下的不是单胎,而是龙凤胎。因惧怕建隆帝因此降罪乌家,才瞒住此事,只说生了个女儿。致使乌家长孙乌羽被当做玩物养在宫中,长大成人仍不能认祖归宗。晟王,本相说的是也不是?夺位登基的逆贼柴永征一梦杀天下万千双生子,之时乌家血肉无法认祖归宗,我主顺天意兴义师讨逆臣。你等却逆天而为,难道就不怕天罚吗?!”

    “哗——”金吾卫众将士声音更大了。乌骔催马赶到乌桓身边,“元帅,他,他,乌羽他是,是老将军的……”

    又有几人近前,声声询问晟王与乌桓。

    乌桓抬手让众人安静,朗声道,“不错。乌羽确实是我伯父乌正平的嫡子、我乌桓的兄长、我祖父亲定的乌家掌权人。”

    众人哗然,仰头望向乌羽。

    乌桓的话若射开满天阴云的箭,落在乌羽身上。乌羽浑身一颤,他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站在城墙之上。

    从没想到,他乌羽有朝一日也能顶着父母之名,堂堂正正地立在世人面前,便是下一刻就要赴死,乌羽也觉得值了。

    乌羽抬头上望,想看一看他的父母此时在不在天上,能不能记住他这个不孝又无用的儿子。

第1376章 乌羽该死吗?

    城下定北军将士一片骚动,贺蓝心中得意,扬声道,“乌铁崖老将军为国尽忠一生,三个少将军也为国捐躯,致使老将军白发人送黑发人。本相虽不耻建隆帝嫉贤妒能,但对乌家和金吾卫众兄弟敬佩之至。没有你们用骨血相拼,何来我大周的太平!”

    金吾卫中对建隆帝不满的大有人在,贺蓝这话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

    贺蓝与乌羽并肩而立,“乌羽,是乌老将军的亲孙,是二十二岁为国捐躯的乌正平少将军唯一的儿子!贺蓝在此问一句城下的金吾卫众将士,乌羽四年前入金吾卫,可曾贪生怕死,为乌家丢过一次脸?”

    乌骔泪眼汪汪地望着台上的乌羽,哽咽道,“乌羽初入金吾卫时将士们都瞧不起他,言语挖苦、校场羞辱也是家常便饭。末将冷眼旁观,哈哈大笑。老将军去后,元帅让黑卫统领乌锥保护乌羽,我等心中不平,更是变本加厉……”

    “元帅,这是为何,为何要隐瞒乌羽的身份啊?我等愧对老将军,愧对少将军,愧对乌羽啊。”老将乌骔,泣不成声。

    乌桓不语,身躯僵硬如铁,仰望贺蓝的目光如刀。三爷只静静看着乌羽,不理会旁人。

    贺蓝继续慷慨激昂,“若非建隆帝柴永征那荒唐的一梦,乌羽身为乌家的子孙,何至于落入皇宫当个玩物,长到十六岁都不曾摸枪?五年前他得知自己的身世,逃出皇宫到了济县,苦练武功半载,校场一举夺得武榜眼!这是何等的天赋?”

    “若乌羽和乌元帅一样在乌老将军的亲自教养下长大,现在必定也跟乌元帅一般,是响彻大周的少年英雄!”

    贺蓝再拔高声音,带着悲怆嘶哑,“其父乌正平二十二岁为国捐躯,乌元帅之父乌正天少将军二十岁战死沙场,两位的三叔,乌老将军的幼子乌正下小将军十八岁马革裹尸而还!若不是贼子柴永征怕乌家功高盖主,设下毒计,乌家三兄弟那般响当当的人物岂会战死,乌老将军岂会吐血心伤,挂印封门十六载?城下的各位金吾卫的兄弟,你们中有多少人是因那一战死了父辈兄长?”

    十六年前那场血战,是右金吾卫之殇,提起来便噬肉刮骨,令金吾卫将士痛不欲生。

    听着金吾卫造极。他这话连乌桓听着,都有些意难平了。”

    三爷依旧不语,他见乌羽看着自己,便将手向后指了指。乌羽顺着三哥指的方向,看到了他身后骑马扮作副将的智真,微微点头。

    “十六年后,匈奴再犯我大周边境,柴永征无将可用,又敲开乌老将军的府门,令乌老将军的一腔溶血尽洒黑山口,乌桓元帅扶棺归济县时,济县父老出城十里泪祭,哭声恸天!”

    贺蓝说到这里,话题一转,回到乌羽身上,“乌老将军的另一位亲孙乌羽,却因身份见不得光,不能送乌老将军最后一程。独自留在漠北,对泣寒风!若不是柴永征,乌羽岂会有家归不得?!”

    铁骨铮铮的金吾卫将士,无不动容。

    “这少年英雄,四年来驻守漠北,几十次与匈奴交手,伤痕累累,最后还中了匈奴的奸计,落入匈奴人手中。若非贺蓝敬重他是个英雄,将他从匈奴救出,现在的乌羽已是一具枯骨!”贺蓝振臂高呼,“金吾卫的将士们,柴永征这样的乱臣贼子和他的儿子,值不值得你们效忠、乌羽这样的少年英雄该不该死?”

    “不该!”城上城下的将士齐声高喝。

    贺蓝满意极了,“所以……”

    “所以,”乌羽开口了,“贺蓝你解开小爷的绳索,放小爷归战!”

    “就是!”金吾卫随声呼喝,“放人,放人!”

    贺蓝抬手止住众人的呼声,痛不欲生道,“本相留下乌羽,是不想他再被柴永征的儿子熙宁帝柴严易欺骗,骗入京中杀害!乌羽,乌元帅,金吾卫的众位兄弟们,你们难道还看不清建隆帝父子的诡计和阴毒吗?难道还要为了这篡位的贼子抛头颅洒热血吗?!”

    “我主圆通,乃被贼帝柴永征陷害至死的清王之嫡子,他自幼在寺庙长大,心怀慈悲,普度众生。他,才是大周的真龙天子,才是众位将士值得以命相托付的万岁!”

    “贺蓝,你这弯子绕得可真是够大的。”乌羽损完贺蓝,积攒了全身的力气怒吼,“贺蓝,你既然说圆通才是真龙天子,那就把他拉出来给大伙瞧瞧,看他够不够分量让咱大伙卖命!”

    大哥这话接得太好了!

    乌桓举枪,“我大哥说得对,叫圆通出来一见!”

    “就是,让他出来,让圆通出来,让小和尚出来!”金吾卫众将跟着元帅大喊。

    贺蓝当然不肯,“我主乃真龙天子,其实你们想见就能见的!”

    “大师。”三爷唤了一声,拉马让开。

    “阿弥陀佛——”三爷身后的智真高诵佛号,摘下战盔,露出反光的脑袋,双掌合十道,“老衲南山坳镇清寺主持智真在此,若我徒儿圆通真在城中,劳烦贺施主让他出来一见。”

    智真洪亮的声音带着佛声,响彻三军。

    度通也摘了战盔露出带着戒疤的光脑袋,高诵佛号,“阿弥陀佛,我师弟圆通乃我师父亲手养大,若圆通真在城中,得知师傅到此,必会相见。劳烦贺施主通报一声。”

    度通这一声,便将贺蓝退到了悬崖边。若他不让“圆通”出来拜见智真,便是不尊师重道。一个不尊师重道的小和尚,如何令三军信服?!

    东城城楼之上,金不换望着城下的儿子,老泪横流,“听南我儿,为父这些年在匈奴受尽凌辱,之所以苟且活着,就是为了能再回大周。听南,你祖母她老人家,可还健在?”

    金听南哭了,“儿子不孝,祖母以为您已战战死沙场,伤心卧病半载便去了。母亲她也,也跟着祖母去了。”

    “啊——”听到母亲和妻子都已经死了,金不换心痛难抑,仰天痛呼。

第1377章 真假圆通

    西城门外,要求圆通出来相见的呼声越来越高,不只城外的定北军将士,城内的黑山叛军也在喊。因为他们卖了半年多的命,大多人也没见过圆通。

    如此情景之下,不让“圆通”出来是不能了。贺蓝吩咐人看好乌羽,他则转身回宫请圣上出来相见。

    贺蓝不在,乃营救乌羽的大好时机。乌桓低声道,“三爷?”

    三爷微微摇头,示意稍安勿躁。

    城门楼上的乌羽服下解药,力气恢复了不少,他高声问,“三哥,三嫂生了没?”

    三爷含笑点头,“四月十一日你三嫂生下两个女儿,二哥赐名柴千叶、柴灵攸。”

    两个女儿,双生?他是该羡慕这两个小侄女生在了好时候,还是该赞叹三哥够本事,能护住三嫂生下的双生子,让她们能体面光明地生活呢?乌羽笑中带泪,黝黑的脸只剩一口整齐的大白牙,“三嫂果然厉害!”

    三爷觉得这份厉害也是与自己有莫大关系,脸上熏熏然。

    这表兄弟俩之间的气氛,倒让定北军有些看不懂了。冷面冷心的晟王居然笑了,不是说乌羽被皇族厌弃,欲杀之而后快吗?听他们的语气,他们关系可不似不好。

    乌羽笑够了,又道,“三哥派给乌羽的侍卫都战死了,先后派来营救乌羽的几批也没能活着回去。是乌羽无能,三哥不要再为乌羽费劲了,我乌羽这辈得祖父、外祖母和三哥相护,已经值了。三哥,乌桓,你们不要再为了我乌羽一人耗时间,尽早拿下黑山城才是……”

    “闭嘴!”

    萧擎怒了,在乌羽背后狠踢了一脚,如不是城墙挡着,乌羽定会掉下去,不死也残。城下的人看不到萧擎做了什么,但城头上的黑山将士看得清清楚楚。

    就算是黑山叛军,大多数也是赞赏敬佩乌家将的,方才贺蓝才狠狠赞扬了乌羽,现在萧擎就对他拳脚相加,黑山众人看在眼里,心情有些违和。

    乌羽将翻腾上来的血腥押回嗓子里,回头冷飕飕地道,“现在小爷不与你计较。待会儿黄泉路上,小爷再和你算今天这一脚怎么还。”

    他这是咒自己死吗?萧擎大怒,“不过是被乌家舍弃的一条狗罢了,被贺蓝夸几句,真当自己是英雄了?本将军现在就送你下黄泉,看乌铁崖那老匹夫认不认你这个孬种!”

    萧佑连忙将他拦住,“他乃阶下囚,不过是逞口舌之勇罢了,将军您不必同他计较,待会儿回去再惩戒他不迟。”

    因离得远,三爷只能看到城头之人的动作却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推断上前的情形。三爷目光森然,“元帅,吩咐下去,攻破黑山城后,生擒萧擎、贺蓝、贺青和圆通者,赏金十两,官升三级。”

    将萧擎摆在贺蓝之前,足见晟王之怒火。

    乌桓自然也看到了兄长猛地前扑那一下,脸色与三爷一般,“尊令。”

    城墙上传来山呼万岁之声,智真和度通抬头,先看到了黄罗伞,然后城墙上露出半个带着皇冠的脑袋,脆生生地亲热喊道,“师父,师兄,圆通在此。”

    只这一声,智真师徒便有了判断,“王爷,元帅,此子绝非贫僧的徒儿圆通。”

    三爷点头,“劳烦大师戳穿他的身份。”

    “阿弥陀佛。”智真高诵佛号,下马一步步走向黑山内城,度通亦步亦趋地跟在师父身后。

    待到城门下五十步,智真仰头问道,“你是何人,因何冒充老衲的徒儿圆通,坏我佛家清誉?”

    冒充的?!众将士抬头看向黄罗伞下,“遮遮掩掩地干什么,真龙天子还不敢见人吗?把脸露出来!”

    贺蓝安抚道,“万岁莫怕,你师父是没看清你的脸,你探头让他认认。”

    假圆通怎么可能不怕,爷爷说过,定北军都想要他的命,如果他露出脑袋去有神射手射冷箭怎么办?

    同来的柴严昌冷哼道,“就这点胆量,还当什么天子!”还不让他当呢!

    这熊孩子,跟他祖父贺青一样胆小怕事!贺蓝的脸沉了下来,“圣上,探身。”

    假圆通自小就惧怕这位祖父,连忙将头探了出去,大声喊道,“师父您看,是徒儿圆通呀!”

    他的确贴了张圆通的脸,但声音、神情与圆通完全不同,智真师徒见了他全无一点熟悉感。度通皱眉,“哪来的魑魅魍魉也敢冒充我师弟?我师弟比你长得可爱多了!”

    智真双掌合十,“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既然口口声声自称为老衲的弟子,那老衲便考教施主佛家人人可诵的《地藏经》。经书十三卷‘尔时世尊,而说偈言’的偈言为何?”

    假圆通的眼睛滴溜溜乱转,这两年他被祖父逼迫着背了无数经书,《地藏经》那么长,他哪知道这老和尚说的偈言是什么啊!

    度通高声道,“这位施主既然敢冒充我师弟,竟然连《地藏经》都不背熟么?也罢,小僧给您起个头。‘尔时世尊,而说偈言:现在未来天人众,吾今殷勤付嘱汝……’后边是什么?”

    见圆通还答不上来,莫说定北军便是黑山将士都生疑了。柴严昌肃穆,低声质问贺蓝,“圆通自幼在佛门长大,日日诵经,怎么可能不会?他究竟是谁?”

    贺蓝暗骂一声无用,高声道,“我主圆通已离开佛门三载,如今学的是治国之道,与……”

    ”现在未来天人众,吾今殷勤付嘱汝,以大神通方便度,勿令堕在诸恶趣。”随着清脆的诵经声,大声喊着,“师父,师兄,圆通在这儿呢!”

    万众瞩目之中,只一个身穿土黄僧袍的光头小和尚骑马飞奔而来,边飞奔还在边流利背诵《地藏经》。更让人惊讶的是,这小和尚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道袍的道士!

    “这才是佛家的圆通。”三爷没想到圆通来的如此之巧。

    智真和度通见到圆通,双目含泪奔了过去。

    “徒儿!”

    “师弟!”

    “师父!师兄!”

    城下师徒相见催人泪下,城上的黑山将士低头看这仨反光的脑袋,再抬头看他们的和尚天子,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

    萧擎大怒,“贺蓝老匹夫,这个假圆通是何人?”

    “贺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找人假扮圆通欺瞒天下,他是何人?”柴严昌也怒道。

    城上一片大乱。贺蓝护着假圆通,被逼的上半身露出城墙。三爷立刻发箭,三支铁箭带着风声飞向贺蓝。

    看守乌羽的四侍卫中立刻有两人飞奔去救贺蓝,一直站在萧擎身后的老将萧佐,忽然出手攻击看守乌羽的侍卫!

第1378章 破城

    萧佐突然出手,左掌砍向乌羽左边的侍卫,右腿踢向乌羽右边的侍卫,右手提起乌羽,猛地蹿过城墙跃下。

    十几只羽箭射同时向被萧佐攻击的侍卫,阻止他们跟着跳下擒拿乌羽!

    三爷身若惊鸿,飞向城门楼下营救乌羽。帅字旗下的乌桓举起长枪高喝着“破黑山,定西北”骑马冲向黑山内城的城门,定北军随着主帅蜂拥而上,瞬间便吞没了圆通师徒三人!

    几乎在同时间,东城墙上的金不换也被人所救,跳下三丈余高的城墙。

    郭永靖带领骁卫十万将士,以虎狼之姿,冲向黑山城!

    乌羽和萧佐落地后即刻翻滚,躲避城头上追来的如雨般的利箭。三爷用剑砍断箭雨,带着二人避入城门洞中,萧佐起身回头,见方才他们站脚处已被剑射成了刺猬,当真是让人后怕。

    “三哥!”乌羽转身。

    三爷用剑挑断乌羽身上的绳索,立刻问萧佐,“萧将军,何处?”

    老将萧佐立刻指着城门的左下角,“这里。”

    三爷让乌羽和萧佐退后,前冲两步用了十成的内力,狠狠踹向用铆钉铆着一层厚厚铁皮的城门下角。

    一身闷响过后,举着盾牌追上来的定北军将士就看着被晟王踢了一脚的黑山内城门向内倒去,露出里边一脸懵逼惊慌失措的黑山叛军,定北军也愣了。

    它倒了?

    它怎么能就倒了?

    它倒了真是……太好了!

    “冲啊!”

    同样的一幕在东城门上演,郭永靖举长枪挑开破开的城门内的黑山叛军,一马当先冲入黑山城。

    黑山内城,破!

    黑山城上空,黑山叛军的守城号角和定北军的攻城号角几乎同时响起,黑山城内被困数月的百姓闭门不出,街道上喊杀声震天。

    东城门门洞内,金听南抱着满头鲜血的父亲痛呼,金不换顾不得自己这点皮外伤,紧急催促儿子,“儿啊,这是立战功的大好时机,你再不去功劳就被右骁卫抢走了。为父死不了,你快去拿住贺青,定能官升三品!”

    西城门内,乌羽接过乌骔递过来的败将蔡晖的长枪,与三哥商量,“三哥,我想去抓萧擎。”

    三爷问,“你的伤可撑得住?”

    乌骔立刻道,“王爷放心,末将便是拼死,也不会让叛军伤到羽将军。”

    又有几个乌家老少将军停下来,将乌羽团团围住表态。乌羽心中激昂,目光灼灼地望着三哥。

    三爷替乌羽高兴,“去吧。”

    “是!”

    乌羽提枪走后,三爷又吩咐玄其等人,“跟上去。”

    “是。”玄其带着几十个从京中带来的千牛卫精锐,紧紧跟在乌羽身后杀入城中。

    接下来便是定北军的战场了,三爷不抢战功,提剑转身去找圆通师徒。

    千军万马中,被千牛卫将士用盾牌的一块很显眼,旁边孤零零站着的那个一脸无奈的道士更显眼。

    见三爷来了,道士连忙打道号,“上清宫留守庙,姬景清道长门下弟子莫名,拜见王爷。”

    三爷知道圆通是无牙道长带走的,所以对有道士护送圆通回来并不觉得诧异,“有劳道长护送圆通归来。”

    “好说,好说。”莫名第一次感到有陈小暖这位“九师姑”的好处,晟王对他都这么客气了。于是乎,莫名向前走了一步,再行礼道,“九师姑父。”

    三爷抿了抿唇,居然觉得这不论不类的称呼很是顺耳,“有话便讲。”

    “金竭从京中跟来了,若待会儿他出手抢夺圆通,莫名又不敌时,请九师姑父出手相助。”莫名低声道。

    “待会儿你不必出手,本王先会他一会。”三爷脱去征战杀场的战甲,交到侍卫手中。连姜公瑾都伤在金竭的手上,三爷起了与他一战的兴趣。

    莫名笑得更开了,“多谢九师姑父。”

    玄散忍不住了,“你这道士忒啰嗦,你就一位师姑,直接叫师姑父就是,九九的不烦啊!”

    莫名从善如流,“是。多谢师姑父。”

    三爷扫了一眼话多的玄散,走进了盾牌保护圈内,见到的不是相拥而泣的师徒,而是三个盘腿坐地念往生经的和尚。三爷的目光落在圆通身上,很明显圆通的脑袋是刚被人用刀剃的,这操刀人手法不熟练,将他的脑袋剃破了几道。

    三年不见,圆通长开了些许,眉眼之间与柴严亭更像了。不过这专心念经的小和尚没有一丝阴霾戾气,只有一团佛家的祥和慈悲。

    小草怎么就去看上了这么个和尚呢?三爷默默觉得小草这条情路,怕是要断了。

    黑山城内,贺蓝想护着假圆通逃走,萧擎却拦着怒声质问道,“贺蓝你们兄弟将老子骗得好苦!这假秃驴是谁?”

    柴严昌也气炸肝肺,“贺蓝,你可知假冒皇族血脉乃是灭九族的重罪吗?你将十万黑山将士置于何地,将萧擎将军置于何地!”

    他们这帮人打着扶大周柴氏正统的名义,拥护清王之子圆通造反,谁知到头来,他们保的却是个假和尚!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贺家兄弟简直是把他们当猴耍!

    贺蓝焦急不已,“萧将军,此事说来话长。咱们先带兵避入契丹,贺蓝再解释给您听。”

    “不行!”柴严昌跳了出来,“萧将军何等英雄,岂会再被你们这群骗子耍得团团转!萧将军,本王乃建隆帝长子,你随着本王去白马军司,本王保你前程似锦!”

    萧擎看了一眼断臂的柴严昌,又狠狠瞪了一眼尖嘴缩腮的贺蓝和他身后的假皇上,狠狠呸了一声,“你们一个两个都把本将军当傻子不成,本将军要你们这俩玩意儿有个屁用!”

    萧擎骂完贺蓝和柴严昌,又对身边的几位将士喊道,“都是萧擎有眼无珠,才让兄弟们陷入这生死之地。如今有两条路:一是兄弟们杀了萧擎归降定北军,说不得还保住命;第二条,咱们带人杀开一条血路,先避入契丹再做打算。”

    “属下等誓死保护大将军!”现在还跟在萧擎身边的,都是与他一条心的。

    谁知他们杀了不过几十长,便被持枪的乌羽拦住。乌羽用长枪一点萧擎,“萧擎老匹夫,黄泉路上的账,小爷与你在阳间算了!”

第1379章 乌羽胜萧擎

    乌羽带着将士拦住了萧擎,郭永靖带兵拿下了贺青,乌桓则持长枪出现在贺蓝、假圆通和柴严昌的面前。

    失道寡助。黑山叛军所拥护的新君,被爆出不是清王嫡子圆通后,贺蓝和假圆通便被黑山叛军嫌弃了,现在留在他们身边的都是贺蓝的亲信。

    柴严昌是被贺蓝请来的,黑山叛军对一个断臂还脾气暴躁的废皇子,何来的患难情意。

    所以,乌桓带着精兵强将杀到他们面前,是轻而易举的事。

    待将这三人擒住后,乌桓便令人揭下假圆通脸上的面具,露出他的真实模样。

    立刻有贺蓝的亲信认出了这小皇帝的身份——贺青的孙子贺煌!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乌桓高声道,“贺蓝贺青两兄弟假借圆通的名义起兵造反,被他们推上皇位的却是贺家子孙!其心歹毒,黑山众将听着,此时放下兵器投降,本帅便保你们能活命,如若不然,就地格杀!”

    乌桓的话经由定北军传遍全城,黑山不少将士弃戈投降,仍在负隅顽抗的,最终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乌桓腾出手来,第一件事便是寻找他的兄长乌羽。待他赶到时,乌羽已露出胜者之姿,乌桓提枪下马观战。

    自与匈奴的黑山口一战后,乌桓第一次见兄长对敌。兄长现在脚下有根,枪沉力大招式灵活,与四年前那个凭着一腔热血拼命的玉面少年郎已是天壤之别。

    萧擎曾是左金吾卫的一员悍将,现在更是黑山叛军勇猛的将军,但他如今在乌羽的枪下竟占不了上风。而且还是被关押多日,形消骨立的乌羽!

    不只是乌桓,围观的众人无不面露敬重。特别是多年不见小爷的玄其,素来板正无表情脸上竟隐隐挂着泪痕。

    十几招后,乌羽一招横扫千军将萧擎打倒,枪一抖,一招灵蛇出洞已抵在萧擎的咽喉。萧擎起身不能,怒瞪乌羽。

    “好!”乌骔带头,众将齐贺乌羽获胜。玄其上前一步站在乌羽身后,低声道,“小爷可还撑得住?”

    雄赳赳气昂昂的乌羽说出口的话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小爷我现在摔了就没面儿了,玄其,你可得给小爷我撑住了。”

    玄其握住小爷颤抖的胳膊,回头问千牛卫众将士,“诸位兄弟,我家小爷今天牛不牛?”

    “牛!”千牛卫和乌家众将齐声高呼。

    “那还等什么,是牛就得给咱飞着,兄弟们,上啊!”玄其一抖手,将乌羽扔到了半空中。

    “来!”大战获胜的将士们将胜利的喜悦都化为了力气,一次次将乌羽抛上高空。

    这帮二货,蛮子!乌羽望着天上的云朵,笑出了眼泪。

    乌桓含笑命人将萧擎捆了押下去,吩咐人打扫战场。

    定北军还未来得及庆祝大获全胜,背着红旗的探马飞速赶来,“报——匈奴发兵十万,已与漠北军交上手;黑水军司的勒峻率兵三万欲偷袭我定北军大营,被蒋常胜将军带白马军司的兵将拦在十五里外;甘肃军司也有数万兵马向黑山赶来,敌友难辨!”

    众将停了欢呼托举,玄其和乌骔接住乌羽,令其稳稳落地,众人都看向元帅乌桓。

    乌桓持枪上马,高声道,“乌骔将军!”

    “末将在!”

    “你速点右营兵三万,回守定北军营。”此次进宫黑山口,右营兵乃后备军,并无直接参战。

    “末将得令!”乌骔骑马飞奔而去。

    乌桓又道,“速命先锋将军郭永靖带人守住黑山与契丹的交界处,谨防契丹来犯!”

    “是!”

    “程觅山将军。”

    “末将在。”

    “你速点两万精兵,挡住甘肃军司来将。未经许可,未曾通报,便带着数万人出驻地,视作谋乱!若其不退军,格杀无论!”

    “得令!”

    “……”

    乌桓又颁下几道军令,定北军得令速行。该领兵去增援迎敌的迅速离去,该打扫战场整顿黑山城的也急速散开。

    安排好军事,乌桓走到兄长身边,商量道,“大哥可伤到了哪里?桓先派人护送你回营医治、歇息?待王爷和桓回营,再与大哥详谈?”

    乌羽也不逞能,“我的身体并无大碍,你先去安抚城中百姓,我与玄其去找三哥。”

    黑山城刚破,有千头万绪需要乌桓去理顺。他急匆匆离去后,玄其将乌羽扶上已经准备好的战马,到城外与三爷汇合。

    见到三爷时,乌羽笑了,“三哥这样,乌羽好生羡慕。”

    三爷身为监军,是不必亲上战场的。但今日的总攻乌桓已筹谋数月不容有失,所以功力深厚的三爷才担下破城门的关键任务。二来,乌羽可能被擒,让三爷如何放心呆在营中。

    所以,撞开城门救下乌羽后,三爷功成身退,脱去沉重地盔甲一身轻松地站在三个和尚身边听经文。

    三爷亲自扶他下马,“你现在感觉如何?待他们师徒念完经,咱们一块回营?”

    乌羽下马后倒在了三爷怀里,哽咽道,“三哥。”

    三爷轻应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背。

    “乌羽无能,连累锥叔和高冲将军以及数十名兄弟因我而死。”乌羽痛彻心肝。

    三爷静静地道,“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三哥知道,你必定是尽了全力的。”

    乌羽无声痛哭一阵,才缓缓坐在智真师徒身后,听他们不急不缓地诵经。

    不过他才听了两句,便见度通一巴掌拍在师弟圆通的脑袋上,“笨,又错了!”

    圆通挠挠脑袋,不好意思道,“圆通三年不念,忘了一些。师兄先念,圆通跟着念,成不?”

    度通瞪眼,“这三年你干嘛去了,竟连经都不会念了。不会念经还能算和尚吗?以后师兄我出去做法事不带你,有好吃的也不给你带回来!”

    智真和度通与月圆通汇合后,定北军便发起了总攻。智真便带着他们坐地诵经为死者超度,度通还未来得及打听师弟这几年干了啥。

    说起这个,圆通更不好意思了,“圆通入了道门,蓄发当了三年道士。下次再有人请师兄去做法事,咱们就买一赠一,连道士那份一块干了。”

    莫道连忙搭腔,“贫道可跟去帮忙,度通师傅给个馒头便成,不求好吃的。”

    徒儿入了道门?智真愣了,度通怒了,坐在一旁的乌羽闻言,哈哈大笑。

第1380章 此仇不报,妄为男儿!

    和尚当了道士,既会念《金刚经》、《地藏经》,又会诵《道德经》、《南华经》,会做法事也会开道场,这真是太牛了!

    为了顾及智真和度通的面子,乌羽没笑出声,但他打滚又拍地,动作着实夸张。

    玄散跟玄其感叹道,“小爷学会束发了,你看他这么折腾,头发都没散掉。”

    玄其却觉得心疼,“以前小爷的头发顺溜,现在乱成一团,不束也散不开了。”

    三爷低声吩咐玄其,“回营后准备热水、刀伤药、内伤药,备下乌羽爱吃的饭菜。”

    玄其立刻应下,“属下明白,该备的属下与木开商量着备齐。”

    三爷目露赞许,“若有缺漏,派人进城采买。”

    玄其笑道,“王妃给您准备的用品一应俱全,您放心吧。”

    玄散见三爷和玄其一问一答的,心中很是不平,连忙挤进话题中,“王妃待王爷您,真是好得没话说了。”

    那是自然,还用你废话?三爷瞟了一眼这白痴的家伙,“安排护送圆通师徒返回军营。”

    玄散狠狠瞪玄其,他不干了!

    玄其老实巴交地跑过去扶起乌羽,“小爷,咱们回营了。”

    又被他抢先了一步,玄散气鼓鼓地走到智真师徒身边,“大师,战事已歇,再多的话,咱回营再叙吧。”

    度通和圆通立刻扶了师父起身,还不待智真说什么,圆通却很抱歉地道,“师父,师兄,圆通还有要事在身,要走了。”

    度通立刻恶狠狠地转头盯着旁边的臭杂毛,莫名望天看地就是不看这仨人。

    智真抬手为小徒弟整了整道袍,摸了摸他的脑袋,“万事小心,为师和你师兄在南山坳等你归来。在外要万事小心,凡事多思量,若是有不懂的,便问你这位……师兄。”

    “师父……”圆通眼泪汪汪,他真心觉得这位和尚师父比外海那位道士师父更好,他真不想离开,想呆在这位师父身边。

    莫名咳嗽一声,“好说,好说。”

    圆通张了张嘴又闭上,双掌合十给师父和师兄行礼,便要告辞。

    三爷开口了,“如今天色已晚,圆通和莫名道长不防在营中留一夜,明早再走?”

    “就是,你们这会儿走了也是得找地方住,跟我们回营还能省下住店的钱和饭钱。”度通连忙道,他觉得师弟很不对劲儿,一定要将他留下问问清楚。

    莫名连忙道,“度通师兄言之有理,既然王爷有此美意,我与师弟便在此借宿一宿,明日再启程。”

    金竭在暗他们在明,先去定北军大营确实更为稳妥。听晟王这意思应不会强留圆通,莫名自是求之不得。

    度通不干了,“敢问道长尊龄几何?”

    莫名笑呵呵的,“小道今年三十有六。”

    圆通鼓起了腮帮子,“师兄出……”

    “停停停!”莫名连忙堵住师弟的嘴,改口道,“小道春秋虚度,不曾细数年月,若仔细算算,应是四十有八?”

    四十八?在场的众人都不敢相信,因为他看面向最多也不过三十三四,竟已奔五了?

    “不愧是道家,果然驻颜有术。”玄散感慨。

    乌羽则擦了擦眼泪,上下打量这道士,觉得他这不羁洒脱模样,与师无咎倒是一脉相承,莫非这也是位高人?

    三十有六的度通冷哼一声,“那你这声师兄,小僧可不敢当!圆通过来,师兄回营给你蒸豆腐素馒头吃!”

    圆通两眼放光,“豆腐还能蒸馒头?一定很好吃!”

    豆腐馒头圆通吃了多年,现在却一副不记得的模样。联想到小暖说过几年前圆通随着无牙道长出海时一副认不得她的模样,三爷目光微沉,看向莫名。

    莫名装傻充楞,“呵呵,呵呵,不想度通师弟还有这手艺,贫道也想尝尝。”

    度通翻了他一眼,智真拉起圆通的手,口气亲切而平和,“你师兄蒸馒头的手艺是跟行正学的,很好吃。”

    行正?圆通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才应了一声,跟着师父往回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唤道,“师兄,走了。”

    “诶!”莫名和度通异口同声地应了。

    度通阴森森地冲着莫名笑道,“这位师兄,请!”

    “师弟请,师兄我虽不会蒸馒头,烧火的功夫却是了得,回去后莫名给师弟打下手。”莫名自来熟地跟度通往回走。

    待返回驻地与这三僧一道分开后,乌羽小声道,“三哥,圆通不只佛经念得不熟,对以前的事儿也记不清,这情形有些不对。是否要多留他们几日?”

    三爷却道,“此事由莫名与智真大师商量,你我不必出手干预。”

    乌羽笑得没形,“三哥,这小和尚可是小草的心上人。小草是三嫂的心上人,若是三哥放走小和尚,不怕回去后小草哭鼻子、三嫂让你睡书房?”

    三爷淡淡地道,“你还有心思玩笑,很是不错。”

    完了!乌羽立刻歪倒在玄其身上,哎呦哼呦地回帐洗漱、清洗浑身的伤口。

    待他一身清爽地到三哥帐中时,见乌桓也在,便笑问,“黑山城安顿好了?”

    “已无碍。”乌桓起身请兄长入上座。

    乌羽在三哥的左垂手坐下,三爷心疼他骨瘦如柴的模样,直接动了筷子,“先吃饭,有事饭后再议。”

    看着乌羽几乎是风卷残云地往肚子里填东西,乌桓心疼得眼圈发红,三爷的脸色也不好看。

    待乌羽吃完了,三爷第一句话便是,“乌元帅,留下一部分人驻守黑山,其余兵将拔营入漠北,荡平匈奴!”

    “末将尊令!”乌桓响亮应了!

    吃饱喝足的乌羽连忙道,“三哥,乌桓,我在匈奴只是牧了几月的羊,并未吃多少苦头。定北军入西北已有八月,如今既已得胜,当班师回朝才是。”

    乌桓义正言辞,“大哥不必多虑,匈奴屡犯我天朝威严,我大周儿郎,岂能容他张狂!”

    三爷则道,“定北军在此驻守八月,算起来也只今日打了一场硬仗,此时兵强马壮气势如虹,拉漠北练兵再合适不过。”

    “王爷说得对。末将待会儿便去安排,留下十万兵马驻守黑山,三十万人马拔营起寨,去漠北练兵!”

    见大哥还欲再劝,乌桓抬手,“好儿郎戎装上阵,要的便是快马恣意!大哥被人欺负了,江河被人践踏了,锥叔和高冲将军被斩杀了,此仇不报,枉为男儿!”

    乌羽见他二人主意已定,也起了豪情,“也好,咱们兄弟一块去漠北,战匈奴、饮烈酒!”

    三爷这才问,“这几月发生了何事,你又因何落入匈奴手中,当初截住你的不是契丹人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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