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6章 出征
三爷抿了抿唇,妥协道,“多宝堂的东西不能动,王府的库房和秦记,由着你倒腾。”
多宝堂里放的是小暖的嫁妆,嫁妆是女人的底气,三爷要让自己的女人底气比任何人都足。
小暖立刻点头,“好!”
三爷又叮嘱道,“管账做生意上我不如你,不过近来多事,不要将银子全用了,留着些以防万一。”
“嗯,小暖记下了。”小暖乖乖点头。
身为千年后国际知名公司的金牌理财顾问,小暖对金融风险的认知远远高于三爷。她心中比任何人都明白资金的流动性、收益性和风险性之间的关系。府里和生意上需要留有多少流动资金,她非常清楚,所以她才对府内远超出安全需求的大量闲置库存耿耿于怀。
不过,小暖从未想过在任何人面前卖弄自己的本事,来了大周这些年,她早就发现一山还有一山高,跟她一样有经商本事的大有人在,譬如三爷的舅父华远怀、自己的搭档赵书彦、手下秦中天和展柜,都非等闲之辈。
三爷的眼界和能力更强,只不过他未将精力放在做生意罢了。他的建议,小暖都当做专家的意见来听,认真思考、吸纳。
“嗷~”
听到大黄的求救声,小暖回神,见可怜的大黄又被三爷按倒刷毛呢。本来刷毛是件让大黄很享受的事,但也驾不住三爷这股一定要将它身上每根掉下来的毛都刷掉的执著啊。
小暖抽抽嘴角,将三爷的注意力拉回来,“三爷,你是不是要出门了?”
三爷的手停了,“嗯。”
“去西北吗?”小暖轻声问。
三爷放开大黄,大黄立刻蹿去找玄其,不敢再在屋里呆了。三爷与小暖商量着,“定北军的金听南投敌,匈奴、契丹联合黑山叛军加击漠北军和定北军,西北诸多军司也蠢蠢欲动,形势危急,乌羽也下落不明,我实在放不下心。”
小暖抬头看着三爷满是歉意的目光,含笑问道,“什么时候动身?”
三爷与小暖商量,“待孩子们过了十二晌?”
小暖摇头,“军情紧急,三爷越早去越好,我会照顾好家里的。”
三爷摇头,“你还在坐月子,不宜劳神。我让姜公留下,与几位谋士和王全桐打理府外事务,府内事务交由华玉和霜成、玄舞负责。”
姜公也留下?小暖想说不用,但还是点头说了“好。”
三爷顿了顿,“我以为你不放心我去。”
“我是不放心啊,但是三爷想做的事,我也不会拦着。三爷一定会平安归来,对吧?”小暖笑眯眯地问。
三爷点头,“对。”
“嗯。”小暖去过床边的一个盒子递给三爷,“这是我师傅画的符,平安去煞,你带在身上,给玄散他们也分一些。我师傅就在天师庙,三爷抽空过去请我师傅给你观观面向、卜卜吉凶。我师傅算这个,可灵了。”
见她笑得比哭还难看,三爷心疼,将她的小脑袋压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好。”
小暖抬手抱住三爷劲瘦的腰,深深吸着他身上清爽的气息,舍不得放手。相信他的能力、相信他会平安归来是一回事,舍不得他以身犯险又是另外一回事。
若非事态紧急,三爷又怎会离开娇气幼女,万里赴戎机,“娘说月子里不能哭,伤身。”
“没哭,我在蹭财神。”小暖在三爷身上用力蹭了蹭。
小暖这里商量好了,第二日去给母妃请安时,三爷便与母妃提起此事。贵太妃也早就料到儿子会去漠北,她转手拿过来一个匣子,“小暖和孩子我会照看好,人手你想必是不缺的,这些你带去吧。”
三爷双手接了,打开发现里边就是慢慢的一匣子银票。
贵太妃解释道,“这些年来,你和你舅舅没少往宫里送银子,用不完的我便收了起来。如今在府里,便更用不上了。”
小暖给他塞银子,母妃也给他塞银子,三爷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很没用,“母妃,儿有银两傍身。”
贵太妃叮嘱道,“几张纸罢了,又不占地方,此物多多益善。”
三爷只好收下了。
贵太妃想再叮嘱几句让他注意安全,可她知道儿子比她见多识广,该准备的一定都准备好了,便道,“你独身在外,切不可沾花惹草。否则以小暖的脾气,怕是会把你休了,带着孩子们回第一庄。”
三爷无奈,“母妃,儿是去漠北迎敌的。”
“你父皇宫里有三位嫔妃,是他御驾亲征时带回来的,都是异族女子。”
三爷……
“如若你也如此,小暖走时,我会跟她一起回第一庄。”
三爷……
把门的玄散笑得肩膀直哆嗦,待三爷出来时他都没忍住。于是乎,三爷将一腔的憋屈全撒在了他身上。
在前院校场,当着众侍卫的面将玄散揍得爬不起来后,三爷才神清气爽地更衣去了皇宫。
三爷主动请缨去西北平乱,熙宁帝喜出望外,兵部尚书陈莫泪眼汪汪地望着三爷,“晟王此去,必能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得知三爷要去西北,安国公、建王等人都跑去广华宫请战。天章阁内,只剩下三爷与杨书毅。
杨书毅主动问道,“王爷可有事情要交托下官去办?”
身为七皇子的外公,杨书毅在天章阁中的地位颇为尴尬。不过他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以前外孙当皇帝时,他没有仗势欺人;现在外孙不当皇帝了,他也没因此愤愤不平,前后都是一副心态平和的模样。
三爷还真有事情让他办,“程无介虽已入狱,不过百足之虫,死犹不僵。劳烦杨大人分神关注此案,莫让他死灰复燃。”
杨书毅应下,“下官明白。”他心中亦是恨着程无介的,若不是他,自己的外孙落得如斯下场。
两日后清晨,小暖起身为三爷穿好冷冰冰的亮银甲,体会了战将之妻送夫出征的心情。她不许自己陷入与丈夫分别的悲伤中,而是想利用这点时间,做点更有建设性的事:
“三爷,金家三代都是金吾卫的将军,金听南为何会战场投敌。我想了半夜,只有一个可能——金听南的父亲金不换还没死!”
三爷玉颜带笑,“昨夜你睡得很沉,是在梦中想的么?”
这是重点吗?小暖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这你不用管!我有直觉,金不换一定没死,三爷不防找人查证一番。”
他的小王妃越来越凶了呢,三爷抬指弹了弹她的额头,“我已派人去查了。”
小暖鼓起了腮帮子,是她自作聪明了。她都能想到的事情,三爷又岂会想不到。
三爷含笑揉了揉她的小脸,“王妃的直觉一向很准,金不换一定还活着。”
小暖笑了,“三爷早去早回。”
说得好像他是去上朝,而不是去西北打仗一样,三爷颔首,“好。”
第1337章 谁跟你是“咱们”!
三爷出征漠北仅带了两千千牛卫将士,与其同征漠北的还有建王世子柴方、宁侯次子方子宁,熙宁帝在京城南十里的长亭为他们饯行。
这日是四月十八,三弟的一双女儿出生还未满五天,他就抛家为国,奔赴沙场。滚滚烟尘散尽后,已不见人马行踪,熙宁帝出长亭,望四野。
此时正值小满节气,江河水满,夏熟的小麦灌浆亦开始饱满。再过一月便是芒种,若天公作美万物收,源源不断的粮草将流入粮仓,西北的军粮之危亦能缓解。
便是不能在一月之内平定西北,三弟只要能带领乌桓和藤虎等将士平安撑过这一月,也是胜利!
熙宁帝深吸一口气,“天师庙在何处?”
随驾来为儿子送行的宁侯回道,“此去西北五里,臣听闻天师首徒师无咎道长就在天师庙中。”
熙宁帝点头,“先去李家庄,众卿先回京。”
左相李奚然辞官在庄中为母丁忧,熙宁帝去探望舅舅,群臣跟去也不像话。卢正岐等人领命回京忙碌,但心中不安想跟熙宁帝套近乎的大臣,诸如贺王、方简荣之流转了个弯,奔着天师庙去了。
熙宁帝未派人去报信,所以他到了李家庄时,李奚然来不及换衣裳,只着粗布短褐并布鞋前来迎驾。
熙宁帝何曾见过舅舅这副百姓装扮,忍不住笑了,“舅舅这是归田园了?”
李奚然含笑,“前几日那场雨后,田里出了一层草眼,若是不趁着这两日天好锄掉,过几日便要将菜苗吞了。”
这话说得似乎大有深意,谁是草眼,谁又是菜苗?跟在建隆帝身边的德喜望向李奚然身后的田园,以及竹篱之北的第四庄,心中转了几转。
熙宁帝随着舅舅走到田边,看他锄了一半的菜田,轻声问道,“这是外祖母去年耕作的那片田。”
“种的菜种,也是去年田里结的籽。微臣惭愧,因不谙耕作,菜苗张地都不及去年好。”李奚然嘴上这么说,面上却毫无愧意,“若侥幸能摘得一两个歪瓜,万岁又不嫌弃,微臣就送去宫中,给您添菜。”
熙宁帝真诚道,“术业有专攻,舅舅不善除草,却善治朝政顽疾。易想请您着素服,重归天章阁。舅舅意下如何?”
李奚然拜辞,“微臣丧母,按大周律当归家为母丁忧,此乃尽孝。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请万岁恕罪。”
熙宁帝扶起舅舅,有意夺情,“外公已去,外祖母再去,论律舅舅丁忧一年即可。”
李奚然不肯,“奚然早年丧父,中年丧妻,若无家母含辛茹苦支撑,奚然难撑到今日。母丧,奚然痛不欲生,请守孝三年。朝中有晟王、杨书毅、卢正岐能臣,万岁今年也要开恩科选治国良才,微臣老矣,难堪大用。”
熙宁帝见舅舅心意已决,便不再劝,“也好。易有惑时,可否再来请教舅舅?”
李奚然颔首,“若万岁觉得老臣拙见能有些微用处,老臣自当知无不言。”
两人到田边小亭内吃茶时,熙宁帝望着北边的竹篱和竹篱那边的大片绿色、东西两面高高的青砖墙,觉得很是别扭,“秦安人的庄子,东西皆修砖墙,南面却用了竹篱,这是为何?”
左右都是砖,南边也该用砖,整整齐齐的才好看。
李奚然笑道,“本来是用砖的,只是后来砖墙倒了,田庄的管事觉得南面若盖砖墙会挡光挡风,便用了竹篱。”
既然这样,东西两边也该再换成主篱才是。不过这不是大事儿,熙宁帝不再看第四庄,收神与舅舅商量道,“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大司农之位关乎国本,舅父觉得何人能当此职?”
在大周,户部掌漕粮田赋,顾户部尚书又称大司农。熙宁帝的意思,就是他对现任户部尚书方简荣不瞒,想换个人了。
李奚然想了想,“京中若无人,万岁不防从京畿之外的十四路安抚使、六十一州知州、知府中择良才用之。”
熙宁帝心中也是这样想的,“舅父觉得临江知府华远怀如何?”
李奚然追问,“晟王的舅舅华远怀?”
熙宁帝点头。
李奚然当然知道此人,也知道他治下的临江万民安乐,但是,“华远怀并无雄心,若不出所料,万岁很快就会收到他请辞归乡的折子了。再者言之,晟王已入天章阁,若再让他的舅舅掌六部,怕群臣会有微词。”
熙宁帝展露了帝王的霸气,“放眼大周文武,最令易安心的,便是舅舅与三弟。举贤不避亲,这是朕的江山,朕想用何人,便用何人。”
李奚然看着外甥,直接问道,“向万岁举荐华远怀的,是江埕?”
熙宁帝点头,“不错。”
李奚然劝道,“万岁想要何人就用何人确实不假,但江埕却不能任要职。”
江埕乃易王府第一幕僚,陪在熙宁帝身边多年,为其出谋划策、忠心耿耿。可以这样说,江埕在熙宁帝心中的分量,与李奚然在建隆帝心中的分量相仿。建隆帝登基,李奚然出任宰相。熙宁帝登基,当然也是想重用江埕的。
但舅舅却说,江埕不堪用。熙宁帝追问道,“江埕还是您送给我的,为何现在您又说他不能用了?”
李奚然坦诚道,“微臣将他送入易王府,是因为万岁心善胸怀宽广却不善诡计,而江埕心思缜密善诡谋,正可弥补您之瑕疵。如今您已为帝,这点瑕疵已成嘉德,您已不需归谋,所以江埕可为谋却不可为相,否则朝堂必乱。”
又给外甥出了许多主意后,李奚然才将他送出李家庄。
熙宁帝登玉撵后,却道,“去玄妙观。”
守在天师庙前的贺王、方简荣等人得知万岁舍天师庙去了玄妙观,连忙匆匆赶去。谁知他们赶到玄妙观时,熙宁帝的玉撵已出玄妙观,去了永福寺!
熙宁帝从永福寺出来,又去太傅府祭拜已故的太傅宁良雍后,便回了易王府,亲自迎姚皇后入皇宫。
按说,帝王入寺庙祭拜,怎么也该净水泼街、黄土垫道,准备个十几日才能成行。熙宁帝这半天做了建隆帝几个月才能做完的事,他这是要干什么?
贺王不安,“方大人,咱们该如何是好?”
方简荣可不想跟贺王论“咱们”,因为晟王带了方子宁去西北,就说明他没有弃方家于不顾。这时候方简荣再跟贺王之流捆在一处,那就是傻子!
于是,方简荣的脸比贺王更不安、更迷茫,“下官也不知如何是好。”
晟王府的小暖听了熙宁帝的行程后,双目明亮,“李奚然还是李奚然,非常人可比。”
第1338章 太妃出门
华淑道,“圣上能登基为帝,李相功不可没,他舍天师庙去玄妙观,也应是李相的主意。先帝当年能得皇位,也多亏了他出谋划策。”
秦氏点头,“李大人是人精,如果真算计起来,能比得过他的也就咱家小暖了。”
小草立刻点头,“对!”
“嗷!”大黄跟上。
小暖老脸一红,“娘,咱不带这么夸自己闺女的。论谋略,女儿绝不是李相的对手;如果李相不当官改作生意,女儿与他谁更厉害,也得比过才知道。”
秦氏才不信呢,“你一定比他厉害,娘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一个比咱家小暖更会赚钱的!”
华淑也道,“小暖不用谦虚,术业有专攻,李相若打理庶务,必不及你;若种田,必不及安人。”
“就是!”
“嗷!”
“呜~哇~”俩娃娃也跟着凑热闹。
小暖被夸得飘乎乎的,就见秦氏和华淑一人一个利落无比地抱起来哄着,便劝道,“母妃,娘,不要惯着她们,哭几声没事儿。”
秦氏摇头,“咱们几十个人守着俩孩子,一天下来轮着抱也抱不了多大一会儿,惯着点没事儿。”
“惯坏了以后不好管。”小暖再劝。
秦氏眼睛一瞪,“孩子生下来才五天,你就要立规矩了?”
华淑目光柔和地看着怀里哭得小脸通红的娃儿,柔和道,“孩子是要有规矩,但该宠的时候也要宠。你别觉得她小,转眼就张大了,到时你再也抱,也抱不动了。”
“就是!”秦氏。
小草跟上,“太妃说得对啊。”
“嗷~”因觉得是自己吵到了孩子们,大黄的声音又温柔了不少。
小暖怕的就是这样,孩子们被惯得不知天高地厚,以后还指不定惹出什么祸来。想到柴玉媛那样的,小暖就觉得糟心。
待孩子们不哭了,华淑怕孩子热着,放在小床上后眼睛却舍不得离开,“小暖,你不必担心小叶和小攸被惯坏了。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以身教者从,以言教者讼。”
啥意思?小暖转眼求助妹妹。
小草立刻道,“太妃的意思是说,只要咱们以身作则,别说一套做一套,孩子有样学样,就不会变坏。”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秦氏觉得自己也听明白了。
小暖当然不甘落后,文绉绉地道,“母妃言之有理。”
华淑笑了起来,旁边的华玉也跟着笑。她们出宫三日,比过去二十六年加起来,都笑得多。
“今天有一批布料从江陵运过来,我要去码头接货。”小草站起来,她舍不得跟贵太妃分开,“太妃,您要不要跟小草一起去?”
“我就……”
华淑还没说完,小暖便道,“母妃去看看吧,现在天还不算热,出去走走挺舒坦的。回来的时候再去买点零嘴儿,小暖想吃茶园巷的豆腐泡。”
华淑被关了这么多年,不是不想出去走走,只是她这张脸太惹眼了。
小暖抬眼看玄舞,玄舞立刻会意,掏出两张面具递到贵太妃面前,“三爷为了方便您和华玉姑姑出门,特命属下准备了这两张面具。”
小暖解释道,“带面具是为了让母妃平日出门更自在,如果咱们着盛装带侍卫出门,就不用带面具了。”
秦氏好奇贵太妃戴上面具的模样,“您戴上试试吧,这东西制得精巧,一点也不捂脸。”
华淑明白儿子的心意,将面具递给玄舞,“好。”
玄舞请华淑净面后,将抹了药水的面具贴在贵太妃和华玉的脸上,静待片刻后道,“成了。”
这面具凉丝丝的,跟抹了一层香膏一样,华淑活动五官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真是非常神奇。她见华玉变了模样,便走到镜前看自己的脸,便笑了。
脸型没有变,不过鼻子高,鼻头大了,嘴唇厚了,眉毛粗了,面色依旧雪白,不过两颊添了些不甚明显的黄斑,模样不算出挑也不算难看,不会惹眼。
这样非常好!华淑连忙道,“霜成,劳烦你为我梳个寻常妇人的发髻。”
“是。”霜成上前,利索地为贵太妃梳了个原型的燕尾髻,又插上秦氏的簪花,换了寻常仆妇的衣裳,华玉也同样装扮了。
华淑起身抬袖转了一圈,问小暖三人,“如何?”
“认不出是太妃您了。”小草立刻道,“不过还是非常好看,太妃的美是骨子里透出来的,跟模样无关。”
华淑担忧,“那再加些斑点?”
妹妹说得不错,贵太妃身姿窈窕,脖颈修长,举手抬足间自成风流。小暖笑着摇头,“再加就假了,母妃将言谈举止换个风格就是。”
小草立刻道,“对,就像我姐姐假扮秦东家时,说话走路都跟男人一样,我爹都被她骗得团团转!”
小暖……
换个性子?华淑与华玉一对眼神儿,两人都笑了。
“我自幼读画本子,最是羡慕执剑打抱不平的女侠客。”华淑说完,挺身抱臂,嘴角邪邪一挑,狂傲无人地问,“这样如何?”
“好!”
“非常好!”
秦氏跟小草鼓掌。
小暖抽了抽嘴角,母妃这样是不错,不过这身衣裳却与游侠不搭了,“玄舞去取身道袍,霜成将母妃的发髻挽成道髻。”
片刻后,华淑看着镜子里的女道士,满意极了,她双目一挑,“二姑娘,贫道陪您去江边走走?”
小草咯咯笑,“好,有劳道长。”
母妃与妹妹一块出去,小暖当然不敢掉以轻心,令玄舞请了姜公瑾带人随行保护着。
送她们走后,秦氏坐在小暖身边,兴奋得脸色通红,“太妃娘娘真是神仙一样的人,怎么样都好看,让人拔不开眼睛。如果咱们小叶小攸能得娘娘八分神韵,娘就知足了。”
别说八分,就是五分小暖也满意,“等绿蝶回来,让她吩咐铺子里给母妃和娘多做几身衣裳。等女儿出了月子,咱们一块出去玩!”
秦氏也憧憬着,“娘就不用做了,娘有的是衣裳呢。”
两人正闲聊着,秋月进来道,“王妃,陈老爷来了。”
秦氏一听陈祖谟来了,立刻变成了斗鸡,“他来干什么,小暖你别管,娘去把他哄走!”
第1339章 秦氏骂人
陈祖谟已经在晟王府外蹲了很久了。
晟王在时他不敢来,怕挨揍;小草在时他也不敢来,因为他知道糊弄不了小草。所以他才挑了小草出门、小暖坐月子不能见客的时机进来,这样接待他的,就只有秦氏了。
相比起来,陈祖谟觉得秦氏是最好糊弄的一个。
所以当秦氏真的来了,陈祖谟心中的忐忑便放下了一半,起身行礼,温文尔雅道,“本想十二晌时再过来的,可今日经过府门前,终是放不下,小暖和孩子们可好?”
因为洗三时要来的都是京城里的贵人们,秦氏便跟小暖商量了,她们这边的亲朋好友,等孩子们过十二晌(也就是十二天)时再请,这样大伙还能自在些。
十二晌这个习俗,本来就是孩子的姥姥家来给闺女送饺子,给外孙送衣裤的,分开请也不算不合规矩。
陈祖谟是小暖的父亲,也算娘家人。
秦氏现在看不得他那假兮兮的嘴脸,神态端方地一坐,垂眸大体地道,“都好。听说陈夫人又给你添了个闺女,陈夫人和孩子都还好吧?”
虽然知道她是在讽刺自己没儿子,陈祖谟听得糟心,面上却依旧是温和的,“内子和孩子不算好。”
他专注地望着秦氏,等着她询问自己孩子为什么不好,谁知秦氏却道,“这里用不着你,既然孩子不好,你回去照顾孩子吧。”
陈祖谟差点绷不住脸上的虚情假意,他假装没听到这句话,径直道,“家里近来窘迫,内子思虑过重饮食不周上了火,孩子便跟着上了火,腹泻不止。”
说完,他还长长叹了口气,满是担忧地请求道,“祖谟听闻晟王府上的华郎中乃医科圣手,想请华郎中过府,为小女诊断,还请夫人通融一二。”
陈祖谟站起来,长揖不起,似乎真的是个为了孩子生病而忧心不已的父亲。
他知道秦氏恨透了自己,也恨透了陈家,但他更知道秦氏心软,觉得孩子是无辜的,舍不得孩子受罪。
柴玉媛的女儿比小叶和小攸只大了五天,才十天大的孩子拉稀可是个大事儿。秦氏皱了皱眉,“华郎中是有点本事,可也敌不过宫太医局的御医们,你托贺王去请御医给孩子看看吧。”
陈祖谟直起身,落寞苦笑,“贺王已将陈某逐出府了,陈某哪还有脸面去求他。”
秦氏点头,“贺王这条路走不通,孩子外公那边也在衙门做事,请个好郎中也是不难的。”
陈祖谟继续卖惨,“安人有所不知,因内子行为荒唐,我夫妻二人已与岳丈一家越走越远了。”
秦氏就纳闷了,“贺王把你逐出府,所以你没脸过去求他;你老丈人嫌你媳妇没教养,所以你没脸去求他;那你咋就有脸来求小暖呢?”
陈祖谟被秦氏损得面色红白交错,继续咬牙卖惨诉情,“因为小荷是小暖的妹妹,是打不断也打不散的血脉。母亲给她起名小荷,就是希望她们姐妹能相互扶持,和和美美。”
秦氏气笑了,“陈祖谟,你是不是觉得我秦岚是傻子?”
你不只傻,还坏心肠!陈祖谟惊慌摇头,“夫人何出此言?”
秦氏“啪”地一拍桌子,“陈祖谟,你不要脸我还还要呢,你夫人是柴玉媛,我秦岚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别在这儿恶心我!”
陈祖谟更慌了,“陈某一时口误,还请安人见谅。”
“我不见谅,我凭什么见谅!”秦氏忍不住了,指着陈祖谟骂道,“你们陈家还有打不散的骨血?当初你派人追杀我们娘仨时,怎么就讲讲骨血?你媳妇按着头地欺负我闺女时,你怎么不讲讲你家的骨血?”
“安人息怒,那都是……”
不等陈祖谟解释完,秦氏就接着骂道,“那都是别人干的,跟你没关系是不?陈祖谟,你不光不配当爹,连男人都不配当!你给我滚,以后你再敢在我们娘仨面前冒头,冒一次我让人打你一次!管家,送客!”
站在秦氏身旁的王全桐立刻上前,“是。”
因被蠢妇骂得抬不起头,陈祖谟也炸了,“你这毒妇,都是因为你,才让我父女反目成仇!”
“掌嘴!”秦氏学着女婿的语气,冷冰冰地吩咐道。
“啪!”王全桐狠狠给了陈祖谟一个耳光。
陈祖谟没想到秦氏回让人打他,气得头晕脑胀时,又听那蠢妇吩咐道,“哄走!”
王全桐令侍卫将陈祖谟拖出王府,扔在路上,立刻有人靠过来看热闹。王全桐冷冰冰地叮嘱道,“此人入府辱骂秦安人和王妃,以后他再登门,不必通传,直接乱棍打走。”
“是。”侍卫们齐声应了。
陈祖谟这些莫说脸,连里子都掉光了。他哪敢再惹事,衣袖掩面,灰溜溜地跑了,惹得路人一阵哄笑。
翠巧扶着秦氏往里走是,低声劝道,“夫人莫动气,不值得。”夫人今天做得非常好,王妃知道了,一定会夸奖夫人的,翠巧也跟替夫人高兴。以她们现在的身份,凭啥还要受陈祖谟的气!
秦氏摇头,“我没生气,就是想到自己当年居然怕过这么个东西,有点不是滋味,翠巧。”
“奴婢在。”
“待会儿见了小暖,别跟她多说,她坐月子呢,动不得气。”
翠巧笑道,“就算咱们不说,王妃也会知道的,王妃派了好几个人过来给您撑场子呢。”
秦氏感慨道,“当初小暖说留着陈祖谟比让他死了还解气,我现在才明白是什么个意思。死了就啥也不知道了,活着才能让他知道他在我们娘仨这儿,什么都不是。往回走五年,我哪能想到他有一天会低头哈腰地给我赔不是,求着我办事。”
翠巧用力点头,“王妃走一步看三步,咱们遇事就听王妃的,准没错。”往前走几前,她哪能想到自己能有如今的好日子,哪能想到济县人人称赞的状元郎陈祖谟,会有今日。
陈祖谟先去青柳的脂粉铺将脸上的伤盖住,才去贺王府回话。哪知贺王府的门人见他来了,二郎腿一翘眼一瞪,“我家王爷吩咐,以后不准再放你进王府,赶紧走!”
第1340章 命里带衰
陈祖谟不傻,看到门人的嘴脸,就知道贺王已经得到消息,知道自己献策请缨去讨好晟王府的计划失败了。
计划失败了,他就没用了。贺王府的谋士做不成了,他将何以为生,难道真有去当教书先生么?陈祖谟万念俱灰,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了陈家。
老娘皮氏见了他这刷白的脸,吓得把手里的韭菜都扔了,“儿啊,你咋抹起粉来了?”
大周与南北朝时期的风俗大有不同,周人觉得男子抹粉显得女里女气的,有损男子气概,所以抹粉者甚少,皮氏看不惯这个,忍不住尖酸起来,“快去洗了吧,你是读书人不是唱戏的,弄成这样也不怕人家笑话!”
就算他不抹脸,现在笑话他的人也不少!不过已经到家了,着实没有遮掩的必要,陈祖谟命人打水净面后,让丫鬟取来药膏为自己涂抹上后,闭门读书。
读书时,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寒窗之中,当时觉得苦,现在却觉得那段时日子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候。中了状元后,他就没快活过。
后半晌,柴玉媛的母亲赵氏过来探望坐月子的女儿。将女婿赶走之后,赵氏叹了口气,“你祖母的身子,怕是不成了。”
柴玉媛惊得不行,“祖母是哪里不舒坦?”
“主要是岁数到了。”静太妃今年已经七十九岁,已经是高寿了。
“如果祖母去世,伯父和父亲就要辞官丁忧,伯父家还好说,咱们家……”
柴玉媛还没说完,就被赵氏打断了,“祖谟没跟你说?你伯父牵扯进了程无介的案子,说不得哪日就要入大理寺了。”
柴玉媛惊得合不拢嘴,又听母妃讲道,“你伯父走投无路,让祖谟到晟王府去求陈小暖,却被陈小暖打了赶出来,你没看他的脸现在还红着呢。”
这女婿真是够丢人的,赵氏越想越窝火,“我刚从你祖母那里出来,你知道你伯母说什么?”
柴玉媛冷哼,“她嘴里能有什么好话。”
赵氏现在也没心思管教女儿规矩了,接着道,“你伯母说,祖谟这个人命里就带衰,谁挨着他谁倒霉。”
“她才命里带衰呢,祖谟带衰能中状元吗!”柴玉媛立刻飚了。
赵氏看了眼到现在还护着陈祖谟的女儿,冷声道,“你伯母说得也不无道理,你嫁了他,咱们家就败了,你看看你现在过得什么日子,小棉小荷又过得什么日子?他去贺王府做事后,你大伯也是诸事不顺,眼看着爵位都要不保了。”
现在的日子,确实是让她连出门见人都觉得害臊。她心里委屈,可又不想承认是自己选的丈夫害了全家,想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点陈祖谟的好来。
赵氏又道,“媛儿,娘说这话你别不爱听。他为了娶你抛妻弃女,秦氏母女仨离开陈家后,日子过的是顺风顺水。这么想想,秦氏才是带福气的那个,她在陈家时陈祖谟中状元,她离开陈家陈家就一日不如一日。”
“娘是说,女儿还不过秦岚那个蠢笨的村妇?”柴玉媛红着眼吼,吓得小荷呜哇呜哇地哭了起来,小棉听到娘发火,立刻躲了出去。
赵氏瞪了女儿一眼,“瞎嚷嚷啥,管孩子!”
柴玉媛本就没什么耐心,吼了乳娘进来把孩子抱出去后,呼哧呼哧地生闷气。
赵氏又何尝想承认自己的女儿还不如一个村妇,她把帕子递给女儿,低声说明来意,“娘今日来,是有事跟你商量。”
“娘尽管说,又想让祖谟去贴谁的冷脸!”柴玉媛气不顺地道。
赵氏脾气也不好,骂道,“就算我让他去贴,他的脸现在还能贴住谁,去了只有挨打的份!你真是被鬼眯了心窍了,这么个别人不要的男人,你到这会儿了还当宝贝守着!”
这话实在太扎心了,柴玉媛呜呜地哭了起来,“那您让女儿咱们办?他是女儿的丈夫孩子们的爹,女儿有什么法子!”
造孽啊!赵氏叹了口气,“你爹让我问问你,想不想跟他合离,搬回家里去?这俩孩子你要是想要就带着,不想要就留在陈家,你还年轻,过几年娘再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怎么也比现在强。”
柴玉媛哭得更伤心了,“女儿没嫁人之前就没人要,现在嫁人了还带着俩孩子,哪家肯要我?与其回去看大嫂的脸色过日子,女儿宁愿这样过。”
“你既不愿合离,那就跟祖谟商量商量,回祖籍吧。贺王府的柴氏他做不下去了,再留在京城也寻不到更好的差事了。”
柴玉媛宁愿死,也不要回济县,“伯父那边不成了,不还有父亲么,父亲帮他寻个差事还不容易!”
寻个差事是容易,可他这带衰人的运道,送哪儿去都是得罪人,留在身边更膈应!赵氏沉着脸道,“你爹在衙门做事,先帝亲下圣旨不许祖谟当官,他去不得衙门,京城这三教九流,他看得上哪个?”
柴玉媛继续哭。
赵氏又劝道,“京城是不能留了,如果你不想回济县,就往南走,娘在南边还有几处庄子,你们过去后祖谟随便干点营生,也比在京城这么被人奚落着强。”
柴玉媛接着哭,“您说得好,但我们哪有银子当本钱。”
赵氏心疼啊,当初女儿出嫁是,嫁妆比她两个姐姐都多,这才几年就让她败光了!
“我回去跟你爹商量商量,给你们凑些盘缠。娘那几个庄子你选中哪个,那个就归你。”赵氏又给女儿出主意,“你们不是在京中置办了铺子么,卖出去也能回一笔银子。”
想到铺子,柴玉媛就不由得想到了青柳那小贱人,又气得咬牙切齿的,“卖,女儿这就卖!”
听到女儿肯走,赵氏总算松了一口气,又叮嘱她几句后便急匆匆地走了,连陈祖谟和皮氏的面都没见。
她怕见了这对母子就会粘上衰运,来了女儿这一趟她都觉得浑身不自在,想去陈小暖的天师庙去去晦气。
陈小暖那庙,听说是真的灵。
第1341章 茶卖有缘人
听到赵氏去过陈家后,居然跑去天师庙烧香去晦气,秦氏泛起了琢磨,“你说你爹真是带衰吗?”
小暖乐了,“说好听点儿,他这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说具体点,他是没您女儿我有本事。”
秦氏深以为然,“是这个理儿,要不是娘的小暖有本事,他现在指不定在六部哪个衙门口里舒坦地当官,而咱们娘仨坟头上的草,都得长了一人高了!不对,就你爹和柴玉媛那心狠手辣的,没准半路上把咱们娘仨杀了找个坑一扔,连坟头都没有!”
春花进来报事,“陈老爷出了陈府,要去城南的脂粉铺子。”
秦氏诧异,“他不是刚从脂粉铺子出来,咋又去了?”
小暖推测道,“我爹被贺王拒之门外,赵氏登门后又去了天师庙,说明他被贺王一脉厌弃,京城应是混不下去了,所以打算卖铺子离开京城另谋出路吧。”
“不好!”秦氏紧张地站起来,“你爹这节骨眼往南城去,会不会碰上小草她们?”
青柳的香如故脂粉铺在城南龙雨巷,贵太妃和小草去了城南的码头收货,收完货后会派人送回第四庄的库房里,她们极有可能在途经龙雨巷时去香如故不远的包子铺买包子!
小暖却不担心,“小草长大了,他在小草跟前讨不到便宜。”
秦氏小声道,“我是怕他污了太妃的眼睛。”
还真让秦氏料到了,陈祖谟进入龙雨巷,正巧与去包子铺买包子的华淑和小草相遇了。
华淑久居深宫,到了街上犹如出笼的鸟儿,欢喜又带着几分惧意。待发觉换了张脸后真没什么人盯着她看,才渐渐放松下来,一路游览盛京之繁华热闹。
累了后,她们在龙雨巷的包子铺前搭着凉棚的大碗茶摊上喝茶。华淑夸奖道,“方才艄公和管事们报上布匹和价钱,小草不用算盘纸笔,当下就能核出结果,甚是厉害。”
小草笑得开心,“我姐姐教的。”
小草跟着展宏图、李麦穗等人一块学心算和管账,几年下来都算出师了。只是他们都还年纪小,所以还没正式进铺子做事,就连已经十五岁的二郎哥,都还被二舅母压着在村里的族学读书呢。
“你姐很厉害。”华淑赞道。
小草嘴咧得更大了,“我姐虽然书读得不多,但走南闯北做生意,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华淑端起茶店家呈上来的茶饮了一口,眼睛微微眯起。路边这一文钱管够的大碗茶,滋味远比她想象的要好上许多。
华玉轻声问道,“师姐,这是洞庭碧螺春?”
华淑点头,“此茶芽叶细嫩,色翠香幽,应是洞庭的明前碧螺春。这位炒茶的师傅,手艺了得。”
明前碧螺春乃茶中精品,在此小巷中邂逅茗茶,华淑心中欢喜。
店家见来了行家,笑容舒展,“道长果然识货,这确是明前碧螺春。”
已经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每跟外人说过话的华淑,半晌才想起自己已不是祸国妖妃,而是行走江湖的上清宫道士,她的心若铺展开的八百里洞庭湖面,陡然开阔,“店家这茶,卖得贱了。”
店家爽朗大小,“道长您有所不知,在下担茶入京,是来参加半月后的斗茶大会的。在此摆摊卖茶不为赚钱,只为练手。”
华淑早就在书上读到过春日的各地的斗茶盛世,但结庐煮茶的茶家,她还是第一次相遇,心中不免好奇。正要再问几句,却见小草皱起了小眉头。
说着小草的目光,华淑见到一而立之年的清雅男子款款而来,只凭五官样貌,她便知这是小暖和小草那慕荣华抛妻女的爹爹,陈祖谟了。
单论五官,这男子确实有几分吸引女子的本钱,但其虽有松竹之貌却无松竹之质,其举止虚浮,笑不达内里;其目光游移,现其心之不端。此子若得势,将又是一个程无介。
这样的男人怎配为小暖和小草之父!华淑抬袖将碗中茶爽快饮尽了大半,只留一碗底,放在桌上,意为尽兴将去。
陈祖谟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小草,他心里又生气一股子期望,迈步上前,含笑问道,“小草怎会在此?”
他问的是小草,目光却落在华淑身上,不免有几分惊艳。小草哼了一声,“来吃茶。”
陈祖谟的目光依旧黏在华淑身上,贺风露站着,这位却做着,莫非是上清宫的高人?陈祖谟抬袖拱手,刚要与这位让人观之忘俗的道姑相识,却听他那不孝女冷冰冰地道,“爹爹又干了什么缺德事?”
陈祖谟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混账话!”
“如果没干缺德事,爹这脸是为什么被打的?”小草指了指她爹的脸,诚心建议道,“如果爹爹想遮住,不该敷粉,而是该用遮瑕膏。我记得青柳店里有几种,挺好用的。”
小草赶人的意思很明白,但陈祖谟却假装听不懂。他觉得小草身边这位道姑是大人物,他若能抓住这位人物,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小草这里走不通,那便换路走。
陈祖谟撩衣袍在她们正对的茶桌上做了,“店家,上茶。”
谁知这店家却懒洋洋地道,“小摊的茶只卖有缘人,这位老爷要喝茶,请移步。”
秦氏欺负他、岳母欺负他、柴玉媛损他、小草挤兑他,连路边摆摊卖茶的都敢给他脸色看!陈祖谟双目威严抬起,“莫非店家的茶只与女子有缘?”
这里吃茶的只有小草她们一桌女子,陈祖谟这话实在刻薄。茶家端方一笑,“饮梁某这茶,可卖王侯将相、渔樵耕读、贩夫走卒,不卖蝇营狗苟之辈、抛妻弃女之徒。”
陈祖谟正要拍桌子,却听这卖茶地慢悠悠地道,“梁某来自洞庭第一等茶家,陈老爷这一掌拍下去,以后休想再饮我洞庭一口茶。”
陈祖谟与这身着粗衣的茶家对视片刻,怒哼一声,拂袖而去。
华淑翘起唇角,小草弯起眼睛,“洞庭第一等的茶家啊。”
茶家笑容里亦带着茶家的悠闲,“有的人,好言相劝他不听,却非要梁某撂狠话。洞庭碧螺春乃一等一的好茶,我等卖茶人,自然就是洞庭第一等的茶家了。”
第1342章 留着生孙子
小草好奇地问,“大叔来这儿还不久吧,怎么认识我爹的呢?”
卖茶人笑道,“梁某曾听济县赵书彦提过姑娘,方才听姑娘提起绫罗霓裳进出货的布匹数量,便猜您就是陈二姑娘了。”
刚刚十岁就带着一群大人忙活生意,长得还如此圆润可爱的小姑娘,想必寻出第二个也不容易。赵书彦跟他提起陈家姐妹时,可是赞不绝口的。
“我想起来了,赵大哥家也做茶叶生意!”小草拍手。
赵大哥的茶叶生意做得挺大,京城不少大户人家的茶都是从他那里买的。梁大叔这说话的口气,应该与赵大哥关系不错。赵大哥是自己人,那么说这个梁大叔也是自己人了,小草笑弯了眼睛,模样更可爱了。
小草的年纪跟他家闺女差不多,虽为晟王妃的亲妹妹却毫无架子,让人好感顿生。梁春生便与她聊道,“今日怎是姑娘与道长同来,不见大黄?”
赵书彦曾提过,小草与大黄向来是形影不离的。
小草笑眯眯的,“大黄在家看孩子呢。”
梁春生……
好吧,他早就听街头巷尾议论过数次晟王府的双生女,大黄在家的看的孩子,便是这二位郡主吧,这狗的地位果然非同一般。
茶摊对面包子铺的大灶上高高摞起的笼屉终于被掀开,热气腾空而起,满街都是包子香。
包子好了,她们就要走了。小草将几文钱放在桌上,又问,“梁大叔,您这次进京带的茶卖不卖?”
进京斗茶的茶商,大都带着不少茶叶在斗茶大会前后贩卖。梁春生点头,“难得姑娘喜欢,梁某去给您装一罐。”
“不是一罐。”小草笑眯眯地看向贵太妃。
华淑便问道,“您带了多少茶入京?若是有余,贫道来十斤吧。”
茶不错,人不错,还帮着教训了陈祖谟,华淑决定投桃报李。
梁春生惊讶,随后释然。她们是看自己在小巷摆摊卖茶,以为自己生计艰难,想拉他这位异乡人一把吧。梁春生真诚道,“二位无需如此,梁某还能过得去。”
小草笑着,“梁大叔误会了,我和道长是觉得您的茶好喝,所以想带些回去给家里人分一分。十斤听着多,但我家里人更多,若不怕您不够数斗茶,我们还想再多买一些呢。等您在斗茶大会上出了名,我们再寻您买茶,可不是今日这价了。”
好个能言善道的小姑娘,这话让人听着真是舒坦!梁春生朗笑,“好,好!梁某这茶便以每两五贯的本价卖与二位十斤。借姑娘吉言,若梁某真能在斗茶大会上大放异彩,以后姑娘去赵书彦店里买梁某的茶,也按这个价。”
跟很多外乡人一样,他们带来的茶叶卖不出去,会找个信得过的店家出手。赵书彦口碑甚好,是大伙的主选。
贡品白茶每两九贯,梁春生这茶口感不比白茶差,五贯确实不贵,华淑颔首,华玉取出银票双手递上。
这是五百贯啊!
躲在香如故店内偷看着的陈祖谟气得眼都红了。这死丫头在路边喝个大碗茶,出手就是五百贯,却对其父生计维艰视而不见!
靠坐在柜台后的春柳,静静看着双眼发红的陈祖谟,挥手让店里的女伙计提前走了。
待小草与那女道士走得不见人影了,陈祖谟才收回目光。他敢打赌这女人绝对大有来头,如果他去给贺王送个信……
贺王已不许他入王府了,说他带衰贺王府的运道。
陈祖谟悲怆地缩在椅子上,在傍晚的夕阳里,看着就像一团发了霉的油脂,让人退避三舍,怕沾上一身霉气。
这时辰,街上多是食客,外边华灯初上熙熙攘攘,殿内光线幽暗冷冷清清。陈祖谟摊了半晌,才疲惫地道,“你明日将铺子的账清一清,去牙行挂牌子,将店铺尽快卖了。”
青柳早就料到有这一日,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她是下人,店是去是留都不由她,“是。”
在家被母亲、柴玉媛和孩子们吵得脑仁疼的陈祖谟,觉得安静的青柳甚是贴心,便主动解释道,“新君登基朝局不稳,再留在此处恐殃及池鱼。夫人在临安有一处百亩的田庄,离城十里,依山傍水,甚是清幽。咱们去庄上住,我开窗置案教儿郎读书,你在庄中为我添茶执扇……”
陈祖谟去了临安要住在柴玉媛的田庄内,还要将自己留在身边红袖添香。青柳心中惧怕,以柴玉媛的脾气,能让她活过一月才怪!
“老夫人可要同去?”
陈祖谟点头,“母亲本故土难离,但因放不下小棉和小荷,只得一同前往。待家里安置好后,她再回济县安老。”
青柳垂眸掩去讥讽,“老夫人待两位姑娘是极好的。”
“嗯。你去置办些饭菜,国丧之中,不可食酒肉荤腥。”陈祖谟舍不得走了。
青柳掌灯上茶后,取了几文钱去街上买吃食,她走了没多远就被一个黑影拉入了暗处。青柳也不挣扎,任那人紧紧搂着。
“他又赖着不走了?”青柳的老相好马得铜满腔怨气。
青柳冷声道,“那是陈家的铺子,奴家是陈家的下人,老爷留下来让奴家伺候,轮得着你挑理?”
马得铜又紧了紧胳膊,嘿嘿道,“你莫气,某攒够银子了,过几日便托人去陈家赎你出来。”
“放开,老爷还在家里等着呢。过几日陈家就要搬去临安,你也不必再来寻奴家了!”青柳紧紧依在马得铜怀里,嘴皮子却冷冰冰的。
最是这心口不一的小模样,勾得马得铜心肝直颤悠,“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跟去被那糙婆娘磋磨。我这就寻人登门赎你!”
“你莫乱攀扯,害了奴家!”青柳提醒道,跟着陈家去死,哪有留在京中快活。朝局动荡干她一个小小的脂粉铺子何事!
两人拉扯一阵,马得铜才恋恋不舍地放开青柳,揣着银子去找人帮忙。
马得铜胆大心细,他知道自己登门去求,陈家绝不可能放人。他早就相中了城南丧妻的面丑脾气差的木匠,用钱将他买通,让他请媒婆去陈家赎青柳。
陈家现在缺银子,青柳只是陈祖谟的通房丫鬟,主家搬迁将她卖了再正常不过。而且,马得铜知道柴玉媛早就看青柳不顺眼,能将青柳从陈祖谟身边撵走,还是撵到这么个不堪的老男人身边去受苦,便是少得几贯银子,柴玉媛也高兴!
马得铜觉得自己将陈家人的心思猜得透透的,但谁知媒人登门后,不同意的居然是陈祖谟的老娘皮氏。
这老东西说,她要留着青柳给她生孙子!
第1343章 爷舍不得你
得到陈家的回复后,马得铜气坏了,青柳吓坏了。
“夫人根本就容不得侍妾为老爷生孩子。她的陪嫁丫鬟春泥给老爷当妾后,每次服侍完老爷都要喝避子汤。她这些年早就伤了身子,生不出孩子了。老夫人说这话,不是让奴家给陈家生孩子,而是想要了奴家的命。”
青柳心里明白,皮氏留下她,或许真抱了让她给陈祖谟生儿子的念头,但更多是想让自己回去帮着她对付柴玉媛。皮氏在京城就被柴玉媛压着,若是去了临安柴玉媛的庄子,皮氏就更抬不起头来了。
至于陈祖谟说的皮氏“放不下两个孙女”,只是皮氏找的借口罢了。陈家在秦家村早已丢尽了脸面,皮氏这么好面子的人,但凡有一丝办法,也不会再回秦家村。
现在回陈府,无论是帮着皮氏对付柴玉媛,还是被皮氏塞进陈祖谟房里给他生孩子,对青柳来说都是死路,她怎能不怕。
马得铜见美人眼泪汪汪无依无靠的模样,心疼得一抽一抽的,骂道,“陈祖谟娶了俩媳妇生了四个闺女,他就没生儿子的命!”
“不试试,老夫人不会死心的。”青柳呜咽。
青柳被礼部尚书何谦送给陈祖谟后,也曾为陈祖谟的学识和容貌而倾倒,想留在他身边为妾,为他生儿育女。
但柴玉媛入陈家后,青柳趋利避害,选择留在秦家村伺候皮氏。村里的日子枯燥无趣,所以马得铜偷进了她的屋子,青柳半推半就与他相好,打发闲闷。秦家村在陈小暖的带动下越来越繁华,青柳对村里的日子也渐渐喜欢起来。
可陈家人一次次不自量力地挑衅秦氏母女,最终落得人财两空、受尽嘲笑,致使村里也没法待了。
皮氏搬入京城后拿她当枪使,陈祖谟总往她房里钻,柴玉媛恨不得打死她,青柳周旋在这三人之间,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找机会出府过上舒坦日子,她怎甘心回去。
现在若要脱身,能依靠的只有眼前这个男人了。这几年,青柳在他身上得了快活也得了银子、庇佑,现在她要借他脱身。
马得铜早就被她勾了魂儿,用起来十分顺手了。青柳两眼放空,绝望不舍地望着马得铜,哽咽道,“他们不放人,奴家跟着他们去就是。你忘了奴家,再找个人成家过你的日子罢。”
马得铜一把搂住青柳,“说什么浑话,某这辈子除了你,谁也不要!实在不行,咱们就逃!”
青柳乖顺地趴在他肩上,眸子里尽是得意,口中却慌张道,“奴家的卖身契在他们手里,逃奴被抓回来是怎么个下场,你不晓得?”
马得铜哼了一声,“陈祖谟急着搬家,便是你不见了他也没闲工夫去告官。就算他去了,京兆府那么多大案子,他算个什么玩意儿,差官才没空搭理他。”
马得铜越想越觉得此路可行,“某去给你弄张户籍,再辞了衙门的差事。等铺子一脱手,咱们便拿着银子远走高飞,换个没人认得咱们的地方置田落户,过舒坦日子。”
青柳抬细长的媚眼,又惊又喜地望着马得铜,羞涩道,“奴家跟了你这些年,若不是这身份拖累,早就想给你生儿育女了。”
马得铜激动不已,“等安生下来,你就给某生!”
既定了要逃,青柳也就心安了,开始便宜卖货卖铺子。
四月二十六这日头晌,是青柳与马得铜定的出城之日,也是陈小暖的女儿们十二晌。
青柳晓得陈家人不会死心,肯定会去晟王府试探着蹭席,从陈小暖那里捞些好处再走。皮氏去了晟王府,陈祖谟必定在门外等消息,柴玉媛还没出月子出不得门,这是她逃走的大好时机。
马得铜跳进香如故胭脂铺的后院,将户籍交给青柳,他虽然在户部衙门里只是个小小的衙吏,但只要在衙门,弄个户籍出来根本不算个事儿。
香如故已经被青柳以四百两银子卖了出去。买家先给了一半的定金,待青柳将铺子收拾干净后再给另一半。
当然,这件事青柳是瞒着陈家的,两百两都被她攥在手里,加上这几年她从铺子昧下的和马得铜给她的,青柳手中足有四百余两。不过她留了个心眼儿,私藏了两百两傍身。
男人都靠不住,银子才是安身立命的保障。
“某这里还有四十多两,足够了,某先出城,待会儿咱们在西城门外的食肆汇合。”马得铜拎起青柳的包袱就要翻墙跳出去。
青柳帮他整了整衣领,叮嘱道,“万事小心。”
“放心。”王全桐摸了一把她的小脸儿正要出门,却听门外响起脚步声,“有人来了!”
这屋子没有后窗,逃走已经来不及了。青柳立刻打开旁边的衣柜,让他带着包袱先进去躲一躲。
她这边刚关上柜门,房门便被推开。青柳回头,不禁暗骂。好巧不巧的,陈祖谟居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过来了!
陈祖谟脸上的巴掌印消了,又成了白衣楚楚的玉面小郎君。他带着一身酒气扑向青柳,“伙计说你身子不舒坦?”
铺子里卖货的伙计还在,青柳想借着出去看郎中的机会走,这样等陈家发现她不见时,她早已走远了。
青柳避开陈祖谟的手,扶着头呻吟道,“嗯,许是中暑了,头有些晕,奴家正要换衣裳去药铺抓副消暑的汤药。”
陈祖谟将她抱住,带着一起倒在了炕上,满嘴下流,“中暑了爷让你出些汗就好,不必去抓郎中。”
两人倒在炕上,还能怎么出汗?马得铜还在柜子里呢,青柳哪有心思伺候他!
“奴家先去抓药,回来后也好尽力伺候老爷。”青柳翻身压住他的胳膊,想让他趁着酒劲儿睡了好脱身。
谁知陈祖谟猴急地扒她的衣裳,“今儿爷高兴,你躺着便是,老爷我伺候你,让你出汗。”
青柳躲不过,想着左右这男人办事利索,很快就能睡了,不如就从了?可这会儿当着马得铜的面从了陈祖谟,必定会让马得铜看轻自己。
青柳奋力挣扎着,想陪着陈祖谟说说话,等他酒劲上来也就睡了,“老爷与谁一起吃酒去了,恁得高兴?”
“跟二舅哥等好友,他们为爷在妓馆饯行,爷不喜欢那些女人的脂粉味儿,只想着你。”
青柳越挣扎,陈祖谟越来了兴致,手上动作不停,嘴也贴了上来,哄道,“爷舍不得你这身子……到了临安老爷我东山再起,只要你爷生下儿子,爷就不再管那胖婆娘,宠你一辈子……”
他不在妓馆发泄,不过是心疼银子罢了!青柳才不信他的鬼话,她的目光扫过桌上的茶壶,来了狠劲儿。要不,将他打晕?
反正要走了!
谁知还不等青柳抬手抓住茶壶,就见马得铜推开柜门走了出来,青柳吓得呼吸都停了。
第1344章 陈祖谟死
几年前在秦家村时,这样的事马得铜也遇上过一回。
当时马得铜大年夜忍不住跑去陈家找青柳亲热,被关在柜子里听着外边的动静,只觉得热血沸腾,现在他只觉得怒发冲冠,是个男人就忍不了的那种冲冠!
他抄起桌上的托盘,狠狠抽在陈祖谟脑袋上,将陈祖谟从青柳身上抽开,顺手用从柜子里抓出的衣裳蒙住他的脑袋,再狠狠往炕上一敲!
青柳拉好衣裳,就见陈祖谟蹬了蹬腿不动了,她吓蒙了,“他,他……”
马得铜低声骂了一句,“晕过去了,我下手有准儿,这点劲儿死不了。你找绳子把他捆起来堵住嘴塞进柜子里,咱们得快点出城。”
也只能如此了。青柳取绳子转身,却见盖住陈祖谟的脑袋的青色里衣被血染红了,“他的头破了?”
马得铜把趴在针线簸箩上的陈祖谟翻过来一看,陈祖谟的脑门上,居然插着一把女人做女红用的剪刀!
马得铜抬手试了试,“死了……”
青柳腿一软瘫在地上,杀人了,他们杀人了。
一不做二不休!
马得铜拽下陈祖谟的裤子,见他那玩意儿还杵着,便拉被子把人整个盖住,“咱们一块走,赶紧出城。”
马得铜背起包袱、抱着青柳翻墙头到了后巷,闷头快走。走了好大一段路,青柳才缓了过来,拉住马得铜的胳膊低声道,“不行,咱们不能这么走。”
马得铜急了,“不走就是死路一条。”
青柳连忙道,“我知道。陈家很快发现尸体,早晚肯定会追到你身上。你去带着那个要赎我的木匠一快走,出城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杀了灭口,咱们在老地方汇合。”
马得铜立刻明白青柳这是要栽赃嫁祸那木匠,立刻点头,“好主意,顺便还能将木匠家的钱财卷走当路资。”
说到这里他跺了一下脚,懊恼道,“应该把那死人身上的钱也带上的!”
青柳连忙拉住他,“他能有几个钱,正事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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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小攸和小叶的十二晌,晟王府门大开,广迎来客。与洗三时不同,这次来的都是小暖娘家的亲朋好友和生意上的伙伴,络绎不绝。
前厅由姜公瑾和王全桐招呼,后院由贵太妃和秦氏待客。
小暖的二舅家、小姨家、村里交好的韩二胖、韩三胖等人都赶了来,晟王府内处处欢声笑语。
赵书彦的妻子方芸玲看着小暖的两个孩子,羡慕得不行,“两个小郡主真是好样貌,王妃好福气。”
听说孩子们洗三时,皇后亲自来了,皇上赏了好些宝贝。那些方芸玲都没看见,但是她刚跟着跪接了皇上的圣旨,亲眼见了皇上给孩子过十二晌的赏赐。
那一箱箱的东西看得她眼花缭乱,方家正盛时也算家财万贯,但今天进了晟王府,方芸玲才真切感受到什么叫皇家气派,什么才是滔天的富贵。
小暖含笑,“嫂子与大哥的孩子,定也是好样貌。”
“借王妃吉言。”
方芸玲苦笑,她仓促嫁入赵家没几天太后便去了,夫妻二人守国丧不能同房,好不容易守了半年,先帝又去了,国丧又延长了一年!
她想有孩子,最快也得两年之后了。
齐之衡的妻子窦氏笑道,“莫急,书彦待你那么好,等国丧后很快就能有自己的孩子的抱了。”
“嫂子,我才没急呢。”方芸玲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小暖,见她笑容清澈,心才稍稍安了下来。
嫁入赵家后,赵书彦待她是不错,但方芸玲总觉得两人之间太生疏了,一点也不像夫妻。
这怪不到小暖,也怪不得丈夫,方芸玲知道能嫁给赵书彦是她的福分,她早晚会走进丈夫的心里去,因为赵书彦是个顾家的男人,做事有分寸。
从扬州赶回来给小暖道贺的扬州分号掌柜蓝紫晨进来给东家行礼后,就忍不住夸起贵太妃,“我今儿才知道什么叫天姿国色,什么叫仙女下凡。”
众人立刻赞同,一阵阵地惊叹着贵太妃的姿容。
齐之横的妻子窦氏夸回孩子身上,“两位小郡主长大了,一定也会名冠京城!”
“名冠京城算个啥,名扬四海才对。”范式来自西北,说话直爽得很,“谁家有福气娶到这样的儿媳妇,怕是得美得摆十天流水席!”
众人大笑,窦氏推了弟妹一把,“十天流水席就想娶晟王府的郡主?美得他!不是一等一的好儿郎,没有黄金屋,都不能让他登门。对吧?”
见众人看着自己,小暖笑吟吟地道,“我不缺银子,让我家闺女中意的一等一的好儿郎九成。”
众人见小暖依旧跟以前一样亲切,笑得更欢了。
这几人说笑一阵退出去,给下一波人腾地方。
下一波人还没来之前,贺风露走了进来,小声道,“小师姑,陈老爷死在龙雨巷香如故内院,行凶的是青柳和原本在陈家做事的马得铜。他二人已逃出城,咱们是否派人跟着?”
渣爹死了?小暖遗憾啊,怎么就死了呢,她还想看他落魄,看他跪爬呢。
“陈家那边什么动静?”
贺风露回道,“陈家还没人知道。咱们的弟子在龙雨巷内,发现马得铜翻墙进去又带着青柳翻墙出来,两人神色惶恐,进去看了看才发现的。”
更多的细节,贺风露不想让小师姑知道。两位郡主十二晌,陈祖谟却衣不蔽体地死在小妾炕上,这还是国丧期间呢,真够丢人的!
玄舞低声道,“陈老夫人来咱们府上给两位小郡主送衣裳,安人接了衣裳,让她进门坐了坐便又送走了。”
小暖点头,“不用派人跟着,陈家人死了自有陈家人处理,跟咱们无关。”
就青柳那不安分的性子,无论走到哪儿,都安生不了。
小暖很好奇柴玉媛知道渣爹死在青柳房里,会是个什么模样。她掰着手指头算,她怀孕加生孩子这段日子,太后、建隆帝、李皇后和渣爹前后脚死了,她不用去哭灵,连孝都攒一块守了,真是省不少事。
天快黑打烊时,香如故的女伙计到后院给春柳交今日的账和钱,叫了几声没人应,仗着胆进屋又唤了几声才觉得不对劲儿。她掀开被子发现了一炕的雪,吓得跑出去大呼大叫,惊动了一条巷的人。
第1345章 我好伤心
这伙计的一顿哭嚎,引来了一批龙雨巷内的街坊、食客。听说屋内有死人,有人去告官,也有胆大的冲进屋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看到一人仰面朝上,双目圆睁,额头竟插着一把剪刀。
“这是……香如故的东家陈祖谟……吧?”有人认出了他,“快去给陈家报个信儿。”
陈祖谟死在香如故的详细很快送到了东桥街陈家,皮氏立刻嚎了起来,“儿啊——我的儿啊——”
正在坐月子的柴玉媛脑袋“嗡”地一声,“快,更衣!让陈忠去告官,再给我爹娘送信儿,一定要抓住青柳那个小贱人,将她碎尸万段!”
见夫人更衣拎鞭子就往外走,丫鬟早莺紧劝着,“夫人还在坐月子,万不可出门。”
柴玉媛一脚踹开早莺,“老爷都没了,我还坐个屁的月子!备车!”
管家陈忠斗胆挡在院中,劝道,“夫人……”
“啪!”柴玉媛一鞭子将陈忠边上的地面抽出一条沟,“滚开!”
陈忠几乎是立刻跳到树后头,也不顾得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大声道,“夫人,传信的人说老爷死得不雅,您去了只会更难堪。”
被丫鬟扶着皮氏听到这话,立刻冲到陈忠面前,上手就是一顿抓挠,“你个死东西,我儿都死了,你还敢糟蹋我儿的名声!什么叫死得不雅,你这鬼东西还活得不雅呢!老身打死你,打死你!”
陈忠委屈啊,他是活得不雅,别的管家都手下都有几十人,他这管家就是个光杆,啥事儿都自己干不说,天天还得挨打受骂!他容易吗!
一边躲着老夫人的爪子,陈忠一边喊,“老夫人息怒,老爷死在青柳的炕上,袍子敞开,裤子脱了……”
柴玉媛听了气得咬牙切齿,“国丧期间,光天化日,他竟干出这等丑事!”
皮氏转头就奔着柴玉媛冲过去,“什么叫丑事?青柳是我儿的妾,我儿让她伺候天经地义!国丧怎么了?哪家夫妻国丧真不同房了?白天怎么了?他们又没在大街上,关起门来在自己家里,天皇老子也管不着!”
“啪!”柴玉媛一鞭子将皮氏抽到一边,“你个老叼货,闭嘴!”
皮氏“嗷”地一声倒在地上,儿子死了,她还被儿媳打了,皮氏心疼又愤怒,不过更害怕,她这时候不敢跟柴玉媛应硬闹,否则还得挨鞭子。她嚎了几嗓子,爬起来唤陈忠,“快,备车,老身要去接我儿!”
陈忠哭丧着脸,“老夫人,您也不能去啊。”老夫人本来就拎不清,她若去了啦哭嚎一顿,只能把事情弄得更糟。
柴玉媛虽然暴虐不堪,但她毕竟出生在皇室,晓得这件事的轻重,立刻道,“快去,这件事能遮掩就遮掩,一定不要宣扬开!”
国丧重孝期间要素食简行,不可嫁娶,夫妻不可同房,否则便是对君不忠!现在死的可不是一个先帝,而是太后、先帝和皇后三位,陈祖谟竟干出这种荒唐事!
皮氏说谁家夫妻不同房,但人家同房都没让衙门抓住啊,陈祖谟却被人抓了个正着!
陈忠低着头,“夫人,已然来不及来了。您快派人去皮场街想想办法吧。若是这事儿闹开了,谁都脱不了干系。”
若是闹开了,父亲和大哥的差事怕也保不住了!柴玉媛一哆嗦,连忙道,“快,拦住这老东西,快去给皮场街送信儿!”
陈家乱做一团时,在龙雨巷附近巡街的官兵已经冲进了香如故后院,消息很快传到了京兆府。很是赶巧,为了尽快查清观景楼一案,卢正岐和建王处理完天章阁的奏折,便到京兆府过问案情。
听到这个消息,建王皱了皱眉,卢正岐想到的第一个就是维护陈祖谟的面子,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晟王妃的父亲,晟王的岳父,“衙门办案讲究证据,抓奸要抓双,房内只有他一人,现在天气炎热,宽衣睡觉也属常理。尔等不可人云亦云,搬弄是非。”
差官小声道,“大人,不是小的搬弄是非,这是明摆着事儿……您派人过去一看便知。”
建王便道,“卢大人,小心为上。”
卢正岐点头,“叫上仵作,随本府前去查看。”
差官小声问道,“晟王府那边,是否送个信儿?”
卢正岐脸一沉,“晟王远赴边关为国征战,晟王妃生女不满一月尚在休养,若是惹得王妃因此悲痛,便是我等的罪过了。”
“是,卑职一时疏忽,请大人恕罪。”差官俯身,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悲痛?那不能吧,就晟王妃和陈祖谟那你死我活的父女关系,去送信说不得还能得赏钱呢。
还真有那好事儿的、请赏的,跑到晟王府送信儿。王全桐得了消息,不敢置信,“前几日陈老爷过来,还是我亲自送他出的府,当时他身体康健,怎么会忽然就去世了?”
您那可不是把他送出来,是把他打出来吧!跟来看热闹的人心中纷纷吐槽,七嘴八舌地将着陈祖谟的死状。
王全桐听完,一脸伤痛地吩咐道,“王爷出征前千叮万嘱,便是天大的事也不可扰到王妃面前,若是王妃得此消息,必定伤痛万分,你等若干将此事传到王妃面前,家法处置!”
“是!”王府的侍卫、门人响亮应了。
王全桐再向门口的众人拱手,“多谢诸位父老,我家王妃虽在月子中,但每日仍为先帝和太后上香哀痛,若再得此噩耗,恐难支撑。还请诸位父老先行,某稍后便去。”
看热闹的人哪个也不傻,立刻跟着附和,“王妃为了先帝和太后都快把眼泪流干了,这会儿再得知消息,怕是得哭得肝肠寸断吧?”
“就是,这事儿可不能让晟王妃知道,坐月子的女人最忌掉眼泪。”
“王妃知道了一伤心,这病就算坐下了,晟王得知消息,在漠北哪能安心啊。”
“管家说得对,这事儿怎么也得瞒着晟王妃,千万不能让她知道!”
靠在府门内听着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一会儿,玄舞拿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王全桐,“差不多了,咱去吧?”
王全桐点头,“走。”
当两人走出府门时,玄舞看了一眼刚才靠着门还乐呵呵的王全桐,这会儿竟一脸死了爹的模样,暗道一声佩服,也跟着挂起了神伤。
第1346章 咱俩叙叙旧
陈祖谟是个渣,京城无人不知;晟王妃跟他是父女,京城更是无人不晓。
陈祖谟死了,还是这么不体面地死了,这消息立刻飞遍大街小巷,看热闹的人挤都挤不动,交头接耳地说着陈祖谟的死状和死因,就好似他们个个都进屋看到了一样。
讲完第一手消息后,大伙儿都会对对眼神儿,那表情真叫一个精彩。
见到晟王府的管家和侍卫来了,大伙吆喝着让出一条通路,请他们进去,还有人问,“将军,晟王妃也得着消息了?”
玄舞摇头,“今日府上两位小郡主十二晌,送走宾客后王妃便疲累睡下了,玄某怕王妃受不住,所以先来查看详情,再做通禀。”
可不是嘛,今天晟王府的两位小郡主出生才十二天!这么一想,大伙儿更觉得陈祖谟不是个东西了。
“还是瞒着王妃吧。”人群里有个老妇不忍地道,“是个人就受不住啊。”
玄舞沉痛点头。
又有人忍不住问道,“那陈二姑娘呢,怎么也没来?”
还不待玄舞回话,老妇叉着腰就骂上了,“陈二姑娘才十岁,还是个娃娃,你让她怎么来,啊?”
也是呢,众人不好再问。
王全桐不动声色地打听道,“不知陈家来的是哪位?”
“陈家一个人也没来呢!”立刻有人回话,随后,大伙儿的关注点就转到为啥晟王府的人都到了,陈家人却一个也没来上,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王全桐和玄舞进入香如故的后院,拱手给卢正岐行礼。
卢正岐颔首,“晟王妃也已知晓了?”
王全桐再行礼,“王爷出征,我家王妃身体虚弱疲惫,小人斗胆将此事瞒下了。”
卢正岐回道,“万不可让晟王妃知晓,若她因此伤身,如何向在漠北为国征战的晟王交待。”
“是。”王全桐应下,“房内?”
卢正岐点头,“死者确是陈祖谟,仵作正在验尸,二位可随本府入内查看。”
进入房中见到陈祖谟的死状,王全桐默默挡在了玄舞跟前,“玄将军可在外等候。”
都看见了,还挡什么。玄舞退到屋外抱臂靠在墙上,啧啧两声,这青柳下手真够狠的。
待仵作验完尸,卢正岐才问,“陈家可有来人?”
陈家是苦主,此等凶杀案,验尸确认后陈家可将尸体搭回家中置灵堂发丧,待衙门派人查明案情,将凶手缉拿归案问罪后,再告慰死者在天之灵。
门口的陈忠硬着头皮上前跪地,“大人,小人乃陈家的管家陈忠。家中老夫人得知噩耗已哭晕,夫人正在月子中无法前来,所以派小人过来迎老爷回府。”
门口看热闹的街坊四邻喧哗声又起来了,“他媳妇还坐月子呢,他咋就干得出这种事儿!”
“死了算便宜了,否则这事儿传开让柴玉媛知道,怕也得用鞭子抽死他吧。”
“还真是!”
“……”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陈忠头更抬不起来了。他暗暗期盼发丧了陈祖谟后,陈家能放他出府,他宁愿去担筐掏粪,也不要在陈家当管家了。
卢正岐当什么也没听见,吩咐衙役帮着陈忠将陈祖谟的尸首送回陈家后,卢正岐又叮嘱王全桐和玄舞,“二位也回吧,晟王妃那边先瞒着,等本府将凶手缉拿归案,再禀告不迟。”
王全桐拱手,“大人若有用得到我等之处,尽管吩咐。”
“本府记下了。”记下是记下,他若是敢用晟王府的人帮着捉拿杀死陈祖谟的凶手,卢正岐怕晟王回来得拿冷脸冰死他。
差官通过问询第一个见到尸体的女伙计,调查街坊四邻,得知后晌有个高大男人带着春柳翻墙而出,“那男子以帽子遮挡,看不清面容。”
卢正岐吩咐道,“立刻派人缉拿逃奴青柳,追查男子的身份。京城四门张贴告示,严查出城人等。”
令衙役将香如故贴上封条后,卢正岐打道回府,得知将作监的柴大人前来拜访。
柴乃大周国姓,将作监姓柴的大人,卢正岐立刻明白是谁来了,他对身边的京兆少尹史恭道,“你去,本府还有要事。”
“是。”京兆少尹行礼,恭送卢正岐入了后衙后,又对身边的功曹史王安臻道,“我也有要事,劳烦王大人走一遭吧。”
“是。”王安臻暗骂一声,送了京兆少尹进去后,随手点过什么的一个小吏,“你去!”
小吏无人可指使,只得硬着头皮去见了柴梓让。柴梓让虽去了郡王位,但也是不出他这等小吏能惹得起的。小吏冠冕堂皇一番,任何事情都没应下,便送他出京兆府。
柴智岁进他爹出来了,赶忙颤着一身肥肉跑上前去,“爹,怎么样,卢大人怎么说?”
柴梓让皱紧眉头,“你大哥那边可有消息?”
柴智岁摇头,伯父现在自顾不暇,哪有功夫管他们家的事儿,“爹,明日圣上早朝,妹夫之死已经传遍京城,御史那边怕是要拦不住了。”
御史台那些又臭又硬的御史们,没事儿还要扒着门缝找点儿事上奏呢,现在出了这等有违国体、震惊京城的案子,御史若不拿到早朝上,简直就对不起他们自己名号!
柴梓让点头,“为父在此等候卢正岐,你速去蒋如晦府上,无论如何也要把咱们家从这件事儿里摘干净。”
蒋如晦最喜欢告御状,检举百官过失,特别喜欢干落井下石的事儿为他自己博名声。陈祖谟之死,荆正不会攀扯到他们家,但蒋如晦一定会!
柴智岁点头,“爹放心,就是打闷棍,儿也让他明早开不了口。”
青信已审了程无介多日,明日终于轮到卢正岐因观景楼的案子提审程无介。卢正岐与京兆府的官员们反复核对了案情和相关案犯的口供后,从京兆府出来时,已经快要子时了。
明日早朝,他最多还能睡两个时辰,卢正岐在马车上正要小寐片刻,却又被人唤醒了。
“下官在此等候多时,卢大人可否听下官说几句话?”
他竟还没走!卢正岐皱起眉头,挑起车帘道,“柴大人,天色已晚,若有公事,明日请早。”
柴梓让的圆脸撑着谦虚热络的笑,“并非公事,下官可想请大人吃杯茶,叙叙旧。”
卢正岐气笑了,“柴大人与本官,有何旧可叙?”
第1347章 卢正岐与陈祖谟的差距
柴梓让的脸上挂着一丝苦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人如今已出人头地,您说无旧可叙,便无旧吧。大人快回府歇息,明日您还要上早朝呢。”
说完,柴梓让后退三步,将身躯缩进月影里做出一副渺小卑微状,想引起卢正岐的怜悯。可他那胖大的身躯,便是缩进阴影里也只向个要吞没人心的怪物,丝毫激不起卢正岐的好感。
“本府科举高中那年,柴大人多次相邀,‘关照’本府。可惜正岐没有令贤婿知趣,也幸亏本府这不知趣的性子,才逃过一劫。”
卢正岐说到这里,柴梓让的身影动了动,动情道,“下官,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做了为人父母该做的本分。”
卢正岐放下帘子,马车走远之后,柴梓让从阴影里出来,脸色阴沉地上了马车,“去陈家!”
柴梓让的马车还没到东桥街,就被人追上了。那人身着五城兵马司的兵服,站在马车边气喘吁吁地道,“里边可是将作监的柴大人?”
“正是。”柴梓让连忙打开车帘,“这位兄弟是?”
“不敢,小人陶旺,与贵府的二公子在一处当差。”陶旺行礼后,凑近一步低声道,“柴二哥让小人来给您送信,他刚到西关街就被益霁候府的人打了,虽无大碍但也动弹不得,明天才能回府。”
西关街正是御史蒋如晦府上所在,儿子刚到就被打了,也就是说还没能成事。真是诸事不顺!
柴梓让低声问,“怎知是益霁候府的人?”
“柴二哥说他跟益霁候府的人打了几十年交道,就算他们包裹的只露半个……那啥,他也能认出来,错不了。”陶旺差点吐露了脏话,匆匆刹住车。
柴梓让无暇顾及二儿子,匆匆往三女儿家赶去。
第二天一早,小暖起床喂过孩子,便叫进玄舞,问起昨晚之事。
玄舞讲道,“跟青柳和马得铜一起的还有城南一个木匠,就是前几日去陈家想为青柳赎身的那个,目前三人下落不明。柴智瑜昨夜去求见贺王,贺王避而不见,柴智岁在西关街被益霁候府的人打了,柴梓让等卢大人到深夜,没说上几句话便匆匆去了陈家。柴玉媛被他训斥后,安生了许多,只跪着哭,不再惹事。”
小暖点头,“柴梓让半夜去找卢正岐,他们之间有什么瓜葛?”
玄舞低声道,“卢大人高中状元后,柴梓让相中了他,想将长女嫁与,所以前期多番示好、拉拢。但卢大人当时已有妻室,待察觉柴梓让的心思后,便躲了。”
哎呦?小暖挑了挑眉,想不到还有这么一出。
秦氏追问道,“卢大人中状元时多大年纪?”
“二十七岁。”
秦氏跟小暖叹道,“比你爹还小一岁。我记得卢大人还不到四十,他家大闺女还没出嫁吧?”
翠巧立刻答道,“是。卢大人今年三十八岁,卢家长女十四岁,尚未婚配,长子七岁,是八皇子的伴读,次子四岁,刚刚由卢大人亲自启蒙。”
玄舞暗搓搓地看了翠巧一眼,可惜翠巧不会武功还嫁了人生了丫头,否则玄舞真想将她召入暗卫做事。
“也就说是卢大人中状元时,家里就只有三岁的闺女。”秦氏说完,又感叹道,“卢夫人的眼光真好。”
小暖点头,小叶和小攸洗三时,卢夫人也来了。她的模样不出众,看着也不显年轻,就是个极为安详的妇人。卢大人金榜题名后不弃糟糠,入内阁后不纳妾,三个孩子皆为嫡子。
这品行,甩她那渣爹十条街都不止。
秦氏看着小床上吃饱后踢腿玩的外孙女们,低声问,“洗三那天,卢大人带着儿子来了没有?”
这个翠巧就不知道了,她看向玄舞,玄舞看向霜成,霜成回道,“奴婢事后看了宾客名单,卢大人只带了夫人来,家里的三哥孩子一个未带。”
宴会之后应该看看名单的翠巧受教,记在心里。
“咋就没带呢。”秦氏惋惜一声。
小暖挑眉笑了,“娘关心卢大人家的孩子干什么?”
“他家儿子将来肯定有出息,就是不知道模样咋样。”能不能配上她的两个如花似玉的外孙女,秦氏乐呵呵地想。
去后院给贵太妃请过安的小草也来了,站在小床边看着小外甥女们发呆。
小暖见妹妹这样,便知道她也得知渣爹的死讯了。
待娘亲带着孩子们出去后,小暖唤住小草,将她叫过来搂在怀里。
小草抱着姐姐的腰,嘀咕道,“姐姐的腰又胖了一圈。”
小暖……
“坐着就显胖,站起来就不显了!”
“哦。”小草应了一声,将小脑袋往下移,贴在姐姐软绵绵的肚子上,“这样挺舒坦的。”
小暖忽然不想安慰她了,想揍一顿!
“外边的消息听说了。”
“嗯。”小草的声音听起来挺平静的,但一项活蹦乱跳的丫头忽然这么安静,就很有问题了。
小暖给她顺了顺毛,“觉得难受?”
“嗯。”
小草掐了个小手指头,“一点,就那么一点。小草还没变得更强,他怎么就能死了呢。”
小暖摸着妹妹的小脑袋,小草变强的动力之一是将她爹彻底碾压,虽然在娘和自己的眼里,小草在文学造诣上已经无比强大了,但小草却不觉得。
静了一会儿后,小草轻声问,“姐,我要去吗?”
“你想去吗?”
小草摇头,“不知道该不该去。”
小暖不拦着妹妹,“不用管该不该,只管想不想。今天早朝上,大臣们应会议论此事,结果硬是瞒着不要让我知道。你跟娘亲陪着我坐月子,不知道也在情理当中。如果你想去,谁也不能拦着你出府,出府必定能知道这件事,然后就可以去看看了。”
小草抬头,“小草想去。”
“好。”小暖应下,“等两天再去,想必到时候,柴玉媛该回柴家了,你去了也不必跟她照面。”
三天停灵后,陈祖谟的尸体应会运回秦家村入土,柴玉媛绝不会跟着一起回去,柴家必想趁此机会跟陈家断个干净。
第1348章 回家自省
就如小暖所料,虽然君国有许多大事,但没被柴智岁打得不能上朝的蒋如晦,还是将陈祖谟在国丧期间不守制的大不敬之事,搬上了朝堂。
熙宁帝闻言便皱了眉,“祖谟虽为父不仁,但晟王妃为子至孝。晟王代朕出征,传朕旨意,任何人敢用此事打扰晟王妃休养,杀无赦!”
众臣齐声应是。
熙宁帝又问,“卢爱卿,此案为何?”
卢正岐现在兼着京兆府行走,京兆府尹不在,熙宁帝问京城凶案,当然会问到他的头上。
卢正岐出列,将案情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熙宁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向来人往高处走,陈祖谟读尽圣贤书,写得一手好文章,竟与柴智岁之流为伍,逛青楼、喝花酒,一步步走入地狱。
他的书,真是白读了!
蒋如晦偷眼见熙宁帝脸色难堪,立刻上前,痛陈陈祖谟的十八大罪状,随后伏地痛声道,“此事若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正乾坤,请万岁明鉴。”
人都死了,还要怎么严惩,鞭尸示众?熙宁帝目光微垂,“依蒋爱卿之见,该如何严惩?”
蒋如晦跪直身体,“微臣私以为,当痛斥此等荒唐行径,令万民明是非,守孝制。”
安国公听得不耐烦了,“万岁,臣也听了不少百姓议论,百姓们都在痛骂,他们很明是非。”
兵部尚书陈莫也出列,“此事交由京兆府缉凶严办就是,现在紧要的事西北的粮草和蠢蠢欲动的西南群小。”
礼部尚书陈莫立刻跟着站出来,“陈大人所言甚是,当以朝中要事为重。”
千万不要再追究了,再追究下去,让圣上得知青柳那小贱人是他陈莫塞给陈祖谟的,就麻烦了。
贺王也站出来主动请缨,“万岁,臣愿出京催粮。”在这件事儿烧到自己身上之前,赶紧走,越快越好!
“臣也请命。”方简荣抱着跟贺王同样的心思请命。
熙宁帝点头,“众卿有此心,朕甚慰。”
陈祖谟的死,就被这么揭了过去,贺王等人松了一口气。谁知在早朝快结束众人饿得前心贴后背、开始偷偷往嘴里塞个枣儿解饿时,蒋如晦又扑通一声跪下了,“万岁,臣有本。”
我……你……!众人差点用目光将蒋如晦凌迟了!
熙宁帝颔首,德喜立刻扬声道,“准。”
蒋如晦又掏出一本折子,“臣告将作监柴梓让养女不教,其女柴玉媛嫁入陈家后,经常打骂丈夫以及府中下人,在秦家村时,柴玉媛更是为了威吓陈祖谟前妻之女,押她们去看砍头、将其推入三九寒冰中……被敬慈仁太后下旨训斥后,仍不知悔改,昨日竟用鞭子抽打陈祖谟生母皮氏……”
敬慈仁太后,便是建隆帝的生母,太后去世后,建隆帝给母亲封了好几个高大上的谥号,除了这个还有嘉善尊者、崇德仙君等等。
听着蒋如晦痛陈柴玉媛的种种恶行,贺王往后缩了又缩,暗骂蒋如晦是个小人,专会落井下石。余下众臣则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继续偷偷吃东西。让他闹吧,起码没将自己家后院的事儿搬到朝堂上来,反正柴梓让又不在,管他呢!
熙宁帝忍饿耐着性子,终于听完蒋如晦慷慨激昂地骂完柴梓让,一挥龙袍道,“养不教,父之过也。准!”
准了啥?众臣回神,面面相觑。
蒋如晦立刻伏地高呼,“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跟着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跪得整整齐齐,就蒋如晦一个跟别人横不平竖不直,熙宁帝皱眉挥袖退朝,去了重华宫。
皇后姚华清已经搬进了重华宫,并请了圣旨,将七公主柴会馨接过来养着,姑嫂两人正可以作伴。
熙宁帝挂心妹妹的伤势,经常会来看看,柴会馨为了能让二哥和二嫂多多相处,多会挽留二哥用饭。于是,熙宁帝便养成了去重华宫探望妹妹,并留下来用饭的习惯。
现在已近晌午,熙宁帝进入重华宫时,柴会馨和姚华清正坐在窗下阴凉处闲聊,等他回来用膳。
这重华宫的绿藤长得极好也修得极为齐整,熙宁帝看了就觉得神清气爽,饭也吃得顺畅。
用完饭后,他跟姚华清道,“三弟妹的父亲去了,朕让人先瞒着她。你多关注些,待三弟妹得知此事,派人过去劝她莫太过忧伤。”
陈祖谟死了,陈小暖会伤心?姚华清可不信,不过她还是恭敬地应了,“臣妾记下了。”
熙宁帝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姚皇后轻声道,“处理了一上午的折子,您也累了吧?不如到榻上小憩片刻?”
朝事千头万绪,熙宁帝恨不得将自己劈成三半用,哪有功夫歇息,“无妨。”
姚华清又鼓起勇气站起身,道,“妾身帮您按按吧?”
熙宁帝眉头微蹙,“皇后无需做这些下人的事。”
他不喜欢自己给他按额头。姚皇后将这一条从计划上化去,虽然失败了,但她今日又往前走了一大步,起码她知道圣上不喜欢什么了。
贵太妃那样的美人,还是用了好些年才摸清先帝的喜好呢,自己这才几天,不怕,不急,姚皇后默默给自己鼓劲儿。
熙宁帝见她垂眸不语,眉头蹙得又紧了些,然后慢慢松开,耐着性子解释道,“这几日朝事繁杂,朕有些心急,语气重了些。”
若是往常,姚华清定默默点头不敢说话了。今日她却鼓起勇气接着问道,“万岁,可有臣妾能为您分忧之事?”
熙宁帝略诧异地看着她,缓缓道,“你若能将后宫之事打理妥当,便是帮了朕的大忙了。”
“您放心,臣妾绝不让后宫的事烦到您面前。”姚皇后信心十足。
熙宁帝听得眉心一跳,追问道,“皇后不可乱来。”
姚华清笑了,“臣妾有分寸,您放心。”
怎么她越说让自己放心,自己越不安呢。熙宁帝紧了紧龙袍,转身回了广华殿。
散朝后不久,姜公瑾便隔着屏风,将朝堂之事告知了小暖,“柴梓让教女无方,被责令回家闭门自省。”
小暖嘴角抽了抽,柴玉媛都出嫁了,他闭门省有个鬼用。不过,这个处置她很中意,留下蒋如晦果然有大用处。不枉自己昨天派人过去暗中保护他。
虽然被益霁候府的人抢了风头,这些人也没机会动手。
第1349章 穷哭了
墙倒众人推,柴梓让被罚在家自省,在刑部当差的柴智瑜也因犯了点小错,被罚回家思过。
皮场街的府上一片凄风惨雨,柴梓让的夫人赵氏看着丈夫和儿子,哭得稀里哗啦,“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陈祖谟人都死了,他们却还要跟着遭殃。她当天怎么就舍不得多给张天师添点香火钱呢,如果她诚心点儿……
“命啊,这就是命啊……”她堂堂国公府的千金,怎就沦落到此等境地!
柴智瑜被母亲哭得烦躁,“蒋如晦惯会见风使舵、落井下石,他现在盯上了咱们家了!”
鼻青脸肿的柴智岁哼哼道,“得找块肥肉将这条狗送到别人家门口去。爹,大哥,你们觉得益霁候府如何?他们府上见不得光的事儿数不过来!”
柴梓让正无处发泄,指着二儿子的鼻子骂道,“逆子!若是你不跟郑康聪结仇,岂能有今天的事!”
柴智岁与郑康聪从穿开裆裤时就是互看不顺眼的死对头,因这俩人的缘故,两家也成了对头。柴梓让还是承平王时,自然不怕一个小小的益霁候,但今非昔比,落了市的凤凰不如鸡啊!
柴智岁又哼哼,“爹要怪也该怪三妹,如果不是她将陈家人揍了个遍,怎么会连累爹和大哥?”
柴智瑜瞪了二弟一眼让他闭嘴,才道,“现在要紧的是赶紧想个对策化解困境!”
柴梓让已有了打算,“智岁去稳住你三妹,不可让她再让蒋如晦捉住把柄。你大伯那里是指望不上了,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皇宫内的辛昭媛。”
熙宁帝的侧妃蒋氏被封为良妃,三个侍妾都被封了嫔位,辛氏为昭媛。
柴智瑜的妻子辛氏与辛昭媛同出自京城书香名门辛家,为堂姐妹。
柴智瑜觉得父亲说得在理,“也只能如此了。”
辛氏也没了往日的清高,低声道,“现在风头正紧,儿媳递了帖子昭媛怕也不肯相见,先缓几日再去?”
柴智瑜点头。
赵氏也打起了精神,“我回国公府想想办法,就算没法子,有国公府在,落井下石的畜生们也得掂量掂量。”
儿媳都舍下脸去求辛昭媛了,赵氏就算是挨骂,也要回娘家求求老母和大哥。
“有劳夫人。”柴梓让抬眸见二儿子还在旁边站着,怒道,“你怎还不去东桥街?”
柴智岁嘚瑟着一脸肥肉,“儿子还得去五城兵马司当差,没空去东桥街。”
柴智瑜骂道,“你那闲差,去不去又有何用?!”
柴智岁骄傲地抬起脑袋,“现在我可是咱们府上唯一在衙门当差的男丁,这份差事便不能当闲差看了,得正经做着。”
柴家父子恨不得立刻打死他。真是家门不幸,才生养了柴智岁和柴玉媛这两个败家的儿女,柴梓让只得让管家封帽去一趟东桥街。
要去见三姑奶奶,封帽也觉得皮紧,不过老爷和大爷都被罚在家思过,能来的也只有他了。
封帽到了陈家,只见门上挂了白幡,却没请出家人超度,也无人登门祭拜,院内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办丧事的模样。
封帽转脑袋找了一圈,才到树下踢醒打瞌睡的柴和,“三姑奶奶呢?”
柴和连忙爬了起来,“夫人在内院歇息,小人这就去通传。”
虽说柴玉媛还在月子中,但此时已顾不得这许多礼仪了。
封帽穿过灵堂去向后院时,见陈家的三姑娘陈小棉就睡在灵堂一角的破席子上,身边竟连个打扇的丫鬟也没有,忍不住地心酸。
从这姑娘身上,就知他家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三姑奶奶,在陈家过得什么日子。
屋内,封帽还没把情况说完,得了消息的皮氏便忍着疼来了。
皮氏当着柴玉媛的面告状,“劳烦封管家回去跟你家老爷说一声,柴玉媛敢用鞭子抽打老身,这等目无尊长的儿媳我陈家不要了,你们给老身出医药费,赶紧派人将她弄走!”
柴玉媛冷哼,“你这老货还以为……”
真是要命了!封帽连忙制止三姑奶奶说下去,弯腰躬身给皮氏赔不是,“老夫人请息怒,此事我家老爷已经知晓,老爷派小人来,就是给您赔罪,并代老爷训斥三姑奶奶的。”
柴玉媛咬牙瞪眼就要起床,封帽示意早莺和春泥将她劝住,他搀扶着皮氏出了柴玉媛的屋子,强忍着不耐听皮氏鼻涕眼泪地讲了一顿,便塞给她一封银子,“我家老爷知道您这里艰难,便让小人送些银两过来应急,老夫人千万莫嫌弃。”
怎么会嫌弃呢,皮氏托着沉甸甸的银子,立刻不哭了,“还是你家老爷会办事,知道老身正无银两送我儿回乡呢。”
哄住了皮氏,封帽再进屋将朝堂发生的事给柴玉媛讲了,然后道,“老爷吩咐三姑奶奶在陈家好生伺候老夫人、教养两位姑娘,若是再传出三姑奶奶不孝不慈之事,老爷不准您再回府。”
柴玉媛气得直咬牙,但竟经了这么多次教训,她也知了些轻重,不敢发作,“爹让我忍多久?”
封帽劝道,“只要三姑奶奶扶灵回乡将姑爷安葬后,守孝满百日后可去临安。”
“百日?!”柴玉媛吼了一嗓子,伸手抓鞭子。
封帽往后跳了两步,“老爷说了,若是姑奶奶做不到,临安田庄的田契便不能送到姑奶奶手上。”
“啊——”柴玉媛怒吼一声,将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守,本夫人给他守!凭什么让本夫人一个人守,你去将陈小暖和陈小草那俩死丫头叫来,她们的爹死了,她们凭什么不来守灵!”
封帽吓得哆嗦,“我的姑奶奶,您可消停消停吧。圣上下了旨,不管哪个敢将姑爷去世的消息送到晟王妃面前,都要被砍头的。”
晟王不在,这死丫头居然还有熙宁帝护着!柴玉媛恨得胸口疼,“那陈小草呢,去将她叫来!”
那俩一块住着呢,叫陈小草不跟叫晟王妃一样?
封帽耐着性子给柴玉媛出主意,“小人听闻昨日晟王府两位郡主十二晌,秦家村来了不少人,想必他们还未回乡吧?姑奶奶不防与他们一道回乡,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柴玉媛才不要跟他们一块走,“本夫人还在坐月子,杀害老爷的凶手也还没抓住,本夫人不走。”
封帽眼睛一转,倒出柴玉媛的窘迫,“现在正值盛夏,若是不尽快将姑爷送回乡下葬,只冰钱便要用去不少吧?”
柴玉媛听完,竟然哭了。
封帽离开陈家时,还摇头感慨,为了区区几十两银子就哭鼻子的三姑奶奶,哪还有当年的半点风采。
第四庄内,秦家村的里正韩二爷和前任里正秦德,正在为该怎么处理陈祖谟家的事儿商量着。
第1350章 我留下来
“丢人呐,丢人啊!”秦德一脚脚地跺着地,“丢死人了啊!”
韩三胖顺手折了截柳枝剔牙,“德叔说得对,丢人的那个已经死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功夫贫嘴!”韩二爷瞪了韩三胖一眼,气也不打一处来。
他们这趟进京,是来给晟王府的两个小郡主过十二晌的。他们按照村里过十二晌的规矩,准备了双份的小衣裳,另准备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礼品,坐着绫罗霓裳不要钱的马车到了京城,住在小暖家的第四庄。房钱不用花,吃饭钱不用给,秦氏和小草还带着他们满京城见世面。
他们个个乐得合不拢嘴,纷纷说这一趟来对了。谁知昨天过完十二晌,今天大伙儿进城准备买点回乡给家里人带的稀罕玩意儿时,却得了这么个噩耗!
陈祖谟衣衫不整地死在了小妾的炕上,成了全京城人议论的大笑话。
昨天他们有多风光,今天就有多为难。
一身光鲜的韩二胖小声道,“二爷,咱们去问问小草她娘该怎么办?”
“浑话!”
“蠢!”
“你想掉脑袋啊!”
韩二爷、里正和韩三胖三连骂,将韩二胖按得缩了脖子。
“圣旨可说了,谁敢将这事儿到小暖面前去说,都要砍头的。小暖她娘知道了,不就等于小暖知道了?”韩二爷严厉道,“谁也不能说,咱得活着回去!”
“对!”秦德也点头,“这事儿晟王府的人不能问,第四庄的人也不能说。大伙儿都含糊着,假装不知道。”
秦家村第二号村霸韩三胖转了转眼珠子,“要不,等正田哥回来,听听他怎么说?”
秦正田两口子也带着孩子一块来了。秦正田今早去铺子里办事儿,他媳妇昨晚带着孩子住在晟王府里没回第四庄。
秦德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他们这里正商量着,大牛跑了进来,“里正爷爷,小草她姨一家子要走了。”
大伙到了院外,见秦梅两口子带着一双儿女拎着包袱正跟第四庄的田管事交涉,让他派车送他们一家子回乡。
田归农就是个管田庄的,哪有本事给她们派车啊,“这事儿咱说了不算,得进城去问东家。”
“那你就快去啊!”秦梅横眉立眼地骂道,“这点儿眼力架也没有,还当管事呢!”
她男人刘更骂道,“你个蠢货,瞎吵吵啥!”
“就是!”秦梅跟着骂道,她来了后见到小暖生了俩闺女还能在晟王府吆五喝六地过好日,秦岚也跟着享福,心里就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所以逮着个下人,就骂个没完。
刘更转头瞪着他媳妇,“骂你呢,没见识的娘们,瞎吵吵啥!跑到姐面前去说,脑袋不要了?”
秦梅不敢吭声了。
作为秦家村秦氏一族的族长,秦德见到秦家嫁出去的闺女就这个德行,着实来气,“你们这么着急回去干啥?”
刘更连忙道,“德叔,不是咱们急着走,是带着孩子实在不方便等下去啊。”
“孩子病了?”秦德问道,刘更的儿子刚三岁,他心疼儿子谁都看得出来。
刘更摇头低声道,“那倒不是,就是我看小暖到现在也没动静,没准儿是打着主意让咱们送她爹的棺材回乡呢。这可不成啊。横死在外乡的人都带着煞气,小孩子见了棺材,一个闹不好,就得出事儿。我老刘家就着一个儿子,可经不起这个。”
乡下的确有这个说法,死在外乡的人尸首运回家时,村里的孩子们都得在家避着不能出门看热闹,否则冲撞了非病即夭,秦德不好再劝。
刘更见此,又跟秦家村的各位乡亲念叨,“你们也都带着孩子,咱一块走吧,可不能等着……”
“滚犊子!”二号村霸韩三胖眼睛一瞪。
刘更不敢惹韩三胖,见秦德和韩二爷也不吭声,看意思没跟他们一块走的打算,便又跟田管事念叨,“这会儿没车,咱们是赶来给两位郡主过十二晌的,也没带着盘缠。管事先借咱们二十两银子赶路,等我姐回乡了,我再还她。”
韩三胖眼睛一瞪,“咱还从来没听过上门给亲戚家的娃儿过十二晌,还得让主家给你出盘缠的!”
刘更小声道,“咱又不是不还……”
韩二胖乐呵呵地拿了一块碎银子出来,“别找田管事拿了,拿我的,咱们两村离着近,你也好还。”
刘更使劲摇头,“那哪好意思。”
“让你拿着就拿着!”韩三胖烦死这玩意儿了,“再啰嗦一句,胖爷我把你的屎打出来!”
刘更一把抓住韩二胖手里的银子,拉着媳妇和闺女就往外走,“城南有马车,德叔,二爷,咱先坐马车走了,八月十五的时候再回村看您二老去。”
待他们走了后,秦家村的几十个人心里也没底了,“咱咋办?”
他们也有孩子,大人不怕啥,孩子怕啊。
“三熟,你说这事儿怎么办?”里正韩二爷问陈三熟,小暖家的孩子过十二晌,陈家就来了他们爷俩。
陈大牛看着他爹,也等他爹拿主意。
陈三熟人老实不爱说话,但也不是个没主意的,陈祖谟再不好,也是陈家的人,“里正,德叔,我想着让大牛跟你们一道走,我跟着灵车走,祖谟哥去了,他们家连个男人也没有,咱赶上了总不能不管。”
韩二爷很是欣慰,“是这个理儿。我老头子当着这个里正,也不好不去,那就我跟三熟留下,德叔带着大伙儿回村。”
“爹,我跟您一块留下来吧。”韩二爷的儿子韩端午不放心,他爹的身子骨虽然利索,但也是过六十的人了,禁不起折腾,“我是端午生的,八字强,不怕这个。”
村里卖肉的赵小武也道,“我也留下来,我天天杀猪见血,鬼见了我都得绕道走。”
韩三胖也道,“我也留下来。”
又有几个人站出来说要留下,韩二爷老怀甚慰,“这就对了,不管死的是谁,只要是咱们村的,咱就不能撒手不管。”
十一岁的陈大牛觉得自己是条汉子了,也该站出来。可是小草昨天还跟他说让他多留两天,大牛应了。这会儿他还没跟小草商量,不好自己拿主意。
他们正说着,田庄把门的跑来送信,“管家,东家和二姑娘回来了。”
听到秦氏和小草回来了,大伙儿都住了嘴,往庄子口迎了过去。